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染青赞同地摸了摸蓝聿的头。


    不愧是她亲自研制的仿生人伙伴，和她本人一样善于冷眼抽离。只有作为热心的联邦建设者，对事实损害联邦利益行为的负面评价，没有丝毫情感代入。


    哪怕他天天做的功课是看师染青从小精挑细选后购入的言情小说实体珍藏，但不该有的恋爱向想法依旧一点没有：听别人恋爱过程，下意识代入的都是旁观者视角。


    真是孺子可教，未来可期啊。这个状态保持下去，就算他把自己塑成了男性仿生人形象，本质上好像也和她理想的无性别伙伴没多大区别。


    蓝聿很想回蹭一下染青的脸颊，但还是理智克制住了。


    听穆苒的讲述，他会回想起过往自己没有实体时不甘旁观的情景，进而产生深刻共情。


    越是如此，越要徐徐图之。


    可惜，世界在一心想谈恋爱的人和不想谈恋爱的人眼里，总是两个世界。


    穆苒眼里的尤梨多好无需赘述。她能对最初见识到的丁楠耀作出“可堪相配”的评价，已经是对来介入亲密纯友谊的第三者外貌很高的评价。


    但穆苒就是从初见时起隐隐觉得哪不对劲：也许是因为在有明确限制规定下，他试图强行进入女童救助院见一面的行为太突兀。


    也许是因为一边标榜过于忘情才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一边还记得在匆忙赶来时在公共花坛里摘一朵花的行为太刻意。


    也许仅是出于足够敏锐的第六感。


    尤梨后来有承认，她确实是从那天起就把丁楠耀的脸记进了心底。她认为，没有人能不对风尘仆仆的、专程为自己远道而来的人心动。


    不过，那天还不是丁楠耀和尤梨正式产生交集的契机。


    出于经纪人提出的“最好不要和粉丝私联，避免被变态私生粉追踪”安全考虑，散场后，尤梨还是跟着她们刻意从后门绕开了。


    丁楠耀拍摄有尤梨演奏时的照片，和保安拉扯时打听到了尤梨学校——他们都是华区高校的校友。回去他就在本校论坛的表白专项贴上捞人。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尤梨和穆苒的日常生活里：专业课旁听，甚至追到了穆苒学校的专业课上、校园里各处的偶遇、商演时的举灯牌粉丝、献花观众……


    穆苒高校三年级时的课程其实比前两年多，和尤梨在一起的时间因此有所减少。


    某次演出结束后，尤梨又以有事为由先独自离开，她最近并不回合租屋住。


    经纪人送穆苒回家的飞行器上，和她进行了一次关于事业的单独谈话：关于二人组合解散后，穆苒个人的事业规划。


    穆苒和尤梨是在二年级开学前签的经纪公司。她们的经纪公司在1027星不算最大规模，但是出名的业务素质过硬，公司做派正得发邪。


    经纪人A姐（艺名）是本公司有名的王牌经纪人。从她手里出来的女艺人，无论是走哪个方向，只有大红大紫的，没有一个塌房的。


    A姐给她们制定的职业规划非常良心：在尽量不影响校内课程的情况下，高校毕业前多参加有含金量的正规比赛，攒攒阅历和名气。商演只接有一定利润又画风正经的。


    两人在高校所学的声乐课程已经是专业级别，A姐就要求她们平时抽空多去公司练习室，在公司出钱聘请的专业老师指导下练练台形表。


    等高校顺利毕业后，再让她们正式发售组合专辑、开演唱会。如果本人有意愿跨界，唱奏优也可以考虑再试试演。


    A姐本身是25岁时通过升A考核的Alpha，异能是“不要对我说谎”。


    这是个与基础的“测谎”异能相似，但更胜一筹的异能：此异能拥有者既能识别对方是否说谎，还能从说谎者那里吸走好运成就自身。


    获得好运的强度，取决于对方谎言对异能持有者的损害程度。


    谎言损害度越高，她带走的说谎者气运就越多。不过她可以自主决定是否要这份气运补偿。


    A姐当初和她们签经济合同时就已明确告知：25岁以下的艺人，她只接受有升A规划的，有足够野心的。


    她能接受手下艺人在升A考核后失败，毕竟官方公布的升A成功率只有50.99%。


    但她绝不容忍毫无上进野心的合作伙伴。


    事实证明，她手下从25岁前带起的女性艺人，也从未有升A失利的败绩。


    但尤梨马上就要成为这个先例了，还是未考先败的那种。


    “怎么可能？！您在和我开玩笑吗？”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尤梨不想升A的穆苒分外震惊。


    她们当初和A姐签约，不正是一半是看好公司氛围，一半向往A姐手下升A的成功率吗？


    “你告诉我：升A考试的基础报名条件是什么？”


    “一、非Alpha的女性；二、升A前没有过恋爱、婚育经历，也不能正处于恋爱、婚育状态中。”穆苒越说越小声，“其实，很多非A女性都认为第二点对非A女性不公平……”


    A姐并不想和她探讨对升A考试的看法：“你告诉我尤梨最近是在干什么？”


    “她只是一时对异性感到好奇。”穆苒解释道，“再接触一段时间就会清醒的，没有什么比我们的前程更重……”


    A姐拿出了尤梨签好的解约书，穆苒的找补都说不下去了。


    尤梨此前并未和她提过这件事。


    穆苒其实有敏锐意识到，丁楠耀的痕迹过多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甚至入侵了她们的合租屋：比如阳台地上多出了尤梨亲手为丁楠耀刷干净的脏球鞋，半空中挂了她亲手揉洗的他的袜子。


    即使上课和工作很忙，合租屋里家务机器人和洗烘机都是挣钱后买的高配款，尤梨说亲手做这些是一种心意。


    比如尤梨近来几个月都没有往她们共同的攒钱买房账户里存钱，她说最近手头有些紧，过段时间再一口气补上。尤梨甚至还找穆苒借了好几次钱，并且一直未能按时还上……


    师染青不得不打断她的叙述：“现在还上了吗？”


    穆苒回想了一下：“还没有。”


    师染青先前已经在随身小本上记下“寿命赔偿”的关键词，现在把“经济损失，建议按照超过年限翻倍赔偿”也记上了。


    果然涉及恋爱脑的纠纷听起来都不太令人愉快。幸好她今天出门前服用了家里常备的异能调节丸：“平心静气丸。”由好友燕黄用医疗系异能制作，服一丸能保证24小时的“他人再气我不气”效果。


    连接直播光球的显示屏上已经开战了：


    【在娱乐论坛上看到直播切片速速赶来了。这是谁家的房子塌了几百年还拖出废墟来示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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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我奶奶啊！奶奶您当年追过线下，砸钱买股的“燃烧的梨子”组合解散谜云今天终！于！解！开！啦！】


    【可是这谜云怎么能和当初狗仔扒出来的一样无趣又不堪啊呜呜呜呜】


    【尤梨你欠我们粉丝的眼泪拿什么还！！！】


    【这么小众的女子组合还真有粉丝真情实感啊？不是都没正式发过专辑？】


    【未出道的某素人，真是从头到尾坑害我们小偶像啊，苒苒乖宝太惨了求求你复出吧妈妈爱你】


    ……


    师染青从评论区收回视线：“你继续。”她记得穆苒的职业信息是现任教师，而不是出道歌手、偶像。否则一开始的直播评论区就会腥风血雨才对……


    穆苒总觉得她对尤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切早有端倪，她不是从头到尾毫无感知。


    但是她从不曾主动正面和尤梨谈过相关问题。最多只在尤梨征询她某些意见时表示敷衍、不乐意和否定。


    尤梨要挑选请假和丁楠耀出去旅游的景点，询问穆苒时，她会支吾嗯啊地敷衍过去。然后心酸她俩一直以来因为学业、工作说好一起去旅行，却一直没有成行。


    原来是可以请假去的啊……


    尤梨要带丁楠耀参加她们公司的内部聚餐，想让其他经纪人看看能不能给丁楠耀介绍一个工作机会。虽然他非专业院系出身，但是长得也不赖，完全可以从头学起，她私下也在教他琵琶技艺。


    穆苒就会提醒她：她们自己都还是没为公司盈利多少的新艺人，最好不要一开始就透支这么大的人情——毕竟她们公司只收女艺人和女性员工，要给丁楠耀介绍还得别人再耗费自己人情去办……


    结果就是尤梨为了给比她们高一届的丁楠耀找工作当后勤支持，推掉了公司的聚餐。


    尤梨提出能否让丁楠耀来住合租屋的沙发，算在她给的那份房租里。丁楠耀就读的金融专业不包工作分配，他需要在华1区全区跑公司面试，距离太远，交通时间太长，很容易就错过高校宿舍门禁。


    而且之前他为了追尤梨的行程，花费了太多金钱，最近捉襟见肘，不好常租旅馆……穆苒断然拒绝。


    于是尤梨取出她们为了一起买房而开的共同账户中，这几年来她自己存入的那部分。


    她搬出去了，和丁楠耀合租在他终于找到的实习公司附近。这样平时尤梨有空就可以在住处给他洗衣做便当，支持他的工作生活。


    尽管她每天去学校上课的通勤时间，从合租屋步行的十分钟，延长成了坐公共交通跨越大半个区的两小时。


    穆苒直到现在都还在反思：她当初为什么不敢在一切初现端倪的时候，主动和尤梨谈谈这些问题。


    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害怕，一旦说开，就会真的直接得到最坏答案。而只要不问，她就能自欺下去：都是暂时的，尤梨可能明天就想开断掉，可能下一秒就……


    仿佛只要她不去询问，她就不会实际做出错误选择。


    可是拖着拖着，事情还是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但又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阴暗地希望尤梨因为恋爱放弃一切，从此过得远不如她？


    ——就像后来吵架时，尤梨反反复复指责控诉她时说的那样：


    是穆苒把尤梨她的人生全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