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恍然大悟

作品:《花未眠

    这个声音很耳熟。


    宁婉清乍然听到这位苍琊帮主开口时,心中瞬间便划过了这样的念头。


    她可以明显听出他刻意对声线做了改变,而且对方的年纪绝不如她事先所想的那么大,只是这刻意掩饰的程度却不好判断。最奇怪的是,他说话的语气和腔调竟然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并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般深沉阴鸷,反而温和中透着几分轻松闲适,让她莫名心生亲近。


    “宁少主?”见她没有反应,苍老先生略带疑惑地唤了一声。


    宁婉清恍然回神,佯装歉意地道:“晚辈没有想到苍老先生原来这么年轻,失礼了。”


    “哦?”对方似笑了笑,“宁少主谬赞了,在你面前,老夫还不敢担这‘年轻’二字。”随后,又半带玩笑地道,“不过么,倒也确实不至于是百岁老人。”


    她说这话本意是为试探,不想对方竟然如此坦然地认了,明明伪装过的声音却连一丝不自然的停顿都没有。


    倒不像是在说谎。


    算了。她想,自己本也不是为了与他作对来的,倘若试探过了头,让对方误会了自己的用意,反而多事。


    想到这儿,她便直入主题地再次开了口:“苍前辈,想必李副帮主应该跟您老人家已经提过了我想求师的事,今天这场会面,不知婉清是否可以理解为——您答应了?”


    “宁少主想要求师,”他不答反问,“不知打算拿什么诚意来求?”


    宁婉清早有准备,闻言不急不缓地回道:“求师,自然是拿束脩来表达诚意,我打算拿我名下三家铺面的两年收益来换前辈指点一桩迷津。”


    纱幔后默了几息。


    “这就是你说的‘私人买卖’?”他问。


    她颔首道:“是。不知前辈觉得这样可够诚意?”


    他忽然笑了起来:“宁少主虽然打算盘打得不精,可是算人心却精明得很啊!两年收益,多少由你说了算;一桩迷津,牵连多大,也由你说了算——你若问我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看账高手,那老夫岂不是还要手把手地从打算盘开始教?”


    被看穿了意图,宁婉清也不觉得窘迫,亦是笑了一笑,坦然道:“前辈大可不必担心,婉清虽然很想这么问,但,也怕您气恼了反悔。”


    “那你想问什么?说来听听。”他语气间已颇带了几分兴趣。


    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开了口:“请问前辈,身为宁家的掌匙人,我二叔的弱点是什么?”


    不等对方回应,她又道:“前辈若担心我在店铺收益上作假,我也可以把近几年的账目都给您老人家先过目一遍,然后您在里头定个数,往后两年就算铺子里生意萧条,那差了的银子我也一定想办法给您补上。”


    纱幔后的人含笑说道:“宁少主好生犀利啊。你如此一说,我反倒有了兴趣,既然宁少主诚意求师,那老夫便答应了你,只是——”他话锋一转,说道,“这条件得改一改。”


    “那三家店铺的收益我不要,我只要你名下那座庄子在西山上的那块地,放心,我只要前五年的收成。”他说,“五年之后,那块地上种的东西若你还打算留着,那我只提两成,剩下的都归你。”


    宁婉清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你打算在那里种什么?”那块地她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要用,但是这几年试了好几种作物都收效平平,那里的土质实在是不适合种东西。


    “放心,总不会是什么不好的玩意儿。”他说,“你若同意,回头自会有人来找你签契约,面上的事总要做得到位,也免得大家为难。”


    宁婉清略一沉吟便下了决定,说道:“那我也要再加一条,你要教我看账。”


    “好。”他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


    这桩原以为会很难谈成的买卖竟然就这样谈成了?宁婉清突然有那么点儿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却听他又意味深长地忽然开口说道,“我恐怕你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吧?宁家一年一度的大盘点近在眼前,宁少主却还在益城这三间铺子里的账本中苦苦浮沉,难道是已经打算放弃这次机会了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宁婉清蓦地一愣,旋即脑海中倏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难道是……


    她恍然回神,立刻飞快地说道:“前辈,我想起有些公务还亟待处理,求教之事,是否可以在栖霞城另约时间地点?”


    “到时我让人送信给你。”他似早有预料地回道。


    宁婉清冲着那方纱幔拱了拱手,转身便大步离去。


    少顷,从那纱幔后突然钻出来一个娇艳的女子,瞧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回头冲着正坐在案席前喝茶的人笑道:“宁少主这性子可真厉害啊,半点不肯吃亏,又聪明得很,说什么怕您反悔,可下一句就问了个更精明的问题。”


    “不过您也是的,”李素眸带调侃地看着对方,“既然想帮人家,干嘛不接受她的条件?还要占西山那块地的便宜?”


    他兀自续了杯茶,不知想到什么,莞尔一笑:“她戒心重,只有这样,才不会怀疑。”


    李素了然,旋即好笑道:“我怎么觉着您乐在其中啊?”


    他唇角微扬,沉吟须臾,吩咐道:“找个合适的地方,方便我和她在栖霞城会面。”


    ***


    宁婉清当天回到客栈把面前的这种账册草草翻了一遍之后,便决定要尽快返回栖霞城。


    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她面上不显半分急色,从容地将益城诸事安排了一通,还特意又给张仲提了个醒,让他照看着这边的生意,若有什么异常情况可以直接密信向她禀报。


    第二天,宁婉清就带着手下的人出发离开了益城。


    等到回到宁府,第一件事,她便是直接去找了宁承琎,说了一通理由之后,提出要在大盘点之前预先查阅宁家在栖霞城内的各家商行账目。


    宁承琎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依她所愿地应了亲自去给宁承珣打招呼,宁婉清紧跟其后,不仅是栖霞城,就连共城那边的各家掌柜也都给发了查账的令信,还专门派了人去挨家敦促,就守在旁边把账册给抱了回来。


    宁承珣得知消息的时候很是意外,当场就表示反对,说这么做不合规矩,可能会让人心恐慌,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传到外头去只怕也会多有猜疑。


    但宁承琎却不以为意,只笑笑说道:“哪有那么严重,清儿只是这次去益城对自己的能力多有审视自省,所以想预先多做做功课罢了,毕竟她头一回辅助你主持大盘点,心中有些忐忑也是正常。”


    话说到这份上,宁承珣也就不好多言,只得理解地叹了口气,颔首道:“那好吧,婉清有这份上进心也是值得赞扬,既如此,那我便帮帮她,希望在大盘点之前她能尽量多掌握些铺子的情况。”


    宁承琎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这头宁家兄弟两达成了共识,那头宁婉清对着面前一堆堆的账册,正在冥思考虑。


    “小姐,”纯光带着两个下人又抱着几摞册子走了进来,“二老爷那边又让人送了这么多过来,说是先前我们漏了的。”


    宁婉清见状,沉吟道:“放下吧。”


    纯光依言而行,等摆好了所有的账本和单据册子之后,她望着书房里这壮观的场景都不由有些咋舌:“小姐,您这已算得上是半场大盘点了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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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半刻怎么看得完啊?”


    毕竟宁家主要的产业都在这里了。


    “你们筛选一下,”宁婉清道,“我只要从我定亲之后到现在这几个月的账目。”又想了想,说道,“二叔拿来的那些不用管,大的店面也暂时不看,你们把那些小一些的,平日里我们都很少关注的铺子的账找出来。”


    纯光等人领了命,也不多话,当下就埋头干起了活儿。


    有了宁婉清给出来的筛选标准,需要看的东西瞬间就少了一大半,但即便如此,最后挑出来的册子算上账本和各种进货单据还是有几大摞,但宁婉清像是铁了心要和这些纸较劲到底,拿了个算盘往书案上一摆,就开始看了起来。


    一连几天,她看着那些往来记账的明细,渐渐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这天夜里,灯影轻摇,她翻着手里又一本似乎干干净净的账册,越看越觉得困倦,到后来也不知怎地,打算盘的手指也不听使唤了,眼睛也睁不开了,她努力想打起精神思考,却始终没办法集中思绪,无奈,只得放任那困倦奔驰,索性趴在了书案上小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感觉有人给自己身上盖了件衣服,还轻轻抽走了她按在手下的算盘。


    熟悉的气息,让她心里很清楚这个人是谁,可极度的困倦却让她无法睁开眼睛仔细看清他的脸,朦胧间,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他坐在旁边,从容而快速地翻阅着面前的账册。


    之后她便再次沉睡了过去。


    一夜困顿过去,她在一阵药膳米粥的香气里慢慢睁开眼,隔着熟悉的纱帐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终于再次恢复了清明。


    昨夜……他回来了。


    “你的事还顺利么?”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如此问道。


    花令秋微顿,顺手将盛着早饭的托盘往桌上一摆,笑道:“还惦记我的事呢,昨夜可睡好了?”又道,“放心,我那些不过是个呼朋唤友的小事,不过你以后可不要在书房里过夜了,就算要睡,也要睡在榻上。”


    “嗯,知道了。”她温温一笑,“也不知怎地昨夜那时困得厉害,谢谢你带我回来。”


    “那是你心里揣着太多事,又劳累过度。”他说,“若非如此,恐怕你也不会那么老实地让我一路抱着回屋。”


    “……”还真是!宁婉清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事,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茬了。


    好在花令秋也没继续调侃她,只道:“快起来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些药膳粥,你近日精力耗损地多,补一补气血。”


    宁婉清心头微暖,应了一声,便穿了外衫从床上走了下来。


    走近一看,她才发现桌上不仅摆着早饭,还摆着一摞账册——再一看,都是同一家店里的。


    “这怎么在这儿?”她记得这个铺子,自己之前已经看过这家的账。


    “你说让我帮你带回来的啊,”花令秋边给她盛粥,边随口回道,“说是有问题。”


    “……我?”宁婉清有点儿懵,她有说过么?


    “是啊,昨天抱你回来的时候你一直在嘀咕。”他说,“我还好奇看了一眼,这家的掌柜倒是挺有干劲的。”


    她下意识问道:“怎么?”


    “连续两个月进了三百两的货,”花令秋说到这儿,似随意一笑,“看来是找到大客户了吧。”


    宁婉清一愣,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要去换衣服:“帮我叫纯光备马。”


    花令秋伸手一把拉住她:“急什么?和尚又不会跑。”言罢,他微一使力,便将她拉着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然后把碗筷往她面前一放,说道,“吃饭,不许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