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论89.


    ——你想让从前的画面第三次上演吗？


    汪憷钦从没想过巴黎周期结束后他竟然有机会再次和宋莹莎并肩再次站上赛场，之前教练组说过这个周期他们各自以单打为主，虽然知道这是让他们混团赛给后辈们做个表率，但他们还是无比珍惜这次并肩的机会。


    即使几个月没有配合，两个人在场上的默契还是像一个人在战斗一样，这让汪憷钦想到网上球迷开玩笑说的一句话。


    “我们意念合一。”


    在很长一段时间，汪憷钦在训练中濒临崩溃、难以支撑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回想和宋莹莎并肩的时光。


    没有混双的项目就意味着他们没有理由再近距离地训练，就连并肩一起下训都变成了奢侈。


    网络上关于他俩的关注度只增不减，只要带着他们名字的新闻都会收获无数点击率，这让他们的生活像是透明一般暴露在网络上，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热议和解读。


    队内选择退役的人越来越多，队里的面孔越来越年轻，中国的乒乓球从来不缺少天才。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成为国家队的绝对主力，抛去混双之后两人承担的压力并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增加。


    接连不断的赛事浮现出不少黑马，他们身后是无数想要冲击着这个位置的队友，研究他们的不只是外协，更有虎视眈眈的队友。


    冲击洛杉矶周期的那段日子，简直犹如置身于黑暗深渊一般难熬。每日里，除了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令人应接不暇的密集训练之外，毫无私人空间可言这一点更是让人感到无比压抑，甚至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在又一次比赛输给同队队友后，宋莹莎的身心仿佛遭受了千万次重击，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痛苦和折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那个自小就一直跟随其后的身影，那个曾被她亲昵地唤作“我最爱的姐姐”的人。然而此刻，那张熟悉的面容却显得如此陌生，竟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她所谓的姐姐也是人，也会有对冠军的向往，而现在她这位姐姐通往冠军最大的阻碍就是她。


    因为是队友，彼此之间太过于熟悉，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位姐姐已经改变战术，开始偷偷研究起消耗宋莹莎的打法。


    宋莹莎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上那个身影，只见她高高地举起了那座象征着至高荣誉的冠军奖杯。整个赛场瞬间被雷鸣般的欢呼声所淹没，她侵略般的眼神中充满了杀伐果断地决绝。


    失利后的落寞无措，让两次亚军的噩梦再次在宋莹莎眼前浮现。


    她自幼在充满天才的地方被称为天才，从她空降世界第十开始，她的目标就一直是大满贯，可在这个集体中，谁的目标又不是大满贯呢？


    她离大满贯只差奥运这一块金牌，但想要冲击这枚金牌谈何容易？不知道有多少实力强劲的对手正虎视眈眈地瞄准着这个目标，渴望能在这场巅峰对决中一举夺魁。


    其实，对于自己的战术可能会被全世界研究这件事，宋莹莎并非没有想过。真正令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些平日里与她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队友们，竟然一个个都对她心怀戒备、虎视眈眈；甚至连那位备受她尊敬的教练，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柄直刺向她心脏的利刃……


    虽然她在世乒赛中再一次夺得胜利，阻断了曾经背刺她的人的大满贯梦想，但宋莹莎并没有一丝喜悦，她从战况中已经隐隐嗅到了埋伏的味道。


    距离洛杉矶奥运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对于宋莹莎来说，这段日子仿佛漫长的寒冬，寒冷得令她心力交瘁。


    每一个清晨醒来，宋莹莎都会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压力如千斤重担般压在心头，让她几乎无法喘息。她觉得自己仿佛独自一人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千军万马，在这激烈的战场上奋力厮杀，但越来越难以分辨出身边究竟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


    汪憷钦看着日渐消瘦的宋莹莎并不好受，他比谁都明白宋莹莎的压力，也明白四年前的那场比赛是怎样一场噩梦。


    他看着宋莹莎的眼神逐渐黯淡，脸上失去了从前明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地皱眉和夜晚无数次惊醒，从前他最喜欢的脸颊肉也几乎消失。


    这个周期似乎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艰难，他们面对的情况也是前所未有的黑暗和难熬。


    汪憷钦在世乒赛艰难地击败他一手带大的弟弟，如愿以偿地和宋莹莎并肩站在领奖台时，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回想起了曾经亚运会，赛场上座无虚席，热情的粉丝们齐声高呼：“莎头巴黎见！”那时的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梦想，眼中充满了对奥运会赛场的无限向往。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谁能想到，那一年的巴黎之旅会给他们带来如此沉重的打击。


    “莎莎，累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吧……”


    彼时的两人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运动员，不再需要每天住在运动员宿舍中，也不再需要挤在从前买下的老破小房屋中。


    这些年的奖金和积蓄已经足以让他们在最繁华的地段买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只是巴黎之后，无论是他还是她，竟然都未曾主动提及要将彼此之间的关系再向前推进一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了两人中间，使得他们虽然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真正地跨越过去。


    宋莹莎抬起双眸，这段时间就连吃饭她都拿着手机观看近期比赛的录像，想从中找出什么突破口。


    “我已经没时间休息了……”她稍稍侧过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家中那个醒目的奥运会倒计时显示屏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紧迫感。


    不知不觉中，家里已然堆满了各种用于训练的专用球和球台。当人们走进这个所谓的客厅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他们二人曾经赢得过的那些闪耀奖杯，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不断跳动减少的奥运会倒计时数字。


    与其说这是两人的家，或许称之为两个人的另一个训练室会显得更加贴切些。因为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浓厚的训练氛围，让人很难感受到家应有的温馨与舒适。


    “我之前就要跟你说了来着，一直没想起来……”宋莹莎揉了揉疲惫酸痛的眼睛：“下周开始我就不每周回来了，我觉得还是住在宿舍更方便一些……”


    “为什么？”汪憷钦不解：“你之前不是说，住宿训练的话容易被人研究战术吗？”


    宋莹莎感受着身体不适的变化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我知道他们都会研究我，女队上下除了邱指没有人真正希望我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汪憷钦硬朗的眉毛皱成一团：“可是莎莎，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你不用把奥运看得那么……”


    “难道你想让从前的画面第三次上演吗？”宋莹莎打断王楚钦的话，双眼变得通红。


    上一届的奥运会仿佛一条巨大而又冰冷的蟒蛇，紧紧地缠绕住了她那脆弱的身躯，令她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回忆起那段经历，都如同置身于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之中。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在这一届比赛中再度出现任何差错或意外，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怎样一场狂暴肆虐、铺天盖地的狂风骤雨。


    “第三次了……憷钦……”宋莹莎哽咽着摇了摇头。


    时光匆匆流逝，如今的汪憷钦和宋莹莎已然渐渐成为队里年纪最长的大哥哥和大姐姐。每当听到那些年轻的弟弟妹妹们欢快地跟在汪憷钦身后一声声亲切地呼喊着"哥"的时候，宋莹莎也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称呼他为"哥哥"的习惯。


    她能取得这次参赛的机会已经非常难得，曾几何时，她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没有机会参加第三次奥运。


    四年一次的比赛，让机会变得更加难得。第一次比赛后的失利她可以笑着安慰自己说没有当过p卡，第一次就取得亚军已经很棒了；第二次被迫隐藏战术输掉后，她也可以在短短几天后安慰着所有人说今天的太阳比昨天的大。


    可是她再也经受不住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