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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当直男穿到古代冲喜

    第161章


    “报喜?报得什么喜?”


    “咱家大爷、二爷都中了!”


    王瑛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像被一股电流击中似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叮咚声,“试验田升至六级。”


    顾不上试验田,一家人急匆匆的跑到门口,只见府衙的几位小吏正在门口,陈青岩他们已经出来了。


    “恭喜公子,贺喜二位公子,摘得桂榜。”


    刘昌邑认识这人,走上前道:“乡试的总榜出来了?”


    小吏拱手道:“出来了,陈青岩公子位居冀州府第一名,全国第三名。”


    这是冀州近十年最好的成绩了!再往前就是刘昌邑的大伯刘耀之,当年乡试考了全国第二名。


    陈青淮连忙道:“我考了多少名?”


    “陈青淮公子考了州府第四名,全国第二十一名。”


    陈青淮面露喜色,跟他预想的差不多,有两道题目答的略差些火候,能考到这个名次已经很满意了!


    刘昌邑也跟着询问,“我呢我呢,看见我考中了吗?”


    小吏略尴尬的挠挠头,“小的没仔细瞧,刘公子待会儿自己去看看吧。”


    刘昌邑失落的耷拉下肩膀,虽然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很难过,一想到还要经受一遍乡试的折磨,心里就发怵。


    陈青淮拍拍他,“待会再过去瞧瞧,兴许他们看漏了。”


    “没事,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这次也没想着能中,你和大哥考中就好。”


    正常中举衙门是不报喜,只有进士及第才会派人来报喜。但陈家不同,一门双举人是莫大的荣幸,更别说陈青岩还考了这么好的成绩,知府大人特地派人前来请他们去府上一叙。


    两人赶紧回去换衣服,李氏和方菱高兴的都掉了眼泪,王瑛激动过后赶紧拿了两贯钱过来递给小吏做赏钱,这种事没有让人空着手回去的。


    “多谢郎君。”小吏得了赏钱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听得话说了一箩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家要改换门庭了。


    因为中了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哪怕是补一个七品县令也是寻常老百姓这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准备庆祝,唯有刘昌邑高兴过后神情有些落寞,明明是一起参加的乡试,他们都考中了唯有自己落榜,心里肯定失望。


    陈青芸见状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安慰,“没中也不打紧,等下次跟松弟再考一次。”


    “嗯。”


    陈青岩和陈青淮换好衣服跟着小吏们去了府衙,其他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期间李氏道:“也不知我那侄儿考没考中,刚才也没好意思问。”


    王瑛道:“那待会儿咱们再去瞧瞧,就当出去遛弯了。”


    “行!”大伙一致赞成,都想看看红榜上青岩和青淮的名字。


    吃完饭一大家子人分坐了三辆马车朝衙门走去,张贴榜单的地方还围着不少人。


    这会儿人还少了呢,早上刚贴出榜的时候人山人海,除了参加乡试的秀才还有他们的亲属、围观的路人以及维持秩序的衙役。


    这会儿该看的都看完了,考中的回去庆祝,没考中的也回去重整旗鼓,准备下一次乡试。


    马车停稳,曹坤个头高率先挤过去瞧了瞧,“看见了,大表哥名字排在第三!”


    不多时刘昌邑和陈青松也挤进来,二人仔细看着榜单。


    偌大的一张红布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两百名举人,第一名是苏州的刘骏山、第二名是扬州的黄远舟,第三名就是冀州的陈青岩。


    刘昌邑小声道:“这个黄远舟我听说过他,是个很有名气的文人,没想到他今年也下场了。”


    继续往下看,陈青松突然指着第十名道:“莱州的蔡景齐我认得,是青淮哥的同窗好友,没想到他也考中了!”


    再往下看二十一名是陈青淮,总体而言名次十分靠前。


    陈青松开始找表哥李禀辰的名字,结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看到末尾却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昌邑哥,你也中了!”


    “哪呢,哪呢?!”


    “最后一名……”


    刘昌邑定睛一看,第二百名果然是冀州府刘昌邑,一时间惊讶和喜悦涌入心头,激动得他热泪盈眶。


    娘和师父总说他踏不下心去学习,明明他已经尽了全力,如今终于有了结果。


    站在外围的陈青芸见他面色癫狂的从人群里挤出来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我中,我中了,青芸我中了!”


    “真的啊?”


    刘昌邑拿袖子抹了把脸,“真的,吊车尾排在最后一名。”


    即便是最后一名也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考不到的高度了,要知道每年参加乡试的人数都不一样,今年全国一共两万一千人参加乡试,明年还不知多少人呢,能考中的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李氏道:“快回去把这个喜讯告诉亲家吧,他们肯定还不知道呢。”


    二人坐上马车匆匆离开。


    其他人继续站在外围等着看榜,随着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大家伙终于能上前。


    李氏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侄儿的名字,失望的叹了口气,“禀辰已经考了四次,只怕过了今年就不会再考了。”


    李家祖上出过三个举人,到了父亲那一代开始没落,如今过了五十多年竟再没出过一个举人……


    不过儿子和青淮考中也是莫大的喜事,大家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方菱一刻都待不住了,回去就把行李全都收拾好,只等明天一早就离开。


    李氏和陈容帮她一起收拾东西,“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何不等过完年再走。”


    方菱摇头,“过完年青淮还得去上京参加会试,一来一去又得耽搁小半年,还不知道樱儿的咳疾怎么样了。”


    “你这一走,下次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方菱放下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想走,在这边住的这段时间是我这些年过的最轻松的日子了,不用管几个孩子吃喝拉撒,不用操心家里的琐事,不用担心相公的政务。”


    “但当了娘这辈子就算是栓住了,离开孩子心里就惦记,想轻松都轻松不起来。”


    姑嫂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只盼着咱们还有相聚的时候。”


    “会的,青淮成亲你们可都得到场,谁都不行少。”


    *


    傍晚陈青岩和陈青淮二人才从府衙回来,二人得了知府的两幅字勉励他们会试继续努力,还有一块黄石砚和一盒徽墨。


    东西虽然没有多贵,但意义不一样,这是他们读书以来第一次接触官场。


    陈青岩倒是还好,陈青淮略微有些青涩,不过他年纪还小还得再历练几年才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给大家讲了讲跟知府见面的事,“我们去的时候,大人正在写字,给我写的这幅是:不为外撼,不以物移,而后可以任天下之大事,给大哥写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知府倒是有点意思,送给陈青岩的那句话明显就是指出当年他被人诬陷,最后重振旗鼓一举夺魁的事。


    陈青岩接道:“收下字后便拉着我们一起聊了起他当年的求学经过。”


    林知府不是冀州本地人,他老家在益州,离着这几千里远。


    益州作为比较落后的州府,教育资源极其匮乏吗,林家在当地还算是富裕人家,但想请个夫子都很困难。


    因为他们住的那个县城一共只有四个秀才,其中两个年过半百了,书上的字都看不清,剩下的两个开了两家私塾,林知府便跟着其中一位秀才开的蒙。


    因为天资聪颖,他十五岁便考中了秀才,来到益州府学读书,这里依旧没有多少读书人,府学只有一个举人教谕,而且年纪也不小了。


    每次他去请教教谕问题时,都要提前跪在门前等候,等老爷子心情好了才能指点一二,心情不好跪上一天都没用。就这样努力求学最终才考中进士,坐到如今四品知府的位置。


    临走时林知府还拉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娃儿要好生珍惜读书嘞机会,争取会试更巴适,将来一起在朝堂上做官嘛!”


    陈青淮学的惟妙惟肖,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王瑛摸着下巴心想,林知府益州人啊,现代应当是巴蜀那边,试验田里种的辣椒兴许他们会喜欢。


    *


    晚上吃完饭王瑛准备进试验田看看,今天白天突然弹出的升级消息都没顾上看。


    陈青岩和元宝也跟了进来,二人田埂上跑来跑去,一会揪朵花一会摘个小黄瓜玩的不亦乐乎。


    王瑛笑着看了二人一眼,抬手调出虚拟光屏,点开试验田的信息查看。


    刚一点开一连串的提醒涌进来:


    陈青岩县试第一,经验+20000,


    陈青岩府试第一,经验+30000,


    陈青岩院试第一,经验+30000


    陈青岩乡试第三,经验+100000


    试验田升至六级,奖励一:作物生长倍速最高至五倍,(倍速生长消耗经验)。这个奖励有点鸡肋,凡是消耗经验的选项王瑛通常都不会用。


    毕竟升级不易,经验就更不容易了,别看一次加好几万,但仔细一想陈青岩只能考一次乡试,这经验就是一锤子买卖,用完就没了。


    靠作物兑换的话,一千斤麦子才能兑换一千经验,十万经验就是十万斤麦子,试验田一年收三次,最多产粮一万斤,不开倍速的话十年才能升一级,实在太不划算了。


    奖励二:进入试验田的时间变为不限时,(注:前两个小时不消耗经验,后续300/h)


    王瑛腹诽,这坑爹的试验田,还以为突然变大方了,结果还是要用经验才行。300经验一小时,如果在里面待一整天就是7200经验,谁舍得用啊!


    不过如果遇上急事还是可以用一下的,这样就不担心试验田的时间耗费光。


    奖励三:试验田开启显示功能,(可以将试验田安置在特定区域,旁人可以看见田内种植的东西,也可以采摘。)


    王瑛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奖励算是双刃剑,他可以买一块地将试验田暂时安置下来,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他的蔬菜的来源。


    但同样如果旁人觊觎这块地,只怕以他现在的能力未必能保得住,所以现在还用不上。


    这几个奖励目前都没什么用,王瑛失落的关上光屏,看来还得继续升级才行,不知道相公如果考了进士不知会加多少经验……


    第162章


    分别总是让人难过,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天一早四婶方菱和青淮就要走了。


    二人回去身边只带了三个随从,王瑛不放心,便托人在武行雇了两个师傅帮忙护送一道。


    青淮看着多处来的两个人有些不解道:“这二人是干什么的?”


    王瑛道:“这一路要走三十多天,路上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雇这俩师傅也是有备无患,他们都是武行的好把式,一个打三个不成问题。”


    方菱拉着王瑛的手道:“你这孩子忒心细,我和青淮都没想到这,只一门心思赶紧回到鄯州。”


    李氏也道:“有人护送我也就放心多了,此去山高水长,弟妹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啊……”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方菱也被她弄得红了眼眶,“好,等我们到了就写信过来。”


    陈青岩也拉着陈青淮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鄯州如果看见老师别忘了帮我带个好。”


    “放心吧,肯定会带到的,还有咱们俩的乡试成绩也一并说给他老人家。”


    陈青岩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年京都见。”


    “京都见!”


    大伙送着二人上了马车一直走到胡同拐角看不见了才回来,李氏泪眼婆娑,她这个人心最软见不得别离,拉着陈容的手道:“幸好你们过来了,不然弟妹这么突然一走,我都不知道跟谁说话去。”


    陈容打趣道:“得了,原来我是四弟妹的替代。”


    李氏破涕为笑,指着她道:“你就拿嫂子逗闷子吧。”


    看着她情绪缓和过来,大家才放了心,随着年龄增长李氏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就怕方菱和青淮一走,她再上火生病。


    回到家陈容又拉着她参谋林穗的婚事,“曹坤说青芸成亲那日见了武平侯一面,看着年纪不算大,长相也挺端正了,就是眼睛上有块胎记,也不知道他怎么相中我们穗儿的。”


    李氏安抚道:“别忧心,兴许这就老天爷牵的红线。”


    李氏给她讲起第一次在清风观跟李穆见面发生的事,后面又讲到李穆家的女儿姻缘巧合爬上自家拉冰的马车,一路来到冰铺与林穗结识,听得陈容直抚掌咋舌。


    “这么一听确实是有缘分,不然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呢。”


    “所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年纪大了操心也没用,到头来还是得看他们自己乐意。”


    “就是这么个理!”


    姑嫂俩叙了半晌话,李氏有些困倦了,陈容便起身去了后院,这几日她都跟儿子住在一起。


    自打青芸出嫁后西跨院就只剩林穗一个人,住着十分宽敞。


    陈容进屋时正好林秋也在,兄弟俩正在说体己话。


    “娘,你来啦。”


    “你俩做什么呢?”


    林秋小声道:“给穗儿看孕痣呢。”林穗的孕痣长在耳根处,之前十分鲜艳,打眼一瞧就能看见。


    自打经历过那些事后,孕痣就变得十分暗淡,由原来的鲜红变成了棕褐色,若不仔细瞧都不能发现。


    许是这一年身体养的好了一些,孕痣稍微有了点改变,但颜色照比正常的哥儿还是差很多。


    林穗捂着孕痣道:“哥,别看了……”


    林秋拍了他一巴掌,“你傻啊,嫁到侯府若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以后侯爷再娶了新人,哪还有你的位置。”


    林穗低着头道:“那也只能怪我没有福气。”


    陈容也不认同道:“之前在县城找不到好郎中把你耽搁了,如今到了府城好好找个郎中瞧瞧,兴许能养好呢。”


    “刚来的时候嫂子带我去过医馆,坐堂郎中给我诊过脉,说我伤了元气怕是没办法恢复了。”


    陈容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二儿子她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低嫁怕他受罪,高嫁又怕他以后过的不顺心,不嫁人自己也没能力一直养着他,况且一个人终究不是事。


    “算了,等跟那个武平侯见了面再说吧。”


    *


    隔天,武平侯的拜帖就送了过来,邀请林穗的家人和陈家人一起在鸿运楼吃顿饭。


    接到邀请陈容把压箱底的衣裳都拿出来穿上,生怕被人看低了。


    坐车来到鸿运楼,因为之前刘夫人请他们在这吃过一次饭,所以大家都熟悉,跟着小厮一起上了二楼的雅间。


    来的时候李穆已经到了,除了他还有他的军师参谋,以及罗夫人和小晴儿。


    相亲带上军师,这武平侯也是没谁了。


    一见到林穗晴儿就想往他身上扑,李穆连忙拉住她的手道:“出来时爹爹跟你说什么了?”


    小晴儿安静下来,爹爹告诉她一定要做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然会惹得旁人不喜。


    倒是林穗还挺不习惯她这般的,悄悄跟晴儿眨了眨眼,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开,漏出一对小虎牙。


    一家人拘谨的走进来,李穆赶紧起身招呼,见他们半天不敢坐下,这才反应过来,“快请坐,伯母不用这么拘束。”


    陈容扶着椅子坐下,刚进屋的时候就悄悄打量了一下,这武平侯个子真高啊,曹坤个头就够高了,他比曹坤还要高半头,身体也更强壮,林穗站起才到他下巴,这要是以后闹了别扭,只怕十个林穗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穆不知道丈母娘在想这些,他口拙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说什么,握拳轻咳一声,求助身边的军师帮忙。


    军师姓管,叫管十千是个中年男子,别看他的穿着像文人,其实也能上阵杀敌的。


    “今日第一次见面,侯爷不善言辞我便斗胆帮他做个介绍,也让伯母了解一下他的情况。侯爷大名叫李穆,小名叫李疙瘩。”


    李穆在下面踢了他一下,小声道:“这个可以不用说。”


    管十千才不听他那套,继续道:“今年二十五岁,属虎刚好林小郎属猪,二人属相六合。”


    陈容坐直身体仔细听起来。


    “侯爷之前成过亲,娶了一个商户女,生了大小姐晴儿,只是后来出了些事,反正成亲一年两人就分开了。”


    这件事军师没细说,毕竟当着孩子面数落她生母的不是实在不妥,私底下再说吧。


    “这些年侯爷洁身自好,身边没有什么莺莺燕燕,这点我可以给他作证,一身的精力没处使,天天在军营操练士兵,把下面的小兵都快累死了!”


    李穆面色铁青,恨不得给他一拐子,这是让他来帮忙介绍还是来诉苦的?


    管十千见好就收,“侯爷也是真心相中林小郎,所以才特地将您接到府城商议这桩婚事,不知伯母和诸位兄弟们意下如何?”


    陈容看看林秋,两人都没什么意见,“我们穗儿的事侯爷可都知晓?”


    李穆沉声道:“我都知道了,伯母放心,我既然决定要娶他肯定是有心理准备的,而且我也没打算再要其他子嗣,有晴儿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这些口头上的承诺陈容都听不进去,现在说的好听,万一以后变了心呢?她自己遭受过相公的背叛,所以对他的话带着几分怀疑。


    李穆见状继续拿出诚意,“成亲后我会将晴儿直接记到林穗的名下,晴儿自己也同意,以后林穗就是她名正言顺的阿父。”


    这点倒是不错,陈容微微点了点头。


    “我在军中任职,每年有四百贯的俸禄,在冀州还有一百晌封地,这些土地是当初封侯的时候陛下赏的,分了三个庄子,成亲后都交由林穗打理。”一百晌就是一千亩地,这武平侯还是有点家底的!


    陈容听得愈发满意,旁的都是虚的,只有家中大权能握在儿子手里日子才会好过。


    坐在旁边的罗夫人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话,毕竟之前这些东西现在也不用她管。


    老太太想的很开,儿子有能耐是他的本事,自己跟着享福就好,旁的什么都不惦记。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再活能活多少年,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平白伤了母子情分。


    一顿饭吃完,两家都挺满意的,李穆便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婚事了。


    虽然都成过一次亲,但李穆丝毫不马虎,三媒六聘哪样都不差,甚至比第一次成亲的时候更用心。


    第一次的亲事是李家主母办的,表面上风风光光,内里的龌龊都没法说出口。


    不少事都是后面李穆休妻时才知道,当初给前妻下聘时,自己拿了五百两银子做聘礼,结果主母只用了不到一百贯。


    其他人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七七八八加一起都没花上五十贯,亏得对方是商户不计较这些,为得就是自己这侯爷的身份。


    后来休妻时李穆没要他们家的嫁妆,把东西全都送了回去,对方也把聘礼送回来,他这才知道主母办的事有多荒唐。


    话说回来,两人的八字也是在清风观合的,卦象乾道刚健,坤德柔顺,阴阳和合,天地交泰,是不可多得的好姻缘。


    道长又帮忙挑选了个好日子,订在了明年的六月份,这个月跟两人的属相都不反冲,成亲后也不易闹矛盾。


    婚事定下来陈容也就放心了,因为脚行那边还有生意要忙不能耽搁太久,曹坤一个人先回去了。


    陈容和林秋则留下来,因为一天比一天冷,小麦和二宝太小了,路上怕孩子染上风寒。


    李氏也不愿意让他们走,本来家里人就少,陈容她们一走就更冷清了。


    家里开始操办林穗的嫁妆,相比于青芸,林穗的嫁妆没准备那么丰厚,这是林穗自己要求的。


    首先侯爷不在乎这些,若是在乎嫁妆也就不会娶这样小门小户还和离过的哥儿了。


    其次是人有多大脚就穿多大鞋,没得他充面子让别人花钱。所以嫁妆的钱全都是他自己攒的。


    黄家赔的三十贯加上自己在府城的半年时间嫂子给的工钱,虽然上次寄回去了一半,但夏天卖冰最忙的那两个月,王瑛给大伙涨了工钱,手里零零总总也有五六十贯。


    陈容和李氏又给添了五十两银子,也别嫌少,她们年纪大了都没有赚钱的营生,这些钱就是她们最大的心意。


    王瑛倒是没直接给钱,拍着林穗的肩膀道:“菜铺子马上开业了,再帮嫂子卖一冬天的菜,嫂子多给你开点工钱。”


    林穗莞尔道:“好!”


    第163章


    十月中旬,王氏菜铺再次开门。


    王瑛和陈青岩昨天夜里将试验田成熟的菜摘下来,又开启了每年冬季销售蔬菜的生意。


    因为知道今天要开门了,林穗起的特别早,收拾妥当就来到前头院子等着装车。


    不多时二顺马赶车去了后院,几人七手八脚的将成筐的蔬菜搬上车。


    陈伯举着油灯站在一旁照明,自打春天的时候扭了一次腰,王瑛就不让他再干力气活了。老爷子闲不住就在府里干些杂事,名义上虽是主仆,其实陈青岩和王瑛早把他当成自家的叔伯长辈。


    装好车后二顺道:“我先出城了,待会儿回铺子。”


    王瑛拍拍马车,“路上慢点。”


    “哎,放心吧。”


    趁着他拉货的功夫,王瑛回屋收拾了一下自己,洗完漱换了身衣裳,将头发利索的束在脑后,插了根素色的簪子。


    元宝还在睡觉,小孩贪睡如果不叫他起来,估计得睡到辰时才能醒。


    王瑛叫婆子在屋里看着孩子,自己则跟相公一起去了偏厅准备吃早饭。


    陈婶子这几年岁数也稍微大一点,自己一个人买菜做饭难免有忙过不来的时候,二顺的媳妇便跟着一起忙活。


    王瑛也没让她白忙,一个月给两百文的工钱也能赚点零用钱。


    吃完饭王瑛和林穗去了铺子,陈青岩待会儿还要去府学,府学的院长特地邀请他,去给其他没参加的乡试的学生们讲解乡试题目。


    如今陈青岩在府学可出名了,毕竟是全国第三名,还是从冀州府学考出去的,府学里的学生不少人都把他当成榜样。


    倒是陈青松压力有点大,前几年年纪小不在乎太多,自从大哥和二哥中举后,在府学里只要被人提总会加上他一起对比。


    两个哥哥光环太过耀眼,显得陈青松就愈发普通,没办法他只能不停地学,生怕自己考得不好丢了脸面。


    *


    王瑛来到铺子的时候恰巧旁边两家的铺子也刚开门,平日对他们少言寡语的香油铺子掌柜主动上前搭话。


    “您家这是准备又开始卖菜了?”


    “是啊,天气冷就卖不动冰了,刚好庄子上的菜也下来了,拉来卖一卖。”


    “您家可真是好买卖,冬夏卖的东西旁人都替代不了。”


    王瑛笑着含糊过去,这人之前总是拿鼻孔看人,冷不丁变得这么热情还怪不习惯的。


    田驹搬来梯子将招晃撤下换成菜铺的旧招晃。


    马占东则把之前拆下来的台面都挨着架好,待会儿菜拉过来好往上摆。


    收拾好铺子,结果一直等到辰时也不见二顺回来。


    按说去年陈伯拉菜的时候每次都顺顺当当的,根本没被拦过车,总不能今年第一车菜就被人堵了吧?


    王瑛有些着急,“小马,小田你们去城门口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二人不敢耽误,连忙跑了出去。


    马钱子和田驹一路小跑来到东城门处,在城门口转了一圈没看见二顺哥,难不成是在城外遇上麻烦了?


    “你带着钱没有?”


    田驹从怀里掏了掏,“只有五十文。”


    “够用了。”马钱子也带了五十文,凑到一起刚好一吊钱,他拿着钱走到城门口的小吏身边,悄悄把钱递了过去。


    “有啥事?”小吏收了钱疑惑的看着他。


    “问一下官爷,早上有没有看见一个拉货的马车入城,那车是棕红色的,车上拉的都是鲜菜。”


    小吏一听眼神变了变,“那是你们家的货啊?”


    马占东一听便知道二顺哥肯定是遇上麻烦了,“是我们东家的菜,今天准备开业用呢。”


    “嘿,那可不巧了。”小吏压低声音道:“早上车进来时正好碰上巡城的卫兵,他们将这车菜扣下来了。”


    田驹一听急了,“凭啥扣我们的菜啊?”


    “这可没处说理去,那巡逻卫兵的头是赵通判的小舅子,你们就认倒霉吧。”


    田驹还想再说什么,马钱子拉住他道:“多谢官爷。”这事不是他们能摆平的,得赶紧回去找东家!


    两人马不停蹄的回到铺子,把打听到的事跟王瑛说了一遍。


    林穗道:“他们拿菜也就罢了,为何还扣下马车和二顺?”


    王瑛脸色沉了下来,心里已经猜出几分,定是觊觎他这菜,想要从二顺嘴里问出菜是哪来的……


    这事他也解决不了,眼下之际只能求助侯爷了!王瑛拉住林穗的手道:“穗儿,嫂子求你件事。”


    “嫂子你说什么呢?我这条命都是你们救回来的,有什么事不能直说!”


    “你快去侯府一趟,找侯爷说清这件事,求他帮帮忙。”


    “我这就去!”


    马占东道:“那我回去套车吧,若是侯爷不在府上,直接送郎君去军营。”


    “好,快去吧!”


    赵通判,六品官职,相当于后世的副市长,若真与此人对上,即便相公现在是举人身份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一刻钟后,马占东赶着家里的另一辆马车,接上林穗朝侯府驶去。


    *


    此时二顺被巡逻卫兵带到了附近的卫所,这群人不光扣下马车还将他也一并带了过来。


    为首的卫兵总骑名叫薛旺,正是赵通判的小舅子,他还有个诨名叫薛一霸,仗着姐夫的关系在城中横行霸道,凡是他看中的东西就没有弄不来的。


    这鲜菜去年他就听说了,但之前一直谣传菜铺的掌柜是王同知的侄子,所以他去年就没下手。


    结果后来发生几件事,得知他们家跟王同知一点关系都没有,薛旺又动起了歪念头。


    今天巡逻时恰巧碰上陈二顺赶着马车进城,直接连人带货全都扣了下来,目的就是问出这鲜菜的来源,他也想分一杯羹。


    陈二顺稀里糊涂的被带了过来,被人绑住手脚关在了屋子里。


    他本来胆子就不大,被这么一吓差点尿了裤子,不停的跪地求饶。“我们家老爷是举人,您放了我吧,这菜我们也不要了,就当孝敬您的。”


    薛旺吐了口唾沫笑道:“举人啊,可吓死我了。”


    陈二顺一听不敢再说话,蹲在墙角在心里默默祈求,郎君肯定会接他出去……


    关了半个时辰,薛旺带着两个手下打开门进来,刚一进屋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


    他们都是当兵的,陈二顺哪扛得住他们打啊,几拳就打了鼻口流血,眼前冒金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薛旺揪着他的头发把人拉起来道:“车上的菜是哪来的?”


    “小,小的不知。”


    “呸,骨头还挺硬,继续给我打。”


    那几个人挥舞着拳头把他打到在地,又开始拿脚踢,把人踢的抱头求饶。


    “行了行了,下手轻点,打死了怎么问出菜是哪来?”


    “嘿嘿嘿,这不是习惯了嘛。”


    薛旺踩着二顺的头道:“还不说吗?再不说小命就没了。”


    二顺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嗬嗬声,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没说出菜是自家郎君拿出来的,只道:“菜……是在城外……驿站送来的……”


    “放屁!去年老子就跟踪过你们家的车,之前赶车的是个老头,每次都是出去晃悠一圈就回来,在这糊弄鬼呢?!”


    二顺痛苦的涕泪横流,“小的……真不知啊……您饶了我吧……”


    薛旺皱眉,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骨头硬?寻常人被他这么一打一吓早就交代了,他居然还能抗住。


    到底顾忌对方主人的身份没敢把人打死,不然少不了又得被姐夫念叨,叫人把陈二顺关了起来,若是明天还不说就把人丢出去,再找别的办法。


    *


    王瑛这边急的焦头烂额,终于在两个时辰后侯爷骑着载着林穗疾驰过来。


    “侯爷求您帮帮忙……”


    李穆道:“不用说了,路上林穗已经跟我说清楚,我先去给你们要人。”


    “多谢侯爷!”


    李穆单手将林穗放下马,自己甩着鞭子朝城东飞奔而去,王瑛和林穗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都是焦急。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林穗道:“马占东带我先去的侯府,侯爷不在府上我们俩又直奔军营过去,结果来的时候侯爷正好外出练兵去了,还是一个认识的百户帮忙叫回来的。”


    这一来一去耽搁了不少时间,见面后林穗简单的跟李穆说了事情原委,李穆二话没说牵出自己的马,载着他回到城中。


    “也不知道二顺怎么样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林穗握住王瑛的手安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李穆认识薛旺,知道他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之前在军营被他操练过,因为吃不了苦便找关系调到了城卫所,负责每日在城中巡逻。


    来到卫所时门口的卫兵拦住他,“卫所重地,禁止进入。”


    李穆一鞭子把人抽开,“瞎了你们的狗眼,本侯也不认得了!”


    这俩人仔细一瞧,被李穆脸上的青色胎记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让开,“侯爷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李穆懒得跟这些人废话,直奔卫所的正堂,薛旺正在跟几个手下掷骰子,看见李穆过来愣了一下,心道这尊瘟神今天怎么有闲心来这边?


    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起身道:“哎呀,侯爷来了!怎么不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好出去迎接您。”


    李穆打断他客套话,“早上扣下的王家菜铺车马和人,给我放了。”


    薛旺装傻冲愣,“侯爷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李穆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打算去搜屋子。


    薛旺连忙跑过去拦住他,“好歹我也是卫所的总骑,侯爷一声不响的就要抄我的地盘这不太好吧。”


    李穆眼里杀气毕现,“你是觉得本侯奈何不了你,还是觉得你姐夫能保住你?”


    第164章


    冷汗嗖的一下顺着他鬓角流了下来,“不敢,小的真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李穆拿马鞭点着他脑门道:“旁人亲眼看着你把车马扣下来的,你现在跟我说没这个人?我告诉你,这人要是出了一点事今天这事没完。”


    薛旺一听,心里忍不住骂娘,这王家菜铺怎么又跟武平侯扯上关系了?


    如果说薛旺是无恶不作的混账,那李穆就是六亲不认的疯子,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加上他身上有三品侯爵,就算失手把他打死打残了也不会有什么重罚。


    薛旺不敢再嘴硬,连忙让手下去将陈家的马车和下人弄过来。


    二顺被带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整个人鼻青脸肿,还一个劲儿讨饶,“军爷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上的菜他们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姑且不论,这陈二顺被打成这样,李穆可不饶了。


    “你打他做什么?”


    薛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李穆抬手就是个大耳瓜子把人扇的摔倒在地上。


    “侯,侯爷……我姐夫可是赵通判,您不看僧面看佛面,为这么个下人要跟我们翻脸吗?”


    李穆一脚踢在他胸口上,直接把人踢飞出去,他这一脚还收着几分力,不然能直接把人踢死。


    “谁是僧,谁是佛?赵通判自己在我面前都不敢说这种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薛旺嘴里泛起一股腥甜,强忍着疼痛跪在地上求饶,“侯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这幅模样跟刚刚被欺负的二顺没有两样。


    李穆懒得跟他废话,扶着二顺上了马车,将自己的马拴在旁边,赶着车回了菜铺子。


    马车在菜铺子门口停下,二顺一瘸一拐的从车上下来,这满脸的血把王瑛骇得够呛,“老天爷,这是怎么了?”


    二顺哭咧咧道:“那些人劫了咱们的马车,还把我关在屋里逼问我这菜是哪来的,小的说不知道,他们便轮番打我……”


    王瑛呼吸一滞,“小马,田驹你们先带二顺去医馆!”


    “哎!”田驹背起二顺去了附近的医馆。


    王瑛跪地感激道:“多谢侯爷出手相助!”


    李穆连忙把人扶起来:“快快请起!”


    今天若不是有侯爷帮忙,恐怕要出大事了。不光二顺的命保不住,只怕自己试验田的秘密也保不住了。


    一阵后怕涌入心底,吓得王瑛手脚冰凉,身体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似的。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人进了屋里,李穆把刚刚的事跟两人讲了一遍。


    “扣押你家下人的那个人叫薛旺,是赵通判的小舅子,在府城是有名的混子,估摸是看上你家这桩生意才做出这件事。”


    林穗道:“那以后他还会再来找麻烦吗?”


    “放心,我已经跟他说过这铺子是我亲戚的,他不敢再来找麻烦。”


    王瑛又是一阵感激,“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李穆道:“你是林穗的嫂子,就是我的嫂子,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


    林穗脸颊泛红,“明日你带晴儿过来吧,我给她做了身衣裳,试试合不合身。”


    李穆点头的应下,“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再派人找我就行。”


    “有劳侯爷了。”


    送走武平侯,王瑛瘫坐在椅子上才发现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去年在府城卖菜一直顺风顺水,让他放松警惕以为蔬菜的事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早就被人惦记上了,这次幸好有武平侯帮忙。


    “穗儿你先看着铺子,我去医馆瞧瞧二顺。”


    “哎。”林穗也没闲着,自己把车上的蔬菜卸下来摆在台面上,能卖一点是一点,不然都糟践了。


    王瑛赶到医馆的时候,郎中正在给二顺搓药,疼得二顺龇牙咧嘴。


    “皮外伤问题不大,这些跌打药拿回去每日擦一遍很快就能好,不过脏腑上的伤得慢慢养,我写个方子去抓点药,连吃一个月再过来看看。”


    王瑛结了药钱,把二顺送回了家,满身伤回来总得跟他娘子解释清楚,况且二顺从始至终都没说出这菜是怎么来的,这份忠心也值得王瑛把人好好的送回去。


    二顺和娘子住在前头的倒座房,如今他娘子已经怀了身孕鲜少进厨房,正在屋里做小衣裳,见丈夫满身伤的回来,吓得她手忙脚乱下了地。


    王瑛赶紧安抚道:“别着急,已经去医馆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这是咋弄的?”


    二顺道:“待会儿我跟你说,郎君你先去忙吧。”


    “那你好好休息养伤,哪不舒服就及时告诉我们,千万别耽搁了。”


    “好,郎君放心吧。”


    王瑛出了屋子,原本早上准备开业的喜悦被冲的一干二净,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晌午时陈青岩回来了,他还不知道铺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回到卧房见王瑛躺在床上,惊讶道:“你没在铺子啊?”


    “嗯……”


    陈青岩见他有气无力的模样有些担忧,连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就是早上发生了点事,有点吓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


    王瑛把二顺被打以及车马和菜被人扣下的事跟陈青岩说了一遍,“幸好有武平侯帮忙,把人和车都弄了回来,二顺被人打的满脸伤,倒是从始至终也没提半句这菜是从哪来的……”


    陈青岩心疼的抱住他,“怪我不好,今天应该陪你一起去铺子的。”


    王瑛摇头,“你在也没用,那人不是惦记了一两日了,二顺说去年就跟过陈伯的马车,不过一直没下手,没想到今天突然下了手。”


    “要不去衙门报官吧。”


    王瑛拉住他道:“此事不能再闹大了,那人是赵通判的小舅子,报了官咱们也占不到便宜,万一再将试验田扯出来,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陈青岩眉头紧蹙,尽管他内心十分愤怒,但也不得不承认阿瑛说的确实在理,他现在羽翼未丰,若强行跟对方斗下去,只怕会两败俱伤。


    王瑛道:“我现在发愁这菜到底还卖不卖,若是不卖家里没有进项,这么一大家子人吃喝都成问题,卖的话又怕他们再来找麻烦。”


    陈青岩愈发愧疚起来,这些年自己除了读书什么都没干,一分钱都赚不到全靠夫郎养着……


    王瑛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受上一世的影响,他从本心里从未把自己当成女子和哥儿,觉得养家糊口本就是他该做的事。


    除了生了个娃其实他跟男人也没什么区别,更别说古代女子和哥儿也有出去做生意养家的。


    “别担心了,铺子生意先停两天,等过段时间消停下来再开门。”


    陈青岩握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道:“再给我两年时间,等我会试考完……”


    “嗯,你才是咱们家以后的靠山,别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会试争取考进一甲!”


    *


    薛旺挨了武平侯一脚断了三根肋骨,被送到城中医馆治疗。


    当天晚上他姐姐就到家里的消息,急忙拉着赵通判连夜过去看望弟弟。


    回到娘家见弟弟躺在床上疼得吱哇乱叫,赵夫人气的直掉眼泪,“这武平侯欺人太甚,我弟弟又没招惹他,为何下这么重的手!”


    薛老夫人也拉着赵通判道:“女婿你可得给你弟弟做主啊,一脚踹断了旺儿三根肋骨,好悬人都没了。”


    赵通判安抚老人道:“娘放心,我不会让弟弟受委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跟弟弟聊两句。”


    其他人退出屋子,薛旺哭着跟姐夫诉苦,“他明知道你是我姐夫一点面子都不给,抬手就抽我嘴巴子,还往死的踹我……唉哟可疼死我了……”


    赵通判关上门,脸色一变道:“别叫了,你到底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去年姐夫不是说想打听一下王家菜铺子的鲜菜是从哪弄来的吗,刚巧今天早上巡逻的时候碰见他家拉菜的车,我便让人把车马和人都扣下了。”


    “糊涂!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就敢扣下他家的马车!”


    “不过是个小举人,姐夫你还怕他不成?”


    赵通判气的想打人,“你怎么忘了他家姑娘刚嫁到刘家,那刘敏之的大哥可是当朝的二品大臣,皇上身边的红人,真要是惹怒了他们,弄死咱们跟碾死蚂蚁没区别!”


    薛旺这才害了怕,“那,那可怎么办?”


    赵通判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脚步一顿开口道:“不对,这事怎么被武平侯知道的,他与陈家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帮忙出头?”


    “我也不知道……对了,他说这菜铺是他亲戚家的,让我以后不要再打主意……”


    赵通判两眼一黑,这陈家什么时候攀上武平侯这尊大佛了?


    “好端端的你去惹那个疯子做什么!那刘家书香门第好歹还讲道理,李穆那个疯子连亲爹都不认的主,得罪了他只怕连我也要跟着遭殃!”


    薛旺彻底害怕起来,之前仗着姐夫的身份耀武扬威惯了,以为自己在府城可以横着走,如今却得罪了姐夫都惹不起的人。


    “姐夫,你可得救救我啊!”


    “明天带上银子,跟我去陈家赔礼道歉,若是他家不追究这件事还有回缓的余地。”


    “我这伤还没好呢……”


    赵通判啐了一口,“死不了就跟我去,别连累家里人跟你遭殃!”


    第165章


    翌日王瑛没去开铺子,他打算等这个风波过去再说。


    陈青岩本来跟院长约好继续去讲学,结果昨天发生的事,决定留在家里陪他。


    王瑛道:“你该忙就去忙,不用陪着我。”


    “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至多不过是少赚点钱。”


    陈青岩犹豫片刻道:“那我去府学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处理了。”


    “别,你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旁的事不用你管。”


    两人说着话林穗就过来了,把昨天卖菜的钱拿了回来。


    昨天拉回来的菜刚摆上客人就来了,短短两个时辰兜售一空,连一根韭菜都没剩下,一共卖了十三贯钱。


    王瑛听完心里更难受了,前几天为了能按时开业,他还特地开了几个小时的作物倍速生长。


    结果现在不能卖了,虽然其它菜能暂时存放在试验田里,但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继续开门,这回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林穗见嫂子为铺子的是心烦,忍不住道:“要不我再去求侯爷帮帮忙?”


    “别去,你们俩现在还没成亲,总麻烦他别惹得侯爷厌烦。”


    “那该怎么办?”


    王瑛也发愁,“再等等吧。”


    门房小方匆匆过来,“郎君,门外突然来了几个人,说要给您赔礼道歉!”


    “道什么歉?”


    三人起身走到大门口,见几个人用担架抬着一个男子在门外。


    王瑛没见过薛旺,疑惑道:“请问你是哪位?”


    薛旺捂着胸口道:“小人姓薛,是巡逻卫队的总骑,今日登门……是特地来给您赔不是的。”


    来之前赵通判嘱咐过他,一定要把姿态放低,要是再敢像过去似的耀武扬威,就别怪他不认这个妻弟。


    陈青岩听他说完立马变了脸色,挡在王瑛身前道:“你将我家下人打成那般模样,竟还敢过来?!”


    薛旺连忙道:“小的猪油蒙了心已经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吧。”


    林穗冷哼一声,不相信他的话。


    王瑛也是满脸戒备的看着他,按说以他的身份没必要对自己低声下气,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薛旺见几人都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急的满头大汗,只得继续求饶,“小的愿拿出二百贯作为赔偿,还请陈举人,王郎君原谅我罢!”


    王瑛看他脸色苍白的模样,这身伤不像是装的,难不成是昨天被侯爷打的?是侯爷跟他说了什么话,以至于这人被吓得过来道歉?不然实在解释不通。


    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王瑛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既然你诚心来赔礼道歉,那这件事就算罢了,不过以后不可以扣我们车马。”


    “郎君放心,绝对不会了!”


    “你既受了伤就回去养着吧,这件事就算两清了。”


    薛旺咧嘴笑了一声,不小心牵引到胸口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快把银钱给郎君放下,咱们回去。”


    两个下人抬着一担钱放在门口,王瑛道:“这钱就算了,各人治各人的伤。”


    “一点点心意,郎君拿着吧。”这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这些年赵通判不知敛了多少钱,他姐姐私底下掏了不少补贴娘家,所以薛旺手里不缺钱花。


    等人走后陈青岩才道:“阿瑛咱们就这么原谅他了?”


    “不原谅有什么办法?毕竟还得在府城做生意,若是真闹翻了以后怕是少不了被赵通判穿小鞋。”


    林穗点头附和,“也是,等我嫁到侯府就好了,到时帮你撑腰!”


    王瑛和陈青岩被他逗笑,“行,那以后就仰仗你了~”


    “不嫁现在也可以撑腰的。”可巧薛旺前脚刚走,后脚李穆骑马带着晴儿过来,刚好听见林穗的话。


    这可把林穗臊的够呛,脸像着了火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穆见他害羞没再继续逗他,抱着女儿翻身下了马,“刚才可是薛旺过来了?”


    王瑛和陈青岩上前行礼,指着门口那一担银钱道:“还送了两百贯做赔偿。”


    李穆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挺大方,这钱白给的你们就收下,不然他们也是拿着不义之财挥霍。”


    王瑛听侯爷这么一说放下心,连忙招呼小方和田驹把钱搬进院子里。


    晴儿下马就跑到林穗身边,扯着自己的衣裳又指了指李穆。


    林穗明白,肯定是侯爷告诉她,自己给她做了新衣裳。


    “新衣服在我屋里呢,一会儿跟我去试试。”


    陈青岩邀请侯爷进来喝杯茶。


    李穆摆摆手道:“军营那边还有点事就不喝茶了,晴儿先放你们这,晚上我再过来接人。”


    晴儿高兴的一个劲儿蹦,她最喜欢跟林穗待在一起了!


    送走武平侯几人心情舒畅的进来院子,林穗带着晴儿去后院试衣服,王瑛则把薛旺刚刚送来的钱安置起来,陈青岩终于可以安心去府学讲学了。


    二顺这伤不能白挨,王瑛决定拿出三十贯给他做补偿。


    余下的银子王瑛打算拿来给林穗打嫁妆,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武平侯出的力。没有他不光二顺保不住,自己的铺子也没办法继续干了,这钱给了林穗也是变相给了武平侯。


    没想到这件事解决的这么快,心里的石头挪开瞬间敞亮了不少。


    另一边林穗带着晴儿去了卧房,正好陈容也在,两人上次在酒楼见过一面。


    陈容故意逗她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长得这么俊啊!”


    晴儿被夸的不好意思,藏在林穗身后只漏出一个小脑袋偷偷打量陈容。


    林穗道:“这是我的娘亲,去吧别害羞。”


    小晴儿走上前微微俯身见礼,陈容越看越喜欢,伸手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道:“是个可人疼的,待会儿叫小麦和元宝过来跟你一起玩。”


    林穗把自己做的衣裳找出来,给小晴儿换上试了试,袖子有一点长,改一改就好了。


    不多时林秋抱着二宝,牵着小麦过来了,元宝闻讯自己也跑了过来。


    晴儿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小朋友一起玩,刚开始有些拘谨,慢慢熟悉了就放开了,带着两个弟弟在屋里跑来跑去累的一脑袋汗。


    陈容看着儿子道:“这孩子除了不会说话,哪都跟正常孩子一样,她对你这么亲近,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林穗抬头看了眼欢闹的孩子,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我省得。”


    *


    菜铺子重新开张,这次有武平侯撑腰再也没人敢拦他们家的马车。


    今年的生意照比去年更好做,除了老客户还来了不少新客户,大概因为陈青岩中举有了身份的缘故,大伙都格外客气。那几个喜欢占小便宜的客人如今也是规规矩矩,从不敢多拿菜。


    王瑛发现不光客人变得客气了,就连邻居也都变了态度。


    去年刚开业的时候,旁边的几间铺子掌柜对他总是爱答不理,说话也是鼻孔朝人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自打今年铺子重开,这帮人都改变了态度,说话都带上敬语了,世人大多如此,捧高踩低。


    不过王瑛都没放在心上,赚钱才是王道,一天十多贯入账,短短一个月就盈利三百五十多贯钱,这样的生意能做到明年二月份!


    攒够了钱都拿去银庄换成银子存在试验田里,留作明年青岩去上京考试的费用。


    眨眼到了年根底下,又开始准备起给各地的年货。


    今年手里宽裕,给准备的东西多一些,田阳县那边准备了各色的布五匹,绸缎两匹,干果、海货准备了两筐,野猪肉五十斤、鹿肉三十斤,还有王瑛自己酿的葡萄酒一坛。


    鄯州那边也同样准备了这些东西,王瑛还特地腌制了酱肉和咸蒜,都是粱老爱吃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鄯州。


    天气寒冷,这一路送过去都不会坏。


    腊月二十,田阳县的年货也送过来了,同年货送来的还有一封信,是大舅李申写的。信上主要是感谢这段时间对两位表哥的照顾,可惜禀辰没能考中。


    他年纪已经大了,只怕是不能继续参加科举,大舅找关系给他安排了一个主簿的官职。


    信上还写着,“岁在甲辰,适逢家父六六华诞,乃盛设宾筵,广延亲族。伯叔手足毕至,兰堂盈座。独幼妹远羁未至,每念及此,怅然难释。临风北望,惟愿妹善摄珍重,盼早日重逢。”


    李氏看完信免不了又哭了一场,王瑛安抚道:“明年等青岩会试结束,咱们会老家一趟,把亲戚们都走一走。”


    “能回去吗?”


    “能,这光宗耀祖的事总得回去显摆显摆,让大伙都知道啊!”


    李氏破涕为笑,“好!”


    腊月二十三,伴随着一场大雪,鄯州的年礼也送了过来。


    随年礼过来的还有两封信,一封是粱老写的,另一封是青淮写的。


    粱老的信主要就是说自己知道陈青岩乡试考了第三名,很给他争气。勉励青松一定要追上大哥的步伐,三年后也要一举高中。


    信中还询问了元宝,明年生辰没法给他过了,特地找朋友画了幅画,上面画的是小儿戏猫图,自己在旁边提了一首词:“玉雪初逢岁序新,兰芽乍展小庭春。屠苏酒,点朱唇,祖孙同醉画堂深。从今惟愿无灾晦,长作书香门第珍。”


    王瑛把画给元宝看了看,小家伙爱不释手非要挂在卧房自己的床边上。


    青淮的信写的就比较长了,前面介绍了鄯州的风土人情,自打父亲被贬鄯州他还是第一次去,父子俩已经三年多没见过面。


    见面时陈靖拉着儿子道:“你走时才到我鼻子这般高,如今已经比爹爹还高了。”


    妹妹的咳疾已经好了,陈光从莱州拿来的方子很管用。


    妹妹还认得他,弟弟已经不认识了,陈青淮跟他们待了好几天才熟悉起来,血浓于水的就是这般,无论多久亲情永远斩不断。


    信上还说他过完年就要入上京了,三月会试,只怕走得晚了会耽搁,等到了上京再见面。


    第166章


    眨眼就到了年三十,今年是王瑛穿越来的第六个年头,过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大清早,陈伯爬着梯子要挂灯笼,二顺看见连忙上前帮忙,“您老快下来,我挂就行。”


    “我还没老呢,能挂。”


    “快下来吧,大过年的可别摔着。”


    陈伯下了梯子将灯笼递给他,自己在下面帮忙扶着梯子。


    二顺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就是被打掉的牙没法补上,一笑露个牙豁,不过他也不在意,郎君给了他那么多钱做补偿。


    这钱他都好好存下来,等今年回老家给爹娘他们拿回去一半。


    “呦呵,今年咱们家的灯笼挂的可高,从胡同往里一走远远就看见了!”马钱子带着黄家的两个小子从外面回来。


    二顺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那你不看看谁挂的。”


    马钱子竖起大拇指,“二顺哥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


    “这是百贯和千贯吧,快进屋去吧。”


    黄家的两个孩子拘谨的问了问好,跟着马钱子进屋安置行李,武行放了假,王瑛便让人把他们接回来一起过个年。


    这俩孩子在武行的两年变化非常大,百贯个头已经长得跟他父亲差不多高了,千贯也长了不少。


    王瑛时不时就让下人过去瞧瞧他们,有时送点吃食,有时送些衣服。


    当初答应帮忙照顾两个孩子,自然不可能食言,虽然武行的日子苦,但这俩孩子也算是成长起来了。


    “你们先在这收拾收拾,待会儿带你们去见郎君。”


    “谢谢马大哥。”


    两人将身上的包裹放下,坐在热乎乎炕上,环视着屋子四处打量。


    千贯到底年幼,忍不住起身趴在门口向外张望,“东家换了大房子,这可真宽敞啊。”


    “到了这不比武馆,待会见了郎君不许胡乱说话。”


    “知道了哥。”


    马占东一路来到东跨院外,跟院子里的婆子说了一声,不多时婆子出来道:“郎君让你领着千贯和百贯过来。”


    屋里王瑛把元宝的新衣裳穿好,“去你祖母屋里玩吧,小麦他们应该都在呢。”


    “嗯!”小家伙噔噔噔跑出去。


    不一会儿马钱子带着千贯和百贯过来,一年多未见王瑛都快认不出这俩孩子了。


    两人跪地磕头,王瑛连忙把人扶起来,“快起吧,在武行过的可还适应?”


    黄百贯道:“刚开始去的时候还不适应,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师父对我们很好。”


    千贯跟着点头,武行的师父确实对他们很好。


    教他们的师父也姓黄,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娶过亲,得知他们俩是孤儿便收了义子。


    平日对他们十分严格,但也是真心疼俩孩子,自己赚点钱全都给这俩孩子买吃食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若不是有黄安养着他们,这两年也不可能窜这么高的个子。


    王瑛道:“看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明年四月份可能会回老家一趟,倒时你们想跟着回去看看吗?”


    俩孩子连连点头,他们早就想回去看看了,当年父亲走的时候他们连个坟都没立,每每想起来黄百贯都后悔不已。


    哥俩每逢清明,中元节只能悄悄买点纸钱香烛在路口给父亲烧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这次回去一定个爹爹修个坟,将来也有祭拜的地方。


    叙了几句话王瑛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自己起身也来到前院。


    正房屋里暖烘烘的,陈容和李氏坐在炕上正在嗑瓜子,林秋和林穗坐在凳子上看着几个孩子玩,二宝快六个月了,已经可以自己坐着了,看着几个哥哥在地上跑来跑去急的哇哇叫。


    “在外头就听见二宝的声音了,谁家小娃这么能叫唤呀?”


    二宝抬起头看着王瑛,伸出两个小胖手要抱抱。


    王瑛脱下披风递给林穗,伸手接过二宝在怀里颠了颠,“这小子可真足实,感觉比元宝六个月的时候还胖。”


    陈容笑道:“胖,我记得元宝那会才十七八斤,他都二十斤了。”


    “嘿,我们小壮士啊。”王瑛弹舌逗他,小家伙漏出两个小奶牙咯咯的笑。


    元宝见状跑过来拉着王瑛的裤腿,“阿父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小麦站在旁边不好意思的把手背在伸手,用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王瑛把孩子还给林秋,伸手将两个孩子一起抱起来,两个孩子开心的嘿嘿笑起来。


    李氏道:“可不敢这么抱,别摔着他们。”


    王瑛抱了一会儿就把孩子放下,他也快没劲了。哥儿的身体就是这点不好,肌肉照比男性少很多,搁前世的身体,抗七八十斤的化肥根本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陈青岩和陈青松也过来了,今年最后一次小考陈青松没发挥好,直接掉出前四十名到了乙班。


    放假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情绪十分低落。


    陈青岩抽空带着他重新做了一次小考的题目,结果成绩比考试时好多了。


    昨晚兄弟俩秉烛夜谈,陈青岩跟他说了很多,其实青松就是太在意同窗们的议论了。听到有人说他不如大哥和二哥,心里就觉得十分别扭,越是在意就越难受以至于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


    不过青松本就是开朗的性子,想通后就不再纠结,一进屋又是笑呵呵的带着几个小孩疯玩。


    陈青岩坐下道:“曹坤过年不来吗?”


    林秋摇头,“婆母一个人留在县城不放心,今年只能分开过年了。”


    李氏道:“早先还不如把亲家母也一并带过来。”


    “老太太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出远门。”


    陈容道:“也就是我喜欢东奔西走,哪儿都想转转。”


    王瑛笑道:“过几年兴许还能跟我们一起去京都瞧瞧呢。”


    “唉哟,那可说好了啊,倒时青岩做了京官,三姑去你家住去,到时候别嫌我老婆子烦撵我出门就行。”


    李氏被她逗得前仰后合,说笑间门外传来脚步声,青芸清脆的声音传进来,“娘,大哥,嫂子,小弟我回来啦!”


    陈青松跑过去开门,见青芸和刘昌邑两人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李氏惊喜的把两人迎进屋里。


    正常出嫁的女儿是要年后初二才回娘家探亲的。


    青芸道:“婆母说第一年成亲肯定不适应,让我们回来过个年,等明年再留在家里过年。”


    李氏拉着女儿和女婿的手感慨万千,能遇上这样通情达理的亲家,不知道女儿几世修来的福气。


    “姑姑,姑姑!”


    “小元宝~”青芸伸手要抱孩子,刘昌邑眼疾手快挡在前面,自己先把元宝抱了起来,“姑父抱抱。”


    元宝拧着眉毛看着刘昌邑,小脸欲言又止,惹得大家哈哈笑。


    李氏反应过来,拉着女儿坐下,小声问:“可是怀上了?”


    青芸面红耳赤的点点头,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有点恶心,秦芙蓉便叫来郎中给看了看,月份还浅让仔细养着。


    两人刚成亲两个多月就有了孩子,这可是桩大喜事,给老两口高兴坏了,当即给了青芸两间铺面房契。


    这些铺子也不需要她亲自打理,都有固定的人管着,每个月只等着收租拿钱就好。


    陈容高兴的抚掌道:“真好,咱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古代都讲究大家族,人多日子才能过旺,陈家的人太少了,每添一个孩子都是喜事。


    李氏拉着她仔细叮嘱起来,“这阵子莫要吃寒凉的东西,也少吃辛辣的,雪天路滑尽量少出去溜达,前几个月胎不稳摔跤容易小产,可得仔细着。”


    青芸点头一一记下来。


    林秋又给她说了些生产上的事,她刚生完二宝没多久经验丰富。


    汉子们听得不好意思,纷纷起身去书房。


    刘昌邑明年也得去京都参加会试,正好两人商量一下考试的事。


    “前阵子我伯父送信回来,得知我考中举人十分高兴,期待我明年去京都参加会试。”刘昌邑的伯父就是刘耀之,吏部尚书,内阁首辅大臣,太子太傅。


    武朝不设丞相之职,但他的身份比之丞相也相差无几,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家人丁单薄,刘耀之也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在亳州任职,所以对自家子嗣的学业十分看重。


    “信上伯父还特意交代,给咱们准备好住的地方,过完年让咱俩一同过去。”


    陈青岩道:“不会给大人添麻烦吗?”


    “放心吧也不是外人,再说你在京都没有认识的朋友,找住的地方可不容易,普通的客栈不安全,稍微好一些的客栈一天就得二两银子,住一个月下来得花五六百两银子呢!”


    陈青岩听得咋舌,“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他现在还指望夫郎赚钱养家,可不敢大手大脚。


    “到时咱们还能看见淮弟,两个月没见,我都怪想他了。”


    陈青松坐在旁边听得一脸羡慕,他也想二哥了,只可惜过完年府学就开学了,不能跟着一起去。


    刘昌邑安慰他道:“青松别着急,早晚你也得有这么一遭,到时候没准大哥已经入了翰林,能陪你一起考试呢。”


    陈青岩倒没想那么长远,只想把这次会试考好再说其它的。


    晚上家里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迎来了新的一年!——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出差,可能有错别字来不及改,等回来再仔细修


    第167章


    过完年开始准备陈青岩去京都的事宜。


    会试是每年的二月中旬举行,虽然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但为了避免路上有事耽搁,所以他们打算初八就走。


    普通人想要去京都,需要提前在官府办好手续开具出行路引,不然连京都的大门都进不去。


    办这个路引办起来非常麻烦,需向州府递交申请材料,要说明姓名、住址、年龄、出行目的等信息,并由五个人同时作保,除此之外还要缴纳十贯钱。所以普通人一辈子也没办法去一趟京都。


    当然陈青岩不需要这么麻烦,他是进京赶考不需要花额外的钱,只要提前去府衙申办就可以。


    这次去因为跟着刘家一起去的,所以连马车都不需要准备,只带上行李和一名随从。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商量这件事,王瑛道:“这次去京都,你打算带谁一起去?”


    陈青岩翻了个身,用手勾住他的腰道:“如果可以,我最想带你去。”


    王瑛踢了他一脚:“别闹,跟你说正事呢。”


    “那就二顺吧。”


    “不妥,二顺媳妇月份不小了,留她一个人在家肯定不放心。”


    “要么陈伯?”


    “陈伯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气我不愿让他来回奔波。”


    陈青岩点点头,“也是,要不我自己去吧。”


    王瑛摇头,“不行,万一遇上事身边有个人也好帮忙,不然就让小马跟着你去吧,这几个人下人里属他最机灵。”


    “你看着安排就行。”


    王瑛握着他的手指摆弄,“你这一走又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元宝知道肯定又得哭鼻子了。”


    陈青岩把他搂在怀里,“等我这次考完试,无论结果如何咱们一家人都不分开了。”


    *


    转眼就到了出行这天,天还没亮王瑛就起来将收拾好的行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以免有落下的东西。


    “银钱我都放在试验田里了,用的时候你自己拿就行。”


    “哎。”陈青岩穿上厚厚的棉衣,外面又披了一件大氅,头上带着貂绒做的帽子,整个人捂的严严实实。


    “有事就在试验田里留言,每天我都会看,若无事就少进来小心被人发现。”


    “我省得了。”


    “还给元宝说一声吗?”


    陈青岩看了眼睡得小脸通红的儿子摇摇头,“别叫他了,知道我要走肯定又得哭一场。”


    王瑛鼻子发酸,“等他睡醒找不到你,一样也得哭。”


    陈青岩走到小床旁边,俯身亲了儿子小脸一口,“我走了,家里就交给你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小心别着了风寒。”


    “放心吧。”陈青岩拎着包袱出了门,前院已经点着灯,李氏和陈容都醒了,煮了热腾腾的扁食让他吃。


    马占东也跟着吃了一碗,吃完饭在一众人的叮嘱中,二人坐上刘家的马车,准备朝京都出发。


    车上刘昌邑眼圈也红红的,刚刚离家时抱着娘子哭了一场。


    青芸倒是还好,并没有太多分离的焦虑,她准备相公一走就回娘家养胎。


    坐在马车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说,干脆闭目养神再睡个回笼觉。


    刘家一共准备了三辆马车,前两辆拉人最后一辆装了一车的东西,都是刘父给大哥准备的,虽然年前送了年礼去,但这次还是带了不少东西。


    儿子入京考试免不了要麻烦大哥一家,多带些东西总是好的。


    马车走到城门口时天快亮了,因为是刘大人府上的车,没怎么盘查直接就出城了。


    从冀州到京都要走十多天的路程,加上冬季路滑可能半个月才能抵达,不过好一点的是这条路是官道,来往的行人商贾多,所以比较安全。


    刚出城就遇上一伙同样朝京都去的商队,车夫们便赶着车跟在商队后面一同进京。


    *


    寅时末元宝才睡醒,同往常一样由婆子带着梳洗换上衣服。


    穿戴好便和木头和春生朝前院走去,吃饭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到父亲不在,“祖母,我爹爹呢?”


    李氏放下筷子道:“你爹爹出去办事了。”


    元宝继续吃饭,晌午王瑛从铺子回来见儿子还乐呵呵的,以为他已经知道陈青岩离开的消息就没在意。


    到了晚上元宝还没看见爹爹回来,开始着急了。


    “阿父,爹爹怎么还没回来啊?”


    王瑛道:“你祖母没跟你说吗?”


    “祖母说爹爹出去办事了。”


    王瑛蹲下,拉着儿子的手道:“你爹去京都考试去了,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元宝一听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爹爹不是答应我不走了吗,他……他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你爹爹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怨他。”


    “可是我好想爹爹啊。”元宝发起小脾气,越哭眼泪越多,两只眼睛像开了闸泄洪一般,哗啦啦的流眼泪。


    王瑛哄不好只得抱着他去了前院,李氏都躺下休息了,听见声音赶紧披上衣服起来。


    “唉哟我的乖孙,这是怎么了?”


    王瑛道:“青岩走没告诉他,刚刚跟他一说就难过的受不了了。”


    “这孩子,快来祖母抱。”


    元宝坐在李氏怀里哭得直抽噎,“祖母骗,骗人……你不是说爹爹,爹爹出去办事了吗?”


    “是祖母的错,不该骗元宝。”


    元宝委屈的扁扁嘴,又是一阵眼泪攻击,哭的老太太心都软了,也跟着往下掉眼泪。


    王瑛怕李氏伤神,连忙安抚儿子:“别哭了,又不是见不到,过段时间你爹爹就回来了,这次说好再也不行走,要是走就带着咱们一起。”


    元宝抽噎道:“一定,一定说话,算数!”


    “算数,肯定算数!”


    哄了半天小家伙才睡着,天气冷就没来回折腾,直接留在李氏屋里睡觉。


    王瑛披上衣服独自回到卧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回想起昨晚青岩还搂着他商议出行的事,心里愈发空落落的。


    躺在床上睡不着,干脆进试验田里溜达一圈。


    摘了两筐西红柿、摘了一筐黄瓜,割了三十斤韭菜和芹菜,葱拔了十斤,芸豆也摘了不少,还有几个南瓜和冬瓜。


    辣椒只摘了两斤,买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还是不习惯吃这种特别辣的味道。


    旁边第二茬黄瓜已经有手指长短,再过十天差不多就能卖了,西红柿也有泛红的了,王瑛挑了个颜色稍微深点的摘了一个吃起来。


    前几天他刚把试验田里的钱整理的一下,年前这两个月卖菜赚了六百七十多贯,都被他拿去换成了银子。


    加上之前买房剩下的钱又有攒了小一千两,听说考中进士州府会奖励五百两银子,考中一甲给的钱更多,倒时没准能发一笔财。


    没什么事做,索性把之前没写完的书继续拿出来编写起来。


    知识这种东西非得常用才能记忆深刻,好多知识点都快忘干净了。


    磨墨的功夫总算把思绪调整好,开始落笔写起来。写了两个小时,试验田提醒公共时间即将用尽王瑛才停下笔。


    将写好的纸一张张摞好放回匣子里,王瑛调出光屏给试验田浇了浇水,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个闪烁的小叹号。


    点开发现竟然是新的经验增加,但只有200点。


    王瑛有些好奇这点经验是哪里来的,难道是刚刚自己写书给的?时辰不早了,明天再试试。


    *


    翌日一早,王瑛和林穗照常来铺子卖菜。


    这几天天气寒冷,刚到铺子两人就赶紧把炉子升起来。


    屋里暖和过来刚好菜也送过来了,田驹和二顺把车上的菜卸下来摆好,不多时客人们就来登门买菜的。


    因为来的大多是熟客,几乎不用介绍价格,挑选完菜直接过来结账就好。


    一上午卖了七贯多钱,下午天色不太好王瑛打算早点关门回家。


    几个人正收拾东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王瑛抬起头见武平侯翻身从马上下来。


    王瑛叫了林穗一声,“你家侯爷来了。”


    林穗耳根通红,放下手里的菜迎过去,“侯爷怎么来了?”


    李穆来是有要事,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开门见山道:“西北起了战事,过些日子我得带兵出征,我想让晴儿认你做义父,我不在的时候劳烦你帮我照顾她。”


    林穗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打仗了。”


    王瑛也紧张道:“西北是哪啊,不会是鄯州那边吧?”


    四叔四婶他们可都在鄯州呢!


    战争上的事不便细说,李穆只简单道:“没打到鄯州,还要更远一些,在玉门关外,你们不用担心,一时半刻打不到这边。”


    林穗心揪成了一团:“那得打多久才能停啊?”


    “这个不敢预计,估摸着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若是延误了婚事等我回来再订日子。”


    “哎,好……我不着急……”


    李穆见他要哭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嘬着后槽牙后悔自己没能早点把人娶回去,不然现在就能名正言顺的抱在怀里安慰。


    “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派人去接你们。”


    两人把李穆送到门口。


    林穗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听着怪瘆人的。”


    “是啊,我这心突突直跳,走吧先回家。”


    第168章


    晚饭的时候王瑛把西北起了战事的事跟两位长辈说了一遍。


    李氏放下筷子道:“侯爷要带兵出征了?”


    林穗点头,“说是过几天就走,想着先把晴儿认我做义父。”


    陈容担忧道:“那你们俩的亲事怎么办?万一耽搁了日子……”


    “侯爷说如果耽搁了就等他回来重新订。”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打起仗来呢……”


    王瑛也十分担忧,作为后世的人,他知晓太多因为战争断送的朝代。


    一旦战争开始,百姓从平安盛世瞬间跌落到水深火热的乱世当中。


    历史上的一粒尘埃,落在普通人身上便是一座大山。


    过了两天,侯府的马车过来,将陈家人和林穗的家人都接了过去,李家的族亲也请了不少,除了李穆的父亲和主母几乎其余的亲戚都到了。


    李穆为的就是在亲朋的见证性将女儿托付给林穗,他怕自己这次去西北万一遇险,晴儿身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母亲年纪大了且耳根子软,只要生父跟她说几句软话,主母掉几滴眼泪她就会心软,倒时没准会把整个侯府拱手让人。


    李家那些人就更不必多说,除了大哥略有几分亲情,其他人都恨不得他早点死好霸占他的家产。


    狼环虎饲,他这么一走留下孤儿寡祖怎能放心,索性干脆过了明路。


    这件事他考虑得很周详,首先林穗没有生育能力,这意味着他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若是让晴儿认他做义父以后肯定会视如己出。


    其次,陈家的人品他信得过,陈靖大人的清廉名声远扬,陈青岩的性格也颇为正值,加上其夫郎帮扶表弟自己开铺子,性格善良又有头脑,这样的人家值得他托付孩子。


    当然李穆也不是全然没有提防的,毕竟钱帛动人心,万一自己真死在战场偌大的家业未必不会改变一个人。


    所以他在军中留了两个死侍,一旦传出自己的死讯这俩人就会去侯府护晴儿周全,林穗如果善待晴儿这些钱财送他也无妨,若是苛待孩子,死侍也就留不得他了。


    其实还有一种法子更可靠,就是将林穗直接娶回去。


    但李穆舍不得这么着急,那小郎之前没被夫家善待过,自己又怎好这么仓促的办婚事,万一真死在外面他不是又成了寡夫郎。


    准备好便带着孩子和一家人一起去了李家的宗祠,在亲族中的长辈面前,晴儿递了茶认林穗做义父。


    晴儿是最高兴的,她还不知道爹爹要去战场,只知道从今日起她也是有阿父的人了,小姑娘从祠堂出来牵着林穗的手舍不得松开。


    走到大门口李穆停下脚步,大家都知道两人有话要讲,王瑛主动上前抱起晴儿,“走,跟舅父去车上,待会儿来家里找元宝玩。”


    晴儿点点头,高兴的跟上了马车。


    “后天我就要走了。”李穆低下头咳了一声,“我走之后晴儿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侯爷放心,我绝对会把她当亲生的孩子对待。你知道的……本来我这辈子都做不了阿父,没想到能遇上晴儿……”林穗眼里闪着泪花,他是打心底高兴感激。


    李穆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风涌进胸口,让他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以前上战场他不怕死,他觉得自己死了兴许娘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因为爹爹说他面上的青痣不详,所以才连累娘亲被嫌弃。


    自从有了晴儿后他心里多了一份牵绊,如今又多了一份。


    “李家那边如果有人过来找你麻烦,你就去军营找郑将军,他会帮你摆平。”


    “哎,我省得了。”


    李穆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拿着这个可以在钱庄支五千两银子,你帮我保管着,若是有急用可以去取钱。”


    林穗推辞:“这,这个你自己拿着啊……太贵重我怕弄丢了……”


    “无妨,丢了我也能再钱庄取钱,你放心拿着吧。”


    李穆伸手拉着林穗抱在怀里,只一瞬又把人放开,只有他身上特有的铁锈味让林穗知道刚刚的拥抱短暂发生过。


    “我走了,这几日晴儿就放在你那边,若是她问起来就说我出去练兵要很久才能回来。”


    林穗点点头。


    李穆招手,下属牵着马过来,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穗站在寒风中心里却是滚烫的,他按着狂跳的胸口默默祈祷,希望这个男人能平安归来。


    西北开战的消息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吹到了冀州府。


    短短几天大街小巷议论的全都是战事,武朝和平的太久了,近一百多年没有过太大的战事,以至于老百姓把这件事都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丝毫没有感觉危险正在悄然而至。


    正月十六,冀州军接到调令,由武平侯领兵一万三千余人朝西北进发,此行不知又有多少人埋骨他乡……


    *


    正月二十四,陈青岩一行人抵达了京都,因为刘大人提前打过招呼,这一路几乎畅通无阻。


    入城后早有刘家的下人等候在城门口,看见马车上挂着刘字木牌便迎了上来。


    “可是二少爷到了?”刘昌邑在刘家中齿叙排行老二。


    刘昌邑打开车门,看见对方熟悉的面容,“刘伯,你怎么来了?”


    “老爷估摸着你们这几日差不多到了,嘱咐我在城门口等着,怕你们来了找不到路。”


    刘昌邑笑道:“我记得路呢!”上次二姐成亲的时候他来的京都,在大伯家住了好几天,这才过了三四年。


    刘伯坐在车辕前头指挥车夫怎么走,“这一路走的还顺利吧?”


    “中途下了场雪,不过很快就停了没耽搁路程。”


    “秋天那会老夫人知道你要成亲,本打算回去的看看,结果着了凉老爷没敢让她动。得知你这次过来,一天念叨好几遍,还给你留了许多吃食。”


    老夫人是刘昌邑的祖母,老太太已经古稀之年,因为子嗣单薄对儿孙都格外心疼。


    前些年被刘耀之接到京都颐养天年,老太太心里十分挂念二儿子和两个闺女,可惜年纪大了不能来回奔波,不然早就回冀州了。


    说话间马车来到朱雀大街,这边就是京都权利一条街,别看这条街这么长,其实统共就住着五户人家。


    刘家、宋家、张家、杨家和沈家,每一家除了皇亲国戚就是权倾朝野的大官,暂且不表。


    马车停在刘府门口,管家刘辛敲了敲门,门房立马将大门打开,抽掉门槛让车夫将马车赶进院子里。


    入门便是一个硕大的影壁,上面雕刻着镇宅的双狮,下面环绕着祥云,画面栩栩如生两只狮子仿佛随时能从石壁上跳下来一般。


    陈青岩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那块招财进宝的影壁跟着一比,实在是俗不可耐……


    进了门立马有三四个小厮迎上来,牵着马车去安置,车上的东西也不用他们管,待会儿都会送到提前安排好的房间里。


    因为陈青岩是外男,不可轻易进二门,所以两人绕过垂花门直接去了老太太住的院子。


    一路上刘昌邑拉着陈青岩絮絮叨叨的介绍:“祖母脾气可好了,她见不到青芸见见你也成。”


    陈青岩失笑道:“那能一样吗?”


    “嗨,差不多就行,待会儿老太太给你吃食你尽管吃,吃的越多她越高兴,千万别客气。”


    “好,你放心吧。”


    到了门口,刘昌邑便扯着嗓门喊:“祖母!”


    他这嗓门够亮的,屋子老太太一声就听出来了,“是虎头来了吧?”虎头是刘昌邑的小名。


    刘夫人道:“应当是他没错,除了这小子谁有这么亮的嗓子。”


    “哈哈哈哈哈,老太太抚掌笑起来。”


    不多时刘昌邑和陈青岩进了屋,刚一开门热气便扑了一脸,屋子里升了地龙很是温暖,身上的厚大氅穿不住,两人纷纷摘了帽子脱了披风递给旁边的丫鬟,进屋给老太太请安。


    “不孝孙儿拜见祖母,给祖母拜个晚年,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快起来我的乖孙孙呦!”老太太伸手拉起刘昌邑搂在怀里稀罕的够呛,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刘昌邑虽不是老大,但刘家人丁单薄,就这么两根独苗,老太太自然是哪个都稀罕。


    坐在旁边的刘夫人道:“这位小公子是?”


    陈青岩连忙上前请安,“晚辈陈青岩,是昌邑的妻兄,这次来也是参加会试的。”


    “哦,你就是陈青岩啊,我听老爷提过好几次!”


    刘老夫人听到陈青岩是刘昌邑的大舅哥免不得仔细打量一番,见他模样俊秀举止得体,便知道昌邑的媳妇肯定也错不了。


    “可惜这次来没能带你媳妇过来,祖母给她准备了好多东西呢。”


    刘昌邑小声道:“青芸怀了身孕不便奔波,所以就没带过来。”


    老太太一听更高兴了,“真好,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等你回去的时候祖母再给她多带些好东西!”


    旁边的大伯母也跟着高兴,添人进口是喜事特别是他们这种人丁单薄的家族。


    待了一会儿老太太有些乏了,刘夫人起身道:“这一路奔波你们也辛苦了,快去歇息吧,待会儿老爷回来在叫你们吃饭。”


    “好,祖母那我先走了。”


    陈青岩也拱手道:“晚辈先告辞了。”


    两人出了屋子刘夫人忍不住道:“这孩子真长大了,上次来还贪吃糖块,这回来都成亲快有孩子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老了不中用喽,这么一会儿就累的坐不住了。”


    刘夫人安慰道:“娘不老,娘还得等着抱重孙呢。”


    “昌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家的孩子我都还没见过。”


    不过侄儿过来也好,老太太也能跟着开心好长时间。


    第169章


    刘府提前给二人安排好了住的地方,陈青岩的卧房和刘昌邑紧挨着,马占东则被安排着跟刘家的下人们住在一起。


    进了屋,陈青岩见自己拿的行李已经安置好,插上门准备先去试验田转一圈。


    来的这一路上他都没机会进试验田,实在是刘昌邑黏他黏的太紧了,这一路通吃同住。


    要不是知道他和青芸情投意合,陈青岩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有断袖的癖好。


    如今终于分开,赶紧去试验田里看看,顺便给阿瑛留张字条。


    进来的时候顺手摘了两根胡瓜,新下来的胡瓜口感脆甜的,带着一股清香,直接吃就十分好吃。


    桌子上摆着几张字条,都是王瑛这些日子留下的。


    陈青岩按照顺序依次看起来,拿起第一张人就愣住了,西北起了战事,武平侯要带兵前去支援了。


    西北要打仗了?这么这一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让他听到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紧接着第二张字条:“李穆打算让晴儿认林穗做义父,他不信任李家人,看来西北的战事应当是有些吃紧。”


    第三张:“这几天一直没收到你的消息,不知你们在路上可还安好,家中一切皆好,你若有空给我留张字条。”


    大概隔了两天,王瑛又留了一张字条:“元宝这几日一直念着你,想你想的厉害,何时有空见一面。”


    陈青岩心里酸涩的厉害,自己之前从扬州回来的时候,曾答应元宝再也不跟他分开。


    结果后来去府学念书,便只能一旬回来一次,如今又来到京都,估摸最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回去,儿子肯定觉得自己说话不算数。


    最后一张字条是这两天留的,“李穆猜测的果然不错,他刚走还没十天,李家人就去侯府闹了,把晴儿接过去小住,我得陪林穗去一趟李家把孩子接回来。”


    陈青岩皱眉看完字条,提笔在下面留了几句话。


    “我们已经安全到达京都,刚在刘大人家安顿下来了,一切皆好勿要挂念。


    西北战事这一路都未听闻,这几日在京中打听一二,若有消息会在试验田留言。


    我也十分想念元宝,晚上有空可以带他进来小聚,至于李家的事,侯爷既然将晴儿托付给穗弟,咱们自然要帮忙好好照看着,如果遇上麻烦可去军营询问一二,侯爷应当会提前嘱咐好,你们不要擅自出面。”


    陈青岩吹干墨迹看了一遍,又在下面添了一句话,“注意身体,莫要太过劳累,等我会试回来。”


    *


    远在冀州的王瑛这会儿可没空回试验田看信,因为出了大事——小晴儿害了天花。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来,那天他和林穗正在铺子里卖菜,一个妇人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一进门就询问,“哪个是林穗?”


    林穗走上前道:“我是林穗,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妇人扑通一下跪下道:“林小郎求你快去救救晴儿,她被李夫人带走了!”


    林穗心里咯噔一下,昨天他才将晴儿送回李家,没想到今天就被人接走,连忙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老夫人没拦着吗?”


    妇人哽咽道:“上午刚接走,老夫人原本想拦着,但对方名义上是晴儿的祖父祖母,她也无能为力。”


    王瑛心道:怪不得侯爷把孩子托付给林穗,原来一早就知道他娘靠不住。


    罗氏已经被封建礼仪驯服了,在她心里自己无论何时都是李家的妾,哪怕儿子现在贵为侯爷,也是不能跟李夫人平起平坐的,所以对方来接晴儿的时候,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让人把孩子带走了。


    乳母知道李家不可能善待晴儿,这才火急火燎的跑来求助林小郎。


    林穗焦急道:“我这就去李家要人!”


    王瑛拉住他:“别着急,以咱俩的身份怕是李家大门都进不去,得想个别的法子。”


    林穗突然想起侯爷临走时说的话,“他说遇上事可以去军营寻找郑将军,我这就过去!”


    田驹赶紧赶着马车带着他朝军营跑去,半个时辰后郑广带着四五个手下跟着林穗一起回来,“走吧,快去李家接孩子。”


    王瑛跟着坐上马车一起去了李家,到的时候敲了半天门才有人开门,“你们找哪位啊?”


    林穗上前道:“我来接我女儿回家的。”


    门房上下打量道:“不知郎君女儿是谁?”


    “李晴儿。”


    门房一听便把门关上了,老爷嘱咐过今天任何人过来接孩子他们都不开门。


    林穗愣了一下把门敲的更响了,里面的人道:“你回去吧,晴儿本就是我们府上的小姐,跟你没有半分血缘关系,我们夫人不会让你接走的。”


    郑广道:“郎君你靠边,让我来。”


    他紧了紧裤腰带,往后退几步猛地往前借力一踹,整个角门都被踹飞出去。


    院里的门房吓得大喊一声扭头就跑。


    郑广道:“去院子里搜,找到小姐把人带回来。”


    “是!”十多个士兵朝李家院子跑进去。


    不多时李父和李夫人闻讯跑出来,“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抄我的家?老夫要去衙门告你!”


    李广笑眯眯的拱拱手道:“李老爷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在搜贼呢,听闻你府上闹了贼人,将军临走时特地嘱咐我们务必要保护好老爷和夫人,所以这才擅自进来,还望您二老莫要见怪。”


    “你!”李老爷气的捂着胸口一个劲咳嗽。


    李夫人面色铁青,直勾勾的瞪着林穗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是我亲孙女我还能害她不成?不过是看着她父亲出征,怕她在家无聊才把人接到府上玩几天,值得当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


    林穗咬着唇不说话,他不敢拿晴儿的安全堵,毕竟李穆说过李家人各个都盼着他早死,不可能会对晴儿好。


    等了半刻钟士兵们在后院的一间破屋子里找到晴儿,赶紧把孩子抱了出来。


    晴儿一见到林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张着两只手要抱。


    林穗心里仿佛被人拧了一把又疼又酸,赶紧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


    “你手怎么这么冷?脸也这么凉,怎么只穿了一件单衣?!”林穗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将晴儿包裹住抱在怀里。


    旁边的士兵道:“他们把小姐关在一间装杂物的屋子,里面也没升炉火,我们去的时候小姐冻得抱成一团。”


    林穗一听瞬间火了,虽然他平日怯懦可为母则刚,阿父也是一样,他指着李氏怒斥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害她?接过来玩几天?!我们若是再晚来两日,这孩子岂有活路!”


    李氏狡辩道:“许是下人没照顾周全。”


    林穗气的倒仰,王瑛接话道:“夫人既然照顾不好那就别照顾了,免得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等侯爷回来闹得也不好看不是。”


    李氏小声嘟囔,“还不知有没有命能回来呢……”


    旁边郑广猛地提高音量,“夫人慎言,侯爷是受陛下亲派去西北镇守边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怕是会杀头的!”


    李氏脸色铁青摆摆手道:“赶紧把人带走,以后莫要踏进我李家的门!”


    郑广拱了拱手,“告辞。”


    一行人从李家出来赶紧坐上马车,小晴儿明显吓着了,趴在林穗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生怕一松手自己又被那些人抓走。


    林穗抚摸着她的头发心如刀绞,早知道李家这样自己就不该把晴儿送回去。


    终于到了家,林穗抱着晴儿先进去梳洗换衣裳,她身上也不知从哪套的一件旧衣服脏兮兮的,直接被林穗丢了出去。


    家里没有她的衣裳,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先给晴儿裹上,待会儿再去侯府拿换洗的衣服。


    收拾完晴儿也睡着了,林穗帮她掩好被子出了屋。


    王瑛一直在外间等着,“孩子怎么样了?”


    “吓坏了,回来还一直哭,刚哄睡着。”


    “这李家也真是够丧良心的,这么小的孩子也忍心磋磨。”


    林穗道:“我也没想到侯爷刚走他们就敢去抢人,怪不得临走时嘱咐我照顾好晴儿。”


    “孩子没事就好,就把她先留在家里吧,等侯爷回来再送回去。”


    “嗯。”林穗也是这么想的,实在是老夫人太不靠谱,不敢将晴儿送回侯府。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当天夜里晴儿突然发起热来,林穗赶紧去叫了郎中过来。


    起先之以为孩子是着凉了,开了几幅伤寒的药,喂着晴儿喝下去。


    结果第二天烧的更重了,脸上和脖子上还起了红色的小疹子,林穗吓得急忙叫来王瑛。


    王瑛虽然不懂医术,但见多识广,看着孩子脸上和脖子上的疹子道:“这孩子莫不是害了天花?”


    林穗一听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天花可是要人命的,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这病耽搁不得,王瑛赶紧又去叫来郎中,郎中进屋一瞧吓得起身就往外跑,晴儿得的确实是天花,只让他们赶紧给孩子准备后事,家里的人都别去接触孩子了。


    林穗跪地哭求,“您一定得救救她,她是武平侯的女儿啊!”


    郎中泛起难,救吧他也怕被传染,不救万一侯爷以后怪罪起来,只怕他担当不起。


    “郎君快起来,不是我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与其求我不如去清风观求求清虚道长,听说道长之前救治过天花病人。”


    林穗一听连忙道:“真的吗?”


    “真的,小人不敢撒谎。”


    王瑛道:“有劳郎中再帮忙开几个方子,我们也去清风观看看,两边都别耽搁了。”


    郎中只得又开了两幅清热温补的药方,然后背上药箱匆匆离开了。


    第170章


    天花是烈性传染病,一旦染上致死率非常高,王瑛不敢马虎赶紧命人将林穗的院子隔离起来,所有人都不许私自进去。


    整个陈家只有陈婶子小时候得过天花,这种病得过一次就不会再感染,所以由她贴身照顾晴儿。


    晴儿穿过的衣服一律烧掉换成新的,林穗和王瑛各自回房间沐浴,用艾叶熏身上消毒。


    收拾妥当,二人准备去清风观请道长下山救人。


    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林穗神情呆滞,目光落在车上没有焦距。


    王瑛知道他在担心孩子,“晴儿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你看陈婶子得过天花不是也好好的活了这么大年纪吗?”


    林穗回过神,点点头。


    “嫂子,你说晴儿染上的天花是不是李家人弄得。”


    王瑛一愣,“你是说李家人故意想要将晴儿害死?”


    林穗道:“之前我还觉得侯爷将晴儿托付给我有些唐突,如今看来他早就知道李家心思歹毒,自己若带兵出征他们肯定会对晴儿下手。可惜我早先没能领会他的意思,让李家人有了可乘之机……”


    王瑛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能被林穗猜中了,不然怎么好端端的那孩子怎么突然患上天花,还有她过来时穿的那件破衣服,布料粗糙分明是下人们穿的,怎么会套在晴儿身上?


    幸好刚才全都一把火烧了,不然扔在外面被人捡走不知会害多少人!


    晴儿得病去世,李穆若是也战死在外,那武平侯府可就名正言顺的成为李家的囊中之物,即便林穗是晴儿的义父也没有什么用。


    这李家人心思之歹毒,实在令人齿寒。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清风山下,这个季节山上的冰雪还未融化,没有人上山烧香。


    二人围好披风踩着湿滑的台阶一步一步的朝山上走去。


    古代的鞋底不防滑,牛皮做的底子踩在雪上跟溜冰鞋似的,走得王瑛心惊担颤,期间好几次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好不容易到了山上,结果守殿的道士让他们原路下山,说清虚道长已经闭关了。


    林穗一听急忙上前道,“我们是求道长救命的,孩子害了天花,听说清虚道长能治好,恳求道长帮忙救治!”


    “师父已经闭关悟道了,二位善信请回吧。”


    林穗跪在地上开始磕头,“求求道长帮帮我们吧,那孩子才五岁……”


    道长为难道:“并非是我不帮忙,实在是师父才闭关没办法出来。”


    王瑛也上前求情,“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过来求清虚道长的,那孩子是武平侯的独女,侯爷带兵去了边关保家卫国,难不成道长眼睁睁瞧着他的独女病死在家中吗?”


    道士犹豫半晌道:“二位善信稍等,我去跟师父说一声。”


    武平侯与清虚道长是旧识,之前晴儿害蛇缠腰的时候也是求他帮忙治的。


    不多时清虚道长出来,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须发皆白,身子骨还算硬朗,问清孩子发病的前因后果便跟着二人一起下了山。


    此时晴儿已经连高热晕厥了两次,把陈婶子吓得够呛。


    按照郎君的吩咐,她没敢给孩子捂太多衣服,一直用温水沾湿布巾,擦拭着晴儿的脖子、腋下和股沟降温。


    孩子的脖子和手上已经开始长出红色的小疹子,这些疹子就是天花,会随着时间推移长满全身化脓,就连眼睛里都不落下,严重者会引起失明和死亡。


    即便是在后世天花也是极其恐怖的病,因为没有特效药可以治疗,大部分都是补充营养靠患者自己扛下来。


    古代自然也没什么治疗天花的特效药,不过清虚子有一手施针放血的法子,能大大缓解天花对病人的伤害,之前就是用这个办法将人救好的,都没留下后遗症。


    马车赶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晌午了,马车刚停稳三人立马朝西跨院赶去。


    到了门口清虚道长拦下二人道:“此病非同寻常,一旦染上难以治愈,二位郎君在外面等候即可。”


    “有劳道长了。”


    不多时陈容和李氏闻讯也赶了过来,“晴儿怎么样了?”


    王瑛道:“已经请来了清虚道长,娘,三姑你们都回去,这几日把孩子看紧了,谁都别过来了。”


    “哎,晓得了。”李氏知道天花的厉害,早些年田阳县爆发过一次天花疫病,那次城中死了上百人,她有两个姑姑都是那场疫病去世的。


    陈容满眼担心,“可怜的孩子,一定得治好啊。”


    林穗眼里溢出泪水,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一面这个世界,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女儿却害上这样的病……


    王瑛让两人回到正院,自己因为接触了晴儿所以这几日也不打算跟元宝接触了,等潜伏期过去再说。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一直等到日头开始偏西,房门终于打开,清虚道长满脸疲惫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连忙上前询问,“道长,孩子怎么样了?”


    清虚道长后退两步道:“我已为她试过针,性命应当无忧,但身上的疹子还要慢慢发作出来才能痊愈,这几日务必好好照顾,不然孩子脸上和身上会落下疤。”


    “多谢道长!”林穗激动的跪地磕头。


    “起来吧,我来也不是为了你们,武平侯为国出征,我与他虽无交情却也敬佩他的为人,若是旁人便是千金求我也不会来。”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顺应天命,他本来都已经入定强行破关出来,心脉受了损恐损寿数,这大概就是他劫吧。


    清虚道长没久留收拾了东西要回山上,王瑛赶紧让二顺套车送他回去。


    这老道人真有几分本事,孩子扎完针就不烧了,也有精神吃东西了,晚上的时候足足喝了一大碗稀饭还吃了两个煮鸡子。


    能吃东西就是好事,肚子里有了食物抵抗力自然就上来了,养了六七日逐渐痊愈,只是在脸颊落下两块梅花似的的疤痕。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无清虚道长帮忙,只怕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经此一事林穗再不敢把孩子送回去,一直带在身边教养,时间久了晴儿跟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两人不是亲生父女胜似亲生。


    陈家这边的事李家并不知情,自打晴儿被接走后李夫人便一直让人打听这边的情况。


    按说那孽种穿了天花衣裳肯定能染上病,怎么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派人在城中的医馆询问,终于打听到李晴儿染上天花的消息。


    “好啊,等这小孽种一死,李穆最好也死在边关,这偌大的侯府就都是我儿子的了!”


    李老爷有些踌躇道:“这么做是不是太绝了……万一他没死在边关……”


    “那也算不到咱们头上,孩子死在陈家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对,这事没有证据他可找不到咱们身上。”


    夫妻俩在灯烛下恍如厉鬼,算计着庶子的家业。


    可惜二人千算万算没算到晴儿不光没死,反倒是他家的两个孙儿不小心进了之前关晴儿的房间,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热……


    *


    话说两头,陈青岩来到上京的第二天才看见那位一直慕名的刘大人——刘耀之。


    乍一见面还以为见到了刘昌邑的父亲,实在是两人模样太像了,兄弟俩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过说起话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刘父性格和蔼,说话也是慢声细语的,刘家大伯说话十分严肃,气质也很冷冽,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压力很大。


    他先询问了两人的学业上的事,听完后手指轻点着桌面道:“前几年我本打算把你接到上京读书,可你父亲不愿,非把你留在府城,不过有卢仲奇教你我也算放心。


    可惜这几年成绩一直平平,我原先还以为你这次考不中,没想到居然能考中举人。”


    刘昌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前几年有些贪玩,心思没都用在读书上,遇上青岩大哥他们后才开窍的。”


    刘耀之捋着胡子点点头,“也不算晚,会试好好发挥。”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完侄子又看向旁边的陈青岩,刘大人眼里藏不住的欣赏,“你乡试的卷子我已经看过了,颇有几分你师父的风骨。”


    陈青岩一听连忙拱手谦虚道:“小子才疏学浅,大人谬赞。”


    “你师父他现在还在冀州吗?身体可还好?”


    “师父身体还算硬朗,不过会试结束就离开冀州去了鄯州。”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肯定闲不住,可惜他不愿入京,凭他的才学,太学院当有他一席之位。”刘耀之于粱伯卿也算是旧友,当年粱老去冀州时二人曾一起参加过诗会。


    双方都被对方的才华吸引,诗会结束后私下又相聚了几次,之后便各奔东西再也没见过面,这一晃都过去十多年了。


    “师父他不愿偏居一隅,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游历大好山河。”


    刘耀之感叹,“真羡慕他啊,我也想出去游历,可朝堂上这一摊子事脱不了身。”


    陈青岩在心中暗道:师父何尝不羡慕刘大人呢,可惜终其一生他也不会再入朝堂。


    聊了半晌刘耀之突然开口提到边关的战事,“西北起了战事,你二人可有耳闻?”


    刘昌邑摇摇头,他们走的时候大军还没开拔,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倒是陈青岩从夫郎口中知晓这个消息,沉吟片刻道:“晚辈略有耳闻,若猜得不错此时西北战事应当已经十分焦灼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