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照他们进去之后没有看见江云程一行人。


    这家火锅店算是首都的百年老店，这里恰好是总店，一楼散客二楼包间，江云程他们五个人去的是靠里的大包房，江迟照他们则是靠外的小包房，中间隔了几个屋子，而且这里隐私性也不错，关上门，里边的热闹就和外边彻底隔绝开，只有开门上菜的时候能够窥见些许。


    江迟照能在这短暂的几秒开门中，听见江云程他们的包厢很热闹。


    在这几秒时间中，江迟照很难控制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他很想推开江云程他们那间包厢的门，问他离开江家是不是真的让他格外开心，是不是真的就一定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除了他之外还有多少个好哥哥？


    但他没有。


    江迟照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的情绪好像是泡进醋坛子的怨偶，因为伴侣的不忠而对此产生一系列糟糕的臆想。


    但江云程不是他的伴侣，甚至现在已经和他没了关系。


    想到这里江迟照更加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最后是江黎怯怯喊了他一声“哥哥”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了小黎？”


    江迟照回过神来，语气贴切。


    但江黎知道，江迟照刚刚是真的，有种想要起身去那个包厢站在江云程面前的冲动。


    他不明白，为什么江迟照对江云程会有这样……江黎说不上来的一种，极端控制欲。


    江迟照这顿饭没有吃很久。


    江黎害怕他真的去找江云程，所以吃的飞快，半个小时就说吃撑了想回去，江迟照知道他的小心思，出门打了一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带着江黎下了楼。


    外边的雪已经停了，虽然只下了两个小时，但因为下的大，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门口的车子堵了一片，江迟照领着江黎从店门后走到外边。


    并不是他们刚才停车的地方。


    但那里已经停好了一辆车，司机恭敬站在车门外。


    是江家的司机。


    江黎瞬间明白了江迟照的心思，他转头有些愕然地看向对方。


    “哥……”


    江迟照笑了笑：“乖，你先回家。”


    江黎没能拗得过江迟照，司机将他请上车之后和江迟照微微点头，然后平稳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江迟照缓步走了回去。


    他靠在那台宾利车头前，对面就是火锅店的出口，江迟照不知道江云程什么时候出来，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等，于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


    这包烟是从江黎那里缴获的，江迟照自己其实已经很久不抽烟了，他上次抽烟还是知道江云程秘密的时候，从那之后一旦闻到尼古丁的味道就会反胃，但这次却又不一样。


    他急需一个东西来转移自己见到江云程之后的焦躁情绪。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江云程他们笑闹着从楼上下来，他走在最前，掀开帘子之后猝不及防就和隔着一条马路的江迟照对视上了。


    对方穿了一身休闲西装，不规则领边的衬衣下是若隐若现的锁骨，一只手插进裤袋里，一只手掐着一根烟，明明灭灭的火光在雪后清澈的空气里格外显眼，江迟照还带着办公用的半框眼镜。


    江云程放下厚重的帘子，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看见江迟照直起身子，掐灭了手里的烟，然后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江云程听见脑中的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警报！警报！目标攻略人物江迟照好感度：？？，厌恶值：96，请宿主尽快离开危险区域！！！请宿主尽快离开危险区域！！！】


    系统很少有这样尖锐爆鸣的时候，江云程被脑子里的声音炸得愣了一下，然后只剩下一个数字。


    厌恶值，96。


    江云程的理智在这瞬间有些出走，他甚至还能在脑海里问系统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厌恶值封顶是多少？”


    系统沉默一秒，有些不忍心地回答：【100】


    居然……这么讨厌自己吗？


    随着理智逐渐回笼的是发冷的身体，江云程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停下坠，吃完火锅后热腾腾的气氛在瞬间被冻结，雪后冷冽的风钻进脖子。


    太冷了，江云程想。


    同行的另外四人看见江云程不动都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男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荀岁遥瞧着人有些眼熟，眯起眼睛看，发现来人自己认识。


    他下意识绷了绷脊背：“好巧啊迟哥。”


    江迟照点了点头，虽然是和荀岁遥说话，但眼睛始终盯着江云程。


    “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吗？”


    荀岁遥和他二哥荀岁寒一样都是二世祖，像江迟照这样别人家的孩子对他天生就有压迫感，荀岁遥没有发现江迟照和江云程之间的不对，乖巧回答江迟照的问题。


    “对，我们刚吃完，迟哥也在这里吃的嘛？”


    江迟照点了点头。


    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荀岁遥战战兢兢装鹌鹑，不知道这尊大佛今天是怎么了，脑子快速转了转，又和他的队友们介绍了一下江迟照，委婉提了一句说在自己周围的这四位是自己的队友，外边天气冷大家准备吃完就回家。


    没想到对方只是礼貌点头，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跟在江云程背后的秦涧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他揽上江云程的肩膀。


    江迟照的眉头不着痕迹皱了一下。


    秦涧突然出声问江迟照：“江先生一直看我们小程，是认识吗？”


    众人这才发现江迟照落在江云程身上的视线灼热的有些不对劲。


    江云程被簇拥在中间，手脚冰凉，他不敢和江迟照对视，生怕系统再来一句厌恶值的通报，自然也不知道江迟照落在自己头顶的视线，但又抬不动脚，他不知道江迟照会怎么说，自己是他的什么人。


    过了十好几秒，江云程听见江迟照短促的一声笑。


    “抱歉。”江迟照声音很好听，如金玉清澈温润，但也足够冰凉。


    江迟照说：


    “抱歉，我不认识他。”


    江云程眨了眨眼。


    他有一瞬间没理解江迟照话里的意思，迟疑地抬头看江迟照，对方看向自己的神色漠然，江云程这才后知后觉理解。


    不认识，原来是这个意思。


    江云程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江迟照恨自己，讨厌自己，高达96的厌恶值在此刻有了实感，江迟照的一句不认识否定的是江云程的前半生。


    甚至可能是即将走完的一生。


    江云程紧绷的身子倏然软榻，如果不是靠着秦涧，他早就跌坐在地。


    不断下落的心脏终于砰然落地，摔得血肉模糊。


    秦涧感知到身边人的动作，猜测到两人之间断然有故事，但江迟照的态度太讽刺嘲弄，他有些生气，带着人往停车的位置走。


    “那我和小程就不打扰了，我们先去热车。”


    江迟照推了推眼镜，笑着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们关系挺好的。”


    荀岁遥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没敢回答。


    江迟照的视线跟着江云程走了半晌，看到他被秦涧妥帖送上了车，还露出一个安抚又信任的笑来，记忆中江云程对自己这样笑还是他初中的时候，江云程是个跟屁虫小团子，坠在自己背后不厌其烦地喊自己哥哥。


    江迟照有些恶劣地想，江云程现在会喊别人哥哥吗？像喊他那样，用甜腻的，可爱的声线，带着目的性的攻略，喊别人哥哥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