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站在走廊上面面相觑，靳京已经伸手轻按在了垃圾井的把手上，冲着另外几个人发出轻轻的气音，“我数一二三，一拉开盖子我们就一哄而上……”


    赫拉早就等不及了，伸着大手一把捏住了把手，“还数什么一二三，我直接就……”


    她没说完，身后走廊又出现了一个人，四肢细柔，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皮肤白得发光，甚至微微有些透明。同样穿着黑寡妇星盗团的统一装扮，扬声冲这边喊：“大厅我们已经控制住了，你们还在磨叽什么？客舱都检查过了吗？”


    就在这个瞬间，有一条灰色影子猛然暴起，推开了垃圾滑道的盖子扑了出来。因为速度太过惊人，麋因甚至没看清对方的轮廓，就被掀倒了。赫拉大声鬼叫，阿桑猛然掷出激光长鞭，靳京掏出电子铳，在各色各式的武器攻击下，那条灰影就宛如细长条的猫猫凌空一跃，轻巧落地。


    “停！”麋因大叫一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堵在双方之间，“听我说，所有目光集中向我，打劫的先停一停，闹鬼的也先等一等。我们应该先搞清楚各自的站位和目的，这时候不要玩黑暗森林体系那一套！”


    阿桑并不十分相信她，还是保持着十分的警惕，将长鞭紧紧攥在手里，“你又是代表什么身份在说这种话？我怎么知道你是完全中立的，没有任何目的性？”


    “没错！”赫拉赞同了一句，然后马上贴近阿桑低声问她，“我们是属于哪一种？是打劫的吗？闹鬼的又是在说谁？”


    麋因揉乱了自己的头顶的头发，无语到凌乱的模样看着两边，“你要是一定要问，那我就代表梓杉的朋友，在稳住这个场子。”


    阿桑终于露出几分信服表情，收起激光长鞭，将金属握柄插回口袋，“好，我看你怎么做。”


    麋因首先走向猫一样匍匐在角落的东西，跟她刚才匆匆一眼看到的差不多，那是一副金属骨架，乍一看像是被拆卸报废的破烂生化机器人，外壳已经完全腐蚀掉了，只剩下堪堪能维持骨架活动的基础组件，除了一双玻璃眼珠还在滚动，就跟一滩碎片垃圾没什么区别。


    靳京扯住麋因，不让她上前，“万一有危险呢？刚才你不是还吓得灵魂出窍吗？”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们是无神论者，怎么能害怕赛博闹鬼呢？”麋因现在完全不怕了，主要是现在的场合人很多，灯火通明，地方又开阔。“这一看就是半个机器人而已，我维修检测过多少机器人了？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靳京半信半疑地放开手，看着麋因小碎步凑到跟前，抱着膝盖蹲下，小心地问：“你是谁？是偷偷摸上船的黑户吗？”


    “广播……”那具骷髅开口了，“我听到你放的广播了，你说你要对付夜游神。”她又转向了旁边的阿桑，艰难而磕绊地说，“你们也说，要对付夜游神，但是……他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麋因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又点点头，“你看看，我就说应该先对齐颗粒度吧，我们的目的都一样嘛！大家不要再打了，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


    阿桑看了眼地上的残破机器人，又跟远处的同伴招招手，示意她过来。那只半透明的柔软生物这时候才施施然凑近，站到麋因面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徐灵雨，如你所见，我是一只灵质雾族混血……”


    “停！”麋因比划出一个暂停的手势，茫然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桑，“什么跟什么？什么叫如我所见？我可看不出来她是什么，她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阿桑抬起手，示意她冷静下来，认真听自己解释，“我重新介绍一下，我们是一个武德充沛的团队，缺乏一个大脑，小雨滴就是那个大脑。”


    麋因瞅了一眼那只雾族，并不很相信，“你要这么说，灵质雾族确实比其他种族稍微聪明一点，但是我观察刚才的表现，说她是你们的大脑也有点……关键时刻你们也不在乎大脑怎么想啊，还不是说干就干……”


    徐灵雨瞬间上头，抓住麋因的手激动不止，“太对了，说的太对了！你说的就是我的感受啊，她们从来不等我做出判断，自己就硬上了。”


    靳京问了一句题外话，“你为什么有个蓝星风格的名字？”


    “咦，看不出来吗，我就是蓝星和灵质雾族的混血啊，我的老父亲就是个蓝星人。”


    麋因一愣，“这种搭配……确实罕见，蓝星在星盟当中一直是比较卑微的存在，灵质雾族又是众所众知的孤傲，这两个种族能竟然能看对眼……”


    徐灵雨表现得还挺骄傲，“雾族混血是很少啊，我那个母亲一直都很清心寡欲，也是60岁高龄才情窦初开，看上了一个蓝星小伙纸。”


    “……”麋因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简单和靳京对视了一眼，他轻叹了一声，由衷感叹，“看来你还不算开窍晚的……”


    麋因面对着眼前的场景，终于绷不住了，“这太荒诞了，我不敢相信……我们攒了这样一个小破组，竟然就要去对抗达克沃克了吗？要不然，现在选择自尽是不是更快？”


    靳京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对于死过一次的我们来说，我觉得还是可以相信一下奇迹。”


    阿桑带着众人回到了黑寡妇星盗团的小型飞行器上，几个人围成一圈，勉强塞进了卵型的驾驶舱。麋因体型很小，不算挤得很难受。最难过的是赫拉，就像被装进小笼子的猛兽，团手团脚不敢稍微动一下，委委屈屈坐在那里。


    阿桑先开口，询问被围在中间的那具金属骷髅，“你叫什么名字？跟夜游神有什么关系？”


    “我叫龙蝎。”她简单冷漠地说了一句，就再也不打算出声的模样，只是一味地盯着麋因看，看得麋因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才迟迟开口，“你说你在招人，一起对抗夜游神，你和他有仇？”


    麋因斟酌着回答，“我和他没有私人恩怨，但是他要把他那一套抽取时间剥削生命的东西带到蓝星上，我就必须得出面。”


    “不懂。”赫拉茫然地看了一眼阿桑，“这前后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阿桑耐心解释给她听，“因为梓杉说过，她是夏娃的后裔，夏娃那个家族就必须要为了蓝星出头，这就跟栓她的狗绳一样。”


    “咳——”麋因绷不住地干咳一声，打断了她，苦着脸说，“你要是真的不会打比方可以不打，说话语境也不是法外之地……”


    龙蝎像只小狗一样蹲到了麋因面前，用那副狰狞又恐怖的脸贴近了她，认真地问：“你有什么手段，敢拿出来叫嚣达克沃克？你的底牌是什么？你先说说，我考虑一下成功的概率。”


    “……”麋因有点焦躁地啃着指尖，眉心的两根眉尖勾动了几下，歪着头看她，“底牌？我……能在他手底下通过电子化支撑几分钟不嘎掉，算吗？”


    龙蝎认真地点头，“很好，你是我多年以来见过最像样的对手了。”


    麋因脸还是皱皱的，一点没有舒展开，“太荒诞了，我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阿桑追问，“所以你这次出行就是为了这个？你就是为了背着一个大喇叭满星盟地播放这种超声广播，希望瞎猫撞见死耗子，遇上几个龙蝎这样的同伙？”


    麋因摇摇头，“不是，其实是达克沃克给我发布了一个任务，我本来要去光仙终端站，进他的私人小金库，为他销毁一个叫促织的猎食者的心脏。”


    阿桑等人只有困惑，龙蝎明显有所触动，她肯定是认识那个促织的。麋因赶紧追问她，“你知道这个小金库，对吗？你也认识促织。”


    “我只能肯定一点，达克沃克对你动了杀心，这是一趟没有归途的旅程。”龙蝎冷漠地说，“促织是所有猎食者里面最冷血的一个，而且很难搞，不然当年达克沃克不会亲自动手拆碎掉她。促织如果还有意识，一定恨死他了，任何代表达克沃克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都会被促织在几秒钟内撕碎。”


    麋因琢磨了一下，有点不解，“她不是只剩一颗心脏了嘛，就是永恒之芯，她没有意识了啊。”


    龙蝎舒展着身体，在麋因面前拉伸开自己的骷髅身体，“我只是个底端猎食者，严重破损后被抛在垃圾场很多年，都能靠着一丝意识的回笼活过来，更遑论促织，她是顶尖的猎食者。”


    麋因有些心虚，但还没有马上相信，“那我想问问，和叶子蝉相比，那个促织怎么样？”


    龙蝎眼光直勾勾的，她摇摇头，“没得比。”


    “那、那跟知了相比呢？”


    龙蝎又摇摇头，这回麋因急了，“还是没得比吗？应该不会吧，知了也是碎得满地都是，我把她拼回来的，她已经是我见过最强悍的生命力了，她还是达克沃克的第一个猎食者呢！怎么可能有比她更厉害的混血种呢？！”


    “知了确实是达克沃克的第一个猎食者，但是促织是达克沃克翻车最狠的一回，他当年差点被促织搞死。”


    麋因立马来了精神，赶紧追问：“她怎么做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细节我并不很清楚，我的生命没有那么长久，我只是听说过，当年达克沃克用光了手上所有的时间切片，才把自己的命从枯萎当中拉扯回来。仅剩一口气的状态下，他还不忘了拖拽着残躯把促织的剩余部分锁进疯羊洞。”


    这个奇特的名字又引起了麋因的好奇，“疯羊洞……是个什么样的场所？”


    “表面上，达克沃克会对外宣称光仙站的疯羊洞是他的私家藏宝库。但那里其实就是他的实验室，他把研究废弃的猎食者还有大量残骸及零件扔在里面，那是个活着的地狱，他自己也不敢随便进去，任何出现在里面的生命都会被无数暴怒的半机械怪物撕碎，所以这个任务绝对不可能完成，他提出就是为了让你死。”


    “……”靳京首先起身，“太好了，这一趟果然收获不小，我们走吧，逃命去吧，现在蓝星肯定不能回了。”


    麋因却沉默了半天，缓缓提出一个假设，“也就是说，里面都是痛恨达克沃克的生化体混血……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吗？”


    靳京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现在是疯了吗？她刚刚才说过，任何进入的生命都会被马上撕成碎片，那些怪物是没有理智的！”


    “知了当初也没有理智，我不是把她修好了吗？”


    “那知了当时也要杀了你吗？”


    麋因捧着脸苦思半天，“你说的对，知了对我有一些奇怪的亲昵，她一听到上一代家主流朱，马上从表情到气场都变了，实在奇怪……”


    另外几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在面面相觑中，徐灵雨直接发声了，“她好像有点太直了，连我这个第一次听的人都知道那两个家伙有一腿，她竟然还没参透，说钢铁直女也不为过吧？”


    靳京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这不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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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重点是下一步怎么办？我们本次旅行是为了求生，不是把一条取死之道走到黑！”


    “那如果我……扛着音响进去呢？”麋因提出了一条方案，“我可以制作一个更大的扬声器，把超声广播放得更响，一路扛着扬声器冲进去，那里面的生化人，特别是促织就能第一时间听到我们的意图，她是不是就不会攻击我们了？”


    龙蝎遗憾地摇摇头，“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疯羊洞被封锁多年了，里面是个深渊级的地狱，暗无天日，而且折磨没有尽头。加上促织的状态不明，如果她根本没有意识呢？对于猎食者来说，攻击杀戮就是本能，在失去了理智的控制时，你想要单纯靠语言说服对方，那可太难了。”


    靳京沉吟了一下，提出了另一个方案，“那我们不自己进入，派出几台机器人先去探路呢？”


    龙蝎只是思考了几秒钟，就摇头反对，“猎食者本身就是星盟当中最强悍的生化机器，你可以当成硅基生物看待。任何机器人都比不上一个顶尖的猎食者，就算我这种低端产品，我全盛时期的机体强度也可以胜过绝大多数的量产机器人，更何况是促织。”


    麋因琢磨了半天，眼珠来回转动，半天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缓缓亮了起来。


    “那我们就以隐身状态进去啊！光学迷彩！还记得吧？”


    徐灵雨立马捕捉到了她的意图，“对对！光学迷彩涂料杜绝光的反射，可以隐匿外形，加上隔绝温度技术，也可以摒除热能感知。据我所知生化体主要就是从光学和热能两方面判断外界的，这样一来确实有搞头！”


    靳京还是不太赞同，眉心搅动着，勾成一团纠结的线团，“我不想泼你的冷水啊……但是麋因，你有没有发觉，经常是你事先制定了‘完美’的计划，但是施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简单说就是……”


    “我比较衰？”麋因沉闷地点头，“我确实是衰，但是我的能力弥补了这一点。”


    “……”靳京只剩下点点头，“你开心就好呗。”


    “那就这么决定了！”徐灵雨迅速进入了谋划的状态，开始指点江山，“首先我们要尽快抵达光仙终端站，在路途当中，麋因作为机械师负责搞定一干硬件设施，包括有光学涂料的隐身斗篷。阿桑作为武力提供方的代表，负责搞定热武器和一切防身用品。”


    麋因举手，表示自己要发言，“关于光学迷彩涂料，这是不能凭空手搓出来的，要去市场上买，而且还不便宜……”


    徐灵雨迅速斟酌了一下，“从星梭中转站到光仙站，中间会路过一个有名的商业终端——音啸站。那是个黑市性质的大型货运中转站台，不属于任何势力，但是几乎所有的势力都会沾染，同样也有不少的猎食者会经过。什么都能买到，也什么都敢卖，我们中间停留一下，补充够需要的一切。”


    麋因点点头，又提出另一条难点，“还有钱的问题，如果我们所有人都需要进去……”


    “不不！”徐灵雨连连否认，“你误会了，我们绝对不可能所有人都进去。首先我是一个智慧型角色，我肯定不能肉身涉险啊。其次我们黑寡妇星盗团在此次事情当中只是辅助的作用，我建议最好你们两个进去。”


    麋因和靳京对视了一眼，她似乎同意了，“我觉得没有问题，这确实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靳京无奈回答，“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是我怎么一点也感受不到团队的温暖呢？”


    阿桑主动表示，“我也去，你们是梓杉的朋友，本次行动也是为了营救梓杉，我应该代表黑寡妇星盗团参与。”


    麋因点点头，“那好，目前就需要三套光学迷彩斗篷，粗略估算一下，人的平均皮肤表面积大约是1.7平米，我们三人就需要5.1平米，换算成涂料使用量，保险一点，要买60毫升涂料，就算在黑市，我也是买不起的。”


    徐灵雨呵呵笑了两声，“你只需要说一个数字。”


    麋因比划了两根手指，“怎么样也要一万两千斯通，快30万星币了。”


    徐灵雨立马老实多了，“呃……原本这个数字对我们星盗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们刚刚上供过……”


    靳京嘶了一声，“我们有星币，只要找个能兑换大量货币的地方就行。”


    “这就是问题所在，”麋因摇摇头，“正经的终端站，比如星梭中转站有银行可以兑换，但是这么大量的兑换不可能一两天内完成，我们时间很紧张，不能一直等待。黑市倒是可以完成大量兑换，但是黑吃黑的情况很严重，我们蓝星人的身份一向孱弱好欺负，只是汇率压低一点还没事，怕就怕对方连人也不放过。”


    赫拉拍板定论，“没关系，我们不兑换，我们直接抢就好了！黑寡妇星盗团什么时候花钱买过东西？”


    “？”麋因迷惑地看着她，好像没听懂一样，转过眼光看着阿桑，“你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哪知道阿桑说：“材料和钱的事你不需要担心，我们会搞定，你专心制作硬件就行。”


    在麋因还没回过神，徐灵雨又继续说：“还有啊，既然我们现在要去星梭中转站，那我们就不能再打劫船了。因为星盗飞行器的目标太明显，恐怕会引起其他猎食者的注意，还是乘坐跃迁机更谨慎。”


    赫拉一愣，粗嗓门吼了一声，“那怎么办？现在抢都抢了，难道去跟外面的人说我们是闹着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