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论91.


    ——再见啦，我的青春。


    “今天下午咱们休息一下，陪我去搬点东西。”宋莹莎对何佳佳说，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搬东西这种体力活应该找你家头哥，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有力气……”


    不等何佳佳说完宋莹莎便打断了她：“我们分手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如同重磅炸弹一般，在何佳佳耳边轰然炸响，令她瞬间呆若木鸡，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半晌，何佳佳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宋莹莎，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


    然而，宋莹莎似乎并没有要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何佳佳，然后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等会儿你吃完饭后，直接坐我的车走吧，也没啥太多东西要搬，就是一点奖杯而已。”


    “一点？”


    何佳佳知道宋莹莎这些年拿了多少奖杯，一个车怕是都难以装下。来不及惊讶，连连点头答应。


    宋莹莎看上去像是没事人一样，像往常一样练习着发球接球，甚至训练强度还比往常更强了一些，实在看不出是刚和相恋八年男友刚分手的样子。


    反观汪憷钦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从来都是第一个到早训的人居然破天荒地迟到，整个人看上去面色通红且肿胀不堪，双眼布满血丝，脚步虚浮，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宿醉未醒的模样。


    成功收获了总教练的点名批评，竟然在封训这种关键时刻喝酒宿醉，甚至放话不想继续干就滚出去别占着名额。汪憷钦默默地低着头，眼眶泛红，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和痛苦。


    他抬起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向总教练保证，如果再有下一次，他愿意主动放弃参加奥运会的资格并退出国家队。


    尽管汪憷钦咬着牙努力想要克制住宿醉带来的种种不适，但那双因水肿而几乎睁不开的眼睛，还是无情地出卖了他此刻低落至极的心情。


    宋莹莎宛如年少时悄然落入他心底的一粒种子，起初微不足道，但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这颗种子竟如顽强的野草般日渐繁茂。然而此刻，却要他将其连根拔除，所带来的痛楚，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他的心窝，令他承受着剜心般的剧痛。


    本是带着赌气的意思提出分开，希望宋莹莎能重视他们之间出现的问题，没想到宋莹莎答应得如此决绝，像是从来没有爱过一般。


    若是时光倒流回到四年前，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决然不会给宋莹莎哪怕一丁点离开自己的可能。可事到如今，历经风雨沧桑的他已不再拥有那份笃定，内心深处对于能否配得上宋莹莎的疑虑正一点点侵蚀着他曾经坚不可摧的自信心


    他实在不忍心目睹宋莹莎因与自己的亲密关系而遭受外界的恶意攻击，更不愿见到她由于自己那些过于偏激的狂热粉丝而惊慌失措，乃至渐渐地变得畏惧踏出家门半步。或许唯有放手让宋莹莎离去，对她而言才是最为明智的决定吧。


    宋莹莎难得提前离开训练场，就连门口的保安对此都惊讶不已，他几乎从没有在天亮的时候见宋莹莎离开训练场。


    宋莹莎看了一眼门口堆积的人群转身又走了回来，对着何佳佳低声说：“咱们从另一个出口走，你去开车，我在地下车库等你。”


    这些年总局为了避免人群蹲点运动员造成不便，已经采取了多种措施，但依旧阻止不了蹲守的人，无奈之下只好修建了地下停车库，设置了只有运动员能通行的道路。


    何佳佳启动了那辆属于宋莹莎的白色汽车，宋莹莎沉默着坐上驾驶座。车内的装饰依然保留着昔日与汪憷钦共同定制的情侣款。无论是车内的颜色，还是精致的配饰，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提醒着他们相爱的曾经。


    宋莹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自从投入紧张而高强度的训练之后，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踏足过那个曾与汪憷钦共同居住的温馨小家了。


    日复一日繁重的训练任务令她身心俱疲，甚至连抽出一点点精力去思考和处理与汪憷钦之间的感情问题都变得异常艰难。即便是此时此刻，面对着满车充满回忆的情侣装饰，她仍旧感到心力交瘁，实在无力将它们一一拆除。


    “佳佳，你在这等我一下。”宋莹莎将车停在地下车库：“我上去整理好了之后给你发消息，你上来跟我一起搬就好。”


    话毕，宋莹莎便独自一人朝着电梯走去。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给自己注入无穷的勇气一般。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随着电梯不断上升，她的心也愈发紧张起来。


    当电梯到达指定楼层时，发出了清脆的提示音。宋莹莎定了定神，鼓足全身的勇气，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看似无比沉重的房门。


    一走进屋子，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屋内的摆设几乎与她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丝毫未变。正前方的大屏幕上，依然不停地跳动着奥运会的倒计时数字，那鲜红的字体显得格外醒目刺眼。


    宋莹莎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只见床上整齐地摆放着那些陪伴她多年的可爱玩偶，而一旁则是堆积如山、闪闪发光的各类奖杯。


    这些奖杯见证了她一路走来的辛勤付出和辉煌成就，整个房间处处都弥漫着她曾经在此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突然间，宋莹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汪楚钦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他笑着调侃：“豆包，咱这个房子，现在看来还是有点儿小！光是咱俩的这些奖杯就得占去大半的空间。要是以后有了孩子，恐怕连孩子的东西都没地方放。”


    听到这话的时候，宋莹莎不禁咯咯直笑，调皮地回应道：“那怕什么呀？大不了就把咱宝宝直接放在那张乒乓球桌上呗！”


    回忆起当时两人之间温馨甜蜜的对话，宋颖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然而，这笑容很快又被忧伤所取代……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汪憷钦精心设计并打造了一个华丽的展示柜。这个展示柜宛如一座荣耀的殿堂，里面整齐地陈列着属于他们两人共同奋斗得来的无数奖杯和奖牌。混双奖杯的摆放尤为引人注目，它们仿佛是两个亲密无间、相互依偎的恋人，紧紧靠在一起，诉说着曾经携手并肩作战的辉煌时刻。


    那些单打奖杯，则被汪憷钦用心地一一标注，详细记录下每一场比赛的情况——哪些场次是两个人一同登顶冠军宝座，共享胜利的喜悦；又有哪些场次只有她一人捧起桂冠，而他则与冠军失之交臂。


    宋莹莎缓缓走到展示柜前，轻轻打开柜门。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个混双奖杯上。当她伸手拿起奖杯时，一股心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好像有双锋利的爪子将她的心脏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并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她连忙抬起手，试图擦拭掉这不听话的泪水，但泪水却怎么止也止不住。宋莹莎一边抽泣着，一边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哭什么呀！这点小事至于吗？以前没拿到冠军的时候都没这么哭过，现在为什么要哭？”


    宋莹莎之所以没有请搬家公司帮忙，也没有让何佳佳上楼来帮自己整理物品，正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在别人面前情绪失控，让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只想独自面对这些回忆，默默地舔舐内心的伤痛。


    每拿起一个沉重的奖杯，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地撕开一道口子，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这种痛苦如影随形，随着她拿起奖杯的次数增加而不断加剧，直至最后，她再也无法承受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冲击，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她从来都不是人们口中那个拥有强大心脏的“小魔王”。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对待感情无比真诚的小女孩而已。她深深地热爱着自己的事业，也深爱着汪楚钦，这份爱意早已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


    宋莹莎环抱着膝盖，红着眼注视着这些奖杯，往事好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闪过，那些曾经与汪憷钦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那些一起经历过的欢笑与泪水，此刻都化作了锋利的碎片，刺痛着她脆弱的心灵。


    她忽然很庆幸，相比起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分手时的她至少还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坚强，不至于如此丢脸。想到这里，宋莹莎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即使在没有训练的日子里，汪憷钦也会时常来到这个小小的角落，轻轻地拿起一块奖牌或者一座奖杯，用柔软的绒布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尘埃。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似乎透过这些物件能够看到曾经赛场上那些激动人心的瞬间。


    有时候，他会坐在一旁静静地凝视着这面挂满荣誉的墙壁，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憧憬。他想象着未来的某一天，当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可以牵着小家伙的手走到这里，指着墙上的每一枚奖牌和每一座奖杯，讲述那段属于爸爸妈妈一路走来的光辉历程。


    青奥会的奖牌被放在最中间的位置，单打和混团的奖牌都有专门的标注，汪憷钦甚至在旁边放了一张两人的“捏脸”合影。他曾说这张照片的重要程度是要在婚礼上反复滚动播放的程度，因为那是他第一次鼓起那么大的勇气当着全世界圈住他喜欢的人。


    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宋莹莎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缓缓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何佳佳”三个字。按下接听键后，传来了何佳佳关切的声音：“莎莎，你那边怎么样了？都收拾好了吗？”宋莹莎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差不多了。”


    挂掉电话后，宋莹莎继续费力地拖着沉重的纸箱向门外挪动。纸箱里满是与汪憷钦共同拥有的回忆，每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


    其实，宋莹莎的体力一直都很不错，但她向来很少做搬东西这样的重活。因为汪憷钦总是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累，哪怕是搬一个小小的物件。


    想起从前，宋莹莎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她曾开玩笑说：“我在健身房举几十公斤哑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疼？”汪憷钦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心疼呢？在健身房里，那是为了让你的身体能够更好地适应比赛的强度。可一旦走出训练场地，我真的一点苦都不想让你去承受。”


    宋莹莎终于把纸箱拖到了门口。她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屋内熟悉的场景，那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角落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在轻轻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宋莹莎在心里默默念道：“再见啦，我的青春……”


    伴随着关门声的回响，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