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如同传闻中的桃花源住民，甚至更为封闭，他们是谢流青创造的生命，也许从出生起便没到过外面的世界，对超出画主灌输的概念便无法理解。


    “不知城隅，无论国界。”


    方才多出的“人”，怕也是谢流青的手笔。


    世上竟有凭空创造出生命的“神笔马良”，这等媲美造物主的威力，却只隐身凡尘，在玄修界籍籍无名，这可能吗？


    断湟一路与李逢意保持联系：“你试试能否劈开这画。”


    李逢意拔出云骨剑飞至高处，双手握剑自头顶斩下，元婴期摧枯拉朽的剑波掀起狂风漫卷，霎时飞沙走石月色昏茫，众人趴紧船沿才得以立稳。


    等尘雾散去，面前一排山头齐刷刷倒下，撞得大地震颤轰鸣、鸟兽惶飞惊号。


    望着张宓与其余子弟目瞪口呆，李逢意开始挽救岌岌可危的废柴人设，她立在半空大声捧读：“哎呀，我师尊给的剑威力也太大了吧。”


    断湟：“......”


    好像自从被青衔知道身份后，她便有些依赖对方，而对掩护身份的事感到松懈，这家伙现在与那些掌门对峙，不知是否还好......


    即便如此，李逢意最终还是劈不开这幅画，看来需要从外界着手。现下只希望别砸到村落的居民，她对这些从画笔尖诞生的生命感到有些不真切，但转念一想，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画中人呢？


    眼见云骨剑加持亦不起作用，大家有些慌乱：“我，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困死在这里吧？！”


    “不会的”李逢意正色向众人承诺，“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不要害怕。”


    衣角在半空遗世飘摇，李逢意身姿被月华映衬出燕鹤风骨，犹如羽衣仙人，叫人看得莫名心安。


    这位师姐，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嘛。


    *


    “你们什么意思？”


    祁蒙山间，赶来赴约的二人望着挡在身前的南华宗、襄云宗、启墨宗、怜善宗四大掌门，手中武器蠢蠢欲动。


    南华宗掌门吴奉率先开口：“两位尊上，若是不放下武器进入阵中，这群剑修很快便撑不住了。”


    锋竹阵竹杆、竹叶、竹笋，乃至林中落雨，皆为利刃，杀机重重，斩断便生，周而复始。剑修子弟无法逃出生天，只能不断消耗体力抵御。


    两人对视一眼，将武器扔在阵外，从容不迫地走入阵中，令四方掌门格外惊诧。


    襄云掌门程铎有些底气不足：“他们，他们不能破阵吧？”


    吴奉负手而立，得意地眯起双眼：“放心，这阵是我宗上古密宝，即便化神也不可轻易破开，况且，我们还有那个杀手锏......”


    刚踏入阵内，萧霁北与慕渺便迎上又一波暴雨般的竹叶，青衔抬手祭出阵法将众人挡在身前。


    “有把握吗？”青衔面色无波，仿佛是在问饭菜是否能做得可口。


    “小意思。”岐修身为阵修第一人，再晦涩难解对他亦轻而易举，更何况这个阵法两百年前他便跟师尊学过。


    竹林设雨，为的是防止火攻，虽然能御水攻竹，但水落而笋生，笋生而云立，云立则水不竭，这里事物的时间变化明显比外界快很多，仍旧会无穷无尽循环。


    唯一的关键，是看似无用的土。


    岐修以气聚灵，将土层抛向阵顶。


    失去土壤的竹林很快枯萎，一根接一根倒塌，倒灌的雨水透过土层淅淅沥沥洒下来，没有植物反哺，很快便被土层吸干。


    青衔随意凝气为剑一扫，林间扬起熊熊大火，竹林瞬息变为焦土。


    “砰——”


    阵法迎刃而解，遭到反噬的吴奉啐出口老血，虚弱地差点坠落，他对身旁弟子耳语几句，那弟子飞速遁走不知所踪。


    断湟在半途忽然出声：“我眼前看到的书柜在动，有人拿走了卷轴，八成就是你们所在的画。”


    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不到半刻钟，她便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


    四个掌门抵挡不过攻势，纷纷身负重伤，却仍旧不肯撤退，直到卷轴在手，他们狰狞的面庞忽然变得痴狂。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当真以为我们没有后手吗？”吴奉将画“唰”地张开，露出蚂蚁般大小的众人，“若是不想让这些人被烧死，就封住你们的灵力束手就擒。”


    青衔与岐修悲喜泯然的脸庞此刻终于别有波澜，看得几人愈发张狂得意。程铎怕他们不信，特地切断隔绝：“诸位小道友，快让这两位尊上救救你们吧~”


    江誉大声向外呼喊：“尊上，听得见吗？我们被困在这幅画里了！”众弟子纷纷附和。


    “李......顾澈，你在里面？”青衔眉头紧缩，灵力抑制不住外泄。


    “在，这是丹青手谢流青的画作，我从这里劈不开”果然是用他们来做威胁，李逢意抬头回应，又看了看张宓，“告诉岐修张宓也在，但你们不必担忧，若要出手，我定会护他们周全。”


    这种时候不担忧自身性命，也是稀奇，青衔胸腹涌起邪火，她虽有些道行，未免太轻视敌人，跟个魔尊一样狂悖。


    于是他没好气地问：“你有把握？”


    李逢意“啊”了一声，显然没明白青衔的意思：“放心吧，别小看我，不会让你弟子有事的。”


    “......”他邪火更甚。


    吴奉怕拖延生变，手中唤出特地去北域圣地取得的赤霄圣火，逐渐靠近画轴边缘：“再不自封修为，我们便送他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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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天了！”


    “好”青衔果断应下，即刻准备封灵，程铎打断他：“等等，为防你们使诈，服下这枚散灵丹。”


    散灵丹能让人半时辰内修为尽失，修为愈强威力愈大，是早已被玄修界明令禁止的药物，没想到他们敢偷偷藏匿。


    青衔接过便要往嘴里送，李逢意在画里急得大骂：“青衔，姓陆的！你脑子有泡吗？你吃下去没了灵力，岂不是任人宰割！”


    李逢意无法当着众人面透露断湟就在半路，她原以为青衔和岐修能理智对抗，届时与她里应外合便好，谁知道这两人真的准备服下丹药。


    萧霁北与慕渺等人同样焦急地劝诫：“二位尊上不可，我们有这么多人，定能有转圜余地，你们切不能中计！”


    “是啊，顾澈说她能抵挡，我们与对面弟子人数相当，必定能先行将他们擒获，届时再慢慢寻找解画之法吧！”


    青衔很清楚这些，但赤霄圣火威力巨大，轻易无法扑灭，万一画作真的烧起来，那些人连同李逢意可能瞬息便会化作焦炭。


    他不太敢赌。


    丹药吞咽后，周身的灵气逐渐萎缩颓败，强大如斯的两位尊上还从未感受过如此空乏的丹田。


    “砰——”程铎双手翻掌，岐修与青衔两人被挑飞，衣袍咧开狰狞血口。


    众人要上前襄助，被青衔挥手制止：“你们见机行事，盯好画轴。”


    吴奉朝程铎吼道：“你做什么？那位大人可是要我们抓活的。”


    “是这样没错”程铎继续朝毫无还手之力的两人攻击，“但是他可没说要怎么活，我们受明夷宗的气还少吗？凭什么这两人年纪轻轻便高坐尊上位置，而我们到老还要屈居他人！”


    仿佛泄愤一般，程铎的攻击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灵力倾泄的疾风骤雨，两人不过片刻便鲜血淋漓。


    李逢意和张宓在画内听着两人闷哼心急如焚，纷纷拔剑斩向四周，引得天崩地裂，依旧无济于事。


    程铎居高临下来到不肯屈膝的青衔身前：“方才说话的是你的爱徒对吧，你说要是她见你断臂毁身，还会不会叫你师尊呢？”


    殷红血液将他额印衬得更鲜艳欲滴，他凭借四隅撑起身躯，虽是处于弱势，那浓郁眉眼却愈发张扬不羁。


    他草草擦去嘴角血渍，笑颜是与平素完全不同的恣意邪魅：“够胆就来试试，若今日不杀我，来日必叫你四人生不如死！”


    程铎被这幅模样吓得一激灵，继而又给自己壮胆：“都要成废物了，还摆什么尊上架子。”


    他拽过身旁弟子的剑，银光剑尖与地面相互碰撞，发出森冷清脆的金属锋鸣，程铎每逼近一步，那声音便揪心一寸。


    “青衔尊上，准备好做个废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