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薇薇回家没几天，便又要南下广州了。


    原本她是想带着盖满村一起走的，可盖满村说啥都不愿意。


    “我去干啥？你都说了，那边的人说话，咱们都听不懂，我去了当聋子，当哑巴啊？你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在村里住着也挺好，每天唱唱戏，扭扭秧歌，闲了我就摸两把纸牌，有我在这儿守着……你甭管啥时候回来，都有个家，再说了，你……你爸还在这儿呢！”


    庄薇薇知道，盖满村是不想给她添麻烦。


    最后，她也只能留下一笔钱。


    “平时该吃吃，该穿穿，别舍不得花钱，现在……我能养得起你！”


    对于钱，盖满村倒是没推让，很痛快的就收下了。


    “不用你嘱咐我，老娘才不会委屈自己个呢！”


    话说得硬气，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了。


    “你在外面……也好好的，不忙的时候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要是遇到合适的……”


    “不说了！”


    对于婚姻，庄薇薇早就不惦记了，她觉得现在一个人过也挺好。


    身边要是真多了一个人，反倒觉得别扭。


    当天，庄薇薇就离开了李家台子，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走的，还有张丽梅一家和她作伴。


    昨天晚上，刘秘书打来了电话，谢建设和孩子的手续都办好了。


    李天明开车将几个人送到了海城火车站。


    “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庄薇薇提着行李，正要上车，闻言笑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呗！”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只要你媳妇儿放心！”


    呃……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眼见张丽梅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李天明赶紧催促着几人上车。


    “到了那边，就让天洪回来！”


    “知道了！”


    张丽梅说着，目光还一个劲儿地在李天明和庄薇薇之间徘徊。


    好在这时候，火车要出发了，列车员也在提醒乘客尽快登车。


    “走了！”


    庄薇薇朝李天明挥了挥手，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女人要干啥？


    不会真的在打他的主意吧？


    目送着火车离开，李天明这才松了口气。


    从火车站出来，李天明接着去了电冰箱厂，这边的新车间已经开始打基础了，各种建筑材料堆了一地。


    “光强呢？”


    “哥！”


    张学振顶着满头大汗走了过来，衣服被汗水浸透，都贴在身上了。


    “光强在自行车厂那边盯着呢，人手足够，两边同时开工，职工宿舍楼，现在差不多也快收尾了，然后再把那边的工人都调过来，争取10月中旬，就把两边的车间都盖起来！”


    “10月中旬不行，最迟10月初，两边都得抢，人手要是不够的话，你直接给学国叔打电话，继续招人！”


    张学振听了，心里一阵犯难，可李天明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咬咬牙。


    “行！”


    这时候，天满也带人过来了。


    “哥！你来咋也不打个招呼？”


    天满这段时间累得人都瘦了，此刻还戴着劳保手套，显然是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车间里干活呢！


    “生产上咋样？有困难吗？”


    “都理顺了，新招的工人这两天正进行岗前培训呢，下个礼拜就能上线跟着老师傅们学，只要村里的配件供应充足，按时间交货……没问题！”


    李天明知道，把这个重担交给天满，确实有点儿难为人，可是没办法，海尔电冰箱刚在国外打出点儿名气，可不能出了纰漏。


    “哥，就是……”


    “有话就说！”


    “最近市委领导来厂里三趟了，每次都要开现场工作会，他们一来，就得耽搁生产，你看能不能……和马局那边说说啊！”


    呃？


    李天明闻言皱眉：“你咋不早说！”


    天满一脸的委屈：“来的都是领导，我……”


    看天满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天明知道，天满是不想给他找麻烦。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忙，我就不多待了！”


    李天明说完，转身就上了车，直接杀到了轻工业局。


    恰好马援朝在单位，看着气势汹汹闯进他办公室的李天明，那模样，胳膊上要是再戴个红袖标，他都不禁要怀疑，李天明下一秒会振臂高呼：打倒保皇派马援朝。


    当年特殊年代里，他被定下的就是这个罪名。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保了哪个皇?


    “黑着张脸给谁看呢？”


    马援朝说着起身，去把门给关上了。


    “有事说事！”


    “马局，我问您，最近隔三岔五地去海尔厂，每次去还要开啥现场办公会，这是啥意思？”


    “你就为了这个？”


    马援朝说着，脸也耷拉下来了。


    “李天明，你别忘了，电冰箱厂不是你个人的，它属于国家，属于集体，市委领导去指导工作，有什么问题？”


    “您还问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上半年广交会上，海尔厂拿下了多少订单，您心里没数啊？”


    呃……


    马援朝一怔，他确实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


    “我刚从海尔厂过来，天满和我抱怨，市委领导经常去，每次去，就要耽误生产，我的马大局长，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了交付时间，到时候人家外商索赔，是您担着，还是我担着。”


    马援朝这下立刻没了方才的气势。


    “那个……领导到生产一线考察、指导工作，这也是市委办公室安排好的，再说了，就算是去了，又能耽误多少事？”


    这话说着，马援朝都没啥底气。


    “马局，您知不知道，现在为了抢工期，连天满他们这些领导干部都下车间了，领导去指导工作，行啊！我欢迎，往后再去了，直接去生产一线指导！”


    “李天明！”


    马援朝见李天明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出声喝止。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还好好说话呢！


    李天明现在不骂街就算他懂事了。


    “只要您跟我承诺，影响了工期，不能按时交货，到时候市财政替海尔厂拿违约金，您让我唱着说都行！”


    “你这不是瞎胡闹嘛，订单是海尔厂签下来的，出了问题自然……”


    话刚说到一半，马援朝便说不下去了。


    电风扇、电饭煲，还有空气炸锅，很多合同，外商也是奔着李天明才签的，结果呢？


    大头还不是被市里的国企给拿走了。


    “行，行，行，你的意见，我会往上反映，这样总行了吧！”


    听到这话，李天明才算是消停下来。


    “马局，我午饭还没吃呢！”


    “我……我该你的啊！”


    马援朝没好气地抓起电话，让秘书去食堂打了两份饭。


    “马局，这事……谁的主意啊？”


    “反正不是魏书记！”


    李天明自然知道，魏红星最近下乡考察工作，报纸上还有相关报道呢！


    “到底是谁，您给透透？”


    马援朝得知，已经影响了海尔厂的正常生产之后，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钢铁厂替你大伯当厂党委书记的苏建生，你和他……”


    去年那件事发生以后，上层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毕竟性质太恶劣了。


    “苏建生？他还能管得到市委领导的工作安排？”


    “他是不行，可他的老同学行啊！”


    老同学？


    “现在市委办公室的主任刘安国，和苏建生是大学同学。”


    嘿！


    李天明闻言，也是哭笑不得。


    这就难怪了，刚才来轻工业局的路上，李天明就在琢磨，这损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现在明白了，这种弄不死人，但恶心人的损招，倒像是苏建生的手笔。


    “天明，我劝你一句，有时候，该退还是得退，你要是愿意，我和卢局一起出面，把你和苏建生之间的矛盾给化解了！”


    退？


    李天明站起身：“那王八犊子玩阴的，您还让我退，我退他姓苏的姥姥！”


    不是要玩嘛！


    没问题，李天明就陪着他们玩。


    想着便走到了办公桌旁，抓起了电话。


    “喂，叔，今天是不是钢铁厂去咱们村拉鸡蛋和活鸡的日子？好，一个鸡蛋壳都被让他们拉走，装了也给我卸下来。”


    马援朝看着李天明说完撂下电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小子……王首长还真没说错，你就是头犟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