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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当直男穿到古代冲喜》 第141章
“大人冤枉啊,小的可从未指使过他毒害弟弟,明明是他先把弟弟毒死了,然后主动找上我说要帮忙,小的这才给了他一笔银子做安葬费的!”
严大一听他把锅都甩在自己身上,气的倒仰,“官爷明察,小的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怎么可能故意毒死弟弟找上他?”
“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卫临水已经狗急跳墙,扑向严大掐住他的脖子阻止他说出真相。
“肃静!”知府敲了敲惊堂木,衙役将两人分开控制住。
“严大你先说,卫临水再敢扰乱公堂,臀杖三十!”
严大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小人的弟弟叫严二,他是个傻子,四六不懂跟畜生差不多,每日只知道吃喝拉撒。”严大苦笑一声继续道:“其实还不如畜生,狗都知道出去拉屎尿尿,他只会往裤兜子里拉。”
“俺爹活着的一直是他照顾弟弟,每日要给他洗六次裤子,六次啊,寒来暑往一天不落!小人真的做不到,所以自打爹爹去世后就不怎么管他了。”
因为家里有这样的弟弟,严大也一直没能娶上娘子。
早些年有人给他说过一个跛腿的小郎,他也没嫌弃,想着两人都不容易,成了亲互相有个照应,以后生个娃日子就有盼头了。
结果父亲硬生生的给拦住了,说怕他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以后就不管弟弟了。
严大心里恨啊,恨死这个拖油瓶了,可是却无可奈何,毕竟这是他亲弟弟,他不能把人撵出去。
后来有一日,突然有人叫住他说要商量件事情,给他十两银子让他把弟弟毒死,问他愿不愿意做。
严大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甭说给他十两银子,就是一分钱不给他都想把人毒死!带着这个累赘,自己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第二天这人就给严大送来了一包毒药和十两银子,严大把毒药拌进饭里,亲眼看着傻子弟弟吃下去,然后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
他心里悲喜交加,弟弟死了自己身边再也没有亲人了,弟弟死了他可以拿着银子修整屋子去娶那个跛脚哥儿了……
傻子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死的,严大赶紧按照吩咐将他身上的脏衣服拔下来,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换了一身自己的旧衣服。
翌日一早来了两个人,帮他把尸体抬到了蜜雪铺子门口。
起先严大并不知道指使他的是卫临水,结果闹事的时候万良跟他搭了两句话,他这才知道原来都是卫临水叫过来的。
后来的事就是官府派人过来,将尸首带了回去,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结果。
“小人所说的话每一句都千真万确,那毒药没用完还剩一半,加上卫老板给的银子都藏在小人家中的柜子里。”
知府命人过去取,半个时辰后东西拿了过来,毒药是乌头磨的粉,这东西剧毒且十分难得,不是严大这种升斗小民轻易能弄来的。
这下基本可以断定就是卫临水在幕后指使的。
卫临水面如死灰,他直勾勾的看着赵通判,“大人……大人帮帮我……”
赵通判像炸了毛的野鸡,扯着嗓子大喊道:“此人罪大恶极,还不快带下去等候发落!”
知府瞥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下官是觉得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实在可恶,如今证据确凿他已经无从抵赖,将人带下去庭后发落了!”
“大人!”卫临水目眦欲裂,牙根都快咬断了。
赵通判也在看着他,目光幽深带着威慑,他胆敢多说一个字,家里的妻儿老小就都活不成了。
最后卫临水只得妥协的低下头,知府抬了抬手,衙役将二人拖了下去。
赵通判这才放下心,赶紧拿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汗,“这天气真热哈……”
“此事结果已经出来,陈青岩既是被诬陷的,可自行归家去了,铺子的封贴也可以取下来了。”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二人跪地谢恩。
“青岩啊,本官记得你,府试上的策问写的很好。希望你不会受这件事的影响,秋闱时好好发挥。”
“谢大人抬爱,学生定不负所望!”
从衙门出来,二人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长气,对视一眼笑起来。
“大哥,嫂子!”不远处,等候多时的人跑了过来。
陈青松激动的拉着哥哥的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确定哥哥没受伤才放下心,声音哽咽道:“吓死我了!”
陈青岩拍拍弟弟的肩膀,“怕什么,你都这么大了,大哥不在的时候理应能顶住这个家才对。”
“大哥说的是,下次一定不会这般了。”
王瑛弹了他脑袋一下,“哪还有下次啊,这种事遇上一次就够了!”
一群人簇拥着二人走出来,快到马车上时王瑛才看见刘昌邑的爹娘都在,两人赶紧上前去拜谢。
“快起来。”秦芙蓉一手托着一个把人扶了起来,“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这几日给昌邑急成什么样子,恨不得拉着他爹把你放出来。”
刘昌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陈青岩朝刘大人躬身作揖,“多谢伯父帮忙奔走。”
“没事,也没怎么费力,都是你夫郎的功劳。”
要不是王瑛眼神好,一眼就认出这几日闹事的是同一个人,也不会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主使。
说白了,卫临水就是胆子太大了,目无王法,以为王瑛跟过去遇上的人一样好拿捏,殊不知一脚踢在了石头上。
为了庆祝陈青岩平安出来,晚上王瑛在吉祥楼订了一桌酒席,特地邀请了刘家人一起吃饭。
李氏和方菱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以为只是两家人单纯的吃顿饭。
席间大伙都默契的没有提陈青岩被抓一事,只谈论刘昌邑和陈青芸订亲的事宜。
秦芙蓉道:“我想着俩孩子订亲那日在鸿运楼摆几桌,倒时你们都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好。”李氏和方凌点头应下。
长辈们商议亲事,刘昌邑和陈青芸都羞红了脸,二人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对方又立马低下头,这副羞涩的模样惹得长辈们哈哈大笑。
*
事情告一段落,翌日陈青岩收拾了东西,兄弟三人回到府学继续读书。
王瑛铺子这边却遇上了难题,尽管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铺子的封条也被揭下来了,可蜜雪的招牌却砸了。
提起他们家的竹筒子冰棍,大多数人都是摇头摆手,甭说十文,白送都不敢吃。
一上午连个客人都见不到,马钱子赶车出去卖也没卖出去几根。
回到铺子大伙心情都有些低落,林穗道:“还不如前几日那么忙一些呢,虽然累点但赚了钱心里也开心。”
马钱子附和道:“是啊,之前赶车出去卖冰棍,才走到胡同里就被人围着买,现在连问都没人问了。”
王瑛倒时神色如常,他在思考实在不行以后不卖冰棍了,直接改做卖冰的生意。
卫临水已经被抓了,他干的这些事多半要判刑流放,城中其他两家卖冰的这些年被卫家打压的生意惨淡,囤的冰少了很多。
如果自己这时候插上一手,把城中卖冰的生意揽到自己手里……
试验田的冰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倒时在外头挖一个冰库掩人耳目。这东西可比做冰棍冰沙方便多了也更安全,就算有人怀疑起来也找不到证据这冰是他凭空变出来了。
问题是怎么把冰卖出去,他们来府城的时间短,认识的人不够多,普通人大多都用不起冰,唯有富贵人家才舍得用冰鉴乘凉。
正当他为难的时候,瞌睡就有人送来的枕头,对面的杨氏商行的掌柜的过来了。
“你们铺子开门了。”
王瑛苦笑道:“开了,不过这生意有些惨淡……”
“哎,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大伙都知道你们是被诬陷了,但是老百姓不知道,他们听风就是雨自然不敢来买。”
“可说是这么个理,杨掌柜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你们家卖不卖大块的冰?卫家的冰窖被查封了,城中其他两家的冰都被人抢得差不多了,现在想要买冰可困难,所以过来问问你。”
“卖啊,刚好我们家冰窖还囤着不少冰呢,冰棍卖不了卖冰也成。”
“价格怎么样?”
王瑛道:“咱们都是老熟人肯定不会要高价,过去你们多少钱买的我这边也是多少钱卖,若是买的多还能给您算便宜些。”
“那太好,那明天给我送四块冰过去,上午两块下午两块。这几日天气太热,我家小儿子起了一身痱子。”
“成,明天我就叫人给您送过去。”
杨掌柜给了定钱,以后除了阴雨天,每日都送四块过去,一直订到七月中旬。
这一块冰三尺长的冰就卖三百文,算下来一个多月得花四五十贯钱,杨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王瑛道:“冰库里的冰充足,杨掌柜若是有认识的人想买冰帮忙介绍介绍。”
“行。”
等人走后王瑛高兴的招呼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不卖冰棍了!”
几个人疑惑道:“那卖什么?”
“改卖冰!”
王瑛让田驹将铺子上的招晃撤了下来,没过几日换上王氏冰铺的牌匾。
今年是个大热的年头,城中用冰的富贵人多,加上有杨掌柜帮忙宣传,铺子里的生意很快就做了起来!
每日来订冰的人络绎不绝,加上王瑛将卫家斗倒,旁人不敢再来找他的麻烦。
自此他们算是真正在府城站稳脚跟。
第142章
大清早,天刚亮马占东和田驹二人赶着马车朝城郊处的冰窖过去。
冰窖是王瑛花了三十贯买下来的,说起这个冰窖跟卫临水也有关系。
前任的主人正是之前被卫临水斗倒的,生意做不下去,一家子人离开了府城这冰窖就便宜卖了。
几经转手没想到卖到了王瑛手里,恰好王瑛又将卫临水扳倒,也算是因果报应。
冰窖是半入地式,里面的空间很大,上头有间简陋的小屋子,是专门为看冰建的。
王瑛雇了个住在附近的老伯帮忙看冰,一个月给一吊钱,老爷子乐呵呵得的搬了过来。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人干不了力气活,能赚点钱补贴家用委实是件高兴的事。
冰窖买下了第二天,王瑛就悄悄进去往里面放了一千多块冰。
要不是试验田里种的麦子都打了穗子,王瑛高低多划出一块区域再冻上一些冰块。
马车刚停到冰窖门口,屋里的老爷子就出来了。
打眼一瞧是主家的马车,点着油灯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过来啦。”
“哎,来拉冰了。”马钱子掏出钥匙打开冰窖的地锁,二人走进地窖,里面阴冷阴冷的,半晌搬了十二块冰出来。
这都是雇主提前订好的,二人要送上门去,每天上午送一批,下午送一批,还有几户晚上也要冰的。
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林穗在铺子里接待顾客,马钱子和田驹二人负责送冰,王瑛反而清闲下来了。
但是钱一点都不少赚,这些日子来订冰的客人络绎不绝,平均下来一日差不多能赚十六七贯,跟过去卖冰棍的生意比起来差不了多少。
白日里王瑛去铺子转了一圈,见林穗一个人忙得过来,自己便打算去牙行转转。
手里的钱多了王瑛想换房子,现在租的这间房子还有三个月就到期了,前几日牙郎过来询问,是打算继续租房还是换别的房子。
租着别人的房子住着不是个事,想要动哪里都不方便,王瑛打算在府城买套院子,以后就算正式安家落户了。
去牙行转了转,大多数的房子都是之前就看过的,价格贵不说位置也不好。
位置好的两进院子就要一千七百两,位置差的在正和街,三进的大院子才七百多贯。
正和街那边说白了就是下九流的地界,鱼龙混杂,正经人家轻易不会买那边的房子。再说家里有老人小孩又有哥儿和姑娘,王瑛可不敢在那边落户。
看了一圈又看到刚来的时候想要租的那间院子,之前挂的是两千六百贯,放了快一年没卖出去已经降到了两千三百贯了。
王瑛还挺相中这间大院子的,特别是门口那个招财进宝的大石屏,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请问这间院子还能再便宜些不,最低是多少?”
牙郎看了看图纸道:“您稍等,我去给您查一下。”每栋出售的院子都有记录,买家会留下一个底价,只要不低于这个价格都能卖。
不多时牙郎拿着薄子道:“东家给的价格是最低两千二百贯不能再低了。”
两千二百贯还是有点贵,买了房子手里的钱一分都不剩了,万一有事急用钱就麻烦了。
王瑛遗憾的摇摇头,“算了,我再看看别的吧。”
逛了一圈没有合适的,王瑛又去了孙氏牙行,来的时候恰巧孙鹏也在,“王掌柜你来的正好,我还想去寻你呢。”
“怎么了?”
“上次你不是说要租间铺子吗,刚巧这几日有间铺面往外租,价格和位置都挺实惠的,你看看相不相中。”
王瑛歉意道:“铺子先不租了,冰棍的生意不做了。”
孙鹏也听说前阵子的事,有些遗憾道:“真是可惜,我儿子还闹着要吃你们家的冰沙呢,自打你们不卖了,别的铺子卖的都不合他的口味。”
不过遇上那样的事,生意确实难再干下去,“今日来是想看看房子吗?”
“对,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买一栋,现在住的有点小,家里人多不方便。”
“有几栋三进的院子往外卖,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孙鹏拿出一沓卖房的薄子,上面仔仔细细写好了每一栋房子的位置、大小以及价格。
王瑛一眼就看见那间富商的院子,正是在官牙里看到的同一间,价格竟然比牙行便宜了三百多贯!
“这栋院子往外卖吗?”
“王掌柜眼光真好,这院子就在正阳街附近,位置好院子也宽敞,停四五辆马车都不费劲!上个月还卖两千贯呢,这个月降到了一千九百贯。”
王瑛道:“实不相瞒,刚刚我在官牙也看见这栋房子了,那边最低是两千二百贯,怎么差了这么多?”
“王掌柜有所不知,这官牙抽抽三成的利,卖家到手的价格才一千五百贯,咱们私牙便宜,只抽一成利所以价格自然比那边低了不少。”
“怪不得,那这栋房子还能再便宜些吗?”
“给您报的就是最低价,咱家牙行干了这么多年口碑在府城最好的,从来不干那些坑人的事。”
王瑛点头,“就是知道您家牙行实在才来的。”
孙鹏道:“这样,若是别人买一分钱都不能低了,看咱们相识的份上再给您让二十贯当交个朋友,到时候房契过户一并给您办了。”
王瑛强压下心里的激动,“买房是大事,我还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最迟明天给您消息。”
“行,那我给您留着这栋房子。”
晌午回家王瑛便把看房的事跟家里人说了一遍,陈青岩他们不在家,李氏做不得主只说王瑛看着合适就行。
倒是方菱给了点意见,“最好先去附近打听打听,这院子以前出没出过事,别买了脏院子以后住着别扭。”
“行,吃完饭我就去打听。”
李氏打开箱笼把自己的私房钱全塞给了王瑛,“这房本该我买给你们住,如今倒全依仗你了。”
王瑛拒绝道:“我们和青岩作为长兄长嫂理应照顾大家。”
“好孩子,娘谢谢你……”
“一家人不说这个。”
*
晌午吃完饭王瑛叫上妹子一起出去打听房子,这阵子青芸在家准备嫁妆都没怎么出过门,闲来无事便带着她一起出来逛逛。
新院子离着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步行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旁边有四五户人家,大多是附近的商贾,王瑛随便找了一家敲了敲门。
不多时大门打开,好巧不巧正是隔壁香油铺子的掌柜的。
“宋掌柜?”
“王掌柜,您有事啊?”
“无事无事,就是想过来打听打听你家前头那栋房子。”
宋掌柜把门打开道:“进来喝杯茶吧。”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宋掌柜也没勉强,毕竟一个小郎一个姑娘邀请进家门也不太好,便站在门口道:“那栋房子的前主人我认得,之前在这住了十多年,前些年撞了大运做茶叶生意赚了不少银子,一家人搬进京都了。”
“他们这宅子怎么样,没出过什么事吧?”
“那倒没有,这一片的宅子都挺干净的,你要买吗?”
王瑛点头,“一直租房住也不是个事,想着买一栋宅子安定下来。”
“那栋房子行,里面比我家院子大一半,就是价格太高,要不然我都相中了。”宋掌柜说完有些酸酸的想,王家这铺子还是赚了大钱了,都能买下上千贯的房子了。
得了准信王瑛心里有了谱,带着陈青芸直接去了孙氏牙行,要来用钥匙又进院子转了一圈。
跟去年相比荒芜了不少,院子里长了不少杂草,几口海缸里养的荷花也枯了。
但确实宽敞,前后两个大跨院,虽然不及以前在镇上的院子大,但房间多再不用挤在一起了。
王瑛道:“到时候把西跨院这几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你和林穗留着做闺房。等以后嫁人了也不动,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住都行。”
陈青芸听得鼻子发酸,拉着王瑛的胳膊道:“嫂子你真好。”
看好院子王瑛就去交钱了,交完银子别的就什么都不用管。孙鹏在府衙有认识的人,三天就将房契过户好了,这栋房子更名换姓正式成为陈家的宅院。
不过新院子还得收拾收拾,屋子里重新刷一遍白灰,房顶有漏的地方补补瓦片,门窗走形的需要修整,还要重换窗纸,至少的一两个月才能收拾完。
刚好新房收拾完搬过去,这旧院子就不用续租了。
*
府学的三人还不知道家里买了新房。
马上就到小考了,这是三人入学后的第一次考试。
府学每月都有小考,一年一大考,小考涉及到分班,凡是排名掉出前四十的都会离开甲班,反之乙班或者丙班有考到前面的,则可以升入甲班。
大考则涉及到廪膳生的评选,只要考中了才能得领第二年朝廷的俸银。
上个月陈青岩和陈青淮两人都领到了三百文以及三斗粮。钱不算多,但却是一份荣耀,提起来是府学的廪膳生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说起来这次小考的含金量比院试还难,因为汇聚了六年内考中的秀才。(朝廷规定生员最多只能在府学读六年书。)
可以说是卧虎藏龙,作为今年的府案首陈青岩压力山大,就怕自己发挥不好,考了个一般的名次倒时被人嘲笑。
这几日青岩和青淮极其刻苦,连带着刘昌邑都跟着紧张起来,之前他排名总在二十左右,偶尔发挥失常还会吊车尾。
看着大哥和青淮这般努力,自己也奋发起来,千万别考砸了,倒时掉出甲班可就丢大人了。
与此同时,作为前年的案首方文科压力也不小,之前在诗会上曾被陈家兄弟压过一头,如今同为案首不免被人拿出来比较。
自己年长与他又比他多读了两年的书,若是这次考试考到他后面去,岂不是证明自己不如他?
为此方文科也下了苦命的学,一日不敢倦怠。
时间一晃就来到考试这日。
第143章
小考跟院试一样考五场,两日能考完。
入考场前也会搜子,凡是搜出夹带作弊的学生,不光会取消成绩,连带着廪膳生的头衔也会取消,严重者还会被劝退,所以几乎没人敢作弊。
上午考贴经和墨义,下午考诗赋和经义,翌日上午是策论,五场考完后三天出成绩。
贴经和墨义不必说,考的都是基础知识,陈家兄弟最牛的一点就是记性好,三人对这种死记硬背的知识几乎入脑不忘。
诗赋考的区别与县试和院试的以景为题略有不同,题目为《闻边烽有感》五言六韵排律。
须以杜子美《诸将》之忠恳为骨,白乐天《秦中吟》之恳切为神。或陈戍卒之苦,或悯农亩之艰,或思颇牧之才,或议庙堂之策。
此题是看考子否心存畎亩、志在苍生。须对仗工整,然不可因辞害意,语涉空疏、徒事雕琢。
陈青岩最擅长写的就是这种事实诗词,真让他写景或者抒情诗的反而写的一般。
既是写边关,那自然少不了战争。
武朝开国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算得上是太平,不过边关依旧战事不断。
就拿前些年来说,北羌来犯将西州和挺州侵占下来。
这两个州虽住的大部分是胡人,但自古以来就是华夏土地,且两地位置特殊,刚好在西行商道上。
皇上命西北军收复失地,听说耗时一年多,损失了几千名士兵,结果只收回来两座空城。
因为西州和庭州的百姓一部分被羌人杀了,一半逃到楼兰和龟兹,只有一小部分在武朝收回失地后返回家乡。
这场战役在朝中引起极大的讨论,不少文臣都觉得将钱和粮耗费在这种战争中没有意义。
西州离着中原十万八千里,那地方土地贫瘠多是荒漠,实在没有攻打的意义。
武将的想法却不同,庭州和西州外是天山山脉,这是一座天然的屏障,若是由着外族侵占下来,养精蓄锐等以后入侵中原就容易了。
吵来吵去最后也没吵出什么结果,不过看皇上的意思是没打算放弃,每年依旧往西北军砸不少军费,目的就是守住西庭两州。
话说回来,陈青岩跟着粱老了解过这些实事,写起诗也顺手。
思考半晌提笔开始写:“塞外清秋早,边尘蔽日黄。戍楼吹画角,病马卧残阳。战骨埋荒久,征衣寄远忙。何时罢烽燧,归马华山阳?”
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这样的诗,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倒是同为案首的方文科被难住了,平日里他做的诗多是风花雪月,山水鱼鸟,鲜少碰这种论实事的诗。
一时间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下笔。
随着燃香越来越短,距离结束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了,方文科无奈才提笔写了起来。
“烽火照云岑,书生涕泪深,边城闻笛怨,寒杵捣乡心。戍卒衣粮薄,穷檐赋税稠,谁陈安塞策?空忆定远侯。”
这诗倒是压上韵了,但是提了一个不该提的人——定远侯。
此人为前朝名将,曾带兵驱逐匈奴,确实在百姓心中颇有盛名。
但现在是武朝,你提前朝名将什么意思?特别是前头还加了一句“谁陈安塞策。”
幸好只是府学的小考,要是乡试上写这首诗,说句大逆不道都不为过,多半要被问罪的!
方文科刚誊写完时间就到了,来不及再改稀里糊涂的将卷子交了上去。
因为这场发挥失常,连带着第二天的策问考的都不怎么样。
小考结束,刚巧粱老也从外面游历回来,他没直接回去而是来到府学找卢仲奇。
二人坐在藏书阁外的藤椅上,一边扇着风一边聊天。
“你倒是悠闲,想去哪就去哪,这一趟出去怎么样,有没有遇上有意思的事?”
粱伯卿喝了口茶道:“有意思的事没遇上,倒是遇上不少山匪流寇。”
因为去年水患的缘故,不少受灾严重的地方民生艰难,活不下去便开始走歪路,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行至善光的时候,都甭想睡觉,夜里匪寇跟蝗虫似的一茬接一茬的来,倒也不伤人就是抢东西、抢马车。幸好有陈光跟在身边保护,这一路有惊无险平安的回来了。”
卢老揶揄道:“还出去吗?”
“还是得出去的,不出去走走看看,如耳聋目盲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出去了才能了解天下大事啊。”
“真羡慕你,我这几年岁数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让我出去都懒得动弹,折腾不动了。”
“我还羡慕你呢,守着儿孙在府学教书,日子过的清闲又自在。”
“你也来教书啊,你看看院长是不是八抬大轿迎你入府学。”
粱伯卿笑着摆手,“算了,教这三个榆木疙瘩我都累的够呛,再让我教那么一群木头桩子,非得气的早早升天。”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府学的夫子们都夸他们三人聪慧过人,还勤奋好学。”
“聪慧不敢说,勤奋确实够勤奋的,打我教他们起,这几个孩子就日日耕读不辍,也算是难得了。”
卢仲奇道:“这次小考且看着吧,青岩和青淮肯定能拿个好名次。”
府学前十名只要乡试正常发挥,一般默认基本都能考中举人,所以这次小考两人都很重视。
“昌邑怎么样?”
提起自己的徒弟卢老就头痛,“他脑子倒是够用,就是没有压力,始终不上不下的差一口气,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好。”
粱伯卿噗嗤一下笑出声,“放心吧,压力马上就来了。”
“此话怎讲?”
“刘家与陈家快结亲了,妻兄弟们都这般努力,他若是不如陈青岩他们,只怕在娘子面前抬不起头。”
“真的?这可是好事!”
两个老人幸灾乐祸的抚掌大笑起来。
*
三日后小考成绩出来,陈青岩不负众望拿了第一名!
他的卷子被贴在墙上供甲乙丙丁四个班的学子观摩,所有人看完试卷都心服口服的点头,这第一名拿的实至名归。
第二名依旧是林帧,这小子连着考了三次都被陈青岩压一头,一脸苦闷的仔细看着两人的卷子,试图找出自己的不足。
第三名是上一届的考生叫云怀南,此人比他们都年长几岁,已经二十八了。听说二十五岁才考中童生,接着一鼓作气考到秀才,上一届院试拿了第二名的成绩,算是大器晚成。
陈青淮考了第十名,这是他没想到的,一时间难免有些失落。
但是仔细算起来,考在他前面的这些人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陈青淮握着拳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追上大哥的步伐,下次小考至少要拿到前五名才行!
刘昌邑考了第十三名,这是他近两年考的最好的一次,看到排名的时候激动的跳了起来,要知道上次小考他排在第三十六,差一点就跌出甲班!
陈青松名次是第三十九,刚好卡在最后的两个名额上进入了甲班!这是三人都没想到的。
陈青岩揉着弟弟的头道:“好小子,自己偷偷努力呢!”
陈青松笑的见牙不见眼,“哥哥们都在甲班,我也得跟上才是,不然大伙都忘了陈家是三个兄弟呢!”
这场小考唯一失利的大概只有方文科。
他知道自己诗赋没写好,所以看排名的时候直接略过前十开始在中间找自己的名字,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他不可置信的又重新看了一遍,看到第一名陈青岩的名字,刺得眼睛疼,赶紧往下找,结果前四十名依旧没有自己的名字。
“不可能……”方文科喃喃道。
站在身边的好友突然开口,“文科,你怎么考到乙班去了?”
方文科目光移到旁边的乙榜,自己赫然排在第三名……一时羞愤交加,转身跑走了。
旁人都没注意他,只有几个交好的跟过去安慰。
“文科你别难过,以你的水平绝对不止乙班,这次发挥失常兴许下次就能考回来了。”
“是啊,下次肯定能考回来的。”
方文科听着这些话刺得耳朵疼,越想越觉得气愤,自己再不济也不可能掉出甲班,自己难道还不如陈家最小的那个童生?
“这排名肯定有问题,我去找夫子问问!”方文科脚步匆匆的朝夫子们休息的房间走去。
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几个人正在议论自己。
“方文科不是上届案首吗,怎么掉到乙班去了?”
“这次没考好,你瞧瞧他写的这首诗。”
几个夫子凑在一起念了遍,瞬间都变了脸色,“快快收起来莫要被旁人看见!”
“他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写前朝的将领,要是传出去只怕断了科举路!”
站在门外的方文科闻言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回想起自己写的诗句,头皮都麻了……
“他这是怎么了?这几次小考一次不如一次。”
甲班的杜夫子痛心疾首道:“这孩子心思不放在学业上,自诩才华横溢整日与人攀比文风辞藻,我说过他两次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怕乡试难了。”
方文科失魂落魄的离开,他也知道自己心态出了问题,自从那次诗会过后就总是不自觉的跟陈家兄弟比,嫉妒他们有名师指点。
为此他结交了许多“才子”,跟着他们吟诗作画互相吹捧,证明自己比陈家兄弟强。
时间久了学业就耽误了,之前小考还能排在前三名,今年连前十都稳不住,这一次突然掉到乙班恍如一记重锤瞬间将他砸醒。
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多有才华,而是去考举人当官的。
想通后方文科斗志满满,誓要下次小考重回甲班!
方文科的转变陈家兄弟不知道,因为他们请了几日的假,马上就是青芸和刘昌邑订亲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说:陈青岩:考试大王
第144章
六月初六是两家订亲的日子。
大清早李氏就把女儿叫起来梳洗打扮,换上一身浅青色的缎子裙装,头发梳成流仙髻,插上刘昌邑送的那枚白玉簪子,少女面容清秀,略施粉黛就让人移不开眼。
李氏对着镜子感叹,“我芸儿真好看。”
“我随娘,自然是好看的。”
李氏摇头,“还是像你父亲的地方多,眉眼和鼻子跟他一模一样。”
陈父长得也不差,要不然当年怎么会被李氏一眼相中。
就是皮肤稍微黑一些,陈青芸也遗传了这一缺点,所以一直嫉妒大哥和小弟都比她白。
“一想到养这么大的孩子就要去人家做媳妇了,娘就舍不得。”
青芸被她娘说的鼻子发酸,搂着李氏的胳膊道:“那我不嫁了,一辈子陪着娘。”
刚巧王瑛领着元宝进来,打趣道:“你要是不嫁了,只怕刘家公子守在咱家门口成望妻石。”
这事是前两天陈青岩他们刚从府学回来时发生的,刘昌邑为了见陈青芸一面特地坐着陈家马车一起回来的,结果待了一上午也没见到青芸。
临走时恰好碰见青芸和王瑛从外面回来,这小子就站在门口一直看着,直到人进了屋还发着呆,被王瑛笑得够呛。
“嫂子~”青芸被他逗的眼泪又憋的回去。
“好了,快收拾吧,待会儿咱们一起去鸿运楼,刘家的两个女儿为了参加订亲,特地从京都赶回来的。”
李氏紧张道:“听说她们都是官家媳妇,也不知好不好相处。”
“放心吧,您看着刘家伯父伯母的性子,他们家的姑娘肯定不会难相处的。”
外面陈青岩他们三兄弟也都收拾好了,粱伯卿也被特地邀请过去参加,陈伯和二顺赶了两辆车,汉子们坐一辆,李氏和方菱带着孩子们坐另一辆。
鸿运楼坐落在城北,算是正通街上为数不多的酒楼之一。
背后的东家就是秦芙蓉,只不过她不参与经营,外包给了其他人每年只拿租金和分红。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鸿运楼门口,有小厮进门禀报,不多时刘大人和刘夫人急忙迎了出来。
“亲家嫂子来了,快进来。”一大家子人簇拥着进了酒楼。
今个刘家包场,酒楼里除了陈刘两家的亲朋好友外,还有几位刘昌邑在府学的同窗。
大家知道他要订亲,十分高兴特地请假过来庆祝,
刘昌邑上前打完招呼,便带着陈家的哥哥弟弟们进了雅间。
这一桌全都是府学的同窗,大伙招呼陈青岩和陈青淮坐下。原以为他们也是受邀过来的,还开起玩笑。
“也不知昌邑兄弟要娶谁家的美娇娘,紧张的刚刚上了三趟茅房。”
“去去去,你们别瞎说,我要娶的就是青岩大哥的亲妹子。”
“啊?!”此起彼伏的惊讶声响起。
“你小子可以啊,近水楼台先得月!”
“怪不得平日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居然要结亲了,”
“来来来,罚酒一杯,偷偷瞒着我们!”
刘昌邑笑着接过酒杯一口饮下去,气氛瞬间高涨起来,平日里虽然在府学一同念书,但鲜少有机会坐下聊天,今天大伙才算是跟陈家的三个兄弟熟识。
“平日在府学,大家都不敢跟你们说话,生怕打扰了你们读书。”说话的叫宋世安,他与刘昌邑交好,之前还给陈青岩他们作过保。
陈青岩忍不住笑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有的!”另一个圆脸的少年附和,“特别是青岩,大家都觉得你特别神秘,像那种隐士高手……”
这话说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也愈发融洽。
*
女眷这边也很热闹,刘昌邑有两个姐姐,大姐叫刘珠,二姐叫刘珑,二人长相跟刘昌邑差不多,都是圆脸大眼。
大姐性格跟秦芙蓉一模一样,连说话声音都有七八分相似,一见面便拉着陈青芸长吁短叹,“唉哟这妹妹长得可真俊,昌邑那傻小子倒是有点眼光!”
二姐性格则随了刘父,腼腆的夸赞道:“妹妹长得真好看。”
陈青芸被夸得脸颊通红,微微俯身给两个姐姐见礼。
“妹妹不用多礼,快进来坐吧。”
王瑛他们也一并进了屋子,这一桌没有外人全都刘家和陈家的家里人。
秦芙蓉带着刘青芸认了认亲戚,有刘家的大姑太太、二姑太太、秦家的两个舅母,刘青芸挨着叫了人。
按照府城的习俗每个人都会给青芸准备一份礼物,大姑太太是个实在人,直接准备了一百两银票装进荷包里,“乖孩子,拿去买零嘴吃。”
给的太多了,陈青芸不知该不该收,她一个小镇上出身的姑娘,之前在家的时候手里的零用钱没超过两贯。
秦芙蓉看出她的窘迫,伸手帮忙接下来道:“长辈给的你就拿着,这是一片心意,可不敢拒绝。”
“多谢大姑。”
大姑太太高兴的笑着点头,“对喽,大姑给的你拿着就好。”
二姑太太准备的是一副头面,正常男方亲戚是不给女方添妆的,所以趁着认亲的机会,直接把这套头面送给青芸,成亲时就不用填了。
这一套头面是纯银打造的,上面还镶着红宝和蓝宝,价值不菲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刘家的两位姑姑出手都挺阔绰。
二人送完后秦家的两个舅母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都是敞亮人手里又不缺银子,这种喜庆的日子自然都不会干出丢人现眼的事。
大舅母准备的是一对翡翠镯子,难得是上头一点杂质都没有,看着晶莹剔透宛如流动着水光一般。
提起来这对镯子还有来头,大舅秦忠是武将,前些年通州闹匪患,他带兵前去剿匪的时候在匪巢搜到一箱子金银珠宝。
这东西一般都不充公,谁弄到的归谁,秦忠把金银给下头的将士分了分,余下的珠宝便自己留下了,其中就有这对镯子。
原本是打算留着给妹妹的,秦芙蓉怕嫂子生气一直没要,没想到这次竟然拿来给了儿媳。
这对镯子价值可不菲,如果是大舅母自己肯定舍不得送,但是这是大舅指定必须拿来的,就算她不乐意也没法子。
“还不快谢谢大舅母。”
“谢谢大舅母。”陈青芸小心的接过盒子,生怕一不小心脱手掉在地上。
二舅母身体不太好,身材消瘦脸色有些发黄,她有气无力的夸了青芸几句,然后也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对金簪子,则算下来也值百两了。
最后是刘家两个姐姐,大姐刘珠送了青芸一条南珠项链,二姐刘珑送了一对步摇,两人是晚辈送的东西不能越过长辈去。
王瑛被刘家的阔绰惊到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贫富差距真是几代人都迈不过去的鸿沟。
送完东西大家才落座下来谈论起二人的婚事。
秦芙蓉道:“婚期定在十月初八,找清风观的观主帮忙算的,还有四个月,正好赶乡试之后。”
李氏难得开口道:“是个好日子,那会儿天气不冷不热。”
刘珠道:“我跟妹妹商量了,打算这趟来就先不回去了,在家住几个月等弟弟成完亲再回去,省的来回折腾。”
从京都到府城半个多月的路程,来去一趟十分不易。
这次二人都带着孩子过来的,等快成亲时夫家的人再过来,省的耽误朝事。
秦芙蓉道:“那感情好,你们许久不回来,这次正好多陪陪我。”
刘珑转过头看向青芸,“妹妹有空就来玩,还有旁边的两位弟弟。”
王瑛和林穗赶紧应下来,他年纪比刘家的两位姑娘都小,叫弟弟也没错。
一顿饭吃下来,刘家的母女三人热情周到,每个人都没冷落,就连不爱说话的林穗都跟着讲了不少话。
王瑛能看出他很羡慕青芸,但眼里更多是祝福,这孩子心性纯良,是真心为姊妹寻得好姻缘高兴。
*
除了这两桌还有刘大人邀请的亲朋好友。
一桌子是自家亲戚,刘家叔伯们和两个姐夫,还有秦家的两个哥哥。
另一桌是官场上的同僚加上卢老和粱伯卿。
自家亲戚们不用说,秦家的两个大舅哥都是武将出身,还没怎么着就已经拼上酒了,连带着其他亲戚们也热火朝天的跟着喝了起来。
刘大人被灌了两杯就扛不住了,连忙找了个借口出来去了另一桌。
同僚这桌就文雅多了,大家边吃边聊,讨论的是时政要事。
今日来的有王同知、赵通判、冯主薄,以及六部官吏。知府有事没过来,派人送了份贺礼。
大部分人都是奔着刘大人的哥哥来的,不然凭他七品闲职谁会上赶着来参加个订亲宴。
王同知看见老友,主动提起前段时间被陷害的那件事。“青岩这孩子心性不错,遇上那样的事宠辱不惊,每日早起读书日落而息,颇有当年刘公的风范。”
他嘴里的刘公是刘昌邑的大伯刘耀之,武兴十七年曾蒙冤入狱后来被平反,听闻他在狱中也是这般读书的。
粱老一愣,这件事他还没听徒弟提起过,免不得多问了几句。
王大人便将事情的经过跟他讲了一遍,“也多亏得青岩的夫郎机敏过人,几句话便破了那人的防线,最后二人承认是故意陷害的。”
粱伯卿捋着胡子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多谢诸位大人帮忙。”
“谢什么,都不是外人。”
坐在旁边的赵通判咳了一声,“一直没问这陈家什么来头,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刘大人淡淡道:“不是冀州本地人,去年刚搬过来的。”
赵通判撇了撇嘴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满,他家中也有一个女儿,之前一直想跟刘家结亲。
结果夫人提了好几次,刘夫人就是不接茬,弄得好像他家多上赶着一样。
原以为他们家眼光多高呢,没想到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姑娘。
第145章
这顿饭吃到未时才结束,秦家的两个哥哥都喝多了,被小厮们扶着送回了家。
学府那边也有几个学子喝醉了,刘昌邑让人帮忙送到客栈安置。
女眷们没喝酒,只喝了些冰饮子,秦芙蓉把李氏她们送上马车,扶着车辕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在府城没什么亲戚,把我们当自家亲戚走动着,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哎,放心吧。”
“王瑛有空就带着青芸和林穗来家里玩,还有小元宝一起。”
“好,伯母快回去休息吧。”
秦芙蓉挥挥手,“路上慢点,常来啊。”
二顺甩了甩鞭子,马车哒哒的行驶起来,李氏坐在车上感叹,“亲家夫人真是个热心肠的人,性格也好。”
方菱点头,“可说不是,我在莱州那几年接触的官家太太不少,大多都捧高踩低,那起子人有自己的小圈子,身份地位低的都说不上话,像秦夫人这般平易近人的确实不多。”
李氏又嘱咐青芸把长辈们送的东西都收好,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嫁妆。
酒楼这边刘昌邑和刘父还在送客,把宾客全都送完才坐上马车。
今天刘父高兴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有些头晕,靠在车厢上闭着眼。
秦芙蓉上了车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帮他捏了捏头。“你酒量不好下次少喝点。”
“大哥和二哥拉着我喝,总不好不给面子。”
秦芙蓉了解自家哥哥的德行,“他们两个酒蒙子,你能喝过他们?”
“所以我喝一半就逃出来了。”夫妻俩忍不住笑起来。
刘大人提起赵通判,“今天他打听起亲家,估摸着是还在为之前没能结成亲的事介意。”
“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何不让儿子跟赵家姑娘相亲?”
赵家姑娘秦芙蓉见过,长相不错,性格稍微有些跳脱,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不知相公为何不愿意与赵家结亲。
刘大人捏着眉心道:“赵举此人心性不正,私底下都说他四处敛财什么事都干,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就怕什么时候把咱们也拉下水。”
秦芙蓉感叹:“原来是这样的人,陈家就很好,咱们邑儿跟陈家兄弟一起学习,这个月小考居然考了第十六,还真应了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七月鄯州和龙泉县先后送来信。
四叔的信上写了鄯州最近境况,公事依旧繁忙,朝廷打算重开陇西的茶盐古道。
这条商路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从京都为起点,横穿整个鄯州,一直延伸到关外,楼兰、新罗、龟兹等地。
因为战乱中断了二十多年,若是能重开这条商路,整个鄯州的经济都盘活了。
只是朝中如今分为两派,一方主张重开,另一方则不愿意。
主张重开的一方多为北方官员,自古南方水路发达经济繁荣。相比之下北方只有这么一条商道,如果能重开一定会带动北方的经济发展。
反对的一方则以茶盐古道重开,私盐私铁的口子势必会撕开,北方蛮族撅起只是早晚的事。
两方各抒己见僵持不下,陛下也为难,陈靖没什么办法只能等着。
信上除了政务上的事还写了两个孩子,老二陈青樱今年八岁了,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前阵子开春染上风寒,吃了半个多月的药,病好了但是有点落下咳疾,记得莱州有个老郎中有个专治咳疾的方子,看能不能要一副过来。
方菱一见信上写的内容,眼泪就落下来了,可怜儿女小小年纪,自己不能在身边照看。
李氏轻拍她后背安抚,“再等两个月就熬出头了,乡试结束就能回鄯州了。”
方菱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继续往下看,儿子青澜今年开始开蒙了,小家伙过完年六岁了,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如今能识一百多个字。
信的最末尾就是他用生疏的笔迹写的几个字:“阿母何时归家,孩儿好相您。”想字还写错了。
方菱捂着嘴又哭又笑,这孩子真是长大了,自己走的时候还尿床呢,一眨眼都会写字了。
看完信便把陈光叫了过来,让他去一趟莱州寻那个治咳疾的郎中开一副药方子,女儿的病是大事可不能落下病根。
陈光一个人骑马过去脚程快,十来日差不多就能到,拿了方子直接要驿夫送到鄯州。
另一封信是陈容写的,主要是来报喜的,林秋六月十八又生了个孩子,算算日子是去年十月份怀上的。
这次生产很顺利,没怎么受罪就生出来了,五斤六两是个大胖小子。
从信上就能看出陈容有多高兴,她自己因为生了两个哥儿,受了婆家十多年的白眼,长时间的压迫让她产生了重男轻女的思想。
如今看着儿子终于生了小子,心里可算是舒了口气,至少林秋不会再经历自己相同的命运。
信上说离着远,满月酒就别回去了,等秋天青岩和青淮考中举人回家的时候再见面。
说完林秋的事又提起林穗,询问他在府城现在过的怎么样?
陈容最惦记的就是老二,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幸好有大嫂一家。
信上嘱咐他在这边听李氏和王瑛的话,不要给他们添麻烦,手脚勤快些多帮着干点活。若是住的不习惯就早早回来,家里给他留了房间。
最后还托付王瑛帮忙在府城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替林穗说门亲事。
晚上林穗从铺子里回来,看完信红了眼睛,出来这么久他何尝不想念家里人。
小麦估计都快把他忘了吧,没想到大哥又生了一个,之前都没听他提起怀孕。估摸着那会自己刚被打小产,大哥怕说出来惹得他难受。
不过林穗不打算回县城了,出来见了世面才知道哥儿不必非得在家相夫教子,有不少人都出来做生意呢。
就拿府城来说,四五家成衣铺子的老板都是哥儿和女子,根本没人敢看轻。
林穗想着自己多攒点钱,以后有能力也开间铺面,倒时把娘亲和哥哥、哥夫接过来住。
陈容虽然说不用回去了,但礼数不能少,趁着休沐日王瑛和陈青岩商量了一下,二人决定比着小麦满月礼也小侄子给准备了一份。
王瑛还买了两匹颜色鲜亮的绸布,这布料柔软拿去给孩子做衣服最舒服,让林秋给两个小外甥做新衣服穿。
林穗也将自己攒的钱拿出了十贯换成银子一并让人送了回去。
*
七月中旬。
新房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有陈伯帮忙看着王瑛放心。
这几天过来看过一次,院子里已经清理干净,地上有碎了的砖块都换成了新的。
八口海缸没动,只把里面的水和泥淘洗了一遍,王瑛打算过段时间买几段藕埋进去,等明年春天就能开出新的荷花了。
房子上的瓦片换了不少,房梁和柱子都刷了一遍漆,防蛀防腐。
屋子里也新刷了白灰,虽不如现代墙面那般细腻,但也都是干干净净看着就亮堂。
新房这边除了堂屋有套红木家具,其他屋子都没有。
王瑛干脆把住的卧房都盘成火炕,只有几间客房定做了木头床。
其他的家具像五斗柜、炕柜、梳妆台等等都得重新打,王瑛找到给青芸定做嫁妆的木工坊一并定做,前后花了八十多贯。
再有十多天差不多就能完工,倒时挑个好日子搬过来。
立了秋,冰铺子的生意渐渐淡了下来。
白日里王瑛偶尔过去一次,平日大部分时间都是林穗自己看铺面。
他一个小郎经常一人在铺子里,长得好看又面嫩,不免惹得人惦记上。
斜对门的香烛铺子老板姓魏,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这人没事就来铺子里串门,一坐就是大半头。
刚开始林穗客气的招呼他,每次来都沏茶水,结果这人蹬鼻子上脸,今天竟然打听起林穗的婚事来。
“怎么一直没见过你家相公?”
林穗一直束着发髻,魏掌柜便默认他成了亲。因为只有成亲后的哥儿才束发,没成亲的哥儿大多梳着凤凰尾(低马尾)。
“死了。”林穗冷冷的说了句便回到柜台里面,端着账簿看起来。
“死了?这么年轻就死了,是出了意外还是得了疾病?”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是不买冰就请回吧。”
“我这不是问问嘛,可怜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不如跟了我罢,旁的不敢保证一个月最少给你五贯……”
林穗腾的站起身怒骂道:“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比我爹岁数都大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嘿,你还急了,我这是看得起你才提这么一嘴,多少人想上爷的床,爷还不乐意呢。”
“滚出去!”林穗气红了眼,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抄起旁边的门栓把他打了出去。
刚巧有熟人路过,见魏长贵捂着后背骂骂咧咧,“哟,魏掌柜这是怎么了?”
“呸,遇上个不知好赖的小蹄子。”
这人以为两人是那种关系,窃笑着说:“好好哄哄,莫要动了气。”
魏长贵摆摆手转身离开,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不知怎么传到了魏长贵娘子耳朵里。
这妇人也是个拎不清的,以为林穗勾引的自家相公,第二天便闹到了铺子里。
她来的时候王瑛和林穗在铺子里盘账,这阵子生意淡,王瑛总是隔着三五天才盘一次。
两人正数着钱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不要脸的骚蹄子,自己死了相公勾引起别人家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旁人穿过的破鞋谁能看得上!”——
作者有话说:林穗的正缘就要来了。
第146章
王瑛和林穗抬起头看过去,见那妇人站在铺子门口,明显就是在骂他们。
明明自己都没见过此人,王瑛转过头问林穗,“你认得她吗?”
林穗摇头,“不认识。”
王瑛起身走上前道:“这位大嫂,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妇人指着王瑛道:“你相公是不是死了?”
王瑛当即火了,立马指着她鼻子骂回去,“你相公才死了呢!我家相公在府学读书读的好好的,你何故咒他?”
妇人愣了一下,“那是我认错人了,那个小郎相公去世了吧!”
林穗点了下头,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你是魏掌柜的夫人?”
“好你个小骚蹄子,还知道他有夫人啊!”
王瑛皱眉将林穗挡在身后,“你说话注意点,再张口骂人我就不客气了!”
“你不客气,我还不客气呢!勾引有妇之夫,敢做出这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人说啊?”
林穗气的够呛,“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明明是你相公出言不逊在先,我将他撵了出去,怎得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勾引他?”
蠢妇人不相信,“我家相公怎么可能看上你?瘦的像根棒槌似的,还不知好不好生养呢。”
这话可戳到林穗的痛处,不等他开口王瑛抬手就把人推了出去。
“滚出去!你有能耐就管好你相公,再跑我们铺子闹就报官了!”
那妇人被推了一个趔趄,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大伙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小寡夫不检点,勾引人家相公还要打人。什么冰铺子,我看是暗窑子吧!”
不少人闻声过来看热闹,对着王瑛和林穗指指点点。
王瑛拿起扫把冲了过去,“再让你胡说八道!有能耐管好你家相公,跑别人铺子撒什么泼!”
“你打,你打,我侄子可是武平侯,打了我有你们好果子吃!”
“管你什么猴,敢污蔑我弟弟打死你我给你偿命!”
“哎呀~”妇人被打的抱头乱窜,旁边两个丫鬟婆子挡在她身前挨了王瑛好几扫把,最后落荒而逃。
等人走后看热闹的也散去,林穗忐忑不安道:“嫂子,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不用管她,咱们进屋去。”
到了屋里王瑛询问事情的经过,林穗把那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说完低着头扣着手指道:“都怪我不好,那日不该将人打出去,若是好好跟他讲清楚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你做的很好,遇上那样的登徒子跟他讲不通道理,好声好气没准他还觉得你欲拒还迎呢。打一棒子都轻了,要是我在这非给他打的满头大包!”
林穗笑了一声,情绪马上又低落下来,“她刚刚说侄子是武平侯,咱们得罪了她会不会被找麻烦?”
王瑛心里也没底,“管她呢,实在不行就去报官,我就不信黑的能说成白的!”
林穗愧疚地低下头,上次表哥被官府抓把他们都吓得够呛,这才刚过了多久又遇上这种事,时间久了铺子名声肯定受影响。
“别想那么多了,正好这几日生意不忙,关了铺子在家好好休息休息,等天气冷了咱们再卖菜。”
“哎……”
第二天铺子关了门,趁这功夫王瑛去新房那边看着室内装修。
临走时给了林穗两贯钱,让他跟青芸出去逛逛街,顺便买两身入秋穿的衣裳,省的在家里胡思乱想。
青芸也听说了铺子里发生的事,安抚他道:“别听那妇人胡说八道,咱们行的端做得正,那起子人爱嚼舌根就让她嚼去,就当是狗叫了。”
林穗牵起嘴角笑了笑,心情还是很沉重,一直担心那妇人叫她表弟武平侯来找麻烦。
表哥表嫂在府城站稳脚跟不容易,可千万别因为自己断了前程。
青芸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好了,别想那些事了,待会儿陪我去买些胭脂水粉,成亲的时候用。”
“嗯。”
两人收拾妥当出了门,今天天气不错秋高气爽,尽管气温依旧热但吹的风不再黏腻,街上能看见不少逛街的妇人和郎君。
二人沿着正阳街慢慢溜达,路过卖糖水的摊子,陈青芸买了两碗糖水,二人坐在街边的小杌子上,一边喝一边看来往的行人。
“还有两个多月就成亲了,想想就觉得紧张,也不知道成亲后什么样……”
林穗温声道:“刘家伯父和伯母都是好人,刘公子对你也很上心,成亲后肯定和和美美的。”
“万一都是假象呢,万一嫁过去就变了怎么办?”
“不会的,有表哥和表嫂在,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倒是,刘家人要是敢欺负我,我哥不敢说,嫂子绝对能拎着菜刀冲过去。”
林穗失笑着点头,想起昨日表嫂帮自己出头也是拎着扫把就冲了出去,遇上这样拿他当亲弟弟照顾的表嫂,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心里愈发觉得不能给他找麻烦,这件事一定要自己想办法摆平。
喝完糖水二人继续溜达,到了脂粉铺子青芸买了一盒胭脂,一盒粉膏,一共花了二百多文,胭脂盒子是陶瓷做的,上面还画着美人,看着精致又漂亮。
古代的脂粉跟现代的差不太多,都是为了遮盖脸上的斑纹的。不过粉膏的颜色特别白,胭脂又特别红,平时普通人鲜少涂抹,非得到了正式场合才涂抹。
而且胭脂水粉并非是女人的专属,男子也可以涂抹,听说朝中祭祀的时候就连皇上都要涂抹盛装打扮呢。
从铺子出来二人又去了成衣铺子,林穗来府城的这大半年个子长高了不少,之前的衣服袖口和裤腿都短了,正好买两身新的替换着穿。
他看的衣服颜色都比较暗,布料也粗糙,一身衣裳才二百多文。
“掌柜的,麻烦拿这身试一试。”
青芸道:“这颜色太老气了,不适合你,还是旁边那件天青色的好看。”
林穗摇头,“就要这身吧。”自己要是穿的朴素一些兴许就不会招惹是非了。
老板找了套合适的尺寸递给他,“郎君进去试试吧。”
林穗拿着衣服进了屋,不多时穿着土黄色的衣衫出来,整个人被衬得灰扑扑的,脸色都不如之前好看了。
“哎呀,这个色太丑了,显得你看起来老了七八岁。”
林穗对着铜镜打量倒是挺满意,“就要这件了,还有同样的吗再来一套。”
从成衣铺子出来林穗先把青芸送回家,自己找借口说要去新房那边瞧瞧,一个人出了门。
他先去了魏家的香烛铺子,打算给魏掌柜道个歉,让他和夫人好好讲讲,莫要再去他们铺子胡说八道了。
结果来的时候铺子里只有一个小伙计,昨个魏长贵回家被他娘子挠了满脸花,出不了门了。
找不到人林穗咬了咬唇打算直接找那个武平侯。自己曾在清风观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把事情讲清楚若真要怪罪就怪在自己身上,莫要找表哥嫂子的麻烦。
难为他人生地不熟的四处打听,竟一路真的打探到了武平侯府。
林穗站在门口看着高高的门匾,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上前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角门探出个人来,“你找谁?”
林穗立马紧张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找武平侯,有有有要事!”
门房上下打量他道:“有拜帖吗?”
“没有……”
“那你请回吧。”
林穗连忙上前挡住门道:“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找侯爷,麻烦您进去通报一下吧。”
门房道:“哎,你别把脚伸进来,待会儿给你夹坏了!”
林穗没办法了,跪地磕头道:“求求你了!”
门房也是个实诚人,被他一跪吓得连忙躲开,“你快起来吧,侯爷现在不在府上,你真要找他就去西边的军营去问问,兴许能找到。”
“多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门房赶紧把门关上,心道也不知这小哥跟侯爷什么关系,还从未有哥儿来找过侯爷呢……
林穗得了消息便朝城西的军营处走去,军营离着城中特别远,平日骑马要两刻钟,林穗步行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他又累又热两个脸蛋通红,擦了擦额头的汗壮着胆子走上前道:“我找武平侯,劳烦军爷帮忙带个话。”
几个守门的小兵见他是个哥儿倒也没驱赶,围着他逗话玩,“你找我们侯爷做什么啊?”
“有非常重要的事。”
“嘿,多重要啊?是关外来了蛮人还是城外闹了匪患?”
林穗支支吾吾说不出,只求他们帮忙通报一声,自己一定要见到武平侯。
这边围着人不一会就引起田百户的注意,他上前将几个小兵油子撵走,询问林穗的来意后,“你在这等一会,我进去给你带个话,侯爷见不见你就不知道了。”
“多谢军爷!”
老田满脸兴奋的跑进军营,李穆正跟几个部下谋事,突然被敲门打扰皱着眉让人进来。
“侯爷,外头有人找您。”
“没空。”
老田挤眉弄眼道:“是个小郎。”
旁边几个人老兵痞子一听瞬间支棱起耳朵,“什么小郎?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模样?”
李穆也是一脑门子雾水,“什么小郎?”
田百户道:“年纪不大,长得可俊了,指名道姓的要找您,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
大伙哄的一下炸了锅,“侯爷不厚道啊,什么时候有了相好还藏着。”
“走走走,过去瞧瞧去!”
“别他娘的胡说八道,你们在这待着,我过去看看。”
第147章
李穆来这一路上想破头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个小郎。
他每天生活固定两点一线,除了回家吃饭看孩子,平日就是去军营练兵,根本没时间去别的地方。
走到军营门口,终于看见外面站着的人。
李穆脚步一顿,觉得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仔细打量才想起来曾在清风观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这人来找自己做什么。
林穗也看见武平侯了,今日他穿着轻甲显得有些健壮,加上身量十分高,宛如一座小山似的走过来。之前鼓起的勇气在见到这人的容貌之后烟消云散,林穗甚至扭头想要逃跑。
李穆长得不丑,浓眉大眼可以称得上英俊,但是他左眼上那块青黑色的胎记遮住了半边眼,加上久经沙场的气势,那可是实打实杀出来的血气,普通人根本不敢直视。
“你来找我何事?”
林穗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求侯爷恕罪,莫要去找我哥哥嫂嫂的麻烦……”
“什么?”他声音太小李穆没听清。
林穗咬着唇撞起胆子又说了一遍,“求侯爷莫要去找我哥哥和嫂子的麻烦。”
李穆挠挠头,心道自己耳朵也没出问题,怎么就听不懂他说的话呢?他哥哥嫂子是谁,自己何时找过他们麻烦?
“你先起来说话。”
林穗缓缓站起来,走来这一路被大太阳晒的有些头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只大手托住他的胳膊把人扶稳。
林穗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多谢侯爷。”
不远处几个将领看见这一幕,都嗷嗷的起哄,捏着嗓子学道:“多谢侯爷~”
李穆脸更黑了,回头指了指他们,转头对林穗道:“去旁边屋里坐下说吧。”
林穗不敢拒绝,跟在李穆身后进了看营门的小屋子里,李穆让他坐,林穗只敢搭半个屁股,浑身紧绷着恨不得随时准备逃跑。
“你刚才说什么别找你哥嫂麻烦,你哥嫂是谁,为何这么说?”
林穗估计魏家娘子还没来得及跟武平侯说这件事,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底气,便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魏掌柜的夫人说是您姑姑,还说要叫你来抄了我嫂子开的铺子,小人实在没办法了,这才过来找到您,还请侯爷高抬贵手饶了我们罢……”林穗说完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快起来。”李穆将人拉起,见他哭的梨花带雨,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脸。
“谢,谢侯爷。”林穗抽噎的接过来。
“既然如你所说,本侯爷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自然不会去找你们麻烦。”
林穗惊讶的抬起头,“真的吗?!”
李穆点头,魏掌柜的夫人确实是他姑姑不错,但他早就跟父亲那边断了关系,连带着这个姑姑也许多年没走动过,根本都不记得这号人,没想到她竟然敢打着自己的名头在外面作恶。
“此事你放心吧,我会派人去敲打他们,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们铺子的麻烦了。”
“多谢侯爷,谢谢您!”林穗终于放下心,脸上也多了几分感激的笑意。
他本就长得俊,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同情心,李穆一想到他年纪轻轻就丧夫,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你一个人过来的?”
林穗点点头,“先去了您府上,没找到人一路打听过来的。”
这样柔弱的一个哥儿,独自一人跑了这么远到军营寻他,就是为了不连累哥嫂,心里又多了几分好感。
“待会儿我叫人赶车送你回去。”
“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李穆不容拒绝道:“这边偏僻,路上可能会遇上歹人,你一个小郎太危险了。”说完招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田百户过来。
“老田去套辆马车,把这小郎送回去。”
“哎!”田百户笑呵呵的去套车,不多时赶着一辆拉军备的平板马车过来,“郎君上车吧。”
这平板车底盘太高,林穗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站在后面李穆看不下去,一只手扶住他的腰直接把人送了上去。
林穗窘的脸颊通红,细若蚊鸣的道了声谢,“多谢侯爷……”
*
另一边家里都不知道林穗一个人去了军营。
王瑛在新房安顿完便回了家,结果到家没看见林穗,只看见青芸在院子里晒衣裳。
“穗弟呢?”
青芸道:“他不是去新房了吗?”
“没有啊,这一上午都没看见他。”
陈青芸挠头,“他自己说要去新房找你的……”
王瑛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莫不是去找魏掌柜的讲和去了?
“我先出去一下,娘问起来就说我去铺子了。”
王瑛叫上田驹和马占东急匆匆的朝魏家的香烛铺子杀了过去,这一路上王瑛心急如焚,生怕林穗做傻事。
他没受过教育,想法又简单,加上被前夫一家长期的打压和磋磨,养成了自我否认的性格,习惯把所有的错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又不爱给他们添麻烦。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三姑交代啊……
到了魏家的香烛铺子,王瑛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你们老板呢!”
伙计认得王瑛,连忙道:“老板不在,您有什么事?”
“刚才我家弟弟是不是过来了?”
伙计回忆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来过,说要找我们掌柜的,我说不在他就走了。”
王瑛不相信,“魏掌柜真不在?”
“真不在,今个早上是掌柜夫人来开的门,她把钥匙扔给我就回去了。”
王瑛见他不像说谎的模样,带着二人出了铺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头大如斗,府城这么大去哪找人呐?
“咱们分头打听,田驹你去正和街,马钱子你去正通街,我在这正阳街找,逢人就问问看能不能找到。”
“是。”二人腿脚麻利的跑走了。
王瑛开始沿着大街询问,从晌午一直问到下午一直杳无音讯,正当他绝望之际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嫂子,嫂子!”
林穗抬起头看去,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上面坐着的赫然就是林穗!
“军爷劳烦停一下车!”
“吁~”田百户勒住绳子,“小郎君下车慢一点。”
林穗扶着车辕慢慢跳下来,“多谢军爷。”
“不客气。”田百户调转车头走了。
王瑛急匆匆的跑过来拉住林穗上下打量,“穗弟你去哪了?家里找你都找疯了!”
林穗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嫂子,让你担心了。”
王瑛见他这幅模样也不忍心多苛责,“你去哪了,刚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林穗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独自去军营寻找武平侯的事说了出来,“他答应我不会来找咱们铺子麻烦了!”
王瑛听得心惊肉跳,这么远的路程他竟然一个人走过去了,没想到还真见到了武平侯。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啊。”
“我知晓了……”
王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们,但是你还小呢,万事都有我们大人想办法,你不用跟着操心。”
林穗听得鼻子发酸,偷偷抹了把眼泪,有嫂子在真好。
也不知武平侯那边说了什么,没过几日魏掌柜带着夫人带着礼品亲自登门道歉。
东西王瑛没收,只要他二人在门口大声说自己污蔑了林穗,帮他澄清。
魏掌柜窘的老脸通红,站在门口张不开嘴,倒是他夫人喊了两嗓子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她那个丧门星的侄子不知从知道这件事,这么多年都没走动过,昨天突然登门造访,把二人恐吓了一顿,说她再敢拿他名头出去惹事,就将他家两个儿子绑去军营当兵去。
吓得魏夫人魂都快飞了,第二天赶紧扯着相公来王家冰铺子道歉。
*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时间一晃也来到了七月末,陈青岩他们就要参加乡试了。
八月初八是乡试的日子,今年是三年一届的大考年,全州府各地的考子都齐聚府城等待参加这次考试。
有得离着远的恨不得提前半年就来了,在府城租下房子慢慢等,还有来得晚了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城中客栈都住满了,甭说大通铺就连柴房恨不得都住上人了。
大街小巷都能看见身穿儒袍头戴儒帽的学子,茶楼酒肆谈论的也都是乡试相关的话题,考试氛围非常浓郁。
田阳县的两个表哥也来了,二表哥李禀辰今年参加乡试,这是他第三次参加,大表哥李禀文陪着他过来考试。
本来大舅也想过来的,结果这几日犯了腰疾,疼得下不来床,没办法只得让两个儿子来了府城。
二人还带了不少东西,按照之前信上留的地址,一直寻到租的那间院子。
结果来的时间发现大门紧闭,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人去楼空。
李禀辰疑惑道:“咱们没走错吧?”
“没错啊,就是这条西子胡同第七户人家,门口有颗枣树。”
“那怎么没人呢?”
兄弟俩脸色都露出担忧的神色,之前姑姑在信上说家里一切都好莫不是搪塞他们的?
刚巧附近有邻居出来,李禀文连忙上前寻,“老伯,这家之前是不是住着一户姓陈的人家?”
老头道:“哦,你说之前的租户吧?听说买了新房搬走了。”
李禀文面上一喜,“您老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吗?”
“还在这条胡同,前头第三户人家。”
二人急匆匆的赶过去,上前敲了敲门,半晌终于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陈伯看着门口的两人愣了一下,“二位……是田阳的表少爷?”
“您老还记得我们呢?”
陈伯连忙打开大门,“快进来!郎君,老夫人,表少爷来了!”
第148章
屋里李氏闻声连忙起身,急匆匆的出了屋子,穿过垂花门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侄子,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禀文,禀辰你们怎么过来了?”
二人拱手道:“见过姑母,二弟今年也打算参加乡试,刚巧姑母你们在府城,便投奔您来了。”
“快进来。”二人跟着李氏朝后院走去,路上悄悄打量四周,看来姑母和表弟他们在府城过的还好,放心了许多。
不多时王瑛也出来了,双方见了礼,王瑛还记得这俩表哥,元宝满月的时候他们来过,一晃都过去两年多了。
李氏叫下人沏茶,自己则询问起老家那边的情况。
“大哥和嫂子身体还好吧?去岁送来的信上也没写,我一直惦记着。”
李禀文道:“我娘身体好着呢,我爹就是腰不中,早些年受过伤落下了病根,到了阴雨天就犯病,原本打算跟我们一起来的,结果临走前两天又犯了腰疾就没来。”
李氏一听心里揪了起来,“没找郎中好好瞧瞧吗?”
“看过了,郎中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开些温补的药吃着,祛不了病根。”
王瑛道:“这次乡试结束后在府城转转,看有没有治腰痛的郎中给开几副方子。”
二人点头应下,李禀辰道:“怎么不见青岩表弟他们?”
“府学还没放假,可能还得等几日才能回来,前院有客房,你们先安心住下来,等他们回来再一起读书。”
舟车劳顿大半个月,二人都疲惫不已,陈伯带着二人去安顿住的地方休息,晚上再一起吃顿饭。
*
一直到八月初三,府学才放了假,最后五天给学生们自行安排调整心态。
临行前,院长召集了所有即将参加乡试的考生讲了一次话。
“诸生听之:
夫学如耕田,勤者获粟,惰者芜其亩;思若浚井,深者得泉,浅者涸其源。
今考期将至,尔等焚膏继晷,砥志砺心,勿使光阴虚掷,韶华空负。
昔苏秦刺股,终佩六国相印;匡衡凿壁,卒成一代经师。非其天赋异禀,实乃力学不辍。
尔辈青春正茂,志气方刚,当效古人笃学之志,不负师长之望,父母之托。
然考试者,非仅为争名次之高下,实乃验所学之浅深。故宜沉心静气,慎思明辨,勿躁勿慌。
答问之际,如泉涌而笔随;审题之时,若镜照而神会。得失荣辱,皆存乎一心,但求无愧,何虑其他?
勉哉诸生!愿尔等挥毫如风,答卷似雪,蟾宫折桂,雁塔题名,吾当置酒以待,共贺成功!”
考子们心潮澎湃热泪盈眶,齐声道:“喏!”
府学放假学生倒也没全都回去,大部分外地的考子依旧借住在府学,不然现在很难找到住的地方。
为了方便这些学子们生活,府学的食堂依旧供应饭菜,还有夫子帮忙指导答疑。
陈家三兄弟倒是不需要留在府学借住,毕竟这边的环境不如家里。前几日刚搬到新买的院子,这边比租的房子更宽敞。
王瑛还特地给他们三留出一个读书写字的大书房,中间可以用屏风挡上各自独立,也可以挪开一起讨论问题。
回到家,陈青岩看见两位表哥到访,十分高兴,拉着他们询问了半天。得知二表哥今年也参加乡试,几个人便兴匆匆的讨论起来。
大表哥李禀文不考了,他今年二十八岁,家里大儿子都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能下场试试了。加上这几年混迹官场,早就荒废了学业,所以早早就放弃了科举这条路。
不过弟弟倒是始终如一的读着书,前两次乡试失利都没能影响他的心气,每日起早贪黑很是不容易,希望这次能得偿所愿。
陈青松因为今年不参加乡试没什么压力,放了假就开始领着元宝在家疯玩。
陈青岩和陈青淮、李禀辰三人则起早贪黑的做试题,连着粱伯卿都跟着一起熬夜早起,十分费老头
*
距离乡试还有最后三天。
大清早刘昌邑的娘坐车过来了,邀请李氏和方菱去清风观拜拜文昌帝君。
二人早就有此意,赶紧换上衣服和登山穿的鞋子,三人坐车出发去了城外的清风观。
跟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次来清风观好热闹,马车刚停到山下就碰上不少人,大多都是来拜文昌帝君的。
三人慢慢的朝山上走去,走到半路遇上卖平安符的,正是上次卖水的小丫头,她倒是挺会做生意。
“几位贵夫人吉祥安康啊,买块文昌帝君的平安符吧,保佑您家公子顺顺利利的考中举人。”
李氏接过平安符,木头牌小儿巴掌大小,正面是文昌帝君的画像,背面是平安二字。
一块平安符十文钱,三人一人买了一块全当图个吉利。
到了山上道观里,好家伙平日里冷清的文昌殿今天排上长队了,几十号人拿着香等着进去祭拜。
丫鬟和婆子去捐了香火钱,不多时抱着三捆高香去排队,想来是一家捐了十贯钱。
排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轮到她们,三人拿着香进了文昌殿,先将香插在大大的香炉上,然后开始跪拜。
秦芙蓉小声嘟囔道:“这么多人来求,也不知他老人家能不能听见。”
李氏双手合虔诚的十对着神像拜了拜,“图个心安罢了,能不能考中全凭个人的本事,只盼着他们能顺顺利利的答完卷子。”
方菱也跟着拜了拜,“是这么个理。”
拜完神仙三人又去找清风观的观主看了看卦相,三人爻的卦竟然相同都是泰卦。
老道长捋着胡子道:“好卦相,皆是大吉大利,心中所求之事尽能如愿。”
秦芙蓉一喜,又捐了三十贯香火钱,盼着儿子真能如道长所说此番乡试能考中举人!
*
还有两天就要乡试了,这几日几个人的吃食格外小心,尽量吃些简单健康,容易消化的食物,避免考试那几天突然闹肚子影响发挥。
到了考试前一日,粱伯卿就不让三人再看书了,好好休息睡个好觉,养精蓄锐等待考场上一鸣惊人。
晚上陈青岩躺在床上,王瑛正在给他收拾考篮。
选了三只他平日用的顺手的毛笔,两块墨条加一块砚台,王瑛还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毛笔中间、砚台缝隙以及墨条的周身,防止有人加害相公。
陈青岩静静的看着烛光下的夫郎,橘黄色的灯光将他勾勒出一条金边,让他多了几分神圣的感觉。
这人好像专门为了拯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从刚开始的格格不入,到逐渐适应下来,如今已经成为自己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收拾好了吗?过来睡觉吧。”
王瑛把东西放进考篮里盖上青布,爬上床贴着他躺下。
“明天考试别紧张,能把平时的水平发挥出来就稳了。”
“嗯,我知晓。”陈青岩把玩着王瑛的手指,心道明明比自己还紧张。
“若是分到臭号也别气馁,实在不行咱们就再等三年,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等久一些,千万别泄了心气。”
“哎,放心吧。”
王瑛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深吸一口气缓解心里的焦虑感,怎么感觉比自己高考的时候还紧张。
记得上一世高考的时候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考完了,上午考完试下午回家帮外公外婆收拾了半晌菜园子,一点都没紧张。
后来分数下来了,六百二十分,刚好够上他们本地的一所二一一大学,王瑛便直接报了名,正好能在家守着两位老人。
回想起前世的事恍如隔世,听着身边人的绵长的呼吸声,自己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半睡半醒间做了个梦,王瑛梦到自己回到了清水镇的庄子上。
上午在庄稼地里给村里的百姓看了看麦子,教他们怎么预防病虫害,快到晌午的时候青芸过来给自己送饭。
王瑛便在河边洗了洗手,洗着洗着突然发现河里游来了许多鱼,这些鱼又大又肥在河里不停的蹦跳。
急的他连忙跳下河去捉鱼,可这鱼怎么捉都捉不住,王瑛便跟着一起往前跑。直到跑到桥边,看见一条金色的大鲤鱼从水中一跃而起直接越过了桥,跳到河另一边游走了。
王瑛在梦里还喃喃道:“这莫不是鲤鱼跃龙门?”
*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家子人都起来了。
陈青岩换好深蓝色的儒服,束好头发,带上儒帽,一身清清爽爽的走出来。
陈青淮和李禀辰穿的跟他一样,这学子服是考试必须穿的,相当于校服一样,凡是参加乡试的都会准备一身。
跟县试不同,乡试在八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里边只穿一件亵衣就行,不用多穿衣服。
乡试一共考三场,共计九天,这九天考子是不能离开考场的,吃喝拉撒全都在考场内进行。
所以每个人还要准备好这九天的干粮,大部分人带的都是面饼子和肉干,这东西放得住。
陈婶子也给三人烙了大饼,每人十张饼子,一张饼差不多够吃一天的。
肉干都是自己家做的,王瑛提前用香料腌制好,然后上锅蒸熟再晾干。这样做出来的肉干不仅存放的时间长,吃起来味道还好。
考场内供应热水,所以不需要带水囊,只要拿上杯子就行。
除此之外四婶还给每个人准备了一袋药包,里面有提神醒脑的薄荷片、有止泻和治头疼脑热的药丸子,还有防止蚊虫叮咬的药膏。
这些东西是上次陈靖信上特地嘱咐的,他当年参加乡试就遇上有考子中途害病,不得不放弃考试的,带上这些东西有备无患,毕竟耽误这一次还要等上三年。
全都准备妥当,一家人送着三位考生上了马车朝贡院走去。
第149章
贡院在城中的东南方向,这一路能看见许多考生都在朝这边走来,不多时就排起了长队。
陈青岩和陈青淮有些着急,“前面怎么不动了,会不会耽误了时辰啊?”
李禀辰因为参加过两次经验比较丰富,安抚两人道:“不会耽误的,咱们第一天过去主要是点名,搜子,然后找到自己的号房,检查号房是否有漏的地方。”
八月雨水少,但也难免有特殊的情况,前两届乡试就遇上大雨,一半的号房都漏水,导致半数考生的卷子都被泡烂了。虽然最后朝廷准许重考,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检查好。
陈青岩道:“第一天不发试题吗?”
李禀文摇头,“六七百号考生,光搜身就得搜上几个时辰,再安顿妥当基本上大半天都过去了,哪还有时间发卷子考试。”
“六七百人呐?”陈青淮有些惊讶。
“这还是少的呢,上一届更多,大概八百多人。”这场洪水使得不少地方受灾严重,所以考试的人也少了许多。
粱伯卿没跟他们一起走,先去了卢老家里,二人结伴去了贡院。
贡院附近有间茶楼,是卢老的弟子开的,提前留了一间靠窗的屋子。
二人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长队,卢仲奇捋着胡子道:“每次乡试看见这些考子都感觉好像回到了当年……”
粱伯卿摆手,“我可不想回去。”
他就参加过一次乡试,然后搜子的时候就被驱赶出考场,那种感觉时隔三十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卢老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不提了,不提了,倒是今年参加乡试的考子照比往届少了不少。”
“北方的考子历来都比南方少,扬州府上次乡试是两千一百人,估计今年人数更多。”盛世就是这般,人才越来越多,竞争也越来越激烈,数万个考生只取前两百名。
寅时末王瑛他们才挤过来,刘家夫人提前订好了酒楼雅间,一行人直接去了二楼。
来的时候秦芙蓉和两个女儿已经到了,正站在窗边朝下面张望。
这处雅间的位置好,视野开阔,大家伙在屋里就能看见下面排队的秀才们。
王瑛离老远就看见陈青岩和陈青淮,以及李家表哥和刘昌邑。
四个人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得出表情都很轻松,没有考试前的紧张感。
倒是楼上的几个妇人一个比一个紧张,李氏是三人中最紧张的,身体都微微发抖,抓着青芸的手嘟囔道:“阿弥陀佛,文昌帝君保佑我儿一举高中。”
秦芙蓉的倒是还好,儿子才十八岁,这次考不中再等三年也不迟,等考完试就把婚事办了,先成家再立业。
方菱的想法跟她差不多,不管青淮这次能不能考中,考完她都得回鄯州了。
自打上次送来信她便日日睡不好觉,总惦记着女儿的咳疾,也不知陈光有没有找到药方给送回去。
王瑛也紧张,不过照比她们好一些,目光始终放在陈青岩的身上,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辰时左右贡院的钟声响起,钟鸣沉闷悠长,震得旁边树上的鸟儿纷纷飞起。
站在外面排队的考子们也停下议论的声音,所有考子按照各县所属依次排好队伍。
陈青岩和陈青淮都是龙泉县,二人找到县城的队伍,还看见不少熟人,其中有几个也在府学念书。大家简单的打了声招呼便沉默着排队等着入场了。
李禀文回到田阳县的队伍,这边好多人都是他同窗,大家小声议论起这次乡试来。
“听闻府学今年有几位非常厉害的考子,不知这解元会花落哪家?”
“你说的是那个小三元吧,他还是是粱柳芳的弟子,这次乡试怕是能拔得头筹。”
“对对对就是他,听说他还有个弟弟也是才高八斗。”
李禀文站在旁边没出声,心里暗道这两人可都是自己的表弟,颇有些与有荣焉。
另一边刘昌邑则跟府城的秀才们站在一起,年轻的几乎都是熟人,旁边那些上了年纪的秀才他不认识。
这些人都是考了好几次不中的,因为府学只许念六年,两届不中就不能继续在里面读书了。
其中一位老者更是考了不下十次中,头发已经花白,看起来比他父亲年纪都大。
刘昌邑在心里感叹,这么大年纪都不知道能不能看清卷子上的字,他师父卢老现在眼睛就花,字稍微小一些都看不清。
一直等到辰时一刻左右,贡院的大门才打开。
府城的学子是最先点名进去的,三百多人浩浩荡荡的排着长队朝大门走去。
因为人数众多,一个一个的搜得搜到明天早上,所以分了三个入口,三名学子同时入场搜身。
刘昌邑还没准备好就点到他的名字了,二楼秦芙蓉紧张的揪着手帕,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
隔壁房间刘大人也同样如此,今日他约了几个同僚一起过来的,尽管面上不显,但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儿子搜子的时候出现意外。
看着儿子进去后半晌没有被赶出来,吏官又叫了下一位考生入场,心这才落了地。
府学这边光搜子就搜了近两个时辰,其中有两人在身上搜到小抄,被撵出考场再不许参加科举。
后面的考生看到二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模样,吓得脸色苍白,那些怀有侥幸心理的人赶紧把提前藏好的抄子丢掉或者直接吃掉,免得后面被查出来不能再考试。
待府城的秀才们都进去后才开始轮到各县的考生。
整个冀州府一共十七个县,此次来参加考试中,人数最多的县城大概六十多人,最少的才七个人,照比府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古代教育就是这般,大部分资源都集中在有钱和有权人的手里。寒门难出贵子,就算头脑聪明没有人开蒙,一辈子也离不开那一片土地。
所以陈青岩对师父的感激之情等同于父母。父母给了他生命,粱老则扶着他一路走上科举这条路,不图回报,受益终身。
巳时左右终于轮到龙泉县的考子们入场,随着考官一声:“龙泉县,清水镇,陈青岩。”
“学子到!”陈青岩清亮的声音响起,他昂首挺胸拎着考篮一步一步坚定的走进考场。
同县试和府试不同,乡试检查更加严格,吏官会带着他进一个用粗布围着的简易屋子里。先命他脱掉鞋袜,解开头发,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
没错,连亵裤都不许穿,每一条奇葩的规矩背后都有更奇葩的原因。
天武年间曾有一名考生在大腿内侧写抄子,要不是小解的时候被监考官发现就被他钻了空子。
自那以后乡试所有考生必须都把衣服脱光检查,防止有人在身上写小抄。
身上检查完,衣服翻检完才准许陈青岩穿上,继续检查考篮,笔墨砚台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检查到了。
食物也没放过,十张大饼每张都撕开,怕其中夹带抄子。
确定没有问题给陈青岩发放了号牌,让他拿着去自己的号房。
陈青岩看了眼号码,三百七十八号,三十间号房为一排,算下来应当是第十三排,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找到自己的号房。
谢天谢地号房不在厕所旁边,而且离着还挺远的,这就是最幸运的事!
虽然八月天气已经不那么炎热,但六七百号人在贡院考九天,九天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
小解有恭桶还可以忍耐一下,大便就必须得去茅房了,时间久了堆积的粪便如小山,发酵一下那味道简直跟生化武器差不多,不光刺鼻还辣眼睛。
之前就有不少考生因为被分到臭号直接被熏晕过去,最后不得已终止考试,即便不晕也很难发挥出正常水平。
陈青岩放下考篮开始检查自己的号房,每间号房都是一样的,大概有三四平米大小,正前方是一条两尺宽,六尺长的木板。
这板子用途可大了,白天答卷的时候架在前面做桌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拿到后面铺上就是一张简易的单人床。
旁边有一把木头凳子,陈青岩坐上去试了试还算稳当。
提起这个凳子还有点缘故,二表哥李禀文上次乡试的时候坐的凳子有点瘸腿。
当时检查的时候没注意,结果考试的时候坐上去难受的要命。必须腰腿要用力支撑才能保持平稳,以至于考到第六天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最后没能考好。
试完凳子陈青岩又起身检查了一下房顶,听说贡院今年修整了号房,上面的瓦片都是新换的,看着没什么问题。
陈青淮排在他的后面入场,号房隔了四间,是三百八十二号,他也同大哥一样按照表哥事先教的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号房。
全部检查完确定无误后便安静的坐下等待后面的考生入场。
龙泉县算是比较靠前的县,后面的考子估计下午才能排上号,李氏和方凌他们见人都入了场这才放下心。
一行人晌午在酒楼吃了顿饭,然后各自回家等待。
这九天里面的考子受罪,外面的亲人也同样煎熬,王瑛留了二顺在贡院旁边看守,若是有事或者有人提前出了考场方便接应。
第150章
陈青岩他们去考试,王瑛和林穗则照常开铺子。
前段时间因为魏掌柜的事加上搬新房,铺子关了几天门,今天开了门一上午都没客人。
冰就是这样季节性的商品,天气热的时候供不应求,天气一冷就没人买了。
不过王瑛也不着急,这几个月的收益已经比寻常铺面一年赚的利润都多,加上他这些冰都是自己冻的,算是没本的买卖,怎么算都是赚的。
一直等到下午突然来了桩大买卖,城中李老员外去世了,派下人来订了二百块冰。
三百文一块,这些冰加起来就是六十贯钱,都快顶上普通铺子一个月的收入了。
交完定钱,王瑛立马让人去送冰。
马钱子和田驹拉了十块冰先送过去,之后每日早中晚各送一次,一直送到第七天出殡才停,用的冰块钱倒时多退少补。
这李老员外还有另一层身份,就是武平侯李穆的祖父。
尽管李穆早已跟父亲断绝了关系,但亲爷爷去世没有不去的道理,若是被人提起来,会在背后戳脊梁骨。
所以当天下午就带着娘亲和女儿回了李家,结果进门的时候主母派人拦着他不让进门,亲戚们在旁边劝说了半天,最后才许李穆带着女儿进来,他娘罗氏既离开李家便再不能进来了。
李穆转身就要走,结果被他娘拉住,“穆儿不能走,她就是想借此污了你的名声。”
皇帝重孝,李穆作为一个破例被封侯的武将,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呢,但凡走错一步立马就被被人参一本。
李穆思虑半晌也明白过来,“委屈娘亲了。”
罗氏摇摇头,“不委屈,娘也不愿见到那些人。”
早些年因为生下李穆,罗氏在李家受尽白眼,夫君冷落夫人欺辱,最苦的时候冬天连炭火都没有,娘俩围着被褥数着日子煎熬。
如今儿子将自己接出来,吃穿不愁身边还有人丫鬟婆子伺候,哪里受委屈。
罗氏交代了几句便坐马车回了家,只有李穆抱着闺女进了院子。
自打三年前他大闹一场,就再也没回来过这边,看着院子里熟悉的景色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他自小生活过的地方,却也是遭受苦难最多的地方,如今看着院子里那些熟悉的面孔,恶心的胃里直翻腾。
“三少爷请过来更衣。”
老奴上前要接过他怀里的女儿,李穆将孩子向后躲开,“不用,我抱着晴儿进去。”
更衣不过是在外头套上一件麻衣,腰上系条白色的布,他不是长子长孙,不需要带孝帽子,女儿也只是简单的围了块白布。
到了灵堂地上跪了一大片人,几个姑姑拉着长调在那哭,主母姜氏也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假惺惺的往出挤眼泪。
唯一伤心的大概只有他爹,照比三年前苍老了不少,胡子都白了。
看见李穆也没像之前那般非打即骂,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指着旁边道:“给你祖父烧点纸吧。”
李穆跪下将女儿放在旁边,“给太祖父磕头。”
小晴儿便乖乖的磕头,两人磕完头李穆开始烧纸。
其实祖父对他也不怎么样,李家是个大家族,人丁兴旺,他们这一房光孙子就有四个,二叔家也有三个小子,三叔家也是三个。
这么多孙子自己既不占嫡也不占长,加上脸色天生带了一块青痣相貌丑陋,所以李老太爷根本不喜欢他。
记得有一年过年,他同几个兄弟过来给祖父拜年,老爷子挨着给压岁钱,唯独到了他这直接略了过去。
当时还年幼的小李穆别提多伤心了,回到娘那哭了半日,夜里做梦还在抽噎,惹得罗氏也跟着难过,为此还病了一场。
回想起过去的桩桩件件,没有一点是值得他怀念的,只有恨意。
烧完一捆纸李穆便带着女儿出了灵堂,大哥李琛走上前跟他寒暄了几句。
他算是李家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早些年还背着娘亲暗中接济过李穆母子,当年他被父亲送去军营的时候李琛还跪地苦求过,所以李穆一直记得他的好。
“三弟有日子没见了,近来在军中可还好?”
“劳烦大哥惦记,一切安好。”
“哎……这些年苦了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恨娘和爹,可毕竟……”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你也莫要再提了。”
李琛点点头,“这是晴儿吧,都这么大了。”
李穆捏了捏女儿的小手,“叫大伯。”
小晴儿摇摇头将头埋在李穆的胸口。
李穆道:“这孩子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倒是什么都能听得懂,不知为何一直都不开口。”
“没找过郎中看看吗?”
“看过了,郎中说她嗓子没事许是开口晚。”
李琛摸摸晴儿的头发,“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你没想过再找一个?也好有人照顾她。”
“再说吧,就算找了不是自己生的,也未必尽心尽力。”
两人说话的功夫李琛家的几个孩子也出来了,他育有三个儿子,老大今年七岁,老二和老三是双生子今年都是五岁。
晴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同龄的孩子,挣扎着要下来跟他们一起玩。
李穆犹豫了一下,将女儿放下,“只许玩一回,待会儿送你回家。”
晴儿点点头,然后笑着跟三个小哥哥跑到院子里玩。
李琛道:“放心吧,有婆子看着不会有事的,晴儿这孩子许是被养得太孤独了所以才不说话,兴许跟几个哥哥玩一会就开口了。”
李穆看着女儿的笑颜眉头舒展开,也许真如大哥所说的这样。
李家的三个孩子大多时候都是养在老夫人身边,所以性格并不随李琛,表面上热情的邀请晴儿一起玩,等大人看不见便露出本来的面目。
老大道:“你是哑巴吗?”
晴儿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叫大哥吗?”
晴儿依旧摇摇头。
老二和老三坏笑一声,伸手去扒晴儿的嘴,“她是不是没长舌头啊?”
晴儿捂着嘴转头就跑,三个孩子便嘻嘻哈哈的在后面追。
旁边看着的婆子也没当回事,笑呵呵的看着几人追逐打闹。
李穆离着远,以为女儿在跟他们一起玩耍便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跟李琛谈论军营上的事。
李琛如今任冀州转运使,税收粮草一块都归他管,若是遇上战事,二人便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能否凑齐粮草都得依仗这个大哥。
“我听闻朝中正在商议重开陇西茶盐古道,估摸着年后就得派兵前去清理周边的流寇匪患和残余的北羌士兵。”
“大哥有消息了?”
李琛摇头,“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究竟能不能开还得看上头的意思,不过我已提前安排下面的官员开始准备粮草,一旦派冀州军去后备肯定不会拖你的后腿。”
李穆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多谢大哥。”
李琛拍了拍他肩膀,“咱们兄弟不说这些。”
另一边小晴儿被三个小子追着跑得慌不择路,随便找了间屋子就藏了进去。
这间屋子是用来存冰的,又黑又冷,她瑟缩在角落吓得直掉泪。
可巧马钱子和田驹过来送冰,二人从马车上搬下冰块整齐的码好,然后找管家过来清点数量。
趁这功夫小晴儿悄悄的跟着,从后门溜了出去,看见门外停的马车,便费劲吃奶得劲爬了上去。
车上有垫冰的稻草,小姑娘钻进了草里藏了起来。
两人送完冰也没注意车上多个孩子,一直到了铺子里,田驹收拾马车的时候才发现上面坐着个小姑娘,给他吓了一跳。
“这谁家孩子啊?!”
*
李家这边李穆还不知道女儿不见了,同大哥聊了半晌,见时辰不早了便要叫女儿一起回家。
“留下用完饭再回去吧,待会儿老二和老四也过来。”
李穆摇头,他对其他两个兄弟没什么好感,平日也没什么交情。“晴儿,别玩了该回去了。”
结果喊了两嗓子一直不见姑娘回来,李穆疑惑的朝院子里走去,见刚刚奔跑的几个孩子都不在这,立马焦急的朝后院走去。
后院几个婆子也在找晴儿,明明刚才还看见她,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李穆匆匆走过来,抓着一个眼熟的婆子道:“我闺女呢?”
婆子支支吾吾道:“刚才跟几位少爷在后院追逐,不知道藏到哪个屋子里了。”
李穆瞬间变了脸色,大声喊道:“晴儿!快出来跟爹爹回家了!”
李琛跟在后面心里也打起鼓,连忙让人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叫过来询问,“刚才跟你们一起玩的妹妹哪去了?”
仨孩子齐齐摇头,老大道:“她也不会说话,我们让她开口她就跑,追着追着人就不见了。”
李穆强忍着怒气道:“是你们派人找,还是我调兵过来搜?”
“三弟别着急,我这就让人找,一间一间的搜!”
李琛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不容易才跟兄弟修复一点关系,这孩子要是在这出了事,只怕这三弟能直接将整个李家掀了。
他赶紧叫来家中的管家,让小厮和丫鬟婆子仔细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孩子找到。
李穆也没干等着,询问三个小子最后是在哪看见自己的女儿。
李琛的三个儿子被他这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坏了,两个小的直接吓哭,大的虽然没哭但也是浑身直哆嗦,指着存冰的库房道:“就……就在那边……”
冰库寒凉,孩子若是关在里面肯定得冻出病来!
李穆一声不吭的跑了过去,不等下人去拿钥匙,一脚踹开房门,“晴儿,你在里面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