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了，还有父皇。


    想到前世那个雪夜得知的真相，上官乐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前世，她被囚禁之前，与陆今鸿只做了短短一年多的夫妻。算上如今的时日，父皇与上官暄的阴谋，最多最多不过一年半载，也就可以得逞了。


    她能做什么？


    这些年来，母后为了做好一位皇后，为了让父皇不多想，母族皆驻守边疆，她本人更是甚少过问朝堂之事，更遑论培养个什么人了。就算有，上官乐现在突然问，母后也只会觉得自己在玩闹。


    这边皇后说：“阿乐，母后瞧你精神头也好多了，今日约好了太子府夜宴，还记得吗？你大哥许久未见你了。”


    “不过你刚刚哭得那样伤心，要不今日不去了？”皇后娘娘轻轻皱眉。自己唯一的女儿，与长子，关系一向不算太好。


    一位是从小倾力培养的未来皇帝，一位是被娇惯得无法无天的公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每遇见，阿乐总是要冲撞她的皇兄。久而久之，两人便越来越不对付了。


    阿乐反倒是，与已逝贵妃的儿子上官暄，关系甚好。


    上官乐一楞，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位自己的皇兄。


    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上官乐郑重地对皇后说：“女儿自然是要去的。刚刚是梦魇了，所以起来才会流泪。我并无大碍。”


    皇后虽讶异，但还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


    前世，这场家宴，上官乐是没有来的。


    只因为她与大哥上官楚的关系，并不算好。


    大哥是嫡子，又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所以一出生就被极度重视。没过几年，母亲的家族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班师回朝，父皇更是龙颜大悦，将哥哥立了太子。


    既然是太子，那么他的一言一行日常起居，都是格外被注意的。也因此，上官乐幼时便与太子的关系疏远，后来更是亲近上官暄。


    可是，都已经活到第二世了，上官乐不可能想不清楚这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上官乐还小的时候，哪里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只知道，谁能带自己溜出宫玩，谁能想办法逗自己开心，便是对自己好的人。


    只有上官暄会这样。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何尝不是一场殚精竭虑的挑拨？她与上官楚兄妹离心，如何不叫自己的太子哥寒心？


    上官乐心中叹气，想，还好现在这条路重走一次，一切或许还来得及。


    ——


    这次太子设宴，是父皇的意思。


    毕竟天子威严，无论什么样的人，进了宫，都得人模人样地阿谀奉承。父皇不喜这些，便吩咐太子设宴，请今年殿试被录取的人都来府上一聚，顺道大致了解一下为人。


    当然，差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上官乐也是来了才知道这些。


    前世她不喜欢与大哥亲近，所以太子府设宴她也不曾去了解，更别说请的些什么人了。


    可是今日……


    管事迎着她入门：“公主真是稀客呀！”


    上官乐环视四周，道：“怎么今日好像很热闹？”


    管事笑道：“那是自然，今日状元郎也在呢。等会太子殿下见到您，不知道有多高兴。”


    上官乐想了想哥哥向来不苟言笑的脸，高兴？


    陆今鸿也在？


    上官乐本想拔腿就走，但是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正厅，一入门，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大概是已经得了通报，上官楚没有多惊讶，摇摇手招呼上官乐坐过去。


    上官乐做贼似的环视一圈，没见到陆今鸿。她悄声道：“那状元郎呢？”


    上官楚似乎是被妹妹突然地凑近吓了一跳，正经道：“坐有坐相，怎么教你的忘记了？”


    说罢，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补充道：“刚刚府里丫鬟不小心洒了茶水，他去更衣了。”


    “哦……”


    上官乐原本高兴点的心情又被压了下来。她以为陆今鸿有事走了呢，结果居然还在。


    平心而论，这个人，现在在自己的心中，是杀害母亲兄弟的帮凶。她怎么可能愿意见到？


    可是，一想到要见到陆今鸿，上官乐的心中又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很明白，自己的仇人，只有三个。父皇，上官暄，还有陆今鸿。


    可是要怎么面对他？自己是重生的，但是陆今鸿呢？谁知道他现在每日想的是什么，现在是不是已经向上官暄投诚了。


    那他来太子府又有什么目的？


    上官乐眸色沉沉。她已经不再是当初蠢笨骄纵的公主了，深宫三年的日子，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心眼或许没长进，但是遇事不会再那么着急了。


    便是这时，陆今鸿入席了。


    他衣着朴素却不简陋，眉目清朗，抿着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让人一看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接近的人。


    若是之前，上官乐觉得，这叫做“高岭之花”，可是现在，上官乐只觉得，此人真是假清高。


    许是饮了酒，席间有人大着胆子道：“陆兄，我们当你换了什么衣裳呢，原来还是这个。”


    是了，陆今鸿家境贫寒，而此次殿试入选者，少有寒门子弟。可偏偏这么个高门贵族看不上的清高之人，拿了状元，因此大家对他，或多或少有些不喜。


    陆今鸿淡淡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道：“自是比不得朱兄日日锦衣玉食。”


    被称作“朱兄”的人没想到陆今鸿会反驳一句，他看了一眼太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却不敢再贸然说话了。


    上官楚没有什么表情，此时才开口道：“既然回来了，那便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孤的妹妹。”


    上官乐瞪大了眼。这需要介绍什么，刚刚小厮不应该都说清楚了吗？她又没有什么公主架子，莫非还有大家齐齐向她问好？


    陆今鸿本来还没有注意到席间多了个人，此时听到太子的话，立马看向了上官乐。


    他的眼神中莫名有些炽热的情绪，可上官乐看不懂。


    上官乐与他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人是什么意思？


    前世与他的第一次相遇，他一直是淡淡的，可是今日，上官乐却感觉这人好像要情绪失控了一样？


    自己惹他了？还是怎么了。


    上官乐心道：“我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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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你抽筋扒皮都不为过！”


    她装作不曾看见这个人，也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上官乐的确是受宠，可是手中没有任何权利，根本不可能将陆今鸿这么一个风光无俩的状元拉下马。而且，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站队。


    如若已经站在上官暄那，她是必定要想办法除掉的。


    从前的时光算得了什么？


    ——


    宴会散去之后，上官楚与上官乐道：“听暄儿说，你吵着闹着要见状元。之前你都没见到，哥哥带你见到了，可还开心？”


    他有点小心翼翼，怕又惹了妹妹不高兴。


    上官乐心底一软。


    她撒娇道：“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大哥？”


    上官楚一愣。自己这个妹妹，今日怎么突然对自己和颜悦色了？


    但是看着也不似作伪。


    他淡笑道：“父皇说，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改日，他便要为你择婿。孤想着，你若是欢喜陆今鸿，那我们便去求父皇赐婚。”


    上官乐脸色大变：“谁欢喜他了？”


    说罢，觉得这样太不妥当，于是斟酌了措辞道：“你瞧他，穿着朴素，应该是寒窗苦读。这样的男子，志在朝堂，必定是想干出事业。可是，若是成了驸马，便只能领个闲职，这样一来，妹妹岂不是耽误了他？”


    上官楚道：“无妨，你若是喜爱，无论是谁都得做你的驸马。但是你既不喜欢，那便罢了。”


    上官乐点点头：“而且，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未过门的妻子呢……若是他有，父皇赐婚他又不可抗旨，我莫非要去给人做妾么！”


    上官楚道：“孤的妹妹，自然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只不过，他有没有婚配这个事，孤确实不曾过问，改日便仔细问个清楚。”


    上官乐满意地想：问吧问吧，一问便知道，人家有个等着他回去风光娶进门的未婚妻子呢。


    这辈子，这摊浑水，自己可就不淌了。


    不仅不蹚浑水，还要保护自己珍视的人。


    “阿乐，”上官楚道：“母后说你今日梦魇，可还好？前些日子，孤得了个方子，已安排人送去宫中了。”


    上官乐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她仔细回想一下前世今生，虽说自己与上官暄亲近，可是对方从未关心过自己这些小事。


    上官乐顺势道：“哥哥，其实，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说出来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我不知道该跟谁说，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了。”


    “我梦见，父皇其实一直都中意让三皇兄做皇帝，可是三皇兄的母妃早逝，你身后又要将军一族，于是只能立你为太子。后来他们便策划了一场宫变，我们兄妹几人，还有母后，都被杀死了。”


    上官乐说完，看着上官楚的表情。


    这些话，说出来，无论如何是没有人信的。可是他们不能如此坐以待毙，所以上官乐必须现在就跟哥哥说出这些事，让他能够接受这种荒诞的说法。


    上官乐原以为会挨一顿训，却不曾想，上官楚只是面色沉重，道：“阿乐果然是梦魇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罢。”


    上官乐泄了气般地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