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病愈

作品:《玉烬惊鸿

    荣晚峤跪在衍坤宫外的廊下。


    几日不眠不休照顾太子,本就虚弱,寒风一吹,摇摇欲坠。


    崔姑姑低声道:“娘娘,还是让太子妃进来吧,让人瞧见不好。”


    皇后慢条斯理地抚着金护甲:“太子虽说命保住了,但是那病害的他容貌尽毁,岂非她这个太子妃的失职,太子是国本,日后的天子,那副模样还怎么……”


    皇后越说越激动,缓了缓又问:“太医怎么说?”


    崔姑姑弯腰垂头:“院判未说能治也未说不能治,只求一试。”


    皇后怒道:“一群蠢材,难不成太子还是他们练手的玩意不成,皇上这两日有苏醒的迹象,去传本宫的令,若是皇上苏醒前他们还拿不出个章程,便自己去诏狱待着,省的皇上动怒。”


    “是,娘娘。”


    外面有宫人疾步进殿,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叩首:“皇后娘娘,缇骑卫指挥使纪石野求见。”


    皇后似是累了,靠在软枕上:“让他进来回话。”


    玄色织金飞鱼服下摆随步翻涌,如墨云压过白玉阶


    “臣,缇骑卫指挥使纪石野,叩见皇后娘娘。”


    “起。”


    “谢皇后娘娘。”他起身,头却依旧压得极低,并不敢看座上的皇后。


    皇后依旧不紧不慢:“何事?”


    纪石野:“回娘娘,江少将军在城南水道闸口抓到两名投毒的细作,不过那两人被抓时纷纷咬舌自尽,已然问不了话。”


    皇后蹙眉:“江少将军?”


    “镇国将军江颐风之子江掠淮。”


    金护甲划过扶手发出刺耳的声音:“是他,这么说来,是中毒而非疫病已是板上钉钉?”


    “是。”


    “来人,”皇后忽然喝道,“将东宫一干人等全部关进内狱,堂堂太子如何中毒,给本宫挨个审,定要揪出那个下毒之人。”


    外面有宫人惊呼:“不好了,太子妃晕倒了。”


    皇后不悦地看了崔姑姑一眼:“让人送她回去。”


    崔姑姑领命。


    皇后揉了揉太阳穴:“既是毒便告知太医院,该怎么办便怎么办,本宫乏了,你也下去吧。”


    约莫半个时辰,荣晚峤悠悠转醒。


    太子赵宬瑾守在塌边。


    赵宬瑾与江掠淮不同,他中毒早,红斑早遍布全身,甚至脸上也有。


    毒性进一步发作时,红斑处的皮肤裂开,腐烂,如今,虽太医院用药控制了毒素,却还是晚了一步,红斑已退,可脸上尽是皮肤开裂后留下的疤痕,狰狞可怖。


    “你醒了,”赵宬瑾忙端了茶盏,“喝点热水,慢些。”


    荣晚峤看了眼站在赵宬瑾身后的宫人,不认识,眉头动了动:“殿下尚未大好,怎能劳累,快去歇着,臣妾已无大碍,你去看看给太子的补药熬好了没有。”


    宫人犹豫了一瞬,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荣晚峤撑着起身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人才回来道:“掠淮送进来的解药果真管用,只是你的脸……”


    赵宬瑾微微一笑:“若是连脸都好了,他们就更不会放过我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破局。”


    荣晚峤:“东宫已无可信之人,我要想法子去内狱救人。”


    ……


    江掠淮身上红斑尽褪。


    尽管如此,宋疏棠仍坚持把他送回玉屑斋休养,安置妥当后才放话明日再过来看他。


    然而,此刻躺在摇椅上吃着蜜饯梨条的是赵宥临。


    他嫌弃地咬了一口又换了颗胶枣:“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玩意了,甜腻腻的,齁死个人。”


    江掠淮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不爱吃放下,没人求你吃。”


    “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累死累活的两头跑,还得担着被发现偷偷往宫里送东西的风险,也不说安慰安慰我,欸,不过你那药确实管用,太子已然大好,那帮子庸医,还以为是自己治的,笑死我了。”


    “不过,”赵宥临话锋一转,“毒着实邪乎。”


    他摇头晃脑地继续说,“之前你说这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我还不信,”他一拱手,“还是你厉害,甘拜下风。”


    江掠淮将手枕在头后思索,说:“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下毒的人已死,后面的线索多半也处理干净了,难查。”


    “我想想都后怕,”赵宥临心有余悸,“你还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要是那不是解药,或者解药不管用,你……你小命可就交代了!”


    江掠淮一怔,他没想这么多,以身试毒就是为了确定毒源以及西疆送来的解药是否管用。


    “太子中毒,皇后怕是不会善了。”


    “被你说中了,”赵宥临一骨碌坐起来,蜜饯太甜,齁嗓子,他连灌了两杯茶水,道,“东宫的人全数被关进内狱,太子一醒发现自己宫里的人都不认识了,估计得疯。”


    江掠淮不置可否。


    赵宥临继续埋怨:“做什么事之前也不想想兄弟我,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找谁玩去,”瞥了江掠淮一眼,又问,“下面打算怎么办?”


    眼见装蜜饯的盘子见底,江掠淮捻了一颗放进嘴里,确实甜:“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两下毒的人已死,身份还未查实,幕后人的身份扑朔迷离。


    “成,不管怎么说,此事也算了了,只可惜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回头我安排人去庙里给他们祈福,希望他们能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赵宥临起身掸掸衣裳,“欸,你好生养着,等你好了再叫你喝酒,”他打个哈欠,“这倒霉催的,害得老子有日子没好好喝一顿了,走了啊。”


    江掠淮冲他挥挥手靠着没动弹,宋疏棠临走时留给他的眼神让他心里止不住地犯嘀咕。


    这一次事发突然,谁也没在意,恐怕好多事瞒不住宋疏棠了。


    重重叹了口气,准备接受暴风骤雨吧。


    宋疏棠溜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同蘅芜道歉。


    蘅芜红着眼眶,她家这个看着最是守礼本分的姑娘,一刻不看好就得出幺蛾子。


    宋疏棠抱着蘅芜的胳膊:“好蘅芜,我跟你保证是最后一次,往后再把你一人丢下,你就……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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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告诉我娘,让她罚我,好不好?”


    不说还好,一说蘅芜忍了一天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那是把我一个人丢下的事吗?您一个人在外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让我,让表姑娘,让老爷和夫人怎么办?”


    越说越委屈,坐下来埋头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分明答应了我睡觉的,还把我哄出去……”


    宋疏棠:“你不知道那会儿外头有多严重,我……”


    蘅芜抬起头:“是外头严重还是那位将军严重……”


    林清玥轻咳两声,截住了蘅芜的话。


    蘅芜自知说错了,慌忙看向宋疏棠。


    宋疏棠没恼,低头苦笑了一声:“是,他险些死了,死了好多人,蘅芜,我从前活的太安逸了,一点不顺心便觉得老天对我不公,被指个婚便觉得天都塌了,可这些在生命面前算得了什么。”


    蘅芜张了张嘴,她不懂这些道理,但是她懂宋疏棠心里的悲。


    宋疏棠过来拉着蘅芜的手:“蘅芜,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一声不响地丢下你一人,若有这一天……”


    她笑了下:“不会有这一天。”


    蘅芜莫名心中涌出无限哀伤:“姑娘,奴婢不该跟您发脾气的。”


    宋疏棠揉揉蘅芜的头发:“好了,我可真是累坏了,帮我备水沐浴可好?”


    蘅芜一抹眼泪,坏情绪随着眼泪被一起擦掉:“这就去。”


    边说边跑了个没影。


    宋疏棠这才将目光落在林清玥身上。


    “表姐,该咱们俩聊聊了。”


    林清玥心里一顿,呵呵笑道:“你累了,要不先休息,咱们……”


    “无妨,左右要得蘅芜烧水,”宋疏棠歪着头,“你们何时认识的?”


    林清玥吞咽了一口:“我……”


    “为何只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林清玥摸索着袖口,片刻开口道:“其实,我认识少将军比你晚,说起来,他是我的恩人。”


    宋疏棠洗耳恭听。


    “我记得同你说过我与蒋裕安的事,嫁给他从来不是我所愿,可到底成了亲,日子总得过,慢慢地我也就接受了他,两年前我生产,爹娘西上探望,结果遇到山匪,不幸遇难,可一年前我才知道,他们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是江将军那回西征,抓细作时牵出萝卜带出泥发现害死我爹娘的山匪都是蒋裕安的人,他知道我与你是表姊妹,感情好,便找到了我,却也是几番试探之后才将真相告知我。”


    林清玥自嘲地一笑:“可笑我还为未保住他的孩子耿耿于怀,他却早有了外室,那时起,我便发誓,我要他不得好死。”


    宋疏棠倏地张大了眼:“蒋裕安是……”


    林清玥勾唇:“是我杀的,我只恨没多捅他几刀……”


    宋疏棠抱住林清玥:“表姐,抱歉,我……”


    林清玥轻抚她的头发:“你道什么歉,傻丫头……蒋家富庶,蒋裕安死后蒋家人欲与争夺家产,也是靠着将军我才能得到大半家财,否则如今我恐怕要被蒋家人啃得骨头都不剩,扔在马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