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鲤鱼话(一)
作品:《炮灰跑堂撕定BE剧本(快穿)》 好一个“饼香缭绕姊妹意”,还以为是个温情故事,却落得个如此惨痛的下场,因此每每想起高青,萧霖心口都不免一绞。
但人死不能复生,楚陌也没给二人再来一次的机会。
好吧,那就下一个。
这日,在给楚陌又做了一日跑堂的之后,萧霖和穆宥终于得空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来,索要下一本册子。
“想好了?要进行下一步了?”
“嗯。”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楚陌也是爽快人,既然他们开了口,他便随手从书架上再抽出几本册子来,重新交给了萧霖。
除开已经成功的“饼香缭绕姊妹意”,他们还剩下四个故事没解。
将四本册子铺陈开来,萧霖随意扫了一眼,最终,目光不自觉停在了最外侧的一本册子上。
上面赫然写道——“红黑结义鲤鱼话”。
这倒比前一个故事还要玄乎了,愣是用颜色以及动物名混了过去,连主角有几人都辨别不出。
有趣,萧霖径直拿起这本册子,递到楚陌跟前:“就要这本吧。”
楚陌倾着身子,向前凑了凑,看清上头的墨迹后,会心一笑:“确定?”
“确定。”
“好。”
待他一声应下,楚陌便站了起来。
萧霖和穆宥知道他即将要有怎样的动作,于是自觉闭上了眼睛。
须臾,一道熟悉不过的白光亮起,接踵而至的是一阵恼人的天旋地转,没一会儿工夫,他们三人就重新落地在天陵城的留襄居里。
可遭罪的是,他们这一落脚,竟从寒冬腊月,骤回酷热炎炎。
脑浆回位后,穆宥即刻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他立马睁眼,果真要将人烤熟。
“热死了热死了!”他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猛地将身上的棉衣脱下,又不好露出里衣,无奈留了件开衫在身上。
萧霖也被热得不行,连忙拉开棉衣,将其迅速脱下。
她刚要挂在胳膊上,就被穆宥抢先一步抽走。
“谢……”
头一个谢字刚落地,穆宥当即回了声“不用”。
如此看来,这个故事,居然发生在夏季。
不过,回到天陵的感觉还是好的,连留襄居的铺面都大了好几分,不至于像云翀那般逼仄。
好,第一回的故事让他们长了见识,下一回,他们必要做称职的执笔人!
“原故事之终章,乃是一昭昭赤子之心,本勤勉不懈,奈何利诱如海,渐染金钱之欲。终至,携手良朋共赴邪途,致使百姓苦不堪言,愁云密布……”
“今尔等重任在肩,须改写此命,予万民以朗朗乾坤。勿忘,献上一盏茶羹,令那迷途者,尽饮悔悟之水。”
萧霖和穆宥齐齐点了头。
好,那么故事,现在,开始——
偌大的天陵城中,立有不少商户,坊间有传这么几句话:何氏的布,王氏的酒,秦氏的饼,是城中三宝。
民间有“无商不奸”一说,这又何曾不是事实呢?
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商人不为自己谋个社会地位,总该为自己谋个社会财富吧?
这日,依着楚陌的吩咐,萧霖同穆宥放下手中的活计,一齐上街挑选些糕点回去。
“十文。”糕点摊子大婶在称了几包重的糕点后,给出了这个价钱。
她重新向楚陌要了个钱袋,再不像曾经那样明晃晃地挂在腰间,而是吃一堑长一智,将其藏在袖袋里,这样也保险许多。
这回手头上倒是宽裕,萧霖即刻一掷千金,将十文钱豪爽地递了出去。
结果,在她刚结完账,一转身,竟直接迎面撞上了他人的肩膀,幸亏穆宥反应及时,一把扶住了她,不然她便要毫不留情地摔在这脏扑扑的泥地上。
“抱歉抱歉!”
撞人之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连声道歉,但还未等到萧霖的回话,他好似有什么急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大步流星。
被撞后的萧霖下意识摸了摸钱袋子,经上回折腾,她倒有了些警惕心。
伸进袖子里摸了摸钱袋,还在,点了点里头的钱数,正好。
穆宥倒是有些忿忿了,对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囔囔了几句:“撞了人就这么跑了?什么人啊这是!”
反而糕点摊子的大婶却笑了笑,轻声解释道:“那是万家的万勉公子,前些时日考功名落了榜,现在也就只能在街上逛悠了!”
萧霖的目光追着万勉的脚步越走越远,但第六感告诉她,此人绝非善茬,没准就是他们要寻之人。
与此同时,万勉匆忙的步履也在转了好几个巷子后,放缓了下来。
抬头一看,门口挂着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万宅”几个大字。
万勉回到家中,顺着长廊走到那方池塘跟前。
眼看池子中的鲤鱼长得愈发肥美,他不急不徐地俯下身子,从台阶旁一支精致的小瓷坛里撮了一把鱼食,均匀地撒在水面上。
扑通几声,鱼食便随着鱼尾荡出的水花入了鱼儿的腹中。
万勉轻轻搓掉指腹附着的鱼食碎屑,立起身子背过手去,往事浮上心头——
在万家还未富裕时,万勉年纪尚小,兴许是受到父亲的影响,他打小便喜爱同父亲一块儿观赏池中的鲤鱼。
万家做的是红木生意,想着日日看木头倒也眼乏,万老爷便寻思修一方池子在宅子中央解闷,没承想,这池子倒成了爷俩的散心地。
这日,年仅八岁的万勉蹲在池旁,瞧着空游无依的鲤鱼瞧得出神。
好奇的他伸出小手抓了一把旁边的鱼食,正要丢进池中,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诶!方才我们给鱼喂过食了,再喂鱼便要撑死了!”
万勉被吓了一跳,蹿起身来。
即便他反应迅速,手中的鱼食还是不慎掉了几颗下去。
很快,几只鲤鱼窜来,当即吞了去。
此时,万勉才发觉,与他说话的是一位女童。
个子小小的,眸子却挺大,看上去应当比他年幼些,但衣着一看就是万家的下人。
怀着满心好奇,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走来的管事打断。
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只得眼睁睁看着管事抬起一巴掌,狠狠落在女孩的头上,接着再冲她恶狠狠地说道:“怎么说话的?这可是少爷!和少爷能这般说话吗?你这个下贱的婢女。”
女孩嘟囔了几声,用手摸了摸被打疼的头,默默退到管事的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万勉问道。
“啊在下名唤朱……”管事的立马换了个嘴脸,惺惺作态。
“没问你。”万勉扭过身子去够躲在管事身后的女孩,“我问她。”
没承想倒是她自作多情了,管事的当下尴尬极了,结结巴巴回答:“她……她啊,她叫方静玗,是我们新招的下人,不久前刚丧父丧母,老爷好心,便招进了家里做下人,平日里管着吃住便是,没给工钱。”
“平日里是她负责喂鱼吗?”
“正是,不过喂鱼只是她的职务之一,她还得帮着洗衣做饭,事情多着呢!老爷总不能找一个什么都不做的白吃鬼啊,呵呵。”
纵然管事的一直在笑着,万勉却没给什么反应,直到她逐渐笑僵了嘴,也就识相地催促方静玗一并离开了。
这便是两人的初见,中间隔着天大的阶级差异。
悄然之间,月亮交接了太阳的工作,墨色的天空让芝麻一般散落的星星显得格外明显。
但相比于星星的微光,人间的万家灯火反倒更有一番要将整片天空照亮的势头。
夜渐渐深了,挑灯夜读乏了的万勉扭了扭脖子,正想出去外头走动走动。
忽然,他眼前一亮,生出一个想法——一直都在这附近转悠的他,想换个方向去别地儿瞧瞧。
可也是在眨眼间,他光是顺着长廊走去,就不知不觉走到了下人的卧房前。
年幼的他向来待在书房之中,从未料到,在他书房的对面,竟还藏着他人的生活。
眼看下人的卧房都已熄了灯,万勉才意识到时值深夜,他刚想转身回到书房温书,一个身影却凭空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月色下,万勉看见方静玗一个豆丁般大的小人儿,蜷坐在卧房前的台阶上,正朝着走廊的尽头翘首看着。
顿时,万勉的好奇心冉冉升起。
他刚迈出几步来,想上前和她谈谈话,她却猛地站起,向走廊那头径直跑去。
万勉一惊,发觉走廊那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个人。
唯见那人一把将奔来的方静玗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后,两人就牵着手悄悄溜进了卧房。
这一幕被万勉尽收眼底,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那人身形也是个男孩,不过比他高大些,也许年纪也大些,但这两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方静玗回了卧房歇息,他也不好再多加叨扰。
于是,万勉也收拾好心情,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卧房,在仆人的伺候下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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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他不禁回想方才的场面,渐渐乱了头绪。
就这样,翌日,万勉又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偌大的万家,找不到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的谈心人。
昨日与方静玗的相遇,久久萦绕在万勉心头,成了他今日的头等大事。
像往日一般,万勉还是在家中跟着教书先生一字一句诵着那些古文,抄下一遍又一遍的经典。
索性先生解手去了,万勉才得舒口气来。
可耐不住孩子贪玩的性子,万勉趁机悄悄溜出了书房。
逛着逛着,他就来到了鲤鱼池前。
令人欣喜的是,在池旁的石阶上,一位身形瘦小的女童正往池中洒着鱼食。
万勉展颜,立马跑到方静玗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头。
方静玗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搅吓了一跳,她耸了一下肩后,顺了顺胸口,搓了搓手掌:“少爷好!少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万勉笑了笑,弯腰抓了把鱼食往池中丢去:“来喂个鱼罢了。”
方静玗嘟了嘟嘴便转身继续她的工作,她刚要洒下下一把鱼食时,一个声音从她头顶响起:“阿静!”
万勉和方静玗一齐转头,在与其对上视线的这一刻,万勉猛然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昨晚和方静玗在一块儿的人。
不知为何,他的心霎时沉了些许。
“哥!”
万勉刚想对这个男孩有什么想法,方静玗的叫唤就制止了他。
“哥,你怎么来了?”
“方才将门口扫了一下,这会儿正回去呢,这不正好撞见你在这儿。”
“原来如此,对了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少爷。”
说着,方静玗就将脸转向了万勉,万勉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男孩就朝他行礼。
他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将男孩扶起,小心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方澈,是阿静的兄长。”方澈直起身来回答道。
“我叫万勉,我们年纪也相仿,便无需多礼了,对了,你们是因何来我家的?”
方澈眨了眨眼睛,缓缓启齿:“我们……我们爹娘不久前因病相继过世了,我带着妹妹无处可去,在路边遇上好心的老爷,老爷见我们可怜,便收了我们做家里的下人,老爷管我俩的吃穿住,还能给我们工钱,我们感激不尽。”
在方澈道出实情后,万勉思索了一番。
他为兄妹俩的命运感到不公,同时又对自己能够在偌大的宅邸中找到两个年纪相仿的友人而感到欣喜,一时之间,他内心的喜悦再也无法抑制。
“那既然这样,我们三人不如结为兄弟,也好在这里有伴儿玩!”
万勉一下兴奋上头冒出一嘴,在他反应过来时,方澈双目呆滞地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好啊!”
突然,方静玗奶声奶气地应声,她的双颊将眼睛顶成月牙状,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不行!”方澈急忙回绝,拱了个手,“我们的身份,怎能和少爷结为兄弟呢?是家妹不识抬举了。”
本以为能交到个朋友,却生生被兄长挡了回去,纵使方静玗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万勉被她嘟囔的小嘴逗笑,坦言道:“没事儿的,是我想和你们交朋友,无关身份,只求交心。”
听闻万勉此话,方静玗当即凑上前去。
许是太久没有和朋友嬉闹,她对今日这来之不易的友谊万分珍惜。
也许方澈对此还是心有芥蒂,但他也实在难挡妹妹的热情,便也在半推半就中和万勉交谈了起来。
三人的友情就这般,持续了十年有余。
这十年中,万勉老实读书,会在空闲时候跑去和方家兄妹谈笑,三人也会时不时跑去街上逛逛,还会趁着朱管事不注意往她茶水里倒盐惹她干呕……
可喜的是,没资格上学的方家兄妹,还能偷偷跟着万勉学识字。
历经十年的借机偷学,他们二人对阅读寻常文书,倒也没什么阻碍了。
抛开那些平常事不提,三人在这十年中一直保持的习惯,始终是一起投喂池中的鲤鱼,让鲤鱼在他们的嬉笑中游过假山底部的洞穴。
不知不觉中,少女心事渐显,方静玗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只有在见着万勉之时,才得到滋养的花种。
可阶级使然。
随着几人逐渐长大成人,他始终是少爷,而他俩,也始终只是奴仆。
这是改变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