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景和任由纪暖拉扯进屋。


    他环视了一圈狭小的出租屋，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瞳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没想到纪暖平时生活的环境这么恶劣，周围是人员结构复杂的邻居，房间空空荡荡，霓虹灯牌正对着窗户，显而易见的光污染。


    房间里唯一一把还算能看的就是那把格格不入的椅子，雕花风格和这间简陋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椅子上，眨也不眨。


    纪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先前德尔森手下管家来接她的时候，从他们那里薅的一把椅子。


    平时都被她推在桌子里并不显眼，这会儿刚巧被她拉出来坐着，摆在屋子中间。


    纪暖笑着说：“这是朋友送的椅子，先前租房的时候这里没有椅子，我平时都坐桌子上。”


    她指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牌：“偶尔坐在这里吹吹风看看热闹也不错的。”


    昼景和朝窗口走了两步，他看着但他大腿处的桌子有些犹豫。


    纪暖看出了他的跃跃欲试，主动说：“大人要不要试试看？很有暗城的感觉哦。”


    得到了房间主人的准许，昼景和点了点头不再客气，撑着桌面一跃而起。


    他腿长，脚尖垂下还能碰到地面。


    神之子依靠在窗框上，眼角的余光里红蓝交替的霓虹灯闪得眼花。


    他原本不信这种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好风景，然后头微侧，目光穿过狭窄的缝隙，一道独属于暗城的赛博霓虹风景映入眼帘。


    穿梭交织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独有的面具，却又不似面具之上那般冷硬，和摊贩讨价还价更有几分烟火气，就像他们真主教的集市一样。


    那条狭窄缝隙里透出的是暗城的日常。


    昼景和一偏头，纪暖正坐在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我说的没错吧？”Beta笑得有点儿得意，“这里的风景和启明教堂很不同吧？”


    昼景和纵容着她的得意，从桌子上一跃而下，附和地点头：“嗯，你说得对。”


    纪暖：“这里的租金可不便宜，哪怕已经是贫民窟了，租金也抵得上我大半个月的工资。如果不是有大人的额外工资，恐怕我在这里生活下去都难。”


    这话当然是假的，以她现在红姐那里一份收入、德尔森偶尔给的外快、昼景和的小时计费、最最主要的是还有艾克塔星球那部分燃矿的分红。


    她虽然说不上顶顶有钱，但也绝对不缺钱花。


    当然，卖惨还是要卖的。


    昼景和看向她，思考了片刻后说：“你可以来真主教工作，很多信众想要见一见你，这是个轻松的工作。”


    而且他开出来的报价绝对不会低。


    去真主教当个吉祥物？


    听起来是个轻松的工作，也不需要付出多少脑力和体力，可是这样的工作只会让人产生依赖性。


    真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她不是真主教的信徒，恐怕也和真主教有着分割不开的关系了。


    纪暖摇了摇头：“这些您的好意，但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老板对我很好，也教了我很多机修知识，我还不想离开。”


    昼景和也不强求，他向来表现淡淡。


    就像现在，他听到了纪暖的拒绝，表情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垂眸看了看地面，很快就恢复如初。


    但纪暖还是察觉到他有点不愉快。


    纪暖凑上前，拎起角落里的皮箱。


    “好啦大人，我的小破屋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准备出发吧？”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皮箱：“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一些换洗衣物和维修工具。”


    昼景和接过她的小箱子。


    箱子不大也不重，提在手里轻飘飘的。


    他说：“工具不用带，我们会保护你安全，而且机修工具也配备了最顶尖的全套。”


    纪暖好脾气地勾上了昼景和的臂弯：“总归是用自己的顺手嘛。我也不能总是拖后腿，大人既然选了我，我也得派上些用场才行。”


    昼景和看向两人臂弯相接的位置，没有侧身让开，面上反而带上不解。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思考，直到纪暖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不走吗？”


    昼景和晃过神：“走吧，接应的悬浮车停在街口。”


    Alpha这次出行比较低调，悬浮车也只选择了基础款，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识。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里，哪怕是势力鱼龙混杂的暗城也不能松懈。


    这辆白色的朴素悬浮车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Alpha先一步上了车，将她的小皮箱安置好，伸手去拉纪暖。


    纪暖笑了下，将手放在了神之子的掌心，踏步上车。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角落，有一个人悄悄将这些记录了下来。


    数据通过网络传输，很快传到了一个人的智脑里。


    五分钟后，“纪白”的智脑上收到了一则简讯。


    是德尔森的管家、也是暗城明面上的管理者“康叔”发来的。


    两人之前达成了交易，为了避免“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康叔愿意给纪暖提供部分助力。


    两人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他们之间的交易却一直存在。


    他们有着一种默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互相联系。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纪暖默默侧了侧身子，昼景和看着悬浮车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点开了那条简讯，里面是几张清晰的照片，内容是昼景和拉着她上车，角度、内容都无可挑剔，她的脸亦或是昼景和的脸都清晰可见。


    康叔发来的意思很明确，那几个德尔森派来跟踪她的人依然尽职尽责，这样的事情需不需要向上汇报？


    纪暖本就无意隐瞒，她轻敲下几个字：【照常发。】


    那头便没了动静。


    纪暖闭上眼睛缓缓靠在椅背上。


    她的外套里还收着一副半面面具，这是她为了不暴露容貌而特意准备的。


    现在还不能让沈焱察觉到“纪白”的存在，也不能再多一个和季念相似的人出现。


    还不到时候。


    纪暖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昼景和柔顺的长发以及他一本正经的坐姿。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


    比起内部矛盾不断的联盟和帝国，真主教内部就太平很多了。


    昼景和领着她走到飞船前，负责护卫的骑士们夹道行礼，动作整齐划一，相比起帝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昼景和极有礼的与她并肩而行，小皮箱被他提在手里，纪暖几次想接过来他都不肯松手。


    行至楼梯前，Alpha脚步一顿，侧眸看向纪暖：“怎么不挽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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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纪暖愣了一下：“……这么多人，不太好吧？”


    昼景和歪头：“有什么不好。”


    他抬了抬手臂，不容置疑地看向纪暖。


    纪暖无奈，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这个人还偏偏上瘾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纪暖只得轻轻抓着昼景和的臂弯，与他一同迈上台阶。


    楼梯尽头，昼景和的副官站在那里，恭敬地迎接神之子，在看到他身侧的纪暖时眼底有微微的颤动，但出于职业素养，他很快将这份惊讶按了回去。


    “神之子，圣女，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副官恭敬行礼。


    这回轮到纪暖瞳孔地震了。


    什么什么？！怎么就圣女上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惊讶，昼景和偏头解释：“带你参赛必须要有名目，你是被信众期待的人，叫一声圣女不过分。”


    纪暖在心里惊呼，这哪里是过分不过分的事，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啊！


    被捆上了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她必须和真主教站在一起，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纪暖弱弱抗议：“……这不合适吧？信众们也不会允许一个陌生人成为他们信仰的代言人吧？”


    昼景和垂首，攥着她的手，默默将她送进飞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一旁的副官说话了。


    副官：“神之子即是神的代言人。”


    言下之意便是说，昼景和在真主教说啥是啥。


    昼景和站在纪暖下首，与她一步错开。


    冷傲的神之子微微仰头看她，目光真诚：“不必担心，没有人敢反对你。”


    纪暖：……她是这个意思吗？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担心的是，“纪白”的这个身份，一旦与真主教同时出现，将来必定无法划清界限。


    系统突然跳出来说：【不用担心呀宿主，纪白与真主教深度捆绑，更有利于获得目标3号的好感度嘛，至于目标2号德尔森那边，还有“白明”在不是吗？】


    说的也在理。


    纪暖叹气。


    纪暖：【你变聪明了系统。】


    系统对于这种夸奖很受用：【那是当然的宿主，我们也是有在成长的。】


    随着了解的深入，纪暖能明确感觉到系统比她刚认识的时候灵活聪明多了，就像上次季时风的事情，系统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了。


    这样的变化对纪暖来说有利有弊，恐怕她更难在系统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了。


    昼景和将纪暖送到她的房间门前。


    真主教的飞船风格和其他两个势力又有很大的区别了，他们最大的一间房间是给所有骑士和牧师的祷告室，至于作战室——


    ——基本就是昼景和的办公室了。


    两名骑士守在了纪暖门前，规规矩矩地向他们行礼。


    昼景和见纪暖的眼神中带着戒备，安抚道：“不必担心，他们只是我派来保护你安全的，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他们说，他们会安排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智脑：“有事随时联系我，我一直都在。”


    纪暖敛眸。


    这是什么保护？


    整座飞船都是真主教的，哪有什么危险？


    这分明就是软禁。


    “我知道了。”纪暖笑道，“我可以在飞船里逛逛吗？”


    昼景和看了她一眼：“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