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作品:《善来

    听了张怿的话,有人偷偷去瞧河东才子。


    尖脸长眉细眼薄唇,果然刻薄相。


    不过好在体格瘦削,长身玉立,又有潇然风度,并不失才子体面。


    童言无忌,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心胸宽阔些的,这般劝自己两句,也就过去了,谁会和小孩子计较呢?显得没有容人之量


    罗筠便是这样想的,玩笑两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但是白敛却不打算如此。


    有才的人,多有怪脾气。


    白敛的脾性算很好的,因为总有自己的心事,对外物便不怎么在意,只要过得去就行,颇见疏放,但若是牵扯上他的画,情状可就大有不同了。他怪就怪在这里。


    事情只要同他的画有关,他就会表现得相当固执,不知变通,任何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也不放过。


    “我没有真材实料?那倒要讨教,什么叫真材实料?”


    竟然真的和小孩子计较起来了!


    “我……这……”


    张怿脸白得没一点血色,像一块猪油,淋了水——是他的冷汗。


    “我胡说八道而已……”


    众人注视之下,他嗫嚅着道,几乎要哭出来了,看着很可怜。


    但是面前的人并没有就此打算放过他。


    “谁准你胡说八道?”


    “我、我……”


    忽然捧住脸小声啜泣起来。


    还是小孩子呢。


    这有些过分了。


    果然刻薄,一点没冤枉他。


    不少人都这样想,心中隐隐有鄙薄意。


    “我们来得晚了,位置叫人占了,他怕我们难过,便讲了那么一句,是想劝我们离开,免得人多受伤,实无冒犯之意。”


    陈余是指望不上的,旁的人也不敢开罪贵客,所以只能是刘悯出头。


    “如此便能胡说八道了吗?”


    步步紧逼。


    以及他那轻蔑不屑的眼神。


    都很叫刘悯不舒服。


    刘悯并不是好捏的柿子。


    “是否胡说八道,比过即知,不是以画会友吗?”


    说着,手上用力,把身后一早就藏起来的人推到了前面去。


    “这是姚公子,今年九岁,学画许多年了,技法精湛匠心独具,人尽称赞的,公子同她比一场,若是比她好,便是我们说错,任凭公子处置,绝无二话,如何?”


    善来只要出手,必然技惊四座,任你河东才子再是神乎其技,也绝对比不过一个神童新鲜,就是要你的才子声名来做垫脚石!


    但刘悯赌他不比。


    聪明人都不会比,因为一点不上算。


    同一个小孩比,输赢都不会光彩。


    不过白敛岂能以常理推断?


    “好,来比,倒要领教是何等的技法精湛匠心独具,请!”


    善来成为了目光的中心,人们都看她,新奇有之,轻视亦有之。


    善来一点也不愿意把自己变成热闹给别人瞧,这感觉她很不喜欢。


    她慢慢皱起了眉。


    刘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怕。”


    善来看他一眼,眼神分明是说“怕什么?”


    噎得刘悯一时什么话都不想再讲,连她的手也气得丢开了。


    以画会友,今日想乘河东才子东风扬名的人不少,咏归台上,十几张案摆了出来。


    十几个人,善来是年纪最小的一个,甚至书案对她来说都太高了,不得不叫人给她找了个凳子垫在脚下。


    张怿早顾不上哭了,看着善来小小的一个人,落在人堆里几乎找不见,不由得低了头,很自责地道:“都怪我,信口开河,害得他这样……”


    刘悯冷笑一声,问:“长记性没?以后还口无遮拦吗?”


    张怿的确是知道错了,但说出那句话,本意是想叫自己好受一些,不是给借口叫人指责他,刘悯竟然蹬鼻子上脸,一点面子不给他!越想越气,转过脸,赌气不理他了。


    刘悯也没功夫理他,这会儿他只关心咏归台上的善来。


    “能画山水吗?”


    善来正铺纸,心神甚是关注,冷不防听得这么一句,唬得心跳都停滞了。


    “吓死人了!”她小声责怪了一声,又问:“你上来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关心她才过来。


    偏偏她不知好歹。


    他生了气,不搭理她。


    “怎么不说话?”


    刘悯想,算了,和她计较什么?


    “要是能,你就画山水。”


    “为什么?”


    “不是和你说过,他的山水最好,圣上都夸过。”


    “既然他的最好,那为什么还要画山水?不该避其锋芒吗?”


    她这样问,刘悯得了意。


    “他的最好,你不如他是应当,他胜了你,不见得有什么光荣,这样浅显的道理,你竟不懂?”


    他说了,善来便懂了。


    “你觉得我会输,所以要我画山水,为的是待会儿输得好看些。”


    闻言,刘悯瞪了眼,“不然呢?你难道还觉得你能胜过他?”


    善来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比得过?”


    刘悯也笑了,“比不过没关系,听我的就是了,输了不怕,就算他要打人,你那份也是我来挨。”


    他挨打吗?


    善来想象了一番,不禁莞尔而笑。


    只三柱香,三柱香烧尽,不管画有没有成,都要停笔。


    底下的人,等了三柱香,早等得心焦了,最后一支香点起来时,有那离得近的,没耐心的,竟嘬了嘴偷偷去吹,只想那香尽快烧完,一双双眼,都睁着,盯着那火星瞧,一阵风吹过去,火星倏然熄了,分明是风吹熄的,一群人表现得倒像是在他们身上按熄的,火烫伤了他们,烫得他们猛地哆嗦了一下,陡然站起来,直冲冲往台上去。


    白敛的画自然是留至最后展示,此之前,由他评画,并给出指点。


    台上绝大多数人都是为此来的,萍城只是小地方,哪里会有比大名鼎鼎的河东才子更会画的人物呢?


    白敛是真正爱画的人,同画有关的一切他都很尊重。


    他的评价一针见血,却不失温和,轻言软语,指点时亦是,和声细语,丝毫不见倨傲。


    这般举动,便是长了那样一张脸,谁又会觉得他刻薄呢?


    个个都是如沐春风,受益匪浅。


    善来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是跃跃欲试。


    果然是才子,不白来这一趟。


    她也希望得到提点从而画得更好。


    评议这种事只能旁人来,孤芳自赏,当然是左看左也好,右看又也好,总之是一个好,能有什么长进?


    过来了。


    善来不由得站得更直了些,脸上也有了一些礼节性的浅笑,眼睛是亮晶晶的,很显得乖巧。


    还是小孩子呢,和他计较什么?再不好,也得说点好听的,免得他伤心。


    画纸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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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刘悯所料,果然艳惊四座,赞叹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预备说好话的白敛也怔住了。


    写意山水图,鸣禽晚归。


    近峰浓墨涂抹,嶙峋曲折,远山淡笔晕染,宁静苍茫,远近迂回,云雾清新湿润,禽鸟翻翮其间,顾俦相鸣,倦归于峰下疏林,一派安宁舒逸气象。


    整幅图,水墨浓淡相宜,线条力道与灵动并重,笔意连贯,虚实流动。


    单以技法来论,造诣不在白敛之下。


    所以白敛说出了一句和莲先生当初差不多的话。


    “我并没有什么能多说的,只是好,如此而已。”


    善来有些失落,问:“就没有什么不好吗?”


    白敛思索片刻,道:“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这山是傅康臣的,树是吕元林,鸟是辜静斋,我没看到你的东西,不过你到底年纪还小,现在想有自己的东西,过于求全责备了。”


    傅康臣吕元林辜静斋。


    这三个人,善来一个都不晓得,但不知为何,初听到“辜静斋”三个字时,心头竟猛然一跳。


    同莲先生一样,白敛也忍不住要问善来师承何人。


    这话要如何应对,善来可谓熟极而流。


    但因此刻是姚善姚公子,而非姚善来,所以总该有些不一样才行。


    于是善来告诉白敛:“家师乃隐士高人,不欲为外人知,还请见谅。”


    白敛离家去乡四地周游,为的正是这个!


    简直欣喜若狂。


    猛攥住一个小孩子的一双手,双目如炬,“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是真心求见,只要如愿,万死不辞!还请为我引见!”


    善来不怀疑他的诚意,可是,见谁呢?


    善来比他更渴望见到这个人。


    见到了,也许就能忆起前尘,那些过往的日子……


    可是连爹也不知道。


    爹……


    爹临终前那些话,究竟有何深意?


    白敛还在恳请,喋喋不休地给出他的保证。


    但是善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头疼,疼得嘴唇颤抖,脸色雪白。


    刘悯瞧见了,扒开一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问东问西的张怿,大步往咏归台中央冲去。


    是他把她带出来的,他得对她负责。


    冲到她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掩住她,对她面前的人怒目而视。


    “离她远些!你要干什么?”


    白敛哪管他,怪脾气发作起来,一把把人挥开,“别碍事!”


    刘悯惊叫着跌到地上。


    周围人认识他的,也惊叫起来。


    “这是刘侍郎的独子,乐阁老的外孙!”


    白敛管他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这会儿他只想见教出神童的老师。


    仍然还是抓着善来问,一面问,一面大力摇晃善来的肩膀上,善来被他晃得站也站不稳。


    刘悯从地上起来,又羞又怒,见白敛还在纠缠善来,气血上涌,一把挣开那些扶着他的手臂要冲上去和白敛厮打。


    张怿和陈余也来帮忙——看见刘悯倒地,他两个就也往咏归台中央冲,到的时候正赶上出力。


    少爷们打起来了,随行的小厮们当然不能闲着。


    咏归台上是真乱了套了。


    罗筠喊破了喉咙,半点用都没有,人都差点被挤倒。


    这时候,咏归台下,不知谁家的仆从,大喊:


    “少爷!老太太要你快回家去!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