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星的全貌被调在了大屏幕上。


    从纪暖的角度看去，这是一颗纯白的星球，每一寸的土地上都覆盖着白色，偶尔有浅蓝色作为区分。


    “弗朗星？”钱穆挑剔地质问，“这不是一颗终年积雪的星球吗？上面的环境根本不适宜人类居住，只有一部分平民在上面生活，人数都比不上联盟军校的学生数量。”


    季念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手指在半空中轻轻滑动，一幅星球上的实时转播视频在众人面前被放大。


    画面中央是一名Beta牵着一名小男孩的手，沿着漫长无边际的雪地边缘徒步。


    他们的右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要脚下一步走错，就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走一半渴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停了下来，在一旁的雪堆里刨了个坑。


    终年积雪的星球甚至看不见积雪下的土地。


    Beta捧起了一手干净的雪，递到了小男孩嘴边。


    小男孩扒着他的手啃了两嘴，又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Beta接着啃了啃，勉强解了渴。


    两人才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缩了缩脖子和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腕，手拉着手抖抖索索地往山下走去。


    镜头拉进，纪暖看见他们身上破旧的冬衣。


    生活在富贵圈子里的Beta一眼就认出来了，是10年前的冬衣款式。


    而这些衣服在有钱人的衣柜里通常活不过2年就会换新的，也不知道这些衣服怎么会落在弗朗星。


    季念说：“弗朗星发展落后，公共设施极其不完备，当地人出行只能依靠双腿。”


    她指着视频里穿着厚实的两个人说：“在外行走的时候，他们需要穿着足够厚实的保暖衣才能避免冻死，而且这里物资极其匮乏，当地居民每日都要出去寻找物资才能活下去。”


    纪暖看了一眼，可这些衣物看起来也并不厚实。


    她看着脚步蹒跚的两人，莫名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过得那段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因为获取物资的难度很高，那里原住民的平均寿命在30岁左右。”


    镜头拉近，一路跟随着两人。


    雪地匆匆掠过，白色雪地里露出两抹黑色的颜色。


    仔细看去，是两个被白雪覆盖的人，不知躺在雪地里多长时间，身体一片青色，早就没了生息。


    季念说：“再这样的极端环境下，谁的装备越好越占有优势，联盟和世家的财力能够保证我们的装备优势，在这场比赛中一定会占据上风……”


    从会议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话的季时风突然直起身。


    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一字一顿地问：“这些视频是怎么来的？”


    季念：“我们有无人机，随时监控。”


    她看向自己的弟弟。


    没有人比她更懂季时风。


    季时风虽然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面部表情无一不出卖了他现在很生气这个事实。


    季念不明白季时风为什么要生气。


    季时风后槽牙咬紧：“他们生活地这么困难，为什么联盟不能帮他们一把？”


    如果没有这段实时画面，他或许还能安慰自己“联盟不知道情况”，但视频做不了假，联盟的冷漠也做不了假。


    季念还没来得及回答他，钱穆却嗤笑一声。


    “帮？怎么帮？为什么帮？”钱家二子高傲地昂着头，用余光轻蔑地扫视着季时风，“不过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平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个都帮？”


    钱穆轻嗤：“世家又不是什么大冤种，这种平民没有任何产出价值，管他们去死？”


    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季时风猛地锤着桌面，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明明是个指挥，但他却敢和战斗系的钱穆叫板，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儿惧色。


    季念轻斥：“季时风，坐下，还在开会，你要做什么？”


    她不明白弟弟怎么会突然因为这些平民而生气。


    季时风：“和这样的人一队，我都怕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一下子击中了钱穆。


    他的战斗水平在学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所有人都捧着他敬着他，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他。


    钱穆：“你说什么！”


    季时风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扭头径自离开了作战室。


    纪暖静静地看着会议室里突如其来的争吵，她的目光追随着季时风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一扭头，却发现为首的季念眼眸沉沉地看着自己，眸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自己做了什么惹到季念的事情了吗？


    殊不知，在季念心里已经怀疑，从来不关心这些小细节的季时风突然变了性子，和纪暖这个底层出身的Beta是不是有关联？


    她对于这位和自己八分相似的Beta不由多了几分关注。


    作战室里鸦雀无声。


    陈瑶也只敢攀着纪暖的手臂轻声说话。


    “看来他们姐弟俩的关系很不好了。”陈瑶用气声说着，“这可怎么办？比赛都还没开始呢。”


    纪暖心想，她巴不得这次的三方联赛不能顺利举行。


    那就代表着这三方势力中间出现了罅隙，想要再修补关系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她轻轻拍了拍陈瑶的手作为安抚。


    季念也没有心思继续开会了。


    她的手在虚空中一抓，投影屏幕就此关闭。


    弗朗星的事情不着急，等抽签顺序下来后再做决定也来得及。


    “散了吧。”


    季念先行离开了作战室。


    众人也不想在这么尴尬的氛围里逗留，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作战室。


    纪暖依旧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坐在位置上盯着手边的小屏幕出神，上面依旧在实时转播着弗朗星的动向。


    沈焱长久地注视着Beta，似乎想引起她的注意。


    但直到他起身离开，纪暖都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


    也不知道小屏幕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她的注意。


    沈焱没有多停留，季念和他约了去训练室，他不能迟到。


    作战室的门轻轻关闭，房间里只剩下纪暖一个人。


    她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仰头望着透明穹顶。


    飞船已经进入太空，黑沉沉的深空就悬挂在她的头顶。


    她从未觉得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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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离她这么近，仿佛触手可及。


    系统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纪暖顿了顿，话没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好像谎话说久了，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从荒芜星来了的。】


    那段她编造出来的苦难，好像都变成了真的一样，以至于看着画面里的一大一小都会觉得揪心。


    纪暖起身，去找季时风。


    Omega陷入了自我的情绪，纪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阅读室的床边，与黑沉沉的深空作伴。


    “怎么了？”纪暖笑着说，“因为弗朗星的事情？”


    季时风闷闷地说：“以前没觉得，现在看到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他抬起头，向来桀骜不驯的金色眼睛里酝着水光，眼睛周围红红的。


    “你看到他们身上的衣服了吗？”


    纪暖当然看到了，她沉默地坐在季时风身边，静静聆听他的话。


    “那是十几年前的款式，那款衣服我穿过，很喜欢，它的面料很好，但是格外的薄，”季时风的手在微微颤抖，“那么薄的衣服，他得穿多少层才能抵御寒冷？”


    纪暖心说，估计也穿不了多少层衣服，能有一件已经很不错了。


    纪暖偏头问他：“从前你不知道这些吗？我是说，了解其他星球的情况，就像弗朗星这样？”


    季时风摇头：“我以为最差的情况就像荒芜星一样，哪怕再贫瘠也能喝上营养液。”


    他垂着头：“我们工厂每年都会像荒芜星投放营养液，毕竟一飞船的营养液也值不了多少钱。”


    纪暖撇嘴。


    来自顶级财阀的发言，明明他们购买营养液都要不小的开销。


    也就仰仗着学校有食堂，她才能吃上热饭。


    看看那些在暗城生活的人，哪个不是叼着营养液过活，偶尔才吃一顿改善伙食。


    纪暖：“联盟……从没提过这些偏远星球的事情吗？”


    季时风摇头。


    “我以为这种极端星球上不会有人生活。”


    纪暖不知说什么，她始终无法共情资本家，也不理解现在季时风的崩溃和难过。


    在她眼里这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在季时风的眼里，这却是足以颠覆他三观的事情。


    纪暖拍了拍他，拉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与其坐在这里难过，还不如想想有什么能够解决的办法？”


    她说：“这毕竟不是你一人能够改变的，一个人的力量总是不够的。”


    季时风抬眼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视，反而有种反差的萌感。


    纪暖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更像只小狗了。


    “走吧，阿莱准备了热狗，等会儿再给你检修一下机甲，怎么样？”


    季时风巴巴地跟在纪暖身后，两人从训练室门前路过。


    “我要吃两个。”


    “好，把我的也给你。”


    “那我要吃三个。”


    “行，”Beta失笑，“再给你抢一个行不行？”


    他们都没注意到，训练室里有个人的目光始终追随在他们身上，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