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C.49
作品:《逐日之蛾》 许娇有些恍惚和惊讶,她和父亲的往来,奶奶离世后实在更少了,只在传统节日和两人的生日。
她不自禁望向秦朝颜,秦朝颜却多余的眼神都没分过来给她,局外人全不关心般的无波无澜。
昨天夜里,秦朝颜回去的路上终于心中做出决断,也知会了汪济杭。今天出门前,她多年后再次拨通了许锡元的电话,女儿出了意外,这几日也算是鬼门关兜过一圈回头的,你到底是她如假包换嫡嫡亲的父亲,也有权知道。我也同你明说了,她为男朋友受的伤,捡回来一条命,这后头怕是要谈婚论嫁了。
秦朝颜耿耿于怀的,早不是从前的对与错。时移事迁,向前的人来时路不过是一场体验,拿过去的困住现在的人才是白苦了。她忿忿的不过是许锡元长久来,能怡然自得对女儿的疏于关注。
“说实话,许锡元,倘若不是为了女儿,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联络你的。”秦朝颜也平静地转述给他那些年没断过的流言蜚语,她从不曾想过去和谁辩驳正名,人就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的,而人的眼睛之所以朝前,也是提醒你往事不要回头,走好脚下拼个未来才是真的。
许锡元短暂的沉默,多情的人大多不会是无情的,他一时感慨似浪拍到面上。秦朝颜从来宁当玉碎的心气,骄傲也一如从前,强则易折,也偏偏一切强烈的交集更叫人难忘怀。
“朝朝。”许锡元一时怀缅,不自禁喊出从前两人间的昵称。
秦朝颜冷笑一声,“许锡元你清爽点。”
“抱歉,朝颜。”
“不必了。”秦朝颜不多做无意义的纠缠,“我本意是希望女儿处个平交的人家最好,可她偏是个实心眼的,终究是她有自己的缘份。许锡元,其实我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我们都太自私了。你要还记得自己是她父亲,自己考虑要不要来吧。”
秦朝颜撂电话前的狠话,“还有,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你要来就干干净净来,要扯出什么不相干的人来,你就当没有这个电话,也没这个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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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秦朝颜带着孙阿姨和他们一道回去的观真街小院。
秦朝颜在前头,淡淡的面色等在院门旁,陈熹扶着用围巾遮住半张脸的许娇娥,稍慢几步过来。许娇娥慢半拍地问老母亲,怎么不开门进去。
秦朝颜下巴一抬,瞥她,“怕有人又同我讲边界,密码改掉么我洋相伐。”
老母亲阴阳怪气的话,陈熹警醒且识相,悄默声收回抬了一半的手。而心虚的许娇娥一面开锁,一面小声找补,“我说说的呀。”
“我不去讨人嫌。”秦朝颜骄傲回怼。
房子里上上下下已经提前让李阿姨打扫过了,这会通着风。秦朝颜怕她身体弱要着凉,要许阿姨去查一下,楼上楼下的窗户都关上,她自己去揿空调面板。
医院里用过的东西,除了没办法的电子产品,和许娇娥那条命似的阿贝贝小盖毯,其余里里外外的一应物品,秦朝颜嫌晦气,全不让带回来。连许娇娥今朝脚上穿的鞋子,都是秦朝颜新买来,上车前要她换上的。
眼下,离夜饭时间还有些早,许娇娥没心思想其它,她唯独惦记的就是洗头洗澡,而且很着急。
秦朝颜自觉就要问陈熹,她这样还贴着胶布,应当不好沾水的,洗头发让她躺着还好说,洗澡怕是不方便,有没有什么防水贴好弄弄的。
陈熹壮着胆子,心无旁骛极了的坦荡荡,“阿姨,我想办法,您让我帮她吧。”
秦朝颜一时脑子里没顺过来,愣了一下,再看过去,一旁的许娇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妈妈……”
孩子大了不由娘,秦朝颜胸闷,声音也闷住了。当然,她多半是吃味,现在俨然她不再是女儿第一顺位的依靠了。
孙阿姨正巧下楼来,说门窗都合上了。秦朝颜敷衍一句,让她把带来的吃食先都搁到厨房间去,就不用放冰箱了。哦,水果擦干净放到保鲜层。
打发走了人,秦朝颜才去瞧许娇娥,她寡白的面上染上了些红气。老母亲过来人的无奈,也怪自己心软人都放进门了,这会已然失了势。
“你就作死——”
话才出口,秦朝颜赶忙打嘴,呸呸呸,百无禁忌。她白许娇娥一眼,转身在她灰色brikin里,违和地抽出来一条红布,要许娇娥站轿厅大门那去。
秦朝颜敞开门,拿红布给许娇娥身上前前后后轻轻抽打,“别动。”去霉运的。
“……”许娇娥无语地僵在原地。
转而,秦朝颜再抬眼望着身后的陈熹,“总归你也不顺遂,也过来吧。”
于是,相信科学且身高腿长的陈医生,那么服服帖帖地站着,由秦女士的红布围着抽打,一种委屈巴巴大型犬已老实的即视感。
许娇娥瞬间化身轧闹猛的吃瓜群众,嘴角弯弯看陈医生吃瘪貌。红布抽在他外套上发出闷闷的“嘭嘭”声,可不比打在自己身上的温柔,她阴暗地想质疑秦女士多少有点泄愤的嫌疑,又突然无厘头的脑洞,希望妈妈打得再用力些,说不定出气了就不会再反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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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娇娥戴着干发帽在二楼浴室的镜子前,镜子里望着陈熹替她小心翼翼地给伤口处敷医用防水贴布。
淋浴间的热水淋下来,潮热的雾气飘飘摇摇朝四方的空间蒙上去,许娇娥贴身的开衫被水浇湿了一边的袖口。
她望雾气那边的人,实话,没了眼镜再隔着一层屏障般,她看不大真切,但她无比肯定陈熹也同样紧紧地望着自己。
“你可以出去了。”
有人就是这样,关键时候扭捏起来。
陈熹不理她,自顾自上前去,低头俯身去汇许娇娥的目光,“别耽误时间,你现在的身体,怕你晕在里头。”
“陈医生就是假正经,你就不怕我告诉妈妈晓得。”她临时起意地使坏,有意逼问陈医生。
方才秦朝颜看陈熹给她洗头发,大概也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眼不见为净。她拿了汪蔚做借口,交代好夜饭,再象征性的一句禁令,便带上孙阿姨匆匆回头去。
陈熹几秒的对视之后,陡然轻轻的一声笑,“我这几天是晓得你的嘴硬心软像谁了,活脱脱秦女士的翻版。”
许娇娥破功地哼一声,湿哒哒的手攀到他肩上,要他再低一些来迎合她,她还不敢仰头。
朦胧中,她就这么明火执仗地箍住眼前的人,也贴紧他的唇。
陈熹一口气顶上来,心神都跟着濛濛的水雾一道腾腾地散开然后散掉。向来假把式的人此刻像是动起真格来,不肯饶了他,唇齿相依的潮热里,那份久违的想念和欲-望亦伺机而动。
陈熹克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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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包围着她,许娇娥以为她会在这份熟悉的柔情里抵死难休。忽然的,光亮和氤氲的空气通通回来,刺激她的观感,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热和泪。
她迷蒙又热烈的眼神里,陈熹深深地喘一口气。他箍住许娇娥的腰,灼人的掌心轻轻扶住她的脸,终究理智再次占了上风,他跟她讨饶了,“许娇娥,求你,别招我。”
怕当真同天-性-抗衡过拉扯过的人才明白这一份疾苦和熬煎,像幽深黑暗的隧道里,时间无限地拉长,力竭的人只靠一息热气捱过如年的每一秒。
陈熹拿滚烫的气息告诉她,现在不行,她身体还在恢复期,伤口也是,“许娇娥,我真的不能看你再出什么意外,如果在这里再让你出什么差池,我怕真的活不了了。”他长久不敢言说的后怕和自责,终于也暴露在坦诚的两个人面前,“生命没有侥幸,我不能侥幸于当下的一点幸运,我想你好好的,永远。”
良久,他只是抱着她不再言语。
或许深爱本质就是克制,是沉默,沉默的告白仿佛才最震耳欲聋。
是夜,床幔下的两人,十指相扣,共振的心跳,踏实且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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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下午,洪霞电话问候过许娇娥之后,和丈夫陈立新正式登门探望。
陈立新的司机把大大小小的几盒水果和补品放下便出去了。洪霞悄悄望丈夫一眼,无须多言,观真街的小院,足见许家祖辈的殷实,也足够说明传言多无稽。
知道他们要来,秦朝颜早早遣了孙阿姨先回去,现下的招待倒全由陈熹上手。
洪霞看二子得心应手甚至自得其乐的模样,像见着儿子俨然赘婿一般,心里不是滋味得很。还是陈立新一家之主先起头寒暄,说明来意,也道明歉意。
陈立新一眼就是儒商的气质,点到即止后由洪霞接过话头澄清那段阴差阳错的过失,她投一眼二子,“要么说养儿子最没意思,听说传出这么些荒唐事,他半夜三更杀回来就同我兴师问罪的。”
陈熹照顾好两头的茶水,正式跟秦朝颜母女两个道歉。一直安静把主场留给母亲的许娇娥终归摒不住眼神拜托母亲,伸手也不打笑脸人的。
人家已经这般低姿态,秦朝颜再骄傲也不至于让诚心来的客人下不来台,那便是她主家的失礼。
“陈先生陈太太太客气了,这些天也是真真辛苦小陈了,也是你们宝着贝着长大的孩子,倒在我们这里忙前忙后,也是你们有心,大度。”
秦朝颜头一遭松了口,洪霞面色才真缓下来,也好多说几句,臭小子做这些是应该的,这么好模样的姑娘,我是真心越看越欢喜,她转而也冲许娇娥道谢,“真是要你遭罪了。”
双方总归是打开了话匣子。秦朝颜说,她本意是想许娇娥找个知根知底能平交的家庭,“谁说就儿子难养了,女儿大了也由不得你,大概儿女都是债,先由他们自己处吧。”
两位母亲第一回强烈的共鸣,一旁的一对“苦命鸳鸯”终于敢眉眼传音了。
家常的话题收梢时,陈父说他们就不打扰许娇娥休养,伤了元气得好生养着,她好些了欢迎她和母亲来家里做客。
“听说娇娥爸爸这两日要来,我们也想,能有机会,我们做东,两家人会会面,聚一聚。”
秦朝颜浅笑,施施然送客,“她爸爸到了再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