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高天，万云蔽日。此为羽化登仙，终成神之地，所至之处白茫一片，烟雾缭绕，是世人所幻想之桃源。


    但在这云阶月地之处，却有着一格格不入之地。


    天牢之中，无尽漆黑，仅有微弱火光，妖兽嘶吼之声不绝于耳，凄厉可怖。


    “你是新来的？”


    一个头戴银盔的狱卒手握长枪，附视眼前的少女。


    今天是祝千桉第一次任职，红扑扑的小脸上全然是激动神色，即便是在这昏暗环境，也是目光炯炯，满心期待。


    她俏皮眨眼，对着狱卒嘿嘿一笑：“是的是的，狱卒大哥多多包涵！”


    狱卒没有理会她的巴结，冷眼一瞥，语气严肃：“这天牢里关押的都是山海经里的大兽，你可得好好看守。”


    听见警告，祝千桉确实能感觉到周围散发着阴冷气息，以及妖兽粗重的呼吸之声。


    “好的大哥！”她一笑，做了个敬礼手势，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积极样子。


    虽然她只是成精不久的龙虾精，但天帝仍垂爱给予她狱卒一职，她不能辜负天帝期望。


    狱卒再次吩咐几句，便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祝千桉在天牢之中四处参观，闲逛之际，便发现其中一黑色灵壁上嵌这个奇怪东西。


    面前是一本淡黄色的书，书角因岁月痕迹变得残破，封皮镶在墙上，书页大开，因昏暗看不清文字，只能看见其上溢出的微光。


    “……！”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祝千桉脑海一瞬翻涌，抽泣痛苦的女声刺入脑内。


    “阿、泽……”


    她呼吸一滞，双眼刹那迷离，一瞬脱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于是她恍惚中伸出手。


    指尖触碰书页，霎时，金光流溢。整个天牢爆发刺眼亮光，轰隆巨响，狱门大开，无数沉重脚步，紧随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冲破天牢。


    眼中恢复清明，她这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


    妖兽们，全都跑了。


    她还愣在原地，耳边忽的传来叹息，转过身，就见天帝站在身后，背对着火光，脸中布满阴影。


    他声音冰如东海水：


    “下去吧。”


    *


    咕噜咕噜——


    “咳咳！！”


    祝千桉猛地睁眼，嘴中叫喊使水上冒出气泡，眼前是人间白云密布的天，回过神的她从水池里起身，将嘴里的水吐出，长呼一口气。


    自从那时她不小心把妖兽们从狱中放跑后，天帝就冷漠着一把将她扔到人间。


    还说如果不把妖兽全找回来，就不让她回去，还要罢黜她狱卒一职。


    明明她才刚上任一会。


    而眼下在人间过了快一个星期，她不仅没找到一个妖兽，连钱和住所都没有，只能时不时泡在水里，祈祷自己不被饿死。


    “明明我只是个刚成精的龙虾……”她靠在水中池壁，语气抱怨。


    天庭明明有无数三头六臂、各显神通的神仙，怎么非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她一只小龙虾？！


    虽然这事确实是自己的错，但她除了能在水里呼吸外，就没任何长处了。


    是不是有点强虾所难？


    心中一阵叹息，她赌气般又躺入水中，脸面朝上，从衣服里掏出那本罪魁祸首，打开，见书页空白一片，原本收录其中的妖兽在那时尽数逃走。


    “山…海…经。”看着褪色书封，她喃喃着。


    都是因为碰了这个东西。


    祝千桉幽怨地盯着手中《山海经》，像是要把这本书盯出个洞来。


    “？！”


    这时，她的头顶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祝千桉被吓得一激灵，收起书，起身就在池边见到个穿着黑色毛衣，别着米色围巾的男人。


    他低垂着眼眸，眼底是淡淡乌青，额前发丝微微遮住眼睛，投下一片阴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阴森。


    但那见祝千桉起身，他微微蹙眉，迟疑了一秒开口：“…水鬼？”


    “哈？！”


    祝千桉作为龙虾成精，哪被人骂过水鬼，猛地起身，指着男人一脸愤怒：“你…！明明你看起来比我更像鬼吧？”


    她从上到下打量男人，他面上无精打采，像被人吸干了精神气，全身上下一副阴沉的样子。


    到底谁才像鬼。


    见祝千桉这般暴走，男人愣了一秒，随后轻轻将围巾拉上了些，像惹到麻烦，后退一步道：“打扰了……”


    他抚着围巾，匆匆路过水池旁准备离开，祝千桉却在这时瞥到他挎包上夹着的名片。


    她讶异，急忙叫住眼前人：“等一下！”


    激动的声音让男人步伐一顿，转头，不解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就见她从湿漉漉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泡发的名片。


    原本她今天就是照着名片上地址来到这个小区里，打算找房子开小铺的，她决定一边住一边寻找妖兽，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据她所知，人间也有许多类似铺子，比如帮别人捉妖捉鬼的，虽然她不同，是为了把妖兽收回山海经，但都大差不差。


    结果随名片来到小区，她就被里面水池吸引了目光，一不小心进入水池，积压的疲惫让她不小心睡着，再后来便做了那记忆犹新的梦。


    她辨认着名片上被水泡得模糊字迹，对着男人念出声：“山槐小区招租，有意者到xx街xx路山槐小区302室面谈。可电话咨询，189xxxxxxxx，慕临先生。”


    念完，她又看了眼男人挎包上的卡片，一模一样，抬头询问：“请问你是上面的慕临先生吗？”


    男人犹豫打量她一眼，半晌才点头。


    “啊，太好了……”祝千桉从池子中跳了出来，渐起水花，差点洒到他身上。


    慕临猛地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他嘴角微抽，脸止不住地发黑。


    注意到他不好的脸色，祝千桉不好意思眨眼，换上正经神色：“慕先生，其实我是来找你租房子的。”


    虽然她身上湿透，挂着水草，根本是一副异于常人的可疑模样。


    也不知他有没有相信，见他静默盯着祝千桉，许久，才缓缓转身道：“……我知道了，跟我来吧。”


    慕临往上提提围巾，半张脸埋在其中，沉默地走在前面。


    祝千桉跟在他身后，四周冷风不断袭来，后知后觉想起此时正处人间冬季，衣服上透心的湿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间，就发现前面走着的慕临脚步一顿。


    本以为风停了，接着却又一股猛烈冷风再次扑来。


    祝千桉控制不住的喷嚏声在安静中格外刺耳，回荡在小区之中，她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结果毫不意外再次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慕临猛地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祝千桉，眼中划过后悔之色，像在后悔方才为什么要搭理她这个怪人。


    他神色复杂，片刻后，将围巾扯了下来，转身塞到祝千桉手中。


    祝千桉疑惑一秒，他已一声不吭大步走进拐角楼中。


    她裹紧围巾，连忙跟上，丝丝余温传来，暖和了一些。


    跟着慕临走进一栋小楼，楼前石台颜色微深，似是潮湿，踏进其中，最先感到是冷冽的风，再之后渐渐暖和起来。


    她踩着台阶往楼上走去，楼梯间回荡着两人规律不断的脚步声。


    上到三楼，慕临停下脚步，从挎包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楼梯右侧一道房门，瞥了她一眼，淡声：“这间，进去看看。”


    没等她回答，慕临打开对门，貌似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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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千桉走进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里头虽小，布局却不错，出玄关的区域摆放一张白色瓷制大桌，她可以把这区域改成会客台。


    往深处走，里面有两间小房。


    卧室里有干净的床铺，以及基础的家具。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浴室里一个洁白浴缸。


    祝千桉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缺点，出到走廊，就见对面慕临家房门半敞。


    “还没吃饱吗……”


    她往前一步，轻开虚掩的门，刚想喊人，就听一声幽幽无奈传出。


    走进玄关，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只白猫，白猫一见她，骤然像疯了似的朝她冲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猫张开嘴，露出利齿，扑上来咬住她的小腿。


    祝千桉愣了一秒，吃痛地后退一步，低头就见这白猫如饿狼般紧咬着她小腿。但可惜它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啃动她分毫。


    不好意思，她可是龙虾。


    祝千桉低头看着白猫无计可施的样子，心中得意，余光见慕临原本有些阴霾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变得震惊。


    她这才想起人类不像自己有着坚硬外壳，连忙清清嗓子，蹲下身，把咬她的白猫一把提了起来。


    “喵！”白猫发出不满的叫声，但祝千桉没有理会，用力抓着它的后颈。


    随后她看着慕临，讪讪一笑：“你家猫真贪吃，哈哈……”


    话落，没得到回应，沉默中尴尬袭来，两人面面相觑。


    “你……”慕临皱了皱眉，低头看着她毫发无损的小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祝千桉尴尬笑容在面上僵住，为了不让他多问，眼珠一转，视线落在白猫身上。


    想起方才在门口听见的声音，她赶忙转移话题：“慕先生，你家猫平时都吃很多吗？”


    好在，她成功转移了慕临的注意力，就见他眼中划过不易察觉的无奈，像是好不容易有个吐苦水的人，说：“我快被吃垮了。”


    没想到慕临看起来挺可怕，却有种冷幽默。


    祝千桉别过眼，呵呵一笑，方才差点露馅让她心有余悸，生硬道：“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有。”


    慕临冷不丁回答，他神情不像在开玩笑，指向前方。


    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祝千桉看见地上躺着几个貌似猫粮的大袋，里头却空空如也。


    疑惑时，就听见慕临的话接着响起：“…它一天能吃这么多，我以为捡回来了头猪。”


    他语气里是隐隐埋怨，祝千桉听闻，忍不住看了眼被她狠狠握住后颈的白猫，而白猫正用及其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


    如果真的能吃这么多…那还真是猪。


    方才这只猫肯定是把她当作食物了，这样想着，她没好气地回瞪白猫，白猫也不甘示弱回一个不爽目光，想让她快点放开自己。


    “…谁让你先咬我的。”


    白猫开始挣扎，祝千桉咕哝着，决定不和它一般见识。刚想把白猫放下，一股挣脱之力让她被迫提前松开手。


    竟是白猫猝不及防发力，挣脱她的束缚，伸出爪子划过她的衣服，并用腿蹬着她的身体，借力跳了下去。


    啪嗒一声。


    她衣服里藏着的山海经因白猫胡乱折腾，掉到了地上。


    “你这猫！”她皱了皱眉，蹲下身，伸手准备捡起被白猫弄掉的山海经。


    在她手快碰到山海经时，白猫一脚踩过山海经，跑到沙发上。


    结果，原本平静的山海经却因白猫这一动作忽的散发出荧光，像活了般止不住颤动。


    祝千桉愣住了，她触碰书页，感受到其中强烈反应，心中划过猜想。


    此时，一旁的慕临看见书上散发的荧光，蹲下身，盯着书迟疑道：


    “…书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