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悄的剑锋如流风扫过，像是冷月的月弯，边缘带出锋芒，很轻，却又很锐利。


    势不可挡的剑气顺着剑身划过的弧度倾泻而出，直冲荆修竹。


    这一剑，着实在紧盯着幻境的众人的意料之外。


    “这……我眼花了吗？”


    “乔悄居然练出来了剑气？？看上去居然还……挺不错的。”


    “剑气而已，荆天骄可是练就了剑意，虽然看幻境中的荆道友还稍显稚嫩，想必还未练就剑域，但也非凡夫俗子能及！大家等着看荆天骄一招反杀！”


    荆修竹的眼眸中倒映出乔悄的剑气。


    他面上平淡，眉目间流露出一丝不屑，不明白一向逆来顺受的乔悄忽然起了逆反之心。


    他仅仅微抬起手，四周风止，剑气的破空声尽数消失。


    乔悄的剑气凝滞在半空中，适才还威力十足的攻击就这样被消弭殆尽。


    乔悄若有所思。


    她适才只使用了一部分灵力，就是为了测算幻境里荆修竹的修为。


    现在看来，荆修竹在幻境里的修为，要比原主记忆里这个时间段的修为稍强一些。


    神魂里传来“梼杌”、白白和凤三焦急的声音，乔悄通过传音稍作安抚，语气很是平静。


    面对修为要比她高数阶，此刻至少有元婴期的剑道第一人，乔悄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对战比她强大数倍的修士，很轻松。时不时又释放出几道剑气，向荆修竹砍去。


    荆修竹完全不把这点攻击放在眼里，轻轻用手一挥，乔悄的剑气再次在抵达荆修竹之前被灵力抵消。


    轻飘飘地扫了眼乔悄的剑，心中轻嗤，破铜烂铁。


    荆修竹不欲与这种修为低下，自不量力的人多做纠缠，浪费时间。


    他单手将剑随意拔出，决定速战速决，让这个师妹吃点教训，别不知道天高地厚。


    幻境外的人看见荆修竹拔剑了，内心又是激动又是期待，连连称赞，“真不愧是剑道第一人。这手段，这持剑的手势，看看这稳如泰山，云淡风轻的态度，学，大家都学着点！”


    “荆道友这是不是要动手了，这可是剑道第一的剑法，可得赶紧用留影玉璧录下来，往后出了古战场回到修仙界，还能倒卖大发一笔！”


    周围人说得热火朝天，修仙之人大多慕强，他们很早之前就想近距离观赏剑道第一人用剑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王津听了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群人懂什么剑法。要他看，还是自家幼崽的剑最强！


    这么想完，觉得自家幼崽最强的王津却已经做好了燃烧寿命把乔悄带出来的准备。


    虽然说这是幻境，但是乔悄的神魂进入，受了伤保不齐就会伤到神魂，无论对寿元还是对修为，都会造成很大的损伤。


    再严重一些，乔悄能不能从幻境里活着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他暗藏关切的目光落在幻境中的乔悄上，乔悄面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因为荆修竹轻而易举破解了她的剑气而有任何波动。


    就连剑道第一人抽出了剑，都无法带给她些许波澜，像是一切尽在她的意料之中。


    乔悄经过方才的试探，大抵摸清了荆修竹的底细。


    她向还在拔剑的荆修竹颔首示意。别等了，可以开始了。


    这个动作彻底惹怒了荆修竹。


    荆修竹冷哼一声，剑尖直对乔悄，干脆利落地在空中划过，没有复杂的剑招，也没有精心谋算的出剑角度，只有单纯又纯粹的招式，但是即使是如此简单的一击，就蕴藏着恐怖的灵力威势。


    他说：“这，才是剑气，你的算是什么……”东西。


    荆修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因为直直向乔悄袭去的，剑道第一人引以为傲的，炉火纯青的剑气。


    消失了。


    在乔悄挥出的剑气之下。荆修竹这个剑道第一人，在幻境中也有元婴修为的剑道第一人的剑气，消失了。


    而乔悄仅仅有筑基期。


    荆修竹有一点意外。


    他微微认真起来，调动灵力，随手又用剑挥出数道剑气。


    虽然这个师妹的剑气似乎有几分像模像样。但荆修竹并不认为，他认真起来之后，乔悄还会有什么抵抗的手段。


    毕竟，他年少成名之后，与修仙界修习剑道的天骄们切磋剑法，无一不是他胜，在他练出剑气之后，更是高处不胜寒，鲜有同辈的对手。在他修出剑意之后，连那些修习剑道的前辈都要惊叹一句后生可畏。


    没有同辈能化解他的攻击，除了……某个他记忆里看不清面容的人。


    数道剑气向乔悄袭去。


    乔悄去没有半分荆修竹预设的恐慌，反倒不慌不满地走了两步，主动进入了荆修竹剑气的包围圈。丝毫不在乎那是元婴期修士挥出的剑气，也不在意那些剑气可以让筑基期修士身受重伤。


    在她走近之后，向她刺来的剑气尽数消失。


    荆修竹微微皱眉，勉强又多了几分认真，“这就是你的手段吗？倒也有几分有趣，不过也就这样了。”


    乔悄没有搭话，摇了摇头。


    乔悄不以为意的态度让荆修竹眉间的皱痕更深了几分。


    荆修竹冷笑，这回，他调用了更多灵力，漫天的剑气纷纷扬扬落下，如同密密麻麻的冰雹，要直直砸向乔悄，直直乔悄粉身碎骨。


    乔悄这回神色有几分变化。


    她微微抬头，像是在惶恐。


    荆修竹不由有几分满意。他被称作剑道第一人，总不可能连连在一个不知道有没有修习过剑道的人身上栽跟头。


    这样才是正确的发展道路。


    却没有想到，乔悄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角度，随后缓步走进了漫天剑雨的包围之中。


    刹那间，周围的剑气消失殆尽。


    连一丝迫人的灵力残留威压都没有留下。如此这般消失得毫无声息。


    只留下荆修竹略微异样的表情。


    他这回再也不漫不经心地像是对待凡人一般对待这个师妹了。


    他定了定神，难得正眼瞧这个师妹。“你……”


    乔悄大大方方任由他瞧，出声打断：“你在对敌时都会和别人聊两句吗？”


    荆修竹笑了，笑声中带着薄怒。


    他冰冰凉凉的目光缓缓扫过，带给乔悄一种不适感。


    随后，如乔悄所料，她身前身后都穿梭来阵阵剑气，锐利的剑气划过空气，破空声响成一片，但凡身处此处的人是一个普通的筑基期修士，或者是金丹期修士，都不可能躲过。


    最好也只会落得一个鲜血淋漓，肉身支离破碎的下场。


    乔悄却按下了惊慌的殷镇渊和两只神兽的惊呼和祂们试图传输灵力的想法，动了动因为面对极强敌人而被迫僵硬起来的腿。


    她丹田里的灵力不断运转，流云诀的第五层，藏匿与封印的法门运转到了极致。


    在层层叠叠，几乎要将乔悄穿透，已经贴到皮肉上的剑气中，乔悄引动灵力，将周遭的剑气尽数封印在大大小小的水影中。


    漫天的剑气化作雨水落下，原本强硬的剑气此刻变成了朦朦胧胧的雨。


    流云诀的法门本来只能将修士化作水中倒影，藏匿其中，后来乔悄试图改进，将自己灵力的攻击也封印其中，之后再释放出来。当时唤醒医仙时，所用的招式便是如此。


    直到方才，面对荆修竹的剑气，乔悄又萌生了一个想法。


    自己的灵力可以储存进水影中，那他人的灵力攻击可以吗？


    于是，在乔悄一点一点的试探中，乔悄知道，她可以。


    乔悄的举措很是大胆，倘若流云诀无法将他人的攻击化为水中倒影，无法把外在的攻击封印在水影中，避免损伤，那么乔悄即使能进入空间仙器暂且躲避，也少不了会受到伤害。


    而乔悄虽然之前在唤醒医仙时有短暂地评估过流云诀藏匿封印灵力的限度。


    但是万一荆修竹没有按照预料中的那样，反而使用出了超出流云诀储存范围的灵力来挥出剑气呢？


    诸多风险，稍有不慎就会失误受伤，乔悄却这么做了。


    乔悄面色平静，但是在虚空中看着乔悄的古战场意志知道，平静的面色下，是一个果断决绝、温柔不失坚定的灵魂。


    古战场意识一时有些不清楚心中涌动的是什么，祂突然很想和乔悄说话，这种冲动汹涌澎湃，为了保持平静不打扰到乔悄，祂决定去把梼杌揍一顿。


    荆修竹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可以算得上修仙界博闻强识的修士了，不少修仙界的古籍、书卷，无论是讲解道义的典籍、法门法决的收录，还是万界游记，异族秘闻，他都有所涉猎。


    可是，他此刻却看不出这个向来忍气吞声的师妹究竟用的什么手段。


    幻境之外的修士们也纷纷沉默了。


    片刻后，一个声音传来：


    “这幻境还真不简单。”


    周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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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齐点头，看着这古怪的场景，齐齐咽了咽口水。


    “要是我在遇敌的时候，敌人能轻而易举地让我所有攻击消失，那我恐怕真的会当场道心不稳。”


    众人再次齐齐点头：“何止咱们啊，荆天骄似乎都有几分……”


    他们看了看荆修竹难以置信又带着些许自我怀疑的神情，一时间居然难以给出一个形容词。


    乔悄感慨地将荆修竹堪比混色水墨般层次丰富的表情收入眼底。


    想了想，给出了几个精确的形容词。


    两个字，破防。


    四个字，匪夷所思。


    虽然荆修竹的神情不是很好看，此刻也隐隐失去了几分剑道第一人的气定神闲与风轻云淡。


    但是，众人眼里，这只是幻境安排给荆天骄的少许波折。


    或者说，这只是荆修竹夺取传承，一举飞升的必经之路，一些小小阻碍。


    当然，也有少数几个人的关注点并不在于荆修竹要多久才能打败乔悄获得传承。


    有个修士复杂地盯着荆修竹的神情，再看了眼他对面的乔悄，乔悄的神情看上去竟然要比荆修竹还要剑道第一人。


    ”这场幻境看下来，我都快感觉真正的乔悄也这么强了。”


    旁边的修士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幻境而已，当不得真。而且要把这个幻境里的乔悄和荆修竹相提并论，那也太辱没剑道第一人了。刚才也只是剑气，等荆道友施展出剑意之后，那让幻境乔悄成为手下败将那不是瞬息之间的事？”


    修士笃定地说：“你且看着，你看，荆修竹要施展剑意了，也不知道他的剑意到底是什么。”


    荆修竹匪夷所思的神情只是存在了片刻，很快，他就恢复了往日的高傲冷漠。


    像是方才的频频受挫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伸手将剑横在身前，指尖轻抵。“师妹，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要继续忤逆我吗？”


    乔悄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为什么不是你欺凌别人呢？”


    “你欺凌别人，人们反抗就被你称作忤逆吗？那你岂不是从小到大都在被忤逆，被忤逆这么久你肯定觉得很心累吧，那我做点好事，我很快就会把你忤逆死了，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心累了。”


    话音刚落，乔悄似乎听见有谁笑了一声，但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笑了。


    声线有些不像殷镇渊。难不成是白白在笑？


    荆修竹面上覆盖薄怒，声音冷冷：“你！”


    “既然你一意孤行，我就不必再惦念着同门情谊！”


    荆修竹手轻轻在他的本命剑上拂过，这把剑被修仙界的炼器师称作登峰造极、夺天地造化的绝无仅有的灵剑。


    剑下亡魂数不胜数。


    而荆修竹也就是用这把陪伴他无数岁月的剑练就了剑意，他的剑意一出，普通修士难逃一死。


    修仙界无人知晓他的剑意是什么，见过的人均进入了轮回。


    这也是他的剑意。


    轮回。


    在荆修竹抬眸的时候，带着死亡气息的剑意悄然展开，瞬间锁定在了乔悄身上。


    乔悄感到一阵冰冷，脚腕上传来湿冷的触感，低头一看，黄色的泉水缓缓渗了上来，像是骨头，又像是别的什么，顺着黄泉之水撞在了乔悄的脚踝上，带来细微的痛感。


    心中不断地传来呼唤。


    轮回。


    往生。


    像是穿越过厚重的水底淤泥，慢慢渗了上来。


    从抓着脚踝的枯骨上，再到一点一点爬上小腿的黄泉水，无处没有这种呼唤。


    这种呼唤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轻柔，像是下一世的美好亲昵的呼唤，又像是这一世经受苦难轻柔的催促。


    他们都在说，饮黄泉水，渡往生河。


    越来越多的虚影穿梭着，都在齐齐地拽着乔悄。


    乔悄耳边，白白和凤三的声音越来越惶恐，越来越响。


    眼前已经快要看不清的荆修竹似乎笑了，笑容越来越大。


    古战场意志实在是忍不了了，就要动手。外界的修士们或是震撼或是惊呼，王津嘴里念念有词，正在运行献祭生命的法决，就要闯进去。


    这时，乔悄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蓦然笑了。


    她轻声说：“原来，这就是剑意啊。”


    “轮回，很有意思的剑意。”


    乔悄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剑，被荆修竹认为是破铜烂铁，在乔悄手里“缝缝补补”了多次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