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个黑色制服紧紧服帖在身上的文员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始汇报，“非常的奇怪，大小姐，我们已经掌握汇总了姜灿近期的全部行程。她最后公开露面是在4月28日，那一天正巧是印视杯晋级赛，晴夜紫薇号对战蜻蛮姬。自此后到今天，她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杨枝露一手轻托着下颌，仔细地思考着，“当天她上班了吗？”


    “上了，而且就是在啵唧电器总部大厦失踪的。”


    杨枝露一抬眼睛，“你的意思是，她进了大厦但是没再出来？”


    “有可能是穿了伪装从后门悄悄离开的，街上的电子蝇眼也不是全方位无死角。”


    “……之后她没有再现身，没回过家，有任何的细节值得注意吗？”


    黑制服文员微微一笑，“换做其它的情报组织，现在可能已经放弃了，但是我们不同。”他说到这里微做停顿，荡漾起一个狡黠的笑意，才继续说：


    “我们调查了姜灿在联邦中心医院的病历文档，她本身患有一种非常少见的皮肤病，7岁那年被诊断为空气过敏。经过几个月的过敏源排查，最终确诊为她对一种从南方平原引进的灌木丛花朵过敏，整个中心城患有同样病症的只有3人。不过姜灿成长到17岁时，基本上克服了空气过敏的症状，再也没有使用过外敷的软膏。”


    杨枝露一直在认真地听，询问了一句：“所以呢？这条线索有什么作用？”


    “我们追踪了所有相同症状的病患，其中一个在三年前过世了；另一个跟姜灿一样，成长过程中自行愈合；还有一人一直都有症状，但这几天我们调查了所有的药店，去购买软膏的人却不是第三个患者。”


    杨枝露一皱眉，“你的意思是，是姜灿派人去买的软膏？但是她不是好了吗？”


    “过敏症状自行愈合，一般来说可能因为人长大后，免疫力提高了。但是当患者来到陌生的场所，压力升高，免疫力短时间内降低，也可能会重新出现症状。”


    杨枝露对空打了个响指，“我懂了！那追踪到那个买软膏的人了吗？”


    家臣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没错，那个人买了软膏之后，回到了中央广场西部的两个街区外的琼枝胡同，那里的生态区恰好密集种着很多南方灌木，现在也正好是开花期……所有的线索都能对上。”


    杨枝露满意地点点头，“太好了，派几个人去通知姜灿，我要跟她谈谈。还有，麋因要我跟她一声，我发一条信息告诉她。”


    麋因收到信息时，没有第一时间看，因为她正在忙着其它的事情。


    地点是啵唧电器的二楼茶水间，对面站在目瞪口呆捧着小茶杯的林凇，她呆滞了一会儿，很不聪明地把麋因的要求重复了一遍，“你要我跟你去偷、偷人？”


    麋因点点头，“你理解得很精练，大致就是那个意思。”


    “……你疯了？”


    麋因耸了耸肩，“我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轮到你评论我来了，一般都是我用这句话评价你。”


    林凇用苦恼的表情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找步彩？和小姐妹闹掰了？”


    麋因脸色一凛，人也阴沉了几分，“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弱点开玩笑。”


    林凇和她熟透了，一点儿不在乎她的反应，“你得跟我交点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之前你们把姜苏城搞走，就没跟我说过，公司乱了很长一段时间。”


    麋因啧了一声，“你不是受益者吗？姜苏城滚蛋了，你也升职了啊。现在不需要窝在吉维尔手底下受气了，不开心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次要干什么？”


    “你还记得梓杉吗？梓杉回蓝星了。”


    林凇被她凌乱的叙事搞蒙了，“怎么又说到梓杉了？这跟梓杉还有关系？”


    “她被人抓了，我需要去偷一个人，拿来交换梓杉。”


    “……”林凇犹豫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个交易不太划算，“梓杉从育婴园逃跑多少年了？当初说好的，天雨娘嫁人，个人顾个人。我们在公司里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求过别人帮忙，现在我为什么要为了梓杉冒这么大风险？”


    麋因想了想，“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


    林凇发出嗤笑，“别逗，你没有那个面子。”


    “你要什么可以谈嘛，要钱还是要名？”


    林凇斜过来一眼，“你有钱吗？还是梓杉有钱？如果真的是买命的交易，你付得起吗？”


    麋因尴尬地说：“现在可能没有，但是万一我拿冠军了呢？冠军有10亿……”


    “你可别再提那10亿了！”林凇脾气瞬间差了很多，暴躁地吐槽，“你说过多少次了？从上回贝尔的追悼会一直用到现在！你不会真的以为印视杯许诺的奖金能到手吧？联邦和机甲协会极限微操的手段你没见识过吗？他们有一百万种方法，把奖金赖掉！”


    “既然你已经对印视杯绝望了，那现在帮我不是个实惠的生意吗？起码我的信誉比印视杯和联邦要好。”


    林凇叹了口气，更像是被她磨烦了，“我跟你去，偷人……只要你别再磨叽了，地点在哪？”


    麋因赶紧答：“星际种族户籍馆。”


    “去哪？你疯了？”


    她叹气地辩解，“你怎么语言贫乏成这样？翻来覆去就只能说这句？”


    林凇开始了暴走状态，“我不是在跟你打哈哈！星际种族户籍馆是人民联合会的成员，你要进去偷什么人？”


    “我们不是单干，我已经跟离珈打好了招呼，到时候他和我在前面吸引注意力，你只要悄悄潜入后方作业就行了。”


    林凇头痛地捂着脸，“为什么非得是我？你就不能换个人嚯嚯吗？”


    麋因抿了抿嘴角，忽然间没绷住，绝望地把真相说了出来，“其实，不只是梓杉，就连姜灿也在别人手上。”


    “什么？”


    “蓝星现在很危险，一个叫夜游神的变态到了蓝星，我们正在沦陷，要是不能遏制他，马上局面就会全面崩溃。”


    “……为了骗我跟你去偷人，你竟然编出来这么大一个谎言？”林凇明显不相信她，“我知道你的想象力丰富，但是你现在有些丰富过头了！”


    “不然我为什么要费尽了力气去救梓杉？我闲得慌吗？”


    “那不好说，你这个家伙本来就不正常！别人躲不及的麻烦，你偏偏喜欢上赶着凑热闹！”


    两个人一个没弄好又吵起来了，各自冷静了一下，麋因签了一张支票递过去，“我现在有这么多，扣掉黑市运转资金和买材料的钱，可以给你这么多，嫌多嫌少就这样了。”


    林凇接过来看了一眼，噌噌两下把支票撕碎，然后啐了一声，“穷B！我不要你的钱，我是为了梓杉！”


    麋因一脸嫌弃表情，也懒得再纠缠，“好，你不要钱，那还要别的吗？”


    林凇短暂想了几秒，“我要你亲口说，我们俩天下第一好，步彩算哪根葱？”


    “……什么鬼，你不觉得恶心吗？”


    “……说的对，真的好恶心，算了算了……”


    在短暂的争吵之后，两个人又快速泯灭恩仇了，麋因说了一遍晚上的行动计划：


    “根据离珈交代，种族户籍馆的秘密仓库在地下三层，需要姚珈本人的虹膜解锁才能进入，这道门我可以搞定，但是里面具体什么情况，离珈也不知道了，需要你机灵一点，临时变通。”


    林凇点点头，又好奇起来，“你们打算怎么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


    “这个嘛……”


    晚上7点，星际种族户籍馆的值班人员刚打开电视，观看联邦晚间新闻，入口处几个经过的文职人员冲着离珈打了声招呼：


    “离珈少爷晚上好，有事吗？”


    离珈神态自若，挽了挽跨在臂弯的麋因手臂，“没什么，只是带着我的小乖乖过来参观一下。”


    在周围人诧异的眼光中，麋因闭着嘴巴蚊蚋般的动静呢喃，“你就非要用那么肉麻的两个字吗？”


    离珈因为恶心到了她，小小地暗爽了一下，“不是你说的要装得像一点吗？”


    麋因冷哼了一小声，“等一下希望你也能演这么像。”


    一个文职人员从远处走近，隔着一条走道，他跟离珈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走到跟前有意高声宣扬，“少爷，杨家的大小姐给你写了一封情书，托我亲手交给你。”


    离珈瞬间给了麋因一个眼光，示意她开演，麋因也一把搡开他，切换成妒妇状态，“好哇你！我就知道你们不清不楚，暗通款曲！嘴上管人家小甜甜，私底下你还有好多的小甜甜是吧？”


    离珈也立马配合开演，“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听他乱讲！这些都是杨小姐自作多情，我跟她可没有什么。”


    麋因指着捧着情书的人，“你来念！我倒要看看人家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嗯咳——”被点到名的龙套煞有其事清了清喉咙，捧起那封信纸，开始声情并茂地念了出来，“离珈吾爱，见信如唔，上次一别，如隔三秋，脉脉柔情无以诉说……”


    麋因气得尖叫一声，“你还说是她自作多情？要是没有你配合，她能写出这么肉麻的话吗？你们就是一对狗男女！”


    他觉得演得不错，暗暗点头赞扬，但是表面上演得十分受伤，反唇相讥，“你还说我？你跟你那个驾驶员靳京就很清楚吗？照我说你……你就是脚踏两条船，你这个现代潘金莲！”


    麋因刚一抬手，还是有点犹豫，但离珈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痛下狠心，于是麋因一个大逼兜铲了过去，离珈顺势往后一倒，躺在地上。整个场馆彻底大乱，无数的职员冲上来，有的人着急到地上搀扶离珈，有人则痛心疾首地指着麋因指责。那个和离珈暗暗打配合的职员则在原地大喊大叫，将现场搅得更加混乱。


    听到远处张扬的喧哗声，趴在房顶的林凇默默披上了光学迷彩斗篷，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夜色里。她顺着线索滑下了屋顶，轻巧地降落在楼梯井里。


    她警觉地站起身，先扫视了一圈周围，因为大部分人都被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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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骚乱吸引走了，目前楼梯间里静悄悄的。沿着楼梯一路下行，在地下室看到了封闭的闸门。林凇抬头检视了一眼头顶悬浮的电子蝇眼，到墙边的扫描孔观察了一眼，手指扶在耳廓内的内置耳麦上，低声说：“我到了，麋因，我前面的就是需要虹膜解锁的门，你来打开。”


    麋因此刻正半跪半坐在地上，和离珈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叠在一起，她刚发了一顿疯，现在有点累了，把凌乱的棕色长发像甩拖把一样披在离珈的肩背上，悄悄把脸埋在他胸前，偷偷摸出胶囊吞了一颗。


    离珈看她瞬间安静了，大致猜到她在干什么，为了掩饰此刻的异常，他赶紧给自己的内线使了个眼色。那个文员十分机灵，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越众而出指着麋因开骂，“你这个妒妇！就算我们少爷三心二意又怎么啦？你看看他的样子！他本来就长了一张应该花心的脸！”


    “……”周围的人都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但是离珈更加有活，直接朝着他回怼，“大胆！你讲什么大实话……不是，你乱讲什么东西？麋因只有我能说，你们不准说她的不好。她打我我愿意，这叫打是亲骂是爱！”


    “……”于是周围的人将眼光转向了地上的离珈，继续看神经病。


    趁着这一段工夫，麋因已经联网解锁了地下室的闸门，林凇可以继续往前。里面相连的是一条狭长通道，两侧墙壁上镶嵌了两排仿佛壁龛的构造，在玻璃展窗里是些林凇看不懂的图谱，还有一些奇怪的数字编号。她猜测那些可能是星盟中其他种族的基因图谱，但是现在没心思观看，径直地往前，穿过了走廊，尽头是另一道闸门，上面却用十分陈旧的红油漆凌乱地涂抹一行字：


    鄙视你，小偷！


    林凇莫名其妙，一推门，上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电子音，“口令。”


    她被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才又对着耳麦询问：“它要口令，口令是什么？”


    麋因这边一头扑进了离珈怀里，装得十分感动，呜呜地哭着，“我就知道！不管他们说什么闲话，你都是相信我的！”


    离珈赶紧抱紧她配合出演，“那当然，我才不听别人的闲言碎语，在我心里麋因永远都是最纯洁、最高贵的女人！”


    旁边目瞪口呆看了半天的几个职员悄悄议论，“我们要不要给小少爷挂个眼科？我觉得他眼神真的不太好……”


    旁边另外一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觉得挂个精神科更好……”


    麋因还是把脸埋进离珈的胸口，凑得很近低声问：“要一个口令！口令是什么？”


    离珈也很奇怪，拼命地冲一旁的内线使眼色，故意大声地喊：“你记不记得我们约定的东西了麋因？我们说好永远不吵架的，如果我们吵架了，只要一提我们约定的口令，就马上停止争吵和好。”


    麋因继续呜呜地假哭，“唔——你还记得我们的口令啊。”


    旁边看戏的职员震惊地互相议论，“我光知道某些‘特殊’场合需要设立安全词，没想到还是小少爷会玩，吵架也有安全词。”


    离珈的内线则又领会了他的意思，跟着大喊，“少爷你别被她骗了，有些人就像基因窃取者一样，他们会变脸的！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你已经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麋因一愣，也立马会意到他句子里的异常处，按住耳麦嗡嗡着回应，“是基因窃取者！口令是基因窃取者。”


    林凇如实照着念了一遍，眼前的闸门果然打开了，对面是一件并不很开阔的空间，稍显得昏暗，乍一看倒更像个仓库。中间空地上一块方方正正的展示平台，在一圈玻璃框中间，也摆放着一件方正的东西。


    林凇小心地靠近过去，将脸靠在玻璃表面往里观察，耳麦里听到麋因的催促，“好了没有？我都演不动了，拿了快走！”


    她心下一横，一拳打碎了玻璃框，抓起里面的东西掉头就走。


    7点40分左右，三个人在种族户籍馆外的一条街道尽头碰面，麋因和离珈都累得够呛，满头细汗，林凇倒还好，伸手沉默地将东西交给麋因。


    “这么小？”麋因诧异地看着她手里的箱子，心里十分诧异，知了应该也是个混血种才对，叶子蝉和沙米娜个头都不小，怎么会装进一只小手提箱里呢？


    离珈也很好奇，在旁边撺掇，“打开给我看看。你强迫我废了老大劲，到底是偷什么？”


    麋因瞟了他一眼，无情揭穿，“我看你是好奇到底联邦顶级机密是什么东西吧。”


    她把手提箱接过来，发觉里面的东西十分沉重，她横置在腿上，运用起残留的一点药效解开了箱子上的密码，乍一看三个人都一愣，里面零零碎碎散落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零件，仿佛一只被重锤敲碎的金属机器人，能明显看出部分的零件，有髋骨、脊椎、大转子……


    麋因心事重重地将箱子关上，林凇赶紧追问：“怎么样？偷得对吗？这是你要的东西吗？”


    麋因默默点头，“应该……对的，就是不知道碎的知了达克沃克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