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比人更早来到这个世界。


    起初，他们是大地上的“人”，生来各有千秋。


    有的力大无穷，有的不伤不灭，有的浑身是毒，也有的看似平平无奇，却能耐心养好花草树木、鸟兽虫鱼。


    神的生命很长，他们几乎没有“死亡”，也不会考虑新生。


    人死了，会化作腐肉，变成枯骨。


    神不会。


    神死了，一部分变成风中的灵息，被大地重新吸收。


    另一部分，会变成光，融入月色。


    任清璇再睁眼时，就发现来到一个充满光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各种光。


    暖白，浅黄，桃红，淡绿……


    光不刺眼，也不闪烁，只静静漂浮。


    任清璇一走，光就如同被撇开的浮萍，很轻很轻地往旁边飘落。


    这是哪儿？


    任清璇不知道，也没有谁能告诉她。


    她此时，脑海里还记挂着小草老人。


    他复活了吗？


    他现在健康吗？


    叶子和石头他们，可以帮助族人吗？


    她还能回到之前的部落吗？


    没有人回答。


    任清璇也没有好奇很久。


    她还太小，还不懂得离别的意思。


    在她的世界里，好奇永远大过离别。


    她来到了新的地方，走走停停，从一层层的光里穿过。


    光太多，也太密，地上也全是光。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踩的是不是地。


    她快要忘记小草老人，忘记那个生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部落。


    她走啊走，很有耐心地走着，走了不知道多久。


    她看到了一个老人，发光的白头发老人。


    “老爷爷……”任清璇轻轻喊。


    白头发老人回过头，是一张漂亮的脸。


    圣洁，无暇，恬淡。


    任清璇“啊”了一下，忙说：“老——姐姐，请问这是哪里？”


    身形苍老的老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年轻的美人脸。


    美人把手撑着下巴，歪了歪头：“人？怎么来了这里。”


    任清璇朝她拱手作揖：“姐姐，我是任清璇，这是哪里？”


    美人说：“无畏之地。”


    任清璇没听过这个名字。


    一个快要七岁的六岁崽，她没听过的地方太多了，所以也不惊讶。


    在部落里生活，她有一些飘飘忽忽的感觉。


    在那里的时候不觉得。


    现在离开，才发现，恍然若梦。


    对，就像是做了一场清晰的梦，梦里的一切都还记得，感情却没那么强烈了。


    现在来到这个全是光的地方，那种不切实际的触感，就越发明确。


    噢，原来她在做梦。


    哦，原来，她不止是会梦见吃东西，还会梦见自己变成人人喜爱的神女。


    既然是梦，那她就放松许多。


    她走向美人，咧开嘴，笑得有些傻气：“梦里的姐姐，好漂亮，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美人没有因为夸奖而高兴。


    也许是太久太久没说过话，太过安静，美人也有了说话的兴致。


    “你确实见不到比我更好看的。”美人点点头，“世间万物，与我相比，都逊色三分。”


    她这话并不是自傲，仿若寻常。


    任清璇坐在美人旁边。


    “姐姐，这些光点是什么？”


    “是念。”


    “念又是什么。”


    “念是思，是执，是不散的意。”


    “思又是——”


    “你很吵。”美人伸出手，捏住了任清璇的嘴巴，“别问了。”


    “哦。”任清璇闭了嘴，蹲下来，想把地上的光挥开，看看里面会有什么。


    地是什么样，会是泥土吗？


    但走起来很平滑，像是冬天的冰面。


    美人又开始发呆，任清璇也在发呆，她双手无意识去捧那些“念”。


    渐渐的，她居然听到了声音。


    “人？怎么会有人？”


    “人来了无畏之地，好难得。”


    “心中无恶，才能来此地，人怎么可能来呢？”


    “人的欲望最多，也最容易有恶念，他们刚出生不久，就会产生恶念呢。”


    “哈，真有意思，比我们还有意思。”


    “上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是谁？”


    “不记得了……”


    “不记得……”


    “不重要。”


    美人一挥袖子，所有声音消失不见。


    “吵。”她拧眉，又看任清璇，“你怎么还没走？”


    任清璇呆呆的：“姐姐，我要往哪儿走？”


    美人摇头：“不知。”


    任清璇：“……”


    她没有感受到恶意，美人姐姐应该不是想赶她走，只是在没话找话。


    可能也是孤单吧。


    这里看起来满满当当，可又什么都没有。


    她干脆又四处走，每个地方都没有区别，就像是原地踏步。


    任清璇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有讨论她的，也有讲其他的。


    她尝试过和这些念说话，念却听不见她的话，更不能回应她。


    任清璇想到了自己的神念台。


    这里，会不会也是一个神念台，每一个都是主人的念，只能接收主人的讯号？


    刚这么想，她眼前的场景忽地变幻，无数的光点消失了。


    她又站在了那片荒芜之地。


    两座巍峨险峻的山，中间有一条大大的缝隙，像是刀劈开似的。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脚下只有石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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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砂石。


    她望向山顶，那里，曾经有一个部落。


    等等——


    任清璇抬头，看到山顶处的白云。


    云，之前是没有的。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任清璇挠头，“梦还会倒回来吗？”


    正在想要不要爬山，任清璇身边出现了美人。


    美人看向任清璇时，眼神带上了一点儿复杂。


    “你居然能来到这里。”


    “这是哪里？”


    “无畏之地的亡灵坡。”美人看着山，看着石头，“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是一个亡灵。”


    在神的国度里，神死之后，会分成两种。


    一种魂飞魄散，另一种变成念。


    无论哪一种，都会留下祂的躯体，归于亡灵坡。


    石头、砂砾、尘土，全都是神的尸骨。


    而念，不是神的鬼魂，而是神的念头。


    神不是无欲无求的，神有想法，有喜好，偶尔也会有遗憾。


    还有一些，是剥夺的神之力量，统统漂浮在无畏之地上空。


    任清璇看到的云，就是神念组成。


    这一切，任清璇原本不知道，美人指尖在她额头一点，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她是初神，寐。


    初神都是天地之神，与天地共生，永世不竭。


    每个神的能力都不同，寐的能力就是创造和雕琢。


    她造山川、河流，也造草木、虫兽。


    “人，也是您创造的吗？”


    “不是。”寐说，“但最初的人，都是祂们仿造我的模样创造而成。”


    人永远不可能与神比肩，更遑论超越。


    各方面，都不能比肩。


    所以寐之前才说，任清璇见不到比她更好看的神。


    说话间，荒芜贫瘠的地方，开始发生变化。


    就像任清璇之前看到的那样，山开始变得绿油油的，冒出了许多的树。


    她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寐的指尖出现点点细碎的光。


    光落在哪里，哪里就草木生发。


    原来，之前是她在操控。


    “神陨落的亡灵坡，不会长期存在生机。”见任清璇好奇，寐很温柔解释，“我亦不是在创造，而是将以前的残念覆盖，让它看起来像是被创造，但其实，都是虚无。”


    任清璇刚点点头，就听得寐“咦”了一声，她拧眉，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山顶处。


    她凭空飞起，消失之前，随手操控一块拇指大的石头，丢进任清璇怀里。


    “见你喜欢石头，便送你一块。你已来此地太久，回去吧。”


    寐只是拂了拂袖，任清璇眼前大亮，逼得她连忙闭眼。


    再睁开时，她在华丽许多的树屋里。


    九命猫打着呵欠：“回来了？无畏之地很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