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慕临从门内伸出手，黑色衣服下露出半截略显苍白的手臂。


    他不经常出门，肤色比常人白些。


    本以为会被他说的祝千桉听到这话小小惊讶了一下。


    手中拿铁被接过，还想说些什么，他却自顾自开口：“刚好我需要通宵，谢谢你。”


    他的声音像耳边的风那么轻，让祝千桉抬头想看清他眸中神色。


    可惜视线昏暗，只能感觉他注视自己的目光。


    慕临谢过后，见她没有别的话要说，接过拿铁便关上了门，咖啡香气连带他身上气息随之消失。


    楼梯间只剩冷风灌进，还有从小铺内时不时的说话声音。


    回去时，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有些误解慕临了。


    或许他是个温柔的人，只是偶尔露出些锋芒，实际上与外表不同？


    不过祝千桉还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要通宵。


    一夜过去，祝千桉醒来时发现小铺里空无一人，她走到门口，将门牌翻成营业中。


    现在的山海小铺外形也算是有了起色，只是没有客人。


    饕餮应该在山海经里，令狐玖是大忙人，而林鹿不知跑哪去了。


    前两个懈怠的员工让她无语，后一个还没完成愿望的妖兽还嗷嗷待哺，就是不见人影。


    因此今她今天准备在铺里看店，这样才有开门营业的感觉。


    要是有人来就更好了。


    祝千桉坐在待客桌的主人椅上，拿出手机，照常打开律动。


    消息栏上有红点，点开一看，竟又是凉哥给她发的消息：


    凉哥今天也在捉妖：小妹，家人们都想让我们联动直播咧


    凉哥今天也在捉妖：你这山海经可厉害，大家都想再见识一下


    凉哥今天也在捉妖：什么时候再开直播？我可是你的铁杆粉丝


    ……


    诸如此类的消息，在她没打开律动时，凉哥竟一下发了这么多。


    关闭了消息栏，她心里明白自己现在也算是有点人气，或者说黑红人物。


    再加上亦真亦假的山海经，还是有很多人好奇质疑的，所以热度一下上来了。


    不过，她也想借机从凉哥那了解异兽录，想知道里面是否收录了山海经里的妖兽。


    但现在还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林鹿这家伙跑哪去了……”祝千桉望着蔚蓝窗外，叹气。


    林鹿没有手机，除了她自己来山海小铺外，平常联系不上她。


    可能她又去广场唱歌了？


    祝千桉托着下巴，百无聊赖之时，门口传来声音。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男声：“请问…有人吗？”


    这声音让她眼前一亮，第一个客人就这么来了？


    “有人，请进来说吧。”


    祝千桉压下心中激动，轻咳一声，换上了工作模式。


    但她没想到的是，走进来的人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眼熟无比的少年。


    少年今天保守了些，穿着黑纹白衣，但脖上熟悉的金链依然引人注目，仔细看他耳朵唇前都穿了孔，银色耳环唇环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这不是之前和慕临吃饭时在店里看见的人吗？


    叫什么路少来着？


    她在心中感慨，人间可真小……


    少年走进来后，没有说话，和祝千桉对视一眼。


    发觉盯了人家半天，她赶紧移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惊讶。


    好在今天只有少年一人来，他那时的狗腿子都不在，很安静，竟显得他十分拘谨。


    不见那时傲气的样子。


    “这、这里就是山海小铺？”良久，少年开口，声音很小，甚至有些结巴，“你是这里的老板？”


    眼前少年小心翼翼的模样，完全无法和之前在店里生气离开的人重叠。


    祝千桉点了点头：“请问你是……”


    想问他是人类还是妖兽，结果话还没问出口，少年突然烦躁扯了扯衣口，声音大了起来。


    “这么破烂偏僻的地方！本少爷找得要累死了！”他突然像换了个人，恶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上，“你靠谱吗？敢骗本少爷你就死定了！”


    祝千桉一时间被这人大变的举动弄得懵圈。


    等她反应过来时，少年却突然惊慌后退，小声开口：“对不起！我…我叫路奇。”


    …………


    这人怎么回事？


    心中疑惑快满出，但她定了定神，见这位叫路奇的少年现在还算正常，赶紧柔声询问：“你来这是想实现愿望，还是有其他关于妖怪的委托？”


    问完就见路奇低下头，单手抱臂，这畏缩模样完全与这张扬的穿衣风格，以及他看起来孤傲又个性十足的脸完全不符合。


    他小声说：“我…我感觉自己被妖怪附身了。”


    路奇的话让祝千桉匪夷所思，但她心中也怀疑是否是山海经妖兽作祟。


    于是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将桌上山海经打开，书本大张：“你碰一下这个书页试试。”


    说完，路奇忍不住皱眉，本以为他又变成那易燃易怒的样子，心中一惊。


    却见他还算正常，一言不发抿着唇轻点书页。


    过了一会，书页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只是普通的妖怪附身？


    祝千桉松了口气，开始问：“关于妖怪附身，你有什么依据吗？”


    疑问刚出，少年抬头，眉头一横，眼中怒意骤起，声音又变了：“你刚刚是在干什么！窃取本少爷的指纹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家财产吗？！”


    这突如其来如爆发的声音在安静老小区里格外刺耳，吵得祝千桉耳朵嗡嗡响。


    被这臭小子弄得一股怒气，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人是客人，看起来还很有钱，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于是她收起山海经，赶紧一笑：“我这是在检测你身上有没有凶恶的妖兽。”


    听了祝千桉的解释，路奇再次冷静了下来，他低下头，声音很小：“…对不起，我知道了。”


    该说还挺礼貌吗？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说明自己的依据：“我感觉…我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但是！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心理疾病。”


    “所以我妈请了捉妖师，捉妖师告诉我妈我体内有妖怪，但那妖很奇怪、很厉害，只要他自己不出来，就永远捉不到，永远在我身体里！”


    说着说着，他表情恐惧了起来，声音也控制不住激烈颤抖。


    祝千桉听完，却对他的话表示疑惑：“捉妖师协会都没办法，为什么会想到来找我呢？”


    “哈？”


    话音刚落，就见路奇脸上恐惧一下消失，他脸色冷了下来。


    突然一把伸手，用力捏住祝千桉的脸颊，逼着她和自己对视。


    对视的一瞬间，祝千桉看见他黑色瞳孔中闪过的金色光芒。


    很熟悉，像山海经妖兽有的。


    以至于她都没挣脱开路奇冒犯的手，就听他的声音随之而来：“你管本少爷为什么找你！平民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只要你把那个东西从我身体里弄出来，多少钱？！”


    “……”


    这群妖兽都这么喜欢抓人脸吗？


    他怒气说完，四周变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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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千桉一声不吭，静静看着他，眼中似有风暴酝酿。


    没听见回答，路奇的手刚想用力，猝不及防之时，眼前一巴掌挥了过来。


    “啪。”


    清脆巴掌声响彻云霄，带着毫不客气的力量。


    他被扇到地上，懵了一瞬。


    “换回来没有？”


    抬起头，就见祝千桉抱臂，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一抹微笑，声音却冷漠。


    这一巴掌让路奇怔住，却真的变回正常，慢慢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忙不迭开口：“对不起…谢谢！我…我经常会这样。”


    祝千桉挑眉，看来这人也是知道自己突然会变得易怒不讲理。


    “那…先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我这周末有艺术课，下周末有空……到时候再细聊，可以吗……”


    路奇被一巴掌扇后温顺许多，他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和祝千桉匆匆交换了联系方式。


    得到允诺，他马上转身，像逃跑似的离开了。


    祝千桉看了眼手机中新加的联系方式，上面是路奇的名字。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是不是太用力了？


    看了眼路奇最后离去的门口，她原本不是很想接这个人的委托，可那时在他眼中看见的奇怪金光让她隐约觉得有些不简单。


    算了，好歹也是第一个正式的客人。


    在山海小铺待到傍晚，没有人再前来，她将小铺门牌翻到关门那一边。


    让人担心的是，林鹿今天一直没来。


    于是祝千桉将门关好，准备去清里街附近找找看。


    刚下楼，傍晚的风还带着夕阳的温度，同时也带来了远处若有若无的声音。


    “啦…啊…………”


    听得不真切，祝千桉心中忽然一动，顺着这个声音方向前去。


    山槐小区作为老式小区，许久前便无人打理，树木环绕，杂草丛生。


    往里走，越过她刚到这小区时最喜欢的大水池，水池上飘浮不知有多久年代的落叶，忍着跳进去的冲动，接着前进。


    走过几颗树，那声音越来越近。


    前方出现一个身影，祝千桉眼尖发现那背影似乎是林鹿。


    她扎起丸子头，对着一棵树唱歌。


    “啊…春天已来临……”


    惊讶的是，这次的歌声没有任何跑调，反而悦耳动听。


    林鹿娓娓动听的歌声回荡在四周，空灵如仙界神女之声。


    祝千桉屏住呼吸，这就是鹿蜀，歌声间感染力仿佛能惊动飞鸟走兽，让人驻足而听。


    她悄悄拿出手机，录下了这美妙的歌声。


    林鹿陶醉在歌唱中，并没有发现自己。


    等她一曲唱完，胸前起伏，似乎是深呼了一口气。


    “老…老板？！”


    突然，在祝千桉保存视频的时候，林鹿作为妖兽，敏锐察觉力立刻发现了她。


    就见林鹿瞪大眼睛，脸颊一瞬变得通红，朝她跑了过来：“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等祝千桉回答，她低头把弄手指，小声问：“你都听见了吗？我唱的还是很难听吧……”


    她声音蔫巴，看来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唱得十分动听。


    祝千桉将手机上视频展示在林鹿眼前，笑着说：“想看看吗？”


    林鹿一下知道她把自己唱歌的模样录了下来，更加不好意思，她赶忙抓住祝千桉的手臂，像撒娇似的摇晃：


    “我想，快让我看看！”


    这着急模样被祝千桉看在眼里，看来林鹿是真的很喜欢唱歌。


    于是她点开播放键，视频中，林鹿唱歌的声音再次在四周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