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坐上车的人员越来越多，留下的人不免心中惶惶。


    虽然离去之人同样吸引了很多丧尸的注意力，减小了他们的压力。


    但是相比较而言，直面丧尸更让人没有安全感。


    他们还有另一层隐忧，掩护的人变少了，后面的人还能安全上车吗。


    尽管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大家仍旧齐心协力，按照规定的顺序有序离开。


    键盘王者他们是最后一队离开的人员。


    等到终于轮到他们的时候，锲而不舍围攻他们的丧尸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


    若不是他们的另一侧便是汽车，怕是突围出去上车都很困难。


    ——虽然目前这种情况上车也不容易。


    好在没有上车的队友在地面拉仇恨，前面几个人有惊无险地坐上了车。


    “到你了！”


    键盘王者杀红了眼，冷不丁被人戳了一下胳膊，还没反应过来。


    “到你了。”


    见她没有动静，沈唯一又重复提醒了一遍。


    目前就剩下她们两个，她准备断后。


    键盘王者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她望着周围的丧尸群，面露犹豫。


    沈唯一见她没有行动，催促道：“怎么了？快上车！”


    她不再犹豫，立刻道：“你先上去吧。”


    她迅速跟沈唯一换了个位置。


    后者有几分不明所以，但时间紧迫，她想说什么，却也没有功夫再思考更多，只能迅速点头，钻进车子里。


    坐好的沈唯一招呼键盘王者赶紧上车，其余人也在催促。


    键盘王者盯着她看了两秒，说：“我受伤了，不能跟你们走，有缘再见。”


    说罢，也不去看车上人的神色。


    她掏出炸弹，头也不回地冲向丧尸群，然后毫不犹豫地引燃。


    “轰！”


    爆炸引起浓烟滚滚。


    最后一队的人员坐在车上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愣住了。


    他们的大脑短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丧尸的拍打声唤回了他们的思绪。


    充当司机的人打了个激灵：“……还有人吗？”


    “……”


    一片沉默。


    他试探道：“那我启动了？”


    回过神来的人赶紧点头：“走吧走吧，不能辜负她的牺牲。”


    直到冲出去很远一段距离，沈唯一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她喃喃道：“她……她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几人面面相觑。


    “当时情况危急，我们哪儿有心情关注这些？”


    “她不是有异能吗？还是自愈异能，照理说是有痊愈的可能？”


    “这咱们哪知道，我又没有这个异能，听说是可以自我疗伤，难道是丧尸抓得伤口太深了难以愈合？”


    沈唯一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她的身上根本看不到比较深的伤口。”


    “大家穿的严严实实，真有几个伤口看不到正常。”


    “难道你认为她根本没伤，只是想牺牲自己一个成全我们大家？”


    副驾驶的人发出疑问，然后自己忍不住笑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会有这样的人吗？”


    “……”


    联想到键盘王者平日的表现，大家默了默。


    她似乎还真有可能是这样的人。


    “那她为什么要说自己受伤了？”


    “为了减少我们心中的负罪感？让我们好受一点？毕竟被丧尸抓伤即将变成丧尸所以先一步了结自己，和根本没问题只是想为同伴争取机会自爆，这两者给我们的感觉截然不同。”


    大家再次沉默。


    发觉气氛有些低沉，司机咳嗽两声，提醒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终究是她替我们引开了一部分丧尸，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如果有人活着逃掉了，记得为她烧点纸吧。”


    “是的，现在纠结这个有什么用呢，跑不掉的话大家一起在地下团聚，只是见面时间早晚的问题。”


    “呸！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


    “实话是会难听。”


    ……


    经过这么一打岔，大家火速收拾好心情，专心致志对付车外的丧尸。


    “我是在想什么呢？”


    键盘王者拎着炸弹冲进丧尸群的时候，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抱着什么想法。


    可能是这个游戏的拟真度太高，以致于她不可避免地将NPC视作真正的人类。


    惧怕他们死亡，害怕他们死亡后再也没办法遇见。


    她是玩家，游戏中的死亡只会耗费她的一个贡献点。


    对于这些NPC来说，可能真的是生命的终结。


    从另一个角度讲，沈唯一帮过她好几次。


    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无法对沈唯一的危机情况视而不见。


    当然脑子一热冲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这些想法。


    只是身体再次先一步行动，大脑开始思考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试图为自己的行为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


    事实上，在游戏里死亡的那一刻，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极度真实的环境和体验让她恍惚中以为自己在经历真正的死亡。


    大脑后知后觉开始造反，表达着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的渴望。


    整个过程仿佛视频在慢速播放一样，身处其中的主角觉得有时间格外地慢，但实际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


    等到意识飘出身体的时候，大脑接收到眼睛传过来的讯息，终于意识到这是游戏，这才慢慢消停下来。


    键盘王者望着地面上和其余丧尸毫无区别的熟悉面庞，目光幽幽。


    可能是在盯着游戏的身体看，也可能是在盯着别处看。


    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


    发着呆过了一分钟，她收回目光，无视掉屏幕中弹出的复活对话框，选择登出游戏。


    摘下头盔之后，键盘王者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下意识计算这次呆了多长时间，得到的答案让她有几分怔然。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进入游戏后除特殊情况以外，在五个小时远远没有达到的情况下下线。


    嗯。


    既然已经下线了，就不要总是想游戏的事情了。


    她告诉自己，滑着轮椅到客厅。


    母亲正在看电影，见她出来，惊喜道：“下线了啊。”


    感觉换成‘下班了啊’也毫无违和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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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心底不合时宜地吐槽，表面上却老老实实地点头。


    母亲说完，马上看了看时间，觉察出不对劲。


    她招呼键盘王者过去，然后温和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母亲问，“游戏有更新？还是参加了什么活动？”


    键盘王者摇了摇头：“都不是，是我在游戏里遇到了一些事情，一时间有点心绪难平。”


    “那你方便跟我讲一讲吗？”


    “……”


    键盘王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叙述起来。


    “所以你是想让沈唯一他们更安全地逃走，因此自爆了吗？”


    母亲抓住重点，忙拉着她的手上下检查：“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痛不痛？难不难受？”


    键盘王者老老实实地任由她折腾，回答：“我没事，毕竟是游戏嘛。我一向怕痛，痛觉早调到了最低，其实没有很痛苦的感觉，只有一种是游戏所以有点儿戏的感觉。”


    “这不是儿戏。”


    母亲严肃道。


    “所以你在游戏里觉得死亡很儿戏？”


    她问。


    如果是这样，这个游戏有一点可怕。


    “不不不。”


    键盘王者连连摆手，解释道：“这个游戏奇怪的地方很多，有一个方面就是明明它的拟真度特别高，所有的感觉都与真实世界体验的没什么差别，但作为玩家，我们并不会因此混淆游戏和现实，因为在游戏的时候，会有一种这好真实但我知道是在游戏——这种感觉。”


    键盘王者试图解释这种十分抽象的感觉，但实在不知如何形容，只得说：“这种感觉很奇特，但也因此，我们很少将游戏和现实混为一谈，即使它真的超级真实。”


    母亲安静地听着，陷入思考：“照你这么说，这个游戏确实蛮奇特。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经历什么挫折，死亡肯定是最不一样的，不要看轻它，不要当做儿戏。”


    “嗯嗯。”


    键盘王者点点头：“放心，你的女儿很惜命。”


    “……自爆的那种惜命吗？”


    键盘王者强调：“那是在游戏嘛，是在游戏里！”


    母亲没有跟她再纠缠，换了个话题：“最近难得见你没有什么事情，既然下线了，一起看看电影？”


    键盘王者扭头看去，“这是好多年前的电影了吧，我都看过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呢，好看的话重温一次也不碍事。”


    “那好吧。”


    她顺从地滑着轮椅面对屏幕，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等到屏幕上出现演职员表，两人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键盘王者点评：“这个电影现在也很好看。”


    “因为好的作品没有时空限制。”


    她不置可否，打开浏览器，热搜上的关键字瞬间抓住了她的目光。


    “《丧尸王》起诉部分媒体和人员造谣诽谤？”


    “嗯？”母亲捕捉到她的话，忙不迭打开了热搜榜。


    推荐的话题里赫然挂着《丧尸王》游戏方委托起草的律师函，并说明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


    终于来了。


    关注的人都生出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