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受灾

作品:《作精少爷饲养手册

    九月,连日大雨。


    门前檐上落水如注,雨声纷杂,声势之浩大,引得觉浅的李兰钧成宿入睡不得。


    已是辰时,天却黑蒙得像方才入夜似的,院中积聚了不少雨水,足足漫过台阶快冲上廊道去。


    芝麻园本就小巧,疏水差强人意,前厅好几次被水淹,一地散不去的潮湿气息。


    寝居内李兰钧翻来覆去,最终不悦地支起身子,低叹一声后坐在床沿边听雨声。


    防洪工程已完成半月有余,每每听到门外骇人的雨声,他还是有些不大心安,担忧堤坝不够牢固,或是分流位置不好……


    反正,秋汛不过,他心头的石头就落不下去。


    一旁卧榻上睡着个单薄的身影,睡相安稳,毫不被嘈杂的雨声所影响。


    李兰钧偏头去看她,只见叶莲双目紧闭,呼吸匀称,就是眉头紧紧锁着,带着劳顿的面貌。


    他伸手拨开她面上的散发,看她未有察觉,又轻轻弹了一下她的眉心。


    “少爷……?”叶莲眼睛还没睁开,就嘟囔着唤他。


    “睡这么沉,倒是我来伺候你了?”


    李兰钧有意锉磨她,偏要将她拉起来一起听雨不可。


    叶莲一听他的话,立即就挣扎着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对上他的目光道:“少爷要出门么?奴婢给您穿鞋袜。”


    “这么大的雨,我出门去哪儿?”李兰钧拍拍床沿,示意她坐过去。


    叶莲依言挪到床沿边,双脚点着地面同他一块坐着。


    门外雨声不止,窗纸上都沾了风吹过来的雨珠,狂风骤雨,不知停歇。


    “等汛期过了,我想尽快回扬州,年前回去最好,反正不在这儿过年。”李兰钧盯着窗上透进来的水汽,忽然开口说。


    “汛期一过,少爷就可调回扬州了么?”


    叶莲低头思忖一会儿,问道。


    “少则半年,多则……我也不清楚,但该做的我都做了,委实不知还有何法可以充当政绩了。”李兰钧皱起眉头,话中有些不耐。


    他来蒲县数月,光是中暑就有五回,风寒、头风症尚且不说,蚊虫都快栖息在他身上了,现下又是睡不安稳,实在忍无可忍。


    如若真要待个三年五载,他那从道观回府的未婚妻子指不定要另嫁他人,到时候他终于从这穷乡僻壤熬出头,回扬州又是孤苦伶仃的另一番风景,岂不是要气绝身亡。


    “骆家那边本就有意作废婚约,再迟些恐怕等不得了……”


    他也不避讳,直言道。


    “我身子渐好转,骆家小姐又清养数载归家,虽是强扭的姻缘,若她不抗拒,也未尝不可举案齐眉。”


    举案齐眉。


    叶莲闻言拢了拢袖口,攥紧手中衣料,沉默半晌,又松懈下来,换上浅淡的笑容回道:“这样再好不过了,少爷早日回府,也省得人家久等。”


    “我也不想让她久等了,何况……”李兰钧散漫地用手撑着床面,仰头叹道,“你成日喝这劳什子汤药,我不喜欢。”


    说着,他移过目光去看叶莲,叶莲一个劲地垂着脑袋,一点一点不知在思量什么。


    “还不是少爷……”


    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抱怨道。


    “我?我如何你了?”李兰钧明知故问,凑上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少爷总要,奴婢才不得已喝这汤药的……”


    叶莲看着唯唯诺诺,张口便是胆大妄言,连李兰钧都怔了一下,待到听清不由得面上一红,欲盖弥彰地捏捏她的脸颊。


    “不知羞!”


    他咳了两声,又恢复正经神色:“这是规矩,日后成婚了,我也不会让你喝的。”


    “少夫人恐怕不会同意的。”


    叶莲心头五味杂陈,她想陪在李兰钧身边,但要生活在后宅之中,她又从未期望过。


    “你怎知她不同意?”李兰钧笑笑,不甚在意地说。


    “少爷太喜爱奴婢,对少夫人而言,似乎不公平吧。”叶莲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有些忐忑地望向他。


    李兰钧反而对她的话起了兴趣,略过话中试探,只剖其表面,饶有兴味地问:“公平。你这几日读书习字,都能懂这个道理了?”


    “从前就明白,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述,如今会了……少爷您还未——”


    感觉到他的漠不关心,叶莲有些焦急地要打探他的内心,遂追问道。


    不过还未问出,门外一不轻不重的声音便直接打断了:“少爷,县丞府上来口信,说是有地方受灾了!”


    “受灾?可是河道出了问题?”李兰钧骤然紧绷起来,向前倾了倾身子追问。


    “河道无碍。是连日大雨引得土地松动,河流下游又积水不达,虽有疏解,但停留过久,引得一侧的山崖崩塌了!”


    冬青贴着门道,声音传入屋内有些听不清楚。


    李兰钧也顾不上体面,光着脚套了长靴就疾步走到门边,开了门仔细听冬青的禀报。


    “可有伤亡?”


    门倏地打开,冬青未瞧清楚来人的面貌,李兰钧略微急躁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这……那边只说了大抵的情形,其余没细说,具体要去问县丞大人了,”冬青见他担忧,赶忙又道,“少爷,马车已备好了。”


    叶莲草草收拾了装束,也跟着走到门边,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此时也无暇顾及其他:“奴婢替少爷束发更衣。”


    李兰钧匆匆颔首,随即调转回房修整冠发。


    事态紧急,熏香雅坐那套自然统统抛弃,叶莲给他束了冠,穿上昨日的旧衣,也不做多余装扮,就这样火急火燎地夺门而出。


    “天不顺意,提防至此,偏偏还是出了问题。”


    踏上马车后,冬青凑到叶莲耳边低语道。


    帘后李兰钧咬着牙不语,静候到县衙后的细致情况。


    “那山塌了……岂不是要堵住水流,让水把田地淹了去了!”叶莲听他所言,不免揣测。


    冬青皱眉作愁苦状,唉声叹气道:“如今正是丰稔大熟之季,淹了田,怕是要饿死人了。”


    “雨多本就烂谷,被水一淹,更是一粒都收不了,”叶莲盯着被雨水浸湿的裙角,忆起往事不免感慨,“有年我家的田也是淹完了,靠捡地里的烂谷、吃野菜陈粮勉强过了冬……”


    “唉,可如何是好啊……”冬青也跟着叹气道,二人各自望着天边的雨丝,沉默着无话。


    林府里。


    林晋忠等候不及,在议厅踱步半晌,又按耐不住地跑到衙门口等。


    小厮支着伞跟着他反复横走,生恐县丞大人发觉自己肩上早已润湿大片。


    李兰钧的马车还未停稳,他就急着迎上前皱着一张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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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的脸左顾右盼。


    “知县大人,知县大人!”


    一声声仿佛叫自己的老娘,恳切无比。


    知县大人便在呼唤中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跟前,也不管被雨淋湿,开口就问:“情形如何?”


    “休沐日劳烦大人奔走一趟……”


    林晋忠嘴里还在念着客套话,李兰钧却等不及了,一把攥住他的肩膀,又问道:“你且少说两句,说说那边到底如何了?”


    “这山一垮,就把河道堵了,如今报上来已有一日,开挖泥沙的役夫还在路上,午时便可抵达灾处。”林晋忠哆嗦着说完了灾情,一副要交代在此的模样。


    李兰钧听罢,立即道:“不够,再遣些人去,不止要挖淤堵,还要引水泄洪才是。”


    “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等等,我拟一份灾情呈报递到上面去。”李兰钧按住他,又道。


    林晋忠一听他要上报,连忙摇头制止:“大人,这上报了可不是好事,弄不好你我都要摘乌纱帽的!”


    “我倒是也不想,谁让我们倒霉,偏偏塌的山是你我管辖范围的,不是别人!”李兰钧也急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厉声说道,“瞒报灾情更是罪加一等,不如直接递交了,免职不比流放好些?”


    “别到时候再见,就是面上刺字互诉苦衷了!”


    “咱们把这事处理干净,该修理的修理,该赈灾的赈灾,而后皆大欢喜,不就无需上报了么?”林晋忠一贯来的小家做派,到了情急之际死活不肯犯险。


    李兰钧登时就怒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要是真听你的,迟早被你这窝囊做派坑死!”


    言毕,他不管不顾地拨开林晋忠踏进林府,叶莲打着伞紧跟着走进去,心头打鼓似的生怕李兰钧再出事端。


    “你!你写就写,别在我府上写!”


    林晋忠在身后大喊大叫着,捶胸顿足差点气晕过去。


    李兰钧可从无尊老爱幼的思想,冲到林府书房,三下五除二写完了呈报书,随后顾及同僚之情,没公报私仇盖县丞大人的私印,盖上县衙的章挥挥衣袖走人。


    林府门口,林晋忠老泪纵横地扶着墨漆圆柱,没等到李兰钧,等到的是他身旁的小厮。


    冬青将一纸文书递到他手中,清了清嗓子:“大人,这是我家大人交给您的,他交代了让您去上报递交,他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叨扰了。”


    “我家大人说,‘交与不交,都在县丞大人一念之间,我全部身家皆在你手中了,还请三思而行’。”


    冬青转而又复述道,躬着身子等林晋忠定夺。


    林晋忠捏着手中薄薄一张纸,纸面几乎褶皱不成模样,最后被他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


    冬青心下一凛,却没多说什么。


    “山体崩塌属天灾,暴雨不歇的地处又不止蒲县,说不准……其余州县早已受灾,只是来往闭塞,还未传到而已,”林晋忠将纸团狠狠掷在门前水洼里,忽然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二十余年的县丞啊……如屡薄冰的日子你受过吗,不知天高地厚!”


    水洼里缓缓摊开的宣纸,纸上写的并不是灾情呈报,而是一纸赈灾方案。


    从疏水通河、昼夜开凿,到运粮救济、安置灾民……事无巨细尽数交代,最后五字“呈报灾情书”写得极为潦草,仿佛匆匆不得片刻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