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风月
作品:《风月颂你》 身为KZ的行政部经理,季荃从沈积安开始创业时便从沈氏集团跳槽来到他身边。后面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她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她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去管理下属,员工们想反抗,她有的是办法激励约束。可是山里的男人不是城市里的牛马,他们野惯了,男女平权的风刮不到这里——被女人教训,那是一种耻辱。况且这里是乡土社会,一个外人,没根没底的,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郑有山想,我又不欠你钱,凭什么你把刀都架我脖子上了,我还要跟你讲绅士风度?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伸手推了她一把。
“我靠,你谁啊?”
作为在城市里生长起来的女性,季荃熟悉城市的运作法则,那里灯火通明,五光十色,是由消费主义堆砌起来的迷宫宝藏。
在那里,一面是江水流过城市的不竭广阔,一面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人群喧嚣,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精神体,那里也有各式各样带着强烈风格的店铺。你可以先锋,可以文艺,可以为了idol彻夜不眠,可以为了男人醉酒街头……只要你想,你有一万种可能的生活方式。
可是乡村不是那样的,土地的稳定性决定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必须稳定,况且这样的生活方式持续了几千年。
季荃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搞研发非要跑到这乡下地方来。难道城市里的样本还不够丰富典型吗?她实在不懂,沈积安的情怀到底所为何来?难道就只是为了他太太的家乡在这里,所以他便以这种方式来讨她欢心吗?
可是,她又不值得,他也不是个恋爱脑。
季荃真的觉得很委屈,这里要什么没什么,民智不开,闭塞落后,这里只有永恒的黑,无尽的凋敝和落后,人们的思考方式简单粗暴。要不是为了他,她是连一天都待不下去的。
沈积安弯身将她扶起来,问:“还好吗?”
“我没事。”待她站稳,他立即就松开了手。
郑有山的怒火还没下去,抢上前几步,走到自己的石头那里,问马秘书:“这这这……它怎么又回来了?”
沈积安伏在叶元因耳边说了几句话,她一边听一边点了点头。吐字的时候,温热的鼻息扫过她白皙的耳廓,因为距离近,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传过来,是一种雪后松林的醇厚冷冽,因为有风,她鬓角的几绺发丝时不时拂过两人的脸颊。
幸好天黑了,否则她热热的脸色一定会出卖此刻的内心。
沈积安说完,估计也是觉得她的头发乱了点,便伸出手指帮着她虚虚往耳后拢了拢,轻推了下她的背说:“去吧。”
叶元因按照他的说法,跟田恩亮解释了一下。果然,当山民们帮着把石头还回来时,那边也把林毅给放了。
郑有山还要再闹,马秘书按住了他。这莽汉也不是个傻子,被人挡了一下,心想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万一被郑宝书知道了他带头偷山上的石头,免不了要挨他爹一顿抽。
要走的时候,田恩亮特意叫住叶元因,吊儿郎当的笑着,野性难驯的逗她,“阿因,下回来找我玩啊。就当跟老同学叙叙旧,你老公就别来了。”
越是能公开说出来的玩笑,反倒越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地方。叶元因习惯了熟人社会里无伤大雅的玩笑,笑一笑也就算了。
大概是觉得她太没有原则,沈积安眼神看过来,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下山的路上,因为说到工作上的事情,季荃就站到他身边去了,他一谈到工作,整个人就会变得冷肃认真,难得季荃能扛得住他一连串的提问。
沈积安听完她的汇报,道:“刚才反馈的这些问题让小叶去跟技术部门对接,她比你更了解这里孩子们的习惯。”
季荃又问:“那家长的使用手册不也得定时更新吗?叶小姐当然可以担任孩子们教育者的角色,但是家长们由我来说服是不是更好?”
“不好。”沈积安摇头,像是在纳闷她怎么会做这样不符合实际的决定,但他仍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跟这里的人沟通,难道你觉得你比她更有优势?”
“我只是觉得我更专业。”
“这里不需要专业,只需要人情就够了。”
季荃心里不忿,面上一阵红一阵青的被火烤冰浸。
沈积安了解她好强的脾气,但他之所以用叶元因就是为了避免城市视角的“艺术精英化”,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开发个艺术产品出来,他需要的是去通过一个人,去建立一种具有可能性的,跟孩子们之间的有效链接。
但季荃显然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的,因为偏见和不忿,她甚至觉得一向公平的他是在包庇纵容自己的妻子抢夺她手中唯一仅剩的权柄。
所以她还要再争取。
叶元因在后面跟着,看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两个人,心里不顺,脚下无意识的踢了块小石头出去。
郑有山跟上来,陪她解闷。
“阿因,刚才‘十万块’跟你说什么了?他为什么又让人把石头给搬上来了?”
“哦,山上的石头是有编号的。现在物归原主,田恩亮他们就不会再追究了。这样也算是圆满了,既没有暴露你,也洗清了林毅的嫌疑。”
郑有山无语极了,他老子可真是的,居然给石头编号?编就编吧,还搞得这么隐蔽,为了防止村民们薅点羊毛,可真是什么阴招都使出来了!他就说,这姓沈的是个奸商吧?明明在山脚下就发现了,却还要耍着自己陪他们来这一趟,用骡子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的!
“那,我那茶园怎么搞?”有山有点灰心地问,“你老公许给我的事体还能不能办了?”
“他没说。”叶元因想,以他做事的风格,既然应了,大概还是会管到底的,“不过……你沉住气等等吧。”
郑有山本来以为都没希望了,但从她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又得到点鼓励,便殷勤道:“我看呀,你老公是顶讲义气的一个人。如果他忘了,你记得常吹吹枕旁风。啧啧啧,‘十万块’简直就是日理万机哈,这么晚还要忙工作。”
他不说还不要紧,一说叶元因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更无法自处了,何况郑有山又跟了一句话,“阿因,你可真是怪大方的人嘛。自己的老公身边跟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也看不出你有个不开心的样子。”
叶元因跟印证自己想法似的问他,“假如你以后有了老婆,她是为了工作才跟异性接触。你就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开心,不会觉得很难为情吗?”
“我为什么难为情!她是不是我老婆?既然是,甭管是不是为了工作,只要是跟别的异性来往密切,那我心里绝对会不舒服,因为爱她就是看不得别的男人总是在她身边晃喽!这是界限,这是原则。”郑有山摊了摊手道,“当然,除非不是真个的夫妻,那就无所谓啦。”
“嗯。”她没再继续说话了。
郑有山望她的样子,想起阿妈对付阿爸的套路,心想就他阿爸这种其貌不扬的五六十岁小老头,当一个贫困山村的芝麻绿豆点小官,阿妈防别的女人还跟防贼似的呢,甭说是有钱有颜的沈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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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阿因,该管就要管撒。”郑有山心想,反正自己跟她的姻缘是没戏了,那不代表以后就没交集了。他和她是小学同学,两家还有上一辈的世交,那么,只要阿因跟‘十万块’好好的,那就代表这自己以后求她办事也会顺顺利利的,毕竟她能帮上自己的机会多着呢。
他变得越发殷勤的给她出主意,“这种时髦漂亮的女人找老公都要精打细算的,我看她老钟意‘十万块’呢。你说男人们三妻四妾是不是都好几千年了?代代传承,不是这一两百年就能改过来的,只要有心的女人围在身边转来转去,男人都经不起诱惑的。阿因,你要多长个心眼儿。”
“……”叶元因没想到他观察的这么细致入微,便虚心请教,“那——你觉得我对‘十万块’钟意吗?”
郑有山摇摇头,从石阶两侧拽了把花藤上漂亮的蓝色野花递给她,“实话实说,我看着你跟他不太熟呢。怎么,你不喜欢他?”
“喜欢。”叶元因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蓝色花束,说:“我很喜欢他,可又觉得不该喜欢似的——”
郑有山用他看过的仅有的几部狗血剧代入了一下,心想什么情况下‘喜欢’又不该‘喜欢’?那不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吗?
社会新闻里刚刚报道过,爱美的太太们不愿破坏身材,就找个身家清白却贫穷的女大学生来当孕母,最后给钱一了百了的。这阿因,不会是‘十万块’找来代孕的吧?
“哎哟,坏了!”郑有山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越想越有道理,他没注意脚下的小石子,不小心踩空了,踉跄中连忙掰住了她的肩膀,“阿因救我!啊啊啊!”
叶元因被男人一带,惯性顺着他下拉的力道往山底下滚。马秘书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又大又厚的郑有山,女人在下一阶,他伸长了胳膊也抓不住,便大喊一声,“糟了!”
眼看还有二十来级台阶就到山脚了,叶元因捂住了眼睛,心想好倒霉,只差这么几步路到平地,就这么摔下去,会不会跌成个瘸子?
蓦地有人圈住了她的腰,叶元因被翻了个面,凹成个弧形的身体弹起来,沈积安双臂收紧,她颓势渐收,借着力严丝合缝嵌到他怀里去。
叶元因双手紧攥着他腰间的衣服,惊魂未定的看了看脚下的台阶,喃喃道:“吓死我了。”
沈积安低头看她,不冷不热的说一句,“刚才见你聊的挺开心的,小心乐不思蜀,把脖子都给折了。”
他松开她,一眼看见她手中拿的蓝色野花,便拔出来,顺手丢进道旁的荆棘丛中去了。
叶元因惊魂未定的按着自己心跳过速的胸腔,缓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在发脾气。
*
几人回家的方向不一样,下山后便各自都分开了。
郑秘书送林毅回家,郑有山大略也是觉得出卖了一个半大的孩子不好意思,拉了拉叶元因的袖子,低头跟她说悄悄话,“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保密,否则林花妹那母老虎得撕了我。”
“我不说。”
沈积安看着两人亲密无嫌的样子,突然沉了沉脸色,问她:“你不走?”
“走啊,”叶元因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仰着头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太晚了,我送季荃回去。”他的脸色冰霜覆盖似的,道:“山里的路你都熟,郑秘书也顺路,你跟着他们走吧。”
叶元因听完,目光直觉看向了季荃。连季荃都愣了一下,但转瞬她就笑了起来,“谢谢老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