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悔终

    伤痕。药膏。


    是这些天往复的字眼。


    她甚觉讽刺,像具泥塑人偶一样,任他涂抹痕迹。颈间淤青,腿侧红肿,他极度认真。


    新伤覆旧痕,他的手背臂膀乃至后背也多了很多刮伤掐印。


    充满伤害,并不和谐,沈净虞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知道强扭在一起到底意义何在。


    只是想要这幅身体?


    在被摆弄过程中,沈净虞一度产生鱼死网破的荒诞想法。


    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在他极致耐心之下,她的身体的确背叛了她。


    过程很是缓慢,可她能够感受到渐渐超脱心理控制,单纯被身体感受占据上风的变化。


    在山庄时,除却内心无法接受自己的背叛之外,又那么一刻她觉得对不起管循。她的身体背叛了她,她背叛了她的丈夫。


    鼓起勇气审视自己,她承认了自己的怯懦,她的确没有想死,可也没有那么想活。


    跳进湖里的那短短片刻,在湖水绕身,找寻虚弱的空隙意图侵占耳鼻、在她逐渐超出自己闭气承受能力时,她没有选择立即浮出水面。


    那是一种希望有人替她选择的空白,听天由命。而当有人下水救她时,意味着她没有办法再逃避了。


    不想选择,何尝不是另一种选择。


    诡异的是,让她获得缓解的第一个重要因素是她和管循和离了。


    这让她觉得自己很糟糕。


    非常糟糕。


    失神之际,她的身体给予了反应,加快跳动的心跳,起伏的胸脯是她不平静心绪的映射。


    崔陟凝思半晌,见她仍然自我沉陷,托起她的脸问她:“在想什么?”


    结束后,有一息崔陟并不想让她那么快洗去他留下的印记。但他很快找到了新的思路,他帮她洗净,全过程她都很乖很听话。


    是以直到当下,他的心情很好,欲的纾解、心理的满足都让他倍感舒畅。以至最后被冷漠拒绝他也没有再行计较。


    沈净虞徐缓聚焦,问出她想不透的困惑:“为什么是我?”


    很难接受她沦落到今日地步,是因当日的善良。四年前相处月余,她自认关系良好,好到后面重遇,她还念着情谊为他道贺欣喜,向他诉说烦忧。


    这会让她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愚蠢,是否往事行径皆是错。


    崔陟摸了摸她的脸,干的,不知为何他好像看到了眼泪。


    她又问了一个他给不出答案的问题。很奇妙,可能是适才经历身与身的深入接触,他的心很短地抽搐了一下。


    他亲吻她的唇、她的眼睛,:“待在我身边。”


    沈净虞疲倦地闭上眼睛,背过了身。


    同床共枕,她再一次难以入睡。


    杂乱的想法像要吞噬她,她止不住想,脑海里纠缠成团的东西能把她杀死吗?


    她已经觉得负重到喘息艰难。


    杀了他会不会变得好一点?把这个躺在她身边的杀掉,她能获得新的呼吸吗?


    她说过,同床共枕她会杀了他。他怎么回复的,哦,他云淡风轻让她试试。


    她其实身体处于疲惫状态,腿侧上了药,却还有着似有若无热辣辣的疼。


    当然没底,夹带未知的恐惧,她太没用了,没有情绪上头失去理智时,她发现她害怕杀人。


    所以他怎么能残忍到杀害管循?


    思及管循,沈净虞飘忽的心沉了回去。昨夜乌龙,她希冀的幻想没有实现。


    背负人命,又害她至此,禁她迫她,她为什么不能杀害他?


    身侧传来规律舒缓的呼吸,沈净虞眼神沉重而复杂,手指来回抚过墙壁的残痕。


    翌日晨起,沈净虞迷迷糊糊中听到叫她的声音,她拥着锦被没有回应,及至鼻尖被咬,她皱了眉,伸手推开扰她的人,未果之下,又被迫含混应了声,男人这才罢休。


    平静不长,身下陡然一凉,沈净虞顿时醒了瞌睡,睁开眼要坐起身,崔陟手掌握着她的腿弯扯向自己。


    “别动,我看一看。”


    他要上早朝,已经穿戴整齐,朝服着身,足踏皂靴,自生威意。


    分开她并拢的双膝,上卷裙角,避免布料磨到,没有穿亵裤,昨夜艳红成片,部分渗出红血丝,今早血丝虽退却,红肿依旧。


    崔陟眉尖拧起,很不满意,他的指尖沾染凉意,方触碰到,沈净虞就缩了下。


    他凑上前,亲力亲为给她涂抹药膏。


    沈净虞不敢动弹,浑身僵直,呼吸喷洒,她的肌肤几乎都要绷紧。


    短暂又漫长,终于上好了药,他替她整理衣裙,“布料太粗,我让杨慵重新送来衣衫。”


    崔陟站起身,时间不早,该走了,他视线下移,点了点下巴,“假山阁的钥匙”,说到此稍顿,又接着道:“你应该需要休息,今日最好不要爬阶。”


    沈净虞偏头,看到枕边静静躺着的钥匙,突然想起迷糊之中他好像就是在给她交代这件事。


    少时,杨慵叩响院门,送来了一堆华贵的新衣,另有凝神香几盒。


    “这是前几日御赐的凝神香,效果奇佳,主君让拿来给娘子。”


    沈净虞听到门外的话,心里想了一下,睡不安稳的事大抵是柳梦秋禀报去的。没什么好说道的,到底是崔陟的人,只是起了一点好奇,她会将行踪汇报到何种程度。


    这厢鸣心和柳梦秋福身谢赏,将衣裳一一放进柜橱,沈净虞在闱帐内穿好衣。


    起初走路略微有点不适,腿根酸软,脚步一个未跟上,她差点跌倒,扶住了身旁柳梦秋的手臂。


    柳梦秋似乎惊缩了下,不过许是她的错觉,又或被她吓住,沈净虞没有太在意,念着柳梦秋通传消息的事,站稳后慢慢适应就松开了手。


    休息大半日,沈净虞坐在窗前总能看见冲进云霄的飞檐,铜色钥匙就在她手中。


    “您要去假山阁?”


    沈净虞点点头,看鸣心欲言又止,眉头挂上忧心,她安慰道:“我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鸣心肚腹里早已泛起嘀咕许久,主君虽然出身行伍,但怎么能如此粗鲁,竟将沈娘子折磨成这样。


    再想到沈娘子如何来到将军府,她内心不是很是滋味,可她又做不了什么,对沈净虞生出同情和怜悯,于是就希望对她好一点。


    小姑娘表情写在脸上,担忧不作假,沈净虞心里暖和,温声细语:“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将军府议事堂。


    “恭喜王爷。”


    今日早朝,皇帝赐婚谭氏次女谭时莺与肃王祁谙。


    肃王祁谙坐于上首,闻此收了折扇,没什么表情,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我记得,谭家二姑娘不是要出家吗?怎地又入红尘了。”


    他说罢,兀自笑:“再晚两年,我已能做她阿爹。”


    肃王正值而立之年,肃王妃的位置却一直悬置,其父早就去世多年,只得作为叔父的皇帝操起心。娶妻立妃皇帝也提过多次,以往总是听一听肃王意愿,这回却是直接赐婚,板上钉钉。


    算不得一门太好的亲事,其间陛下藏有几多盘算就要另说了。


    细说,单从太子之位上,崔陟和肃王并非同一立场,劝说无果,崔陟没有加入阵营的丝毫动摇,肃王却不太在意般。


    表相里相,崔陟不枉多让,官场客套,他也无甚放在心上。


    ***


    将小门推开,几十阶石梯攀沿假山映入眼帘。


    沈净虞三人踏阶而上,登上假山阁的平台,只觉视野开阔,清风拂面。西斜的太阳橘红又紫,霞云绘染天空的画布。


    鲜活的光和景,恍若隔世。


    登高望远,视线平落,果真如鸣心所言大半个将军府纳入眼底,最近处的院墙能看到一些府外街道。


    沈净虞想到昨晚如梦的出行,人、街、事都让她有一种似真似假的感觉。


    远不真切,好像出去了,然后呢?什么能够证明她出去了?她甚至无法看到那片街,可触摸的只有将军府的围墙。


    暮色将至,夜风渐起,短短几日,傍晚是越来越凉了,高处更甚。


    柳梦秋为她披上外衫:“起风了,娘子往里躲一躲。”


    沈净虞拢了拢衣,步伐依言后退,远离窗牖。


    正对面的屋舍里猝尔出来个男人。


    衣冠齐楚,气质非凡。


    他站在门口停了须臾,环视庭院,向前两步,走出了屋檐。男子遽然抬起头,望向假山阁的方位。


    遥遥距离,四目仿若在中空对上,沈净虞愣怔,矮身借建筑挡住自己。


    躲到圆柱之后,她方觉有何必要,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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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她都看不清长什么样,对方不见得看到她,况且,即便看到,似乎也没什么。


    侧身投出视线,男子已经不见踪影,院中站得挺直的赫然是崔陟。他正望过来,看到了她。


    手指蜷起又松,沈净虞最终没有下去。没过多久,足声响起,由远及近,昂藏身形装满门框。


    “下去。”


    柳梦娘、鸣心垂下眼,领命而去。


    假山阁不大,几步就到窗边,崔陟越过她伸手关窗,风钻不进扑打在窗口。


    他将她抵到轩窗上,食指挑起她的下颌,目光流连在桃红唇瓣,欺身细尝,恍惚吃到了汁水香甜的甜桃。


    一时沉醉,沈净虞趁他不妨,屈肘格开两人距离。


    他不气不恼,简单地动作,她的双手已经反剪到身后。


    “为什么不听话?”没有回复,他低头边亲,边用上扬的气音‘嗯’了声。


    沈净虞别开脸,冷语:“我没有那么娇弱。”


    他轻轻笑,察看她因偏头露出的细颈,指腹磨过浅淡的痕,“在看什么?”崔陟自径说下去:“这里风景很好是不是,冬日阖窗,生上暖炉。”


    雪花簌簌,围炉窝在小阁,看天地茫茫,月色央央。


    沈净虞没兴致展望他的畅想。出去一回,她就要再出去更多次。


    她抿唇:“我要出去。”


    抿起唇时,她的两颊总会微鼓。她不知道自己展示愤然不满,在他眼中气囊囊得可爱。


    崔陟觉得甚为有趣,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势要让沈净虞脸上的神情击碎、重组,收获一记极度不善的瞪眼,他反而眼底笑意愈盛。


    “带你出去,不过——”


    他钳住她的下巴,倾身咬她的唇瓣,倏地凛然正色,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若有上回,阿虞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犹如森寒倾覆,沈净虞脸色发白,他的警告令她惶悚不安,双腿发软,他撑着她的腰,牵住她的手,语气是截然不同的温润。


    “回去吧,该用晚饭了。”


    ***


    天色已深,主君还在书房看书,必须要让沈娘子在旁作陪,鸣心心道这是要留宿霁雪院。第一次这么平静和谐地要在这儿住夜,她竟然没被赶出去,鸣心还有一点不自在,找柳梦娘拿主意,可要另外准备什么。


    柳梦娘只说床铺理好,叫水房备上热水以备不时之需,其余听从吩咐。


    等两刻钟后,二人从书房转到卧寝,鸣心和柳梦娘候到房门外,阖起门的刹那,眇眇忽忽听到浑厚磁性的男声从里传出来:


    “中午自己涂了吗?”


    屋内,沈净虞拽着裙摆对峙,神情坚决:“我自己来。”


    她的推拒不痛不痒,撼动不了半分,崔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弄伤的,自然由我亲自补过。”


    只是五六分力,她就无从抵抗,裙角滑过她的手心,握住了虚空,而后攥成了拳。


    道貌岸然。


    沈净虞恨然暗讥,摆出死活随意的姿态。


    他却不甚在意,夸奖她的乖巧听话,在看到红肿时,叹了句:“怎么这么娇嫩。”


    清香的药膏悉数涂抹,他的手指停了停,刮蹭腿内侧敏感的肌肤,如愿感触到沈净虞下意识的抖索。


    隐秘脆弱近在眼前,很多想法不受控制地蹦出来,胃里莫名分泌出酸水,本不该问,但他就是脱口而出:“他会帮你涂药吗?”


    他是谁,虽未指明,然不言而喻。


    沈净虞僵滞,想要合拢双腿却落空,恼意骤生,他到底要干什么?!


    咬牙怒:“师兄才不会如此粗暴!”她继续攻击,“把我弄伤才能证明你行吗?”


    崔陟告诫过她,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那个名字。


    以“他”替代,已很令他不爽,“师兄”这种亲昵特殊称呼,又或“管循”大名便是字节他也不想听到。若是再进一层次,从她口中听到“夫君”“丈夫”这类身份属性明确的,崔陟只想把和离书拿到她眼前,让她一字字看清楚事实现状,狠狠惩罚一番使她再不敢吐出这几个字。


    名称如此,事关男人尊严,他直接黑云盘绕,面沉如水。


    当下,崔陟手中已没轻重,控住她的膝盖,浑然意识不到是他先挑出的事端。


    “他怎么对你?从哪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