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讨了杯茶喝后，就回到了华清宫，虽然谢长雾没有同意杀了那人，但她心中还是留了个心眼，让虞桉安排人去盯着，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踏入前厅时，沈玄临掌中紧握着飞跃千里的密函，他目光微转，扫过刚归来的桑晚与虞桉，直至虞桉对着他点点头，才缓缓吐露密函中的紧要之事。


    耶律奕麾下的狼师，已逼至玉国远洲，破了远洲便是京都城，只待月国撤回援军，玉国之破，便如囊中取物，指日可待。


    “七日，七日内无论谢嵘玉抉择如何，命奕破城，我已经等太久了。”桑晚轻抿口中的茶香，却觉此茶似乎逊于谢长雾为她倒的那杯。


    “百姓也苦盼久矣了。战端一起，受迫害者，终归是无辜黎民。”


    尤淮川静观沈玄临与桑晚对谈，默不作声，直至见她凝视茶盏，心神恍惚，终是按捺不住，询问起他于御书房外所见之人身上的玉佩。


    “子瑜，姑母留给你的玉佩呢？”


    “送人了。”


    尤淮川闻言，不由愕然，难以置信地追问，“送人了？”声音不自觉地高昂了几分。


    桑晚回望，不理解他为何如此激动。那玉佩，乃是她母亲遗物中最为有代表性的其一，她思忖着，唯有温润如玉之君子，方能配得上如此佳玉，才送给了谢长雾。


    沈玄临轻咳一声，打断了尤淮川未尽之言，目光如炬，投向他，内含警示之意。


    又对一旁的桑晚，“去寝殿歇息吧，主殿已为你留着了。”


    好~


    桑晚愉快的，步伐轻盈地走后，沈玄临的目光落在了尤淮川身上，轻叹一声，他与桑晚年龄相仿，仅差四个月而已，两人一同长大，这位傻弟弟自幼便喜欢追在桑晚的身后。


    尤淮川总爱妹妹妹妹的叫着跟在桑晚身后，上树摘桃也好，下水捉鱼也罢，他们总能将衣衫染上泥土，回去时带着一身的尘土与欢笑，被抓住了，故作乖乖得模样向皇后撒娇求恕。皇后慈母心肠，对他们的顽劣总是宽容以待，轻责几句便作罢。


    闯了小祸，两人一起担着，跪在佛祖前求宽恕；大难临头，尤淮川总是能想出新理由来骗走桑晚，独自承担。


    桑晚重伤不醒时，尤家骤遭变故，尤老将军死于狱内，尤淮川流放边疆做苦役，离开盛京前，他受尽了三个月牢狱之苦与毒打，仍咬紧牙关，对外坚称桑晚已逝，以此保全她的性命。


    然而，情深缘浅，纵使凤国开明，不拘于乾元和乾元之恋，但桑晚的心中，却始终将他视为与沈玄临无异的兄长，未曾有过丝毫情愫的偏移。


    “此番回去后，我以师之名，为你寻一门亲事。”


    “堂哥，我……”沈玄临轻扬起手，截断了尤淮川的话头。


    “你与她自幼一同长大，若真有情愫暗生，她何以让你苦守经年，得不到回应。”


    “云知，她能跳出陆从生的阴霾，作为兄长，你我都该心慰。”尤淮川默然颔首，是啊，只要子瑜能开心，谁陪伴在侧，于他而言，不重要。是他也好，旁人也罢，唯愿她……欢愉常伴。


    桑晚步入卧房，眼帘映入的是桌上静放的纸包，旁侧附一笺纸，她拿起纸来，是尤淮川的笔迹。


    “闻此间糕点铺的栗子糕，风味绝佳，若你喜欢，走时，便携此糕点师一同回去。”


    桑晚解去糕点外裹着的纸，捻取一块轻尝，滋味尚可，但不是她喜欢的，看来，糕点师可免与骨肉分离之苦了。


    幼时，她很喜欢吃甜的，糕点、瓜果、乃至膳食皆需添糖，没多久，牙齿便生了虫，母后在宫内严令禁糖，但尤淮川每随舅母入宫，总能翻墙而至，怀揣各式甜食，直至她第二颗牙齿也遭了虫蛀，皇后惊疑，追根溯源，查到了尤淮川头上，最后，二人于秋风瑟瑟中，在石阶上跪了半个时辰。


    念及此，桑晚唇边漾起一抹笑意，往昔岁月，纯真无邪。她还是那个盛京城中尊贵无比的晏安帝姬。


    王府内，谢长雾意图寻个借口，以避那宫宴中不敢见的人，然而思绪纷飞，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殿下，该喝药了。”


    谢长雾凝视着那碗墨色的汤剂，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悦，“到日子了？”


    “原是三日后，德妃娘娘恐殿下的身子在宴中生变，特遣李姑姑提前呈上此汤。”


    谢长雾心中苦笑，他本想寻个借口告假，殊不知无人在意他想不想去，都默认他该去。即便苦涩难当，他也只能强忍不适，将汤剂一饮而尽。近日他也察觉到了自己心绪不宁，在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将秘密送到敌人手中。


    “殿下，那女子之事，该……”云影欲言又止。


    “怎么办？”谢长雾轻声自问，随即躺倒在身后的罗汉床上，手中古籍滑落，随手一抛，不知丢到了哪，唯余一声轻响，他淡然一笑，“韩向明若想告到陛下那，那便随他去吧。”


    “殿下……”云影欲再言，却见三殿下已阖上了眼，他只好抿着嘴躬身退去。


    待云影离去，谢长雾缓缓睁眼，侧身而卧，目光悠远，凝视着不远处柜子上的木雕。


    直至数个时辰后，云影手执宫宴华服步入，他依然保持着那侧身静卧的姿势，若不是屋内有着轻微的喘气声，云影都要以为他家殿下没了生息。


    ……


    桑晚立于衣柜之前，一时竟不知该穿哪件，只好提起两件最喜欢的，走到沈玄临门外，哐哐敲门。


    沈玄临开门时，目光如剑，寒气逼人。


    桑晚含笑，提着两件衣服，轻声问道：“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沈玄临闻言，嘴角微扬，冷笑一声，“不穿最好看。”


    桑晚闻言，故作娇羞，拍拍沈玄临的胸肌，口中低语一声“讨厌”，旋即转身，跑远了。


    沈玄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想，他该去沙场把耶律奕换回来，带兵打仗都没有和桑晚聊一句的累。


    桑晚未行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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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忽又转身，直奔尤淮川的屋子。推门而入，见室内空寂，无人影踪。正想叫人时，梁上忽传来声轻笑。桑晚抬头，见尤淮川捧着书坐在房梁上，便道：“你坐在那干什么，快下来快下来！”


    尤淮川闻言，一跃而下，拍拍桑晚的头，笑道：“何事？”


    桑晚又提起那两件衣服，问他：“哪件好看？”


    尤淮川细细观之，手握着下巴，片刻后，“子瑜天姿国色，穿哪件都好看。”


    桑晚摇头，叹气，“你还不如沈玄临呢。”言罢，再次提衣而去，直奔偏殿虞桉所住之处。


    虞桉面前，桑晚再次问道：“虞桉快看！哪件更衬我？”


    虞桉放下手中的奏折，凝视片刻，言道：“右边红色衣裳很衬陛下的肤色，左边杏色衣裳，虽美，但不适合今日的宫宴。”


    桑晚闻言，喜笑颜开，“还是你最为靠谱，那就这件了。”


    “陛下，户部尚书的奏折说……”虞桉傻站在原地举着奏折，桑晚这时已经跑回了自己屋中，将门啪的一声关上。


    ……


    宫宴，谢嵘玉之侧原该是皇后之位，如今已经换成了又一把龙椅。月国众人，皆已到齐，静待着凤国使团。


    桑晚步入殿内，目光流转间，一眼便瞥见谢长雾静坐于软垫上，乖乖地坐在那，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她觉得三殿下好像小猫啊，无论是马车上那因骤变而瞪大的圆溜溜的眼睛，还是如今这低垂着脑袋犯困的模样。


    场间客套之辞，不外乎两国和衷共济，友谊长存，共绘和谐之图。月帝言罢，桑晚举杯，将场面话说的温婉而得体，既彰两国颜面，又不失礼仪之邦风范。


    宫宴左不过就是，台下人跳舞唱歌，台上人把酒言欢，互不干扰。桑晚暗自留心，观察着谢长雾。不知喝了几杯，这人面颊渐染绯红，犹如桃花初绽，煞是好看。桑晚轻笑，心中暗道：‘真是不胜酒力。’抬起眼，却不料与另一道目光相撞。


    于桑晚而言，无论是喜是厌，皆无缘由。譬如初见谢长雾，便心生欢喜；而初见韩向明，则顿生厌恶。此人虽为朝中重臣之子，但行为举止，实难入桑晚这种天潢贵胄之眼。


    那日醉逢楼中，韩向明嚣张跋扈，对皇子亦敢出言不逊，全无规矩可言。若非虞桉后来查实他真是丞相之子，桑晚几乎要以为他是月帝的私生子。


    即便厌恶至此，桑晚仍举杯示意，以示礼数；而韩向明亦以假笑回应，二人遥遥举杯相碰，权作客套。


    酒，她自然没喝，而韩向明却执杯饮尽，待其杯盏轻置，桑晚笑着，于众人瞩目之下，将酒杯中的酒都撒在了脚边。


    霎时间，韩向明面色骤变，犹如乌云蔽日，却也仅能笑颜以对，身为臣子，岂敢有丝毫愠色？


    转瞬间，桑晚目光流转至谢长雾的座位，却惊觉空无一人，她黛眉轻蹙，心中暗忖，是有什么急事？本就觉宴席索然无味，此刻更因他的离席多添几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