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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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城发生的事情，于百姓们而言，似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他们只知道，那一阵儿，似乎总有许多修士往那座已经没什么人的长乐城去，一段时间后，那些修士又纷纷离开，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可是，是什么大事？百姓们并不在意，毕竟，这一年，风调雨顺，收成比往年还要好上不少，于他们而言，这便是最大的大事儿，这也是最好的一年。


    只是茶余饭后，偶尔会提起让那些修士大人们纷纷侧目的事情，听说，听说是有一位仙君自甘堕落，竟是入魔了！说不准，当年仙都之灾就是因为这位堕魔的仙君呢！


    只是，仙都之灾，百姓们并不知道，他们只是啧啧感慨。


    ——仙君堕魔，那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那给他们讲起这些的人，连连摆手，“怎么会呢？听说，仙君堕魔当日，神女归位，已然将那堕魔的仙君杀死了，如今，长乐城便是那位神女的洞府了，你们若是有机会去长乐城，能瞧见那栖凤的梧桐树已然长起了，有了神女，再不怕什么天灾人祸了，有神女在，何须担心我们没有太平日子过呢？”


    而这些百姓口中的神女，正是随泱。


    只是，随泱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在长乐城当日的事情发生后，她来不及整理种种，便忙着将那半苏醒的魔渊赶回地底深处去，这不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灵力混着神力，要小心翼翼地编织一张大网，确保日后这魔渊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等到魔渊彻底被赶回地底深处，神力落在这片曾经被灼烧过，摧毁过的地方，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七年。


    这七年里，随泱在长乐城外布下结界，别说是人，便是一只飞鸟，都无法越过这层结界。


    等到事情终了，随泱撤走结界上的神力后，耳边竟是传来了熙攘吵闹声，那声音，几乎是一瞬之间将心绪缥缈的随泱拉回了地上，她有些不解，却是抬脚，朝着吵闹之处走了过去。


    长乐城上，终年萦绕着雾气，如今，结界散去，雾气淡了一瞬，随泱自雾气中走出，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记得清楚，因为长乐城的荒废，所以长乐城外很大的一段距离，都是荒土，可是现在，长乐城外却是多了一片湖，湖上，莲花分散点缀，湖心亭上，竟是有人在。


    思绪轻动，随泱站在长乐城城中，却看到了往外很远的地方，以长乐城为中心，竟是往外拓展了很大一片土地，建成了一座新城，新城繁华，人头攒动，有修士亦有普通百姓。


    长街之上，那些食物的摊子热气氤氲而起，混有扑鼻的香气——


    “泱泱，当真是你！”一道因为惊喜而有几分失控的声音响起，随泱收回思绪，抬眸去看，是坐在竹椅上，被人推着的周幸，推着周幸的人，是两鬓生出白发的周睦。


    随泱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一股气顺着她的胸膛缓慢向上，直至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师叔，师父，你们怎么在这里？”


    ******


    清风宗并未像其他宗门一般，想要在长乐城附近的群山山头，寻一处新的山头，只为能够受到神力浸染，于修炼一事上更为精进。


    清风宗依旧留在清风山上，只是长乐城一事后，周幸的身子大不如前，不再多管宗门事务，如今清风宗多数事情，由卫依柳牵头处理。而周睦则是陪着周幸，在长乐城外，租了最近的一处小院子，常年住在这里将养着。


    “如今以长乐城为中心，往外扩散，又起一新城。”周睦将这七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逐一告知随泱，随泱也是这时才知晓，那围着长乐城的硕大之城，竟是名为神女城。


    坐在那儿的人并没有几分坐像，捏着一颗葡萄，挑眉看向周睦，轻声道，“以神女为名建城，这人倒是也不害臊。”


    只是，周睦摇了摇头道，“泱泱，神女城并没有什么城主，起初，来这儿的人，也是些可怜人，或许当真是你的神力庇佑，神女城的这片土地，变得肥沃且适宜生存，时间久了，那些在原本的家乡活不下去的人便渐渐在这里聚集，有人在这些人，修士，以及一些从未伤过人的小妖之间斡旋，时间久了，神女城便成了如今这样一副和谐的样子，寻常百姓，一些没有宗门的散修，以及没有伤人之心的小妖，竟也过得和谐极了。”


    随泱唔了一声，只是看起来，仍不大提得起兴致。


    周睦见状，叹了一口气，若是从前，按照随泱的性子，早就吵嚷着要去转转瞧瞧了，可是现在，随泱却只是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不大感兴趣。


    就好像，江霈言死了，连带着随泱的一部分也死在了长乐城中。


    直到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周幸忽然出声，“阿睦，我有些事情，想与泱泱单独说。”


    随泱没有说话，而周睦则是微微皱眉看向周幸，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出了屋子，还不忘将门替他们关好。


    直到关门声落下，随泱才缓缓坐直了身子，她看向周幸，轻声又唤了一声，“师父。”只是，除了这一声师父，随泱好似也没有什么旁的能同周幸说了。


    周幸看着随泱，眸中情绪复杂，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泱泱，在我见到你和霈言之前，便已经知道了，清风宗有一日，需帮着神女归位。”


    “只是，直到后来你出事，我才知晓，需要归位的神女竟是你，而为此筹谋许久，连自己的性命也搭上的人，是霈言。”


    随泱垂着眼不说话，先前，周睦不曾提江霈言，现在周幸忽得提起江霈言，随泱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空荡荡的。她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听周幸说着，心里却是有些惆怅。


    难怪后来周幸对她的态度那样奇怪，原是因为早就知晓了，江霈言会因她而死。


    “为了神骨苏醒，霈言做了许多事情，那赵蕴，以为自己仍有机会，却不知，一切都只是霈言为你设下的棋局，请君入瓮。”


    “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随泱忽地开口，她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周幸的话道，“再提起，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又有什么用呢。


    周幸看着随泱，他眸光颤了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泱泱，如今神女城虽没有城主，却是有一股势力掌握着，或许，你应该去见见那势力的掌权人。”


    随泱抬头看向周幸，依旧是那副恹恹的模样，她依旧提不起兴致，左右她在这里，那座城既叫了神女城，那么有随泱在，她总能让城中人无忧，至于明面上是什么势力掌握着神女城，又有什么关系呢？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周幸仿佛知晓了随泱所想，他摇了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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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泱泱，你该去见一见，那是你的故人。”


    故人？


    随泱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故人，只是看着周幸那苍老的模样，她终究没有忍心拂了他的意，只点了点头，独自一人，什么都没有带，越过那片围着长乐城的湖，到了神女城中，人最多的地方。


    她出来的这日，日子正好，是神女城的游行日，城中，那绑着红球分外喜庆的柱子叫人团团围着。


    随泱眯着眼在人群外看了半晌，才转头问身边的人，“那是什么？”


    “这是争球赛。”路人答，“红姑娘提起的，已经办了好些年了，姑娘你是新来的吧，竟是不知道。”


    随泱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那柱子顶端的人，穿着红衣的女子身形矫健，几乎没有人能够越得过她去——


    “最上头那个，就是红姑娘。”身旁的人还在说话，而随泱眼前的人身形却是越发清晰，“她年年都参与呢，只是从不要那头筹礼，今年看来，头筹也是红姑……”


    话未说完，那人便觉得身侧有风轻吹而过，刚刚还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子竟是已然飞身而起，朝着那柱子顶端翩跹而去。


    人群中发出呼喊，似是觉得这忽然飞起的人，姿势分外好看。


    只是，随泱并未靠近，她只是远远地悬着，看着那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朱红？”


    ******


    难怪周幸一定要随泱去见见如今神女城中平衡众人的那股势力，原来，是蛟蛇一族。


    老族长已经去世了，如今的族长正是从前总是跟在随泱身边的朱红，朱红长大了许多，出落得亭亭玉立，就连随泱一开始，都不曾敢认。


    蛟蛇一族，还算好。


    当年，江霈言替他们也筹划了许多，让他们暂避锋芒，藏于深山，修养生息。


    “老大，其实早在你记起来之前我就见过你啦，后来还让小仙君一同埋怨，生怕我坏了他的计划。”朱红领着随泱去了蛟蛇一族如今落脚的那一片街。


    大家生活得都很好，朱红絮絮叨叨的，将这些年的事情逐一告知了随泱，只是半晌没有听到随泱的声音，朱红回头看向跟着她的人，却发现随泱微微垂眸，竟是在落泪。


    “老大，你怎么了？”朱红有些慌乱。


    可是，随泱只是叹了一口气，她尾音发颤，“怎么他替所有人都想好了后路，独独没有替自己留呢？”


    这些年，随泱在处理魔渊的时候，偶尔于梦中寻魂，可是七年过去了，在江霈言死去的地方，她连江霈言的一片魂都没有找到。


    就在这样的情绪中，随泱听到朱红的声音，略有些亢奋的声音。


    “呀，老大，我忘了同你说了，小仙君给自己留了退路呀，他说了，等到魔渊彻底沉睡，他就会回来的——”朱红顿了顿，她似是在回忆那时江霈言的原话，“小仙君说，老大你定然不会相信，只觉得是他的谎言。”


    “他让我告诉你，他以你的性命安危起誓，在魔渊沉寂之后，他一定会回来的，只是或许要些日子，让老大你安心等着。”


    “老大，你怎么哭了呢？”朱红有些着急，“真的，小仙君用你起誓了，怎么会是骗你的呢。”


    随泱摇了摇头，她在落泪，却是在笑。


    有得等，那便是好的。无妨，她愿意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