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厄吾转醒。


    睁开眼，入目的是雕有壁画的天花板，层次分明价值连城，只在高级官员家出现。


    “醒了？”


    陌生的青年声传来，优雅低沉，和厄吾昏迷前听到的声音一样。


    厄吾想起青年自称“朕”，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称呼——永道帝神。


    厄吾从床上坐起，侧头看去，黑短发军装青年随意坐在真皮靠椅上，托着下巴看他。


    第一眼看到青年时，绝对会被他逼人的金红色眼瞳吸引。他没有想象中帝王严肃的神情，举止优雅如吸血鬼贵族。半阖微倦的眼皮下，是用金银和尸体堆起来的尊贵。


    赢邺唇角微弯：“你好，小神仙。”


    入道者级别越高寿命越长，只要执掌的道不灭，神明就不死。所以神明物理意义上绝对称得上神仙二字。


    以帝王的地位来说，用不上对神道者如此客气，可见赢邺性格亲民。但他区别与常人的气质，看起来很有距离感。


    厄吾打算起身行礼，被赢邺阻止：“神明之间地位平等，不必行礼。”


    别人可能会犹豫帝神是不是在客气，厄吾直接老老实实坐下：“嗷。”


    赢邺又笑了一下。如果让他的副官看见，必定大为惊奇。


    皇帝平时神情倦怠，即使笑也是似笑非笑，让人心底发寒。但现在，他对厄吾已经真心笑了好几次。


    但厄吾并不清楚，他问：“阿普卡洛还好吗？”


    “嗯，80%的人还活着，伤者治疗完毕，有罪者按罪论处。”


    这就是皇帝的效率，帝王道乃御人之道，赢邺位于帝王道的顶点，能在一瞬间得到情报分析局势，找到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将人才安排到最适合的位置，发挥最大价值。


    他一人便是帝国最强大的军团。只要有他在，帝国永不败。


    厄吾：“我杀了很多人，也该受到处罚吧？”


    失去理智时星海吞没观众，成神时引发暴动……如果按帝国法律，厄吾必为死刑。


    赢邺：“别担心，神明不死不灭，因此不受法律约束，最多被关到神弃星域。和其他动不动灭掉星域的神比起来，小神仙很乖。”


    成神时吸收其他道能迅速提高实力，厄吾宁愿消除也不接受它们，保护阿普卡洛。


    厄吾蹙眉：“不受约束的神？”


    神明力量强大，真的没问题吗？


    赢邺示意厄吾坐到他面前，漫不经心：“问题当然——很大。”


    厄吾没有将心里所想说出，赢邺却无缝衔接。看来传言帝神能识人心是真的。


    赢邺面前出现悬浮的显示屏，给厄吾看调查的神明罪状：


    “现在的机械神原本为机器人，吞噬先代机械神成道。成神后它将至少百亿人变为机器，剩余被它改造的数不胜数……”


    “文神煽动帝国反动派叛变，造成内战，战场涉及五分之一帝国国土，造成至少千亿伤亡……”


    “火神将居住的整个星系变成火海，未知神精神污染了多个超人口星球……”


    “就是这些家伙，占其道不行其事，作恶多端，无法无天。偏偏不能杀，朕只好将他们关在神弃星域。”


    厄吾盯着显示屏上满目疮痍的残垣断壁，看见无数惨不忍睹的画面，浅淡的眼睛逐渐变色。


    赢邺嘴角勾起一瞬，声音放缓：“幸好你出现了。”


    厄吾微怔，偏过头和他对视。


    帝神欣慰：“朕看到你的能力了，动乱人群被你消灭，他们资料过往全部消失，连道核都没了。如果是你，也许能将作恶多端的神道——全部杀死。”


    “你嫉恶如仇，固守本心。为了心中正义，能在为道疯狂的环境中坚持十八年不变。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清除神道。”


    帝神笑容消失，神情严肃：


    “空无神，今众神横行，民不聊生。你可愿斩尽妖邪，廓清寰宇，矫正神道，还天下太平？”


    这就是帝神，千年前抵御外族，文治武功。千年后仍心系天下，创盛世繁荣。


    厄吾起身行礼，以示敬意：“愿意。”


    “哪怕需要秘密执行，没有支援，孤身一人？”


    “是。”


    “哪怕从此留在神弃星域，回归之日遥遥无期？”


    “是。”


    厄吾从始至终没有丝毫犹豫。


    “好！”


    帝神手中出现一把神剑，横置于厄吾面前：


    “朕赐汝永道神剑，可先斩后奏，见此剑如见朕。从此以后，你尽管杀敌向前，朕为你铺平康庄大道。”


    厄吾双手接过。


    赢邺弯弯眼睛：“小神仙，朕的江山靠你了。”


    赢邺和厄吾又聊了会，离开前告诉厄吾，这里是星球理事长的住所，理事长犯错被关，房子被赢邺送给厄吾。


    事情交代完毕，赢邺也该离开了。他化作金光飞离星球，如一颗冉冉升起的、不灭的日轮。


    厄吾在房间里都能听到，民众一声声充满敬意和狂热的呼唤：


    “恭送吾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厄吾眨了眨眼，心想：是十分耀眼的人啊。


    因为是秘密任务，只有厄吾和赢邺两个人知道，为了秘密调查，厄吾明面上被安上罪名，作为罪犯前往神弃星域。


    永道神剑变成项链挂在厄吾脖子上。因为空无道一出世就引起暴乱，赢邺暂时封印空无道，等厄吾到达没人的废弃星球再解封，度过成神献祭。


    厄吾前往神弃星域搭载的运输星舰，是每年一次的特殊航班。被淘汰的普通人、犯罪的入道者、流放的官员和贵族都在这列星舰上。


    厄吾到港口时，星舰已经停在海面上了。因为要搭载至少几十亿人，星舰十分巨大，只有辽阔的海面才有足够空间停放。


    人在“神弃号”面前，宛若沙粒和运动场的对比。为了提高效率，至少十几个云梯同时作为入口。每个入口前都有军队维护秩序，防止逃跑。


    厄吾身份特殊，不像其他人带着金色虚幻镣铐，有军官专门负责他的行程，态度有礼。


    “空无神大人请这边走。陛下命我负责您的出行，如有需要随时吩咐。”


    厄吾点了点头，刚要踏上一列云梯，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巴巴地盯着他。


    军官发现厄吾停下脚步，立刻警戒起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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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厄吾看向人群：“他们是？”


    因为押解罪犯，现场早已封锁，不许无关人员进入。所以这群人早早等在涯壁下平台，离翻涌的海面非常近。


    军官：“抱歉，他们是违规进来的无关人员，我这就叫人疏散。”


    厄吾向他们走去，轻松跳下涯壁，停在人群面前：“有事吗？”


    人群先下意识后退几步。以往神明对他们来说是无力抵抗的天灾，一个念头就能让人消失，普通人、求道者和行道者对神明来说并无区别。所以一般情况下，人们对神明更多是惧意。


    但空无神不一样。


    一位老者上前：“我们来是想和您道谢。昨天我差点掉进岩浆，幸好您及时出手。”


    一个年轻人也站出来：“我也想谢谢您。昨天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迷迷糊糊朝风暴那跑，差点被吸进去。多亏您按灭了！”


    “还有俺！俺从山上滚下去，如果不是您及时把地缝合住，俺就摔死了。”


    “谢谢您救了我老公！”


    “谢谢……”


    厄吾微怔，认真听大家七嘴八舌说完，轻轻“嗯”了一声。


    有人拿出礼物：“车上时间久，我们准备了吃的送给您！”


    厄吾伸手接过，他的回应像开关，顿时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礼物塞给他：“神明大人，这是我自己种的水果，超级甜！”


    “还有我珍藏的干脆面！”“这是毯子，可棉了！”……


    老者举着一顶绅士帽，白发青年弯腰低头，老太太将手中的帽子给厄吾带上：“神明大人今年成年，这是成年礼。祝您前路皆坦途，所愿皆可成。”


    “……嗯。”


    海边风大，厄吾让他们先回去。临走前，厄吾透过星舰的舷窗，看到所有人对他招手：


    “阿普卡洛永远欢迎您！”


    “呜呜呜太感动了，如果他们对我也这么好，不敢想象我有多幸福……”


    厄吾回头，一个胖子离开座位，在他旁边嗷嗷哭。他手腕上带着金色镣铐，明显犯了事。


    发现厄吾看过来，他讨好笑了笑：“崽崽……啊不，神明大人你好，我是星球理事长，你住的房子就是我的呦！”


    星球理事长是球上最高级管理者，相当于地方知府。


    厄吾：“奥，球长你好。”


    球长：“……能换个称呼吗？我也没多胖吧。”


    厄吾看着球长圆滚滚的肚子：“好的，酋长。你已经被革职，再自诩球长小心被告到新球长那。”


    酋长流汗：“别别别小祖宗，我就是摆个谱，不至于对我恶意这么大吧？”


    厄吾神色淡淡：“你德不配位，在位期间疏于政务，多个部门办事效率骤降，所以我昨天打求助电话才没人接应，导致朋友死了一次。


    如果不是帝神来了，揭发你隐瞒的罪行，阿普卡洛不知道还要被你祸害多久。”


    没能力不是罪，做不好工作也不是罪。但酋长把自己过失导致的事故压下，不让皇帝察觉，来保证不丢掉职位，从而导致现在的阿普卡洛千疮百孔，终于爆发重大事故。


    厄吾眸色变化：“你说我该不该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