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夕，一行人经过几天的碾转，终于回到了青州。


    而刚临青州，天空就下起来星星小雪，似在为他们归来而飘舞相迎。


    马车载着白茫茫的雪与人一起停在了刺史府前。


    府前的台阶似有被人清扫过，光洁平稳，有人在那来回踱步也不受影响。


    马夫掀开车帘，张清时先从马车上下来。


    身子才刚落地，台阶上来来回回的人一个箭步就迎了上来，神情焦急道：“郎君，有封不知从哪来的信。”


    说着，他便递上了一封信件。


    张清时接过细细看了几眼后，眸底竟多了分欣喜，连赶路的风尘与疲惫都来不及卸下，就对徐管家命令道：


    “徐管家，备马，立刻叫人与我一同赶往陈府！”


    “是！”徐管家应下后又匆匆地赶回府内准备人马。


    而这时，温玉才从马车钻出来，担忧地问：“郎君，怎么了吗？”


    “有人向我投递了陈府的诉状，他们也是敦王余党，正巧我也准备下车组织缉拿。如今有这罪状在，倒也省了罗织罪名之劳。”


    张清时轻笑一声，倒有了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舒畅之意。


    随后，徐管家将马牵来，他转身对着温玉嘱咐道：“你先回府歇息，不用等我，我会很快归来的。”


    “好…”


    温玉点了点头，随即目送张清时远去。


    心底原来一直未平的波浪，此刻已经达到最高点。


    邱云来果然不负她所托，将信如期寄到刺史府。


    而没想到，陈府早已被列为张清时目标之一，她这么一做，倒也是顺水推舟了。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张郎君现在前去捉拿陈家人，那她母亲也是有危险在的……


    若母亲被关押进牢中，她得求张清时饶他们一命。


    若有幸未被牵扯其中，被遣散，她也应该在府外早有接应才是。


    望着张清时和一群暗卫骑马远去的身影，温玉也想跟上去。


    但徐管家却在旁边出了声：“温玉，你从马车上下来吧，郎君前些日子寄信说要我备些好一点的衣裳和首饰给你。


    我现全部备好放在后院已修缮好的房间内，你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我这一把年纪了，又不懂得年轻姑娘喜欢什么，你若是不喜欢，我叫人再给你挑上一些？”


    徐管家的语气较往日都要温和许多，看来是张郎君同他打过招呼，所以才改了态度。


    但……


    既然张郎君给足了她体面与身份，她也要好好利用起来。


    “谢谢徐管家，你备的温玉都很喜欢。”


    “只是…”


    温玉犹豫地将话说出：“前些日子，郎君一直在外奔波，身上的绫罗衣裳不是破了，就是脏了，令人见了不忍心疼。如今他叫你给温玉布置衣裳，却不给自己布置半点，这叫温玉该如何接受好意呢？”


    徐管家若有所思道：“这也是我疏忽了，我这去叫人给郎君也办置几套。”


    “劳烦徐管家了。”温玉点头谢过，又扮作小女子娇羞来，“但郎君为我尽心尽力至此，温玉也想为郎君做点什么，不如管家这件事就由温玉代劳吧。”


    “这…”徐管家思考片刻，还是同意了，“你想为郎君尽心，这也不是不可，只是这路途可千万要小心。”


    “好，我会注意的。”


    温玉辞别徐管家后，便叫车夫驱马开往当地最时兴的成衣铺。


    青州所有的商铺都会有陈府的手笔，而他们喜奢华，最贵最好的店铺都会开在陈府附近。


    一来方便他们吃穿住行，二来也方便讨好其他权贵。


    温玉让马夫赶到的这家成衣铺就离陈府约摸八百米的距离。


    刚下马车时，还能看见一群官差骑马而过，直奔陈府中。


    温玉也伺机对马夫说：“刚刚在马车上我好像落了一个荷包，你能帮我找找吗？”


    “姑娘，那你自个儿……”


    车夫担心道。


    “你看，官差都在这呢，我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再说，我还可以先去成衣铺挑挑料子呢。”


    “好。”车夫还是被她说动，把马拴在原地，自个儿则去来时路上去寻那劳什子荷包。


    而待马夫渐渐远去后，温玉才从马车上下来，直步赶去陈府。


    为避免发现，她躲在里陈府稍远的一堵屋强后偷偷张望。


    此时，张郎君已经带着许多人将陈府围的个水泄不通。


    再接着，一群官差破门而入，如直捣黄龙般进入府中搜寻和抓人。


    一时之间，呼救声和刀拼声不绝于耳。


    温玉紧张得手指深深地抠入墙皮，双眸死死地盯着前方，她在心底暗暗祈祷，祈望这些官差别伤害无辜之人，祈望母亲能够平安归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真有被上天听见，没等多久，万物俱静。


    继而一行人被一个个带出了陈府，双手被捆绑住，掩面哭泣。


    温玉未看清那行人里有没有母亲的身影，竟不惜露出全部的身子去探望那边的景象。


    “不是……”


    “不是……”


    温玉目光巡视者一个一个被带出来的人，结果每带出一个人，都不是她母亲的身影。


    她心底愈发焦急，甚至都想凑近一个一个扒开来看。


    但她不能，她只能忍住焦灼，继续等待下去。


    陈府富华，光丫鬟奴仆都有五十余人。


    而那些衣着光鲜的，一般是陈家人。


    他们则是一个一个被官兵带出的。


    而那些衣衫褴褛者，则都是一堆一堆地被轰赶着出来。


    光是这样，清理人都花了半刻种。


    可温玉在外边站着脚底发麻，也都未曾见到母亲半点身影。


    怎地会这样？


    温玉暗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她也猜不出会是怎样的事情发生。


    她迫切地想去陈府里瞧一瞧。


    恰好这时，官差拿人也差不多拿尽，给“罪犯们”都捆上绳索后，就赶着他们回衙门的方向去审问。


    温玉也趁势来到陈府的外围。


    凭借着经验，她找了一处较矮的低墙，将路边没有用的杂物堆在墙边，手脚灵活地攀岩至墙上。


    再从墙上翻越进府。


    一入府内，府内鲜亮的光景依然，但温玉也有半年未进，一时竟恍惚了起来。


    感受到眼前的环境半熟悉半陌生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离开了那么久。


    原来，逃出吃人的府宅已经很久了。


    眸中不知不觉地就蒙上一层雾。


    不过温玉没有留给自己感伤的时间，而是深呼吸平静内心波澜后开始寻找自己的母亲来。


    只要陈禹被治罪，母亲被解放出来。


    她才算真正地逃离，她才算真正地能够拥抱新的生活。


    厨房、亭台、下人房间、杂屋……甚至是墙角堆放的杂草，温玉都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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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底朝天。


    可依旧没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温玉感觉都快要疯了，到底会在哪呢？到底会在那呢？


    将整个陈府反反复复，里里外外，她都搜寻了好几遍，得到的结果依旧是没有。


    “阿娘，你到底在哪？”


    她站在偌大的庭院中，绝望又茫然地望向空旷的天空，似乎想靠一声声呼喊，来找到母亲。


    可没有人会回复。


    她的手上不仅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甚至是衣裳都因匆忙翻找而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她不在意，她甚至还想着去挖一挖这土壤，看看地底下是否还会有她母亲的身影。


    但当她真要这么荒诞行动时，墙外去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


    是车夫在寻她。


    这才有一丝理智将她的疯狂拉进现实，温玉闭目在这冷静了好一会儿后决定先放弃继续搜寻此地的想法，出去再作打算。


    稍许，她便从矮墙再翻了过去，去成衣铺和珍宝阁随意挑选了几件衣服与饰品后，才循着声音与车夫汇合。


    “姑娘，这是你的荷包吗？”


    车夫拿出一个脏兮兮又破旧的荷包，外面脏污严重，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它绝不是刚丢失的荷包，而是早有年头。


    但温玉根本就没有荷包，她也知道这是车夫找了很久找不到才出的下下策。


    她又不是存心刁难，便接过：“看起来像是，谢谢你了。”


    车夫暗地松了口气：“这是小的应尽的，不过姑娘刚刚去哪了，我差点就找不到姑娘了。”


    身在刺史府，用刺史府里的人，势必一言一行都会被监听。


    温玉早就做好了准备，给车夫看了两眼身上刚拿的那些衣物：


    “不好意思。除了成衣铺以外，我又逛了几家店铺，让你担心了。”


    车夫表示理解，但随即又指了指温玉头顶：“姑娘，你这头上有杂草。”


    “啊？”


    温玉伸手拨弄开，假装正常道：“噢，是刚刚还摔了一跤，忘记整理了。”


    “我们快回去吧。”


    她出来的时辰太久了，恐怕府内徐管家会有疑心。


    且在外面跟车夫对峙越久，身上的破绽越多。


    车夫倒也不多舌，听着她的吩咐，重新牵起马绳，与她一同上马后，立刻驱车赶回刺史府。


    刺史府前。


    先是因为张清时的到来，所以门前被清扫的干净，府内徐管家也会带人出门来相迎。


    但现下，就显得冷清多了。


    不过这也给了温玉机会，温玉抱着衣物进了府，也并未张扬，而是独自一人先去往后院的偏房，再思考寻母的办法。


    但途径后院时，温玉还是不由地驻足观望了一下，树梢上昔日娇艳的芙蓉已彻底凋零，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茫茫的白雪。


    正要缅怀感伤时，院路的另一侧，却单独种了数即刻新的腊梅。


    虽然都是未开的花苞，但仍有零星几个顶着白雪与寒风绽开了娇嫩的花蕊。


    给这苍白的景竟添了几分生机。


    温玉的思绪也一下豁然了起来，或许阿娘不在陈府，而是已经被官差带走，只是她漏看了呢？


    或许过不了多久，待官差定夺后，就能将阿娘放出了？


    这样想着，她心底终于多了丝懈意，不再紧绷。


    不过就算是存在这种可能，她还是要去验证一下。


    但她又能有什么手段进入府衙，进入牢房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