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转眼已经过了好几日。


    上官乐这几日都在悄悄观察陆府的作息，最终得出了最佳逃跑时间，那便是每日寅时。


    因为陆今鸿作为朝廷官员，卯时便要上朝，在这之前，府中人人都还在酣睡，就连给她贴身伺候的翠儿也尚未醒来，正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上官乐已经连续几日寅时起来探听消息了，累得不行，但还是在考虑逃跑之事。


    翠儿是陆府派来的贴身监听她的人。如果上官乐逃跑了，不用多久陆今鸿也会知道，恐怕是会立马追出来。


    因此，一旦离开了陆府，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加快脚程，离京城越远越好。


    至于阿弟……


    上官乐心中叹了口气，她此生怕是见不到阿弟了。


    上官乐怎会不想见见阿弟呢？一别三年，他的模样应该已经变了不少。


    可她实在是害怕若是见到了阿弟，不出多久，上官暄便会抓住阿弟。


    ——上官乐不愿如此。


    “姑娘，您还要在这街上溜达多久啊，现在都到饭点了，您不饿吗？”身后的翠儿忽然出声，叫苦不迭。


    上官乐这才想起，自己为了熟悉逃跑路线，又为了不让陆府的人起疑，已经带着翠儿，在这京城的街道上溜达了一圈又一圈。


    她抱歉地一笑，说：“你饿了么？我们好像已经走得远了，就不回去吃了吧，在这外面找一家店吃便是。正巧我也许久没有吃过外面的饭菜了。”


    翠儿忙不迭地点头。


    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间小酒馆，正要进去时，翠儿却拉住了上官乐，一副害怕的模样：“姑娘，咱们换家店吃吧，这儿……有点吓人。”


    上官乐不明所以地看去，果然见到这家小店里，皆是些商贩、壮汉之类的，鱼龙混杂，总之一看就不好惹。


    她宽慰道：“无妨，我们只是吃饭而已，又不是惹事。”


    翠儿还想推脱，她想起主子的嘱咐，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姑娘平安。


    可是看着上官乐不解的表情，翠儿担心起疑，最后还是咬咬牙，同意了。


    主仆二人最终还是决定留在此处吃。


    打一进店起，翠儿就竖起了耳朵，眼睛也机灵地四处瞟，生怕有什么对上官乐不利的人。


    等菜时，上官乐百无聊赖地支着耳朵听旁边桌的人高谈阔论。


    “听说了么，皇上要找的那个罪人好像已经有线索了。二强子那日在城中看见了，报了东厂，得了赏钱呢！”


    “什么犯人呀，东厂要找的人，必然是跟皇上多多少少沾了点边的。说不定，就是某个小皇子，或者哪个王爷的儿子。”


    “你这么一说也是，那日他们搜寻了许久，还是没能找到人。这若是一般的囚徒，能藏得这么严实？”


    翠儿同样也听到了。她悄悄看了上官乐一眼，见对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上官乐全听进去了，而且此刻心中颇有些慌张。


    听这些人说的，已经有人见过阿弟并且报给上官暄了。好在阿弟那边藏得好，没有被找到。


    可即便如此，上官乐仍是觉得冷汗直流。


    这次逃过了，那下次呢？


    阿弟之前都未被发现任何踪迹，偏偏自己出宫之后，就有了这些消息。他或许，也在找自己。


    这一顿饭上官乐吃得魂不守舍，食毕，翠儿去找小二的结账，上官乐一个人坐在桌旁。


    旁边一桌的壮汉经过她这一桌，手好似拂过桌面一般，留下了一张纸条。


    上官乐的心一跳。


    她回头望去，壮汉已经走远，翠儿还没过来。


    上官乐于是立马收好了纸条，攥在手里。


    待到回了陆府，上官乐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今夜子时，陆府后门。


    难道是……阿弟？


    ——


    皇宫，养心殿。


    身着黄袍的年轻男子正靠在龙椅上，容貌端正而优雅，乍一看，是个翩翩君子，可脸上却是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说道：“听说京城中已经有人见到过小九的踪迹，相信不久便能够将他带回宫中。不知到时候阿乐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便是当今的皇帝，上官暄。


    在他对面，陆今鸿直直地立着，一言不发。


    上官暄知他是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于是自己又补充道：“只不过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什么动静，无外乎就是先太子的那些旧部，还在负隅顽抗罢了。只是东厂那帮人未免太过废物了些。爱卿，要不朕将此事全权交给你办理，如何？”


    陆今鸿低头道：“臣不敢。”


    “哦？我竟不知陆爱卿还有不敢的时候。你是不敢，还是不愿啊？你怕阿乐恨你么，你心软了罢？”


    陆今鸿表情一丝未变，语气坚定道：“臣早已与上官姑娘和离，如今她在臣府上，也是皇上您的旨意，且臣已有妻子。臣忠于皇上，不敢有半分逾越。”


    “更何况，此事本是东厂所接手，臣贸然参与，他们怕是难以理解皇上的苦心，反倒徒生误会。”


    上官暄眯着眼睛盯了他半晌，漫不经心地点头：“也是，那你去帮上点忙罢。你就说是朕安排你去的，恶人朕做了，这总可以了吧？和东厂的那帮蠢货一起，尽快将阿九捉回来，朕好将他送下去，与他的亲人团聚。”


    陆今鸿应了声是。


    待到陆今鸿退下了，上官暄忽然问李得喜道：“你说，他会做好此事吗？”


    李得喜给皇上酌茶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道：“陆大人……”


    “陆大人心机深沉，手段狠厉，自然不会为情所困。更何况他与上官姑娘缘分已尽，实在不必为了此等小事惹怒皇上您。”


    上官暄点点头。


    是啊，那样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怎么会因为阿乐在，就轻易饶过小九呢。


    他的脸上扬起一丝笑——他很是期待阿乐痛哭流涕的模样呢。


    ——


    这夜子时，上官乐悄悄醒来，月眠居里的下人们果然都已经睡下了。


    她没有点灯，甚至为了不被注意，没有披衣，只是独自往陆府后门走。


    除了有些冷以外，一切顺利。


    好在她住的这个月眠居本就偏僻，离陆府后门也很近，因此没走多久，上官乐就到了。


    此时已经太晚，就连守门人也缩在屋子里睡着了。


    上官乐悄悄从侧门出去，果然见到了一个身影，像是早就等在了那里。


    她走上前去，那人闻声，露出了脸，竟是孟凌！


    上官乐来不及多想，便想要蹿回陆府。


    这可是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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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陆府的管家，陆今鸿的人！


    他什么意思，陆今鸿又想做什么，他们真的是在引她出来么？


    孟凌却猛地抓住了上官乐的手。


    上官乐拼命挣脱，道：“孟凌，你做什么，放开！”


    “姑娘，我是九殿下的人！”


    只这一句话，让上官乐停止了挣扎。只是她仍不相信。


    上官乐问：“那纸条是你派人递给我的？”


    孟凌道：“是。”


    “那你为何不在府中的时候给我，偏偏要在我出去时搞这么个神神秘秘的方式给我。你说你是九皇子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孟凌谨慎地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您有所不知，这府中大部分都是……皇上的人！小的实在是不敢在府里有什么动作啊！”


    “至于证据，小的亲自跟您证明。九殿下喜爱吃甜食，右大腿外侧有三颗痣……”


    上官乐静静听他说完，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孟凌，的确就是阿弟那边的人。这些信息，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们至亲至今之人才能接触到。


    但对于孟凌所说，陆府全是皇上的人，她却不是很信的。


    上官乐说：“照你这样说，陆今鸿他是甘愿做上官暄的傀儡么？”


    孟凌摇头，道：“此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上官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忠于陆今鸿，也只是表面上的，是么？”


    实际上，孟凌是保护阿弟的人。


    孟凌本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多说多错，便也由着上官乐误会了。他直接说正事：“您也知道，如今皇上在找九殿下，九殿下本来准备出京，但是如此一来便耽搁了，如今仍在京中。”


    上官乐的心激动起来。


    她问：“我可以见见阿弟吗？”


    孟凌点头：“小的来，为的正是此事。”


    “九殿下十分思念您，听闻了您近些时日的处境，便要求小的将您带去与他见面。待到你们二人见面之后，再商议之后的事情。只是今日时机不好，并不方便。明日子时仍是此处，小的带您去找九殿下，可好？”


    上官乐自然是连连说好的。


    只要能见到阿弟，一切的烦恼都会迎刃而解。可是……


    上官乐叫住孟凌：“你可知上官暄将我放出来，正是为了将阿弟引出来。你们一切行事，万万要小心，切不要出了事啊。而且我今日听闻，有人已经见到过阿弟了，上官暄那边必然会加强搜寻。”


    孟凌点头：“我们早有预料，因此才会这般谨慎。您且放心，一切等到明日您与九殿下见了面再从长计议。”


    上官乐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回了府。


    等回到了月眠居，躺在床榻上时，她心中甚是满足，充满了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快乐。


    这一切竟然如此顺利，让她想都不敢想。


    三年过去，阿弟也有十一岁了。他一定长高了，但是有多高呢？若是像兄长那般，那之后还会继续长，这才十一岁呢。


    他会不会认不出自己了？


    应该不至于吧，也才三年而已，阿弟若是敢忘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想着想着上官乐几乎要想出眼泪了。


    她太久太久没有这般快乐的心情了。


    就连这讨人厌的陆府，似乎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