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部的会议室。


    接到了通知的知青们陆陆续续的到了，一些人手上还捧着好不容易才弄来的高中课本。


    虽说距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但他们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现在只能争分夺秒地抓住一切机会来复习。


    “你这书……能借我抄抄吗？我出钱！”


    “这本习题册从哪买的？能不能帮我也买一份？”


    “还能不能找到高中课本，我出高价！”


    这几年陆陆续续从永河县来的知青此刻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正被外地知青们团团围着。


    他们离家近，想要搞到高中课本，还有一些复习材料要容易得多。


    可无论是哪一种，现在能找到复习资料的，谁愿意外借。


    高考是改变命运的机会，这个时候，只能自己顾自己。


    帮了别人，那就是变相的给自己增加对手。


    有些聪明的人在看了社论以后，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次高考的竞争将会异常激烈。


    这个时候，帮了别人，也就意味着减少自己考上大学的几率。


    正说着，李学庆和李天明到了，知青们立刻安静下来，各自找地方坐下。


    “都到齐了没有？”


    张超英忙道：“谢建设没来！”


    李天明闻言，并不觉得奇怪，他今天去厂里，特意找了谢建设，询问他关于高考的想法。


    谢建设已经和张丽梅商量过了，并不打算参加。


    对现在的生活，谢建设非常满意。


    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老婆，还有了个女儿，已经决定要留在李家台子。


    更何况，就算是报名参加，也未必能考得上，高中毕业这么多年，老师教的那点儿知识，早就随着汗珠埋进李家台子的田地里了。


    “都安静！”


    李学庆敲了敲桌子，那些还在小声嘀咕的知青赶紧闭了嘴。


    “消息你们也都知道了，国家要恢复高考，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心也都活了，这是个好事，要是能读大学，往后也能有个好前程，无论谁想要报名，村里都支持。”


    听李学庆这么说，知青们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报纸上的社论，他们全都看到了，虽然这次高考主要考的是文化知识，但关于政治出身，也并不是完全不做参考了。


    像那些黑五类，村里如果卡着政审不让报名，知青们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让你们这些城里娃来我们农村劳动，也确实难为你们了，谁要是有本事考上大学，我这里肯定不拦着。”


    这些话是李天明特意交代的。


    上一世很多人考上了大学，可就是因为政审的问题，所在单位不放人，只能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


    “但有些话，我也得说在头里，你们这些知青现如今都在厂里上班，工作上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能耽搁，谁要是耽搁了，影响到出口创汇的大事，我绝对不答应。”


    这话刚说完，屋里立刻就乱了。


    看着底下乱糟糟的，李学庆用力拍了拍了桌子。


    “别吵吵，有话一个一个地说，一起张嘴，让我听谁的，谁有话说，举手！”


    知青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超英战战兢兢地举起了胳膊。


    “主任，我……”


    “有话就说，我没堵你们的嘴。”


    “我是想说……高中的知识，我们已经丢下挺长时间了，现在一点一点地捡回来，时间上根本不够，能不能……能不能……”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知青起身道：“李主任，能不能通融一下，多给我们一些时间，用来复习。”


    有人做了出头鸟，其他知青的胆子也变得大了。


    “就是啊！每天要上班，回到知青点天都黑了，有时候上夜班，白天还要补觉，根本没时间复习。”


    “李主任，您都说了支持我们参加高考，能不能通融通融啊！”


    眼见又要乱起来，李学庆刚准备拍桌子，却被李天明给拦下了。


    “通融？打算让村里咋通融？”


    呃……


    众人面面相觑，屋里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相较于李学庆，他们更怕李天明。


    李学庆最多也就是骂上两句，知青们要是真遇到事了，该帮忙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可李天明……


    这是个心黑手狠的，谁要是惹到他，表面上笑呵呵，整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参加高考，是你们自己的事，真要是考上了，前程也是你们自己的。”


    李天明说着，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立刻低下了头。


    “想要让村里通融，多给你们复习的时间？也不是不行，往后地里的活不用你们干了，只要别耽误厂里的工作就行。”


    这也是李天明和李学庆商量过决定的。


    反正也没指望这些知青能干啥，没他们跟着添乱，村里还能省下一份口粮。


    “可是我们现在上四班，白班还好，下了班还能有时间复习，要是上晚班，哪还有时间！”


    “能不能等我们高考完了再上班啊？”


    “李主任，您也说了，国家恢复高考是好事，能不能帮帮我们？”


    帮？


    还想让村里咋帮？


    李学庆已经承诺了，只要考上大学，村里不会卡着不放。


    李天明还答应，知青从今往后可以不上工，将时间节省下来复习。


    现在连厂里的工作都不打算干了。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他们了。


    “不想上班？想空出时间复习？行啊！”


    李天明说着笑了。


    李学庆闻言一惊：“天明……”


    不上班咋行，这么多知青要是不上班，耽误了生产，影响到出口创汇，那可了不得。


    李天明摆了摆手，示意李学庆安心。


    “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你们要奔前程，我们肯定不拦着，但是，厂里有生产任务，你们不去上班，我就得找能上班的人顶上来，这样吧，现在不打算上班的举手，明天去厂里结算工资。”


    结算工资？


    这岂不是要被开除！


    参加高考固然重要，可一旦工作没了，又没能考上大学的话，岂不是连饭都没得吃了？


    谁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天明，你……你这样，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说话的是张超英，他是最早来李家台子的那一批知青。


    “啥是人情？我刚才说得很清楚，参加高考是你们自己的事，奔的也是你们自己的前程，村里不拖你们的后腿，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想咋？占着岗位不上班，让村里养着你们？想啥呢？”


    有些人就是不知足，得一就想望二。


    “我们也没说让村里养着，高考前这段时间，我们不领工资。”


    停薪留职？


    国企现在好像还没有这个说法呢。


    一个个的倒是会想。


    “两条路给你们自己选，要么安心上班，余下的时间，你们愿意咋用，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可以不上工，但不上工就没工分，第二条路，放弃厂里的岗位，自己选！”


    李天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商量。


    今天把所有人召集过来开会，目的只是为了敲打敲打。


    别满脑子惦记着高考，工作上不用心。


    真要是影响到出口创汇，到时候可没人替他挨收拾。


    “还有一句话，上班也不许三心二意的，否则发现一个开除一个，没得商量！”


    说完，看向了面前所有的知青。


    “谁不想干了？现在报名！”


    等了一会儿，还是有一些知青选择了放弃厂里的岗位，但也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绝大部分还是舍不得现在的工作，参加高考只是一个机会，能不能考得上，谁也没有把握。


    把工作丢了，最后大学也没考上，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过来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