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亲吻
作品:《圣冠》 灯光从门外溜进,划破浓稠的夜色。
温热的指腹按在阮栀唇角,蒋熙盯着对方下唇的伤口,语气轻缓:“栀栀,你会一直选择我吗?”
熟睡的人注定无法回答他。
漫长的静默后,脚步走远,房门被人从外带上。
阮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睁开眼,他轻触下唇磕出的咬伤。
门内、门外,那一扇紧闭的房门横隔在俩人之间,如同心墙将两颗本就不相依的心彻底隔开。
两个人一夜未睡。
另半边床铺冰凉,蒋熙坐在客厅,医疗箱摆在茶几,他手指已经包扎处理过。听到从卧室里传出的声响,他抬头,眼白泛红,布着红血丝。
“蒋熙,你要补觉吗?你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阮栀刚洗漱完,他面上还缀着水珠,发梢末尾也润湿了一截。
蒋熙眉眼疲惫,他强打起精神,抱住人不松手:“栀栀,陪我一起睡吧。”
“好。”阮栀点头。
落日拖下橘红的影子,秋季的傍晚,天空苍茫,万物染金。
酒店顶楼静悄悄的。
丰呈他们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又去找什么乐子。
昨晚蒋熙和叶骤的看台一架,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今天也识趣地没再叫他们一起出去。
蒋熙睡了一觉后,暂时脱离情绪低谷。
他正和阮栀呆房间里打扑克。
在第十次输给阮栀后,蒋熙犹疑开口:“栀栀,还继续玩吗?我一直输。”
阮栀专心洗牌:“你不想玩了吗?那我把牌收起来了。”
“栀栀,你学艺术真的可惜了。”蒋熙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可阮栀却觉得没什么可惜的。
如果不学艺术,他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差点像他父母劳碌奔波,好点像他小舅替人卖命吃穿不愁。
一年级末的转系申请,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能否进入更高的圈层,就看他转系考试能不能通过。
假期第十三天。
阮栀泡着温泉,果盘随着水流漂动,他吃着水果,发梢被水汽熏湿,雪白脸颊也镀上层粉意。
他只泡了十五分钟,就去找蒋熙。
蒋熙手指有创口,就呆在汤池旁的小房间,房间是玻璃隔出的,四面都可以拉开。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聊天、玩手机、投喂水果,顺便听个墙角。
隔壁就是丰呈他们,里面是大汤池加几个小汤池。
也不知道是墙壁隔音不行,还是丰呈嗓门太大。
他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但是丰呈的音色字句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说昨天打高尔夫遇见的晦气事。
丰呈说,左家的人都没种,竟然跟狗一样被吓尿了。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问其他人赌不赌,赌商隽这次会不会翻车。
他语气遗憾,说怎么就没可能呢?
话题很快跳跃过去。
单单这几句话,阮栀也只是有个模糊的猜想,他取下浴巾,又进汤池泡了会。
商隽、方园以及叶骤今天都不在,叶骤昨天一早就回了京都,商隽和方园不清楚。
把时间推回到昨日,丰呈他们在户外球场打高尔夫。
方园跟着玩了会,但他实在不擅长运动,大多时间都在看商隽打。
一行人都是标准的高尔夫着装。
方园脸颊在室外被晒得通红,他跑去征求商隽意见,得到回应,他独自跑回休息区。
见人走远,丰呈提起球杆:“商隽,说说你的新玩法呗?”
“新玩法?”商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推了下眼镜,缓声道:“我可还没出手。”
“还没出手?”简瑜看上去明显不认同这句话,他长相俊美,笑起来多情又傲慢。“你都把人迷得唯你是从了,还叫没出手。”
商隽沉吟道:“游戏这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方园被人堵在厕所。
“你是新来的侍应生?”领头的人染着黄发,模样年轻,就是一双眼睛轻浮得很。
他身后的人称呼他左少。
“我不是侍应生。”方园的长相偏向乖巧,一眼看着很好拿捏。
“我管你是不是,给你脸了,我说你是,你就得是。”
左家因为跟师家算是姻亲关系,这些年跟着水涨船高,早不是当年人跺跺脚就会瑟瑟发抖的三流世家。
“喂,我们左少看上你,是给你面子。”
“看你这样子就算不是侍应生,恐怕也是扒上什么有钱老板进来的吧?”
“你知道这里一小时多少钱吗?撅了多久屁股才让你金主带你进来的?”
左维身后的人语气嘲讽,轻蔑的目光像是刀锋,要将方园的自尊碾碎。
“我没有。”方园嗫嚅着,反驳声无力,他的手指反复揪着衣角。
“声音这么小,敢不敢说大点?”
“他哪敢啊,被我们说中了没底气呗。”
“不是、不是这样的。”方园顶着对面让人不适的目光,突然大声反驳,“不是你们说的这样,我跟商学长是正经交往。”
丰呈被拦在洗手间门口,他看到被人从里锁住的门,转头问经理:“怎么?镶金的,我不能上?”
“丰少,里头的客人不想被打扰,麻烦您移步。”
丰呈示意身后的球童将球杆递给他,他拿起球杆,掂量了几下,一脚踹开门:“不想被打扰?我记得这个是公用的吧,什么时候成私人的了,老子今天还非要上这个了。”
门被踹开,门板撞上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本来丰呈今天打高尔夫没进几个球就很不爽了,结果放个尿还tmd他不能上,当他没脾气呢。
“我当是谁呢?”丰呈扯动嘴角,他简单扫了下里面的情况。
场面乱糟糟的。
地板上趴着个人,背对着丰呈也不知道是谁,那人被几双手胡乱按着四肢,每个人脸上身上都带着几分仿佛被猫抓过的狼狈。
“我这是打扰了左少爷的雅兴?”丰呈笑着问。
左维看到丰呈也没什么该有的畏惧,毕竟在他看来,丰呈这个丰家嫡系独子的身份,水分很大,一个脑子有病的妈,一个没把人当人的爸,爹不疼娘不爱的,有什么好怕的。
“吆,丰少注意情绪啊,这从精神病院出来才几年啊,可别又进去了,里面不好受吧。”
丰呈脸色霎时阴沉,从听到“精神病院”这几个字眼开始,他的神情就猛地染上了某种暴虐,他抵住犬齿:“左少爷不太会说话,还是别说了。”
他抡起球杆。
破空一声,球杆撞上人腿骨,瞬间断裂开来。
“啊啊啊啊——”左维没料到对方敢直接对他出手,他抱着腿,“啊啊啊疯子疯子疯子……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还在放狠话。
“左少!”
“左少!”
这群人想上前又不敢,最后只干巴巴在那喊。
“左少爷看着还是很精神,看来是打轻了。”丰呈提着断开的球杆,他一步步走近,一脚踩上左维断掉的左腿,用鞋底使劲碾了碾。
“啊啊啊啊啊——”左维痛哭流涕。
丰呈用球杆拍了拍左维的脸:“左少,现在会说话了吗?”
“会了会了……我会了。”左维涕泗横流,竟然被对方吓尿了。
丰呈刚才是真的想弄死他。
花礼节假期第十四天。
霓虹灯点缀高楼,建筑华丽。
会所招牌镶金,它坐落于地价昂贵、最为繁华的莱州市区。
门侍推开厚重豪华的双开门,脚步响在曲折交错的回廊,位置隐匿的贵宾电梯往上升。
银白长发散在肩头,师青杉神色漠然,他持着高脚杯,半杯红酒在他手上轻晃,他正对着整面玻璃墙站立,视线朝下投落,是半开放的舞池。
脱衣舞娘曼妙的身姿在人群扭动,瑰丽的灯色从一具具醉生梦死的躯壳滑过,欲望泛着糜烂的光泽。
白纱自高处垂落,台下的人纵情玩乐,他们是这场party的主人,亦是笼中被观赏逗趣的类人宠物。
精致漂亮的服务生敲响包厢门,他握紧托盘边缘,上面是价格不菲的酒水。
本就不清晰的灯光再度往下暗,背景乐轻盈缓慢,旋律流转。
KTV包间,酒精与尼古丁的气味弥散,杯壁碰撞,柠檬色的酒液从杯沿溅出几滴。
丰呈翘着二郎腿,他手肘撑在沙发扶手,指腹捏着根香烟,烟雾缭绕,烟圈往上走掩盖俊朗面孔,他弹落烟灰,对上门推销酒水的侍者说:“去给我们倒杯酒。”
侍者低眉顺眼地走到一边,用开瓶器拔出木塞。
方园黏着商隽,他唇色近乎苍白,全部心神都聚焦在男友身上。
阮栀坐在暗处,不露声色地打量四周。
靡艳的灯光、轻缓的音效,深棕色的香槟酒从杯塔顶端向下倾倒,奶白色的泡沫在空气里蒸腾。
楼下欢笑的男男女女,醒着、醉着,一齐投入这场狂欢。
空酒瓶占据半个桌子,觥筹交错间,蒋熙也被拉起来喝了几瓶。
之前上门推销酒水的侍者去酒柜拿酒,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背对众人,目光飘忽。
侍者深吸一口气,将口袋里的药丸丢进酒瓶。
这位侍者是昨天新入职的,正是胆大心思活络的年纪。他背着经理上楼,也不是来当倒酒员的,眼看着贵客们似乎都没有和他共度一晚的兴致,他决定自己给自己创造点条件。
酒气充溢房间角落,他不断吞咽口水,下意识不愿去想另一种可怕的后果。
他紧绷着脸,端着新开的红酒转身。
简瑜走近,抬手端起两杯红酒,其中一杯被他递给师青杉。
玻璃墙外,迷离的灯光溜进,照亮两张俊美出众的面孔。
“哎,喝一杯?”丰呈朝阮栀举起酒杯,脸上的神色漫不经心。
阮栀从桌面拿起一杯酒。
他们遥遥碰了一下,一同饮下酒液。
白色的走廊,尽头幽深。
阮栀洗了把冷水脸,他擦干水珠,定定注视镜中的自己。
吐出的呼吸灼烫,他眼尾绯红。
阮栀解开一粒领扣,他眉头皱紧,双手撑在洗手台,干燥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他确信自己没喝醉,但现在腹腔里却像是藏了团火苗,他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思绪发散,他余光瞄见师青杉从厕所里间出来,银白长发被丝带扎紧,对方脸色红润微醺。
落在地板的脚步带着回响,对方身形笔直修长,五官精致立体。
师青杉半低着眼,步履从容地走近,他眸底情绪淡然。
走近的人挽起衬衫袖口,仔细搓洗双手。
阮栀转身准备离开洗手间,刚走一步,身后突兀传出一道扣响,是袖扣砸在盥洗台雪白的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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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栀回头,正好瞧见——
师青杉半俯身,银白发尾甩到身前被水流打湿,他小臂撞上大理石台面,宝石袖口砸出一道裂痕。
“你还好吗?需要我去叫简瑜他们过来吗?”
“不用。”冰冰凉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手腕微动,师青杉站直身体,那张熏染酒晕的脸颊抬起,他阖着眼,掩住眸中的晦暗情绪:“送我去顶楼,8066号房,麻烦了。”
阮栀扶着人,对方的清醒意识暂时占据上风,他们登上电梯,中途遇到穿制服裙的服务员,阮栀叫住人,让对方帮忙带路。
指纹解锁,服务员开灯,她铺好被子,帮着阮栀把人送进卧室:“客人,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暂时没了,你下去工作吧。”
服务员离开,顺手关上门。
阮栀摸了把自己滚烫的脸颊,他又钻进洗手间扑了几次凉水。
中间,他湿着脸想,自己这么个反应,该不会是中了催/情/药吧。
洗手间就在卧室旁,阮栀弄出的水声惊扰了某个意识模糊的人。
师青杉起身坐在床头,发丝遮住脸颊,他握紧手指,整张脸都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浴室接连传出动静,是阮栀出来时差点绊了一跤。
“阮栀。”师青杉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阮栀听见,他走近:“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对方没有回话,那只紧攥着的手细细颤抖,天旋地转之前,阮栀只听到对方说了句“冒犯了。”
手腕猛地一拉,阮栀摔倒在床,他被人完完全全压在身下,全身动弹不得。
师青杉低着眸子,他睫毛沾着湿漉水汽,脸颊除了红意,瞧不出一丝情绪。明明都已经为情欲所沾染,但他从头到尾呼吸未紊乱分毫,只眸光轻微涣散。
骨节分明的手指摘下领带,师青杉解开两粒领扣,他手掌按在身下人的肩膀,只觉得对方骨架比之自己更为纤细。
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银白长发因为姿势缘故向下垂落,冰凉发尾扫过阮栀的脸。
在这短短的一刻,阮栀的意识也逐渐开始迷蒙,下腹像有火在烧,他追随本能含住贴近的唇瓣,艳红舌尖探出一点,舔舐对方唇珠。
师青杉的动作停滞一秒,他敛目低下头,指腹轻抚过阮栀的脸颊,长驱直入。
口腔沦为情色容器,被一寸寸舔开,敏感的软肉被舌头轻轻刮过,麻意从脚趾冲到头顶。
阮栀闭着眼,被刺激得泪珠一颗颗往外流,唇瓣被另一个人吸吮、舔咬,舌尖被亲得没有知觉,无处安放的手指被对方握住,指缝被强行插入,十指紧密交缠。
身下的人偶尔清醒挣扎,球鞋在一次次反抗中脱落,黑色的棉袜勒住脚脖,脚裸肌肤盈润透亮,缠着一圈从床沿磕出的红痕,每一次挣动,红痕也都跟着一晃。
含糊的轻吟从鼻腔溢出,阮栀的足弓不自然弯曲,因为过量快感。
双腿徒劳地用力,一只黑袜被踢得下滑勾在脚背,裤角被蹭得往上,露出一截小腿。
缀满泪珠的睫毛掀开,漆黑的瞳仁逐渐聚焦,阮栀眨着眼,他眼睑覆着细细一层红晕。
师青杉抚弄他湿红的脸、箍住他下颌,让阮栀张着唇没办法做到躲避。
唇瓣相贴、鼻息交缠,对方的气息侵入他的口腔,绞住他的舌尖厮磨吸吮,唇舌被吻得烂熟、湿滑的舌尖发麻发痛,一切都水光淋漓。
阮栀眼睫下压颤动,他紧皱着眉,没被扣住的那只手搭上师青杉的肩膀,他指尖用力,指甲陷进衬衫布料,推离的动作僵持。
银白长发笼住身下人的视野,师青杉轻轻抬眼,嵌着层薄冰的黑眸直直与他对视,狭长的眼尾通红,上面点着细小水珠。
即使情欲焚身,师青杉的眸子也是冷的,就像初冬刚落下的雪,微凉、裹着满身寒气。
他们目光相对,唇肉粘糊厮磨地分开。
骨节宽大的手掌向上擒住他的双手,阮栀被迫仰头,亲吻落在脖颈肌肤,被触碰的那块皮肤像有电流滑过,泛起细细密密的痒。
这点痒意不断扩散,牵动起潜伏的药效。
理智愈烧愈烈,逐渐昏沉,衬衫纽扣被人慢条斯理地一粒粒解开。
阮栀眨去眼中的水雾,他喘息着,眼眸失神。
先是冰凉,再是灼烫的热。
对方吻他、试图摆弄他。
阮栀一条腿无力低垂,一条腿被对方压制着动弹不了,身体被抚摸的地方划过战栗感,汗水润湿的鬓发沾黏着皮肤。
师青杉抬手,替对方拨开湿润润的鬓发。
阮栀握住对方还未收回的手腕,他脸颊发热,是药效还没褪下。
他清醒一瞬,脑袋又开始一阵阵发晕。
阮栀无意识地舔舐唇瓣,原本略显干燥的唇肉早已被玩弄的水润红肿。
“师青杉。”阮栀哑着嗓子喊,“你清醒一点。”
他摇着脑袋,下唇被咬出血丝,他紧皱眉,手脚出狠力,猝不及防一把将人掀开:“说了,你清醒点!”
罩住阮栀的阴影消失,师青杉卧倒在另半边床铺,他的脸颊同样烧红,只是相比阮栀的狼狈,他形容更加得体。
“抱歉。”理智回笼,师青杉眸底沉沉,他合上眼,压下不断上涌的欲望。
他起身,从另一边离开。
冰凉的水流自花洒淋下,师青杉扶着墙,闭眼无声吐出两个字:“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