七奈仿佛才注意到了宇智波佐助。


    她奇异地打量着宇智波佐助，尤其是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也会变红吗？


    “七奈，你醒了！”小玲美纱惊喜道，她快步过来，说，“太好了，丙队的亚纪和优纪正在外面和壬队辛队对峙，丙队己队抓住了甲队除佐助外的所有人，阳平还有其他人都受了伤，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五点了，还有三个小时考试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小玲美纱完全不掩饰自己喜悦之情：“太好了，三个小时绝对是走不到营地的，我们赢了！”


    蓦的，她看见了宇智波佐助，话音戛然而止，“佐助……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敌对……没有幸灾乐祸，就是……”


    小玲美纱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宇智波佐助倒是很淡定，“我知道。”


    他本来也不指望撇开自己甲队能独自胜利，虽然他们留下来和戊队合作了，宇智波佐助却也不能指责他们的决策错误，毕竟是为了他。


    但是。


    佐助把目光移向春野七奈，“我记住你了。”


    他会击败她，然后变得更强。


    七奈：“……”


    神奇的宇智波。


    小玲美纱神情一下子就怪异起来，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时，外面的人跟着走了进来。


    是双胞胎兄妹亚纪和优纪。


    哥哥亚纪比较沉默，妹妹优纪则是笑着凑过来：“欸，你们醒了啊，佐助，真不好意思，是我们赢了。”


    优纪双手合十没什么诚意地抱歉，没看见宇智波佐助变脸，她颇感无趣地撇了撇嘴，对着造成战局巨大转折的春野七奈很是热情。


    “七奈……我可以叫你奈奈酱吗？”没等七奈开口，她啪啪啪地说，“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堵不到佐助呢。以后有类似的考试要一起合作吗？我们是D班的，或许会分到一个班也说不定，我刚刚在外面算过了，你和我还有哥哥的签像超级合得来呢，奈奈酱也不讨厌我们对吧……”


    “优纪……”小玲美纱几次想插嘴都失败了，七奈明显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不知道优纪怎么那么起劲，想到这儿，她忽然发现缺了一个人，“纯子呢？”


    被明里暗里拉踩了好几下的宇智波佐助正无聊得往外走，听到这句话，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在一旁坐了下来，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看外面。


    这个树洞还是他找的，是几棵树气根与藤蔓缠绕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稍微布置一下就是个宽敞的住所。


    佐助就坐在洞口一个树杈中间，往下看便是湿地沼泽，一晃眼去，漩涡鸣人的金发无比耀眼。


    怎么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笨蛋。


    不得不说，漩涡鸣人给宇智波佐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而越过发现了他正跳起来和他挥手的鸣人，另一边半遮半掩的是双手背在脑后，躺坐在空地石头上等待朝阳升起的奈良鹿丸，宇智波佐助同样略过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同学，终于在水草葳蕤的沼泽边看见了话题的主人公。


    三原纯子。


    他同样不了解她，只是为她说出的话而震惊。


    不是他隐约听见的三原纯子说嫉妒他，而是……不含带爱意的“喜欢”。


    佐助自小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他对分辨爱的真假与否，有一种直觉般的本能。


    就像他知道女孩子们口中的“喜欢”不过是肤浅的冲动，真正的“喜欢”才不是那样呢。


    所以佐助从不回应，也不屑一顾。


    三原纯子有着少见的灰绿色长发，因为颜色灰扑扑又黯淡，于是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她那几乎是代表性的颜色。


    她喜欢穿深色的衣服，常年着短打，手腕脚腕都有绑带，衣领上有个熟悉的图案，佐助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三原纯子长了张鹅蛋脸，中分低挽的发一不注意就会遮住那双弯弯的总是含笑的眼睛，佐助对她的印象就是她总是在朋友间打圆场，总是在笑，她也会哭会闹，可佐助几乎只对三原纯子的笑有印象。


    不知道从什么年纪开始，春野樱和山中井野成了班上最大的两个女孩子团体的中心人物，佐助会注意到也是因为她们都喜欢追着他跑，不了解也被迫知道了。


    也理所当然的，这两个团体的女生们不太对付，基本是互相都看不惯。


    可这其中绝不包含三原纯子，她和谁关系都很好，似乎都说得上几句话，但谁都不亲近。


    天边泛起了海浪般的霞云，小玲美纱从树洞里探出脑袋大喊：“纯——子——，快上来——”


    宇智波佐助眼看着郁郁的水草边，一只萤火虫停在三原纯子与拂晓雾夜的草色一般无二的发上，他眼神好，能看见她发间沾染的露珠，三原纯子一抬头，萤火虫就颤颤地飞走了。


    她和宇智波佐助对视。


    佐助于是能看见她面无表情甚至显得幽冷的脸，三原纯子愣了一瞬，然后眯着眼对佐助笑了笑。落下的灰绿色长发挡住了她的眉眼，等三原纯子抬手将发别到耳后时，宇智波佐助见到的便又是一个温和的、圆滑的、能够适应任何人的女孩了。


    她没有任何个人特征，她的笑也虚假得……很真实。宇智波佐助性格中温柔敏锐的一面令他在回忆起这个不太熟的同学时，能够一针见血直戳她的本质——她不会笑，她的笑里有太多沉重的心事，以至于笑也带上了忧郁，这才是虚假的三原纯子身上最真实的部分，也是唯一能给宇智波佐助留下印象的部分。


    三原纯子不太愉快地眯眼看见黑发的少年脸上流露出的几分了然，如果说世界上她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但绝不会是宇智波佐助。她厌恶在他人眼中一览无余，她只想别人了解到她想表现出的真实，接触到她所想让人接触的性格。


    而这一刻，自她出生起便如影缠绕的不安感令三原纯子惶然怀疑着：宇智波佐助知道了！


    他一定会坏事的！


    她知道这样的念头来得突兀又过分妄想，然而对三原纯子而言，时刻保持着对未来的最坏预想，这才是她的生存之道。


    或许就如小玲美纱在听见她剖白时的震惊与害怕，三原纯子的话会为自己、为美纱带来麻烦，也相当于把命交到了小玲美纱手上，因为她话中隐藏的另一重含义——她的忿愤与不平，以及对木叶的怨恨。


    这才是小玲美纱相信她的根源，因为这，小玲美纱会认为三原纯子真心喜欢上了春野七奈。


    纯子知道美纱会放在心上，会尽心帮她，因为一无所有的她给出了小玲美纱这个年纪无法承担的另一个人生命的重量。


    小玲美纱啊，是父母心爱的孩子，所以把生命看得更加珍贵，这才是她无论如何也走不了水遁忍者之路的原因。


    三原纯子作为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小玲美纱的父母为了避免孩子对忍者存在的意义陷入挣扎，从一开始就为她规划出一条更柔软也更光明的路线。


    小玲美纱真的学不会水遁吗？两个上忍真的教不会她用出哪怕一个攻击型的遁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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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会的。


    纯子轻声在心中回答自己。


    就像她知道，为了让她活下去，父亲母亲依次赴死，先是父亲，当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死亡，可她依旧出生了。


    就像母亲，在她活到不会夭折的年纪，母亲在平常的一天抱住她，她不知道向来沉默寡言的母亲为何会在爷爷口中幽默开朗又口齿伶俐，而向来不愿意插手她决定，把自我的意愿强加给她的母亲在那一天破天荒地说：不要做忍者，纯子。


    如果这世上真的会有血缘的传承，如果爷爷告诉她的话一定为真，那么她大概像她的家人。在爷爷口中，她是精明能干的奶奶，在母亲口中，她是倔强要强的父亲，而在三原纯子心里，她会是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的寡言的母亲。


    她得到了来自家人最深沉与无言的爱，所以她必须做忍者，必须清醒。


    千手柱间的细胞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给她的，他说，这是木叶的报酬。


    三原纯子不信，她不信冷眼旁观着的木叶会在不闻不问的多年后又给了她报酬。


    于是少年又笑，“你是个有天赋的人，只不过不是忍者的天赋，而是间谍的天赋。”


    间谍。三原纯子想，这少年是谁的人呢？还是冷眼旁观她们家一个个死去的那一方派来试探她的？试探她是否知道被三原一族的死亡带入泥土埋葬的秘密，试探她对木叶是否有异心？


    她开口了，“前辈，我想要一个机会，不管是谁的机会，你能给我吗？”


    戴着眼镜，三原纯子看不见反光的镜片下含着怎样的情绪，只在漫长的沉默后，这位前辈告诉她：“那就做个不出彩的普通忍者，你的忍者才能并不出众啊。看来是因为这才会被……放过。”


    为什么这么说？她不是已经有了传说中初代火影的细胞吗？只要、只要给她时间……不，三原纯子宛如被当头棒喝，这个人也是来杀她的，尽管他表现得不太上心，可他也并不在意她是否活着。


    她没有价值。


    而她唯一的价值……三原纯子握紧了手里的千手柱间的细胞。


    这是她唯一的价值。


    这是她唯一的活路。


    那位“前辈”并没有将“千手柱间的细胞”收走，也未曾留给她只言片语，三原纯子知道，她要表现得如一个“不出彩的普通忍者”，按他说的话走，她才能活下去。


    可是……三原纯子爬到了树洞，如她这些同期一样不用查克拉踩水爬树，她眼见着宇智波佐助不甚在意地掠过她下去。


    三原纯子心脏呯呯直跳，她攥紧了手。


    理不清，也不去理清她此刻的感受。


    她怔怔地望着春野七奈，一股极冷又极热的感受降临在身上，血液也仿佛奔涌着倒流，她意识到——我会死。


    巨大的情绪像气球一样从她并不成熟、也并不有力的躯体中爆发，在她刻意遮挡的，显得凉薄又阴郁的容貌上赋予了爆发的火山般无可阻挡的激情，又在她的压抑下，转变为了风雨来袭前的大海般的波涛暗涌。


    春野七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被三原纯子吸引住了目光。


    三原纯子在七奈看过来时，按照预设笑了一下。


    灰绿色长发下因为单眼皮又因为下睫浓密而不令人亲近故而被主人隐藏起来的容貌被牵动着一笑，三原纯子说：“你醒了啊，七奈，太好了，我和美纱担心你很久了。”


    而一直不怎么理人的春野七奈却出乎小玲美纱意料地接话：“嗯，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