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陆远嗤笑，“导师打算和我们开战？”


    “不是我们的和平。”易星尘否认，“是华族和天虞的和平。”


    陆远愕然，他忽然意识到山贼不是在开玩笑。


    陆远模模糊糊的知道当年的天人血战，天虞曾经攻入过青铜要塞，恐怕当年也有人像自己此时一样站在升天殿的门前。


    他那时是不是也有过一次选择，在那之后的自相残杀，是不是也和他的选择有关？


    如果自己选择真相，外面正在并肩战斗的华族和六柱，是否会反目成仇？且不管原因是什么，陆远想到这里，内心泛起深深的寒意。


    ”真相从来都是奢侈品。“易星尘面无表情，”不可能没有代价。“


    “教授？”陆远看向俞正。


    俞正法典在手：“陆远，只有你能打开这扇门，所以只有你有资格做出选择。”


    “但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们在你左右。”魏啸霜补充。


    陆远回头看了看升天殿大门，目光充满渴望，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


    “山贼，我踏马就信你这一次！”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远简直是咬牙切齿。


    易星尘捂着胸口，他真的差点被吓死。如果陆远真的打开升天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陆远…谢谢。”


    “现在离开，两个小时之后真相将被彻底埋葬，不要在那里多逗留。”易星尘的投影逐渐消散。


    “快滚吧您！”陆远与导师挥手道别。


    同一时间，不定土地下深坑。


    易星尘收回神念，睁眼轻吐一口气。


    他盘腿于一处高台上，一柄剑横在膝头，赫然是魏啸霜的赤龙剑。


    他的周围，有三百多座高台环绕，正是当初陈飞吟潜入深坑时远远看到的那些。


    巨大的灵力旋涡在头顶旋转，易星尘斜眼看向一边。


    “宿云子，这么处理，不知玄天是否同意？”


    宿云子一步从阴影中走出，依旧一脸的和善笑容。


    “我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忍住诱惑。”


    陆远做出决定的时候，其实宿云子也在旁观，他是真没想到有人可以拒绝秘密和真相，哪怕近在眼前。


    “至于玄天。”宿云子犹豫片刻，“应该勉强能同意，您知道的，有些人一直很不满。”


    “我踏马也很不满！”易星尘咆哮。


    “您的不满我会带到。”宿云子正了正声，“您为玄天埋葬真相，玄天将继续遵守天人契约，直到永远。”


    “直到永远。”易星尘举起赤龙剑，刺入无休无止旋转的灵力旋涡中，“天人剑，解封！”


    ~~~~


    在易星尘装神弄鬼的时候，升天殿三人潜入小组还没有离开升天殿。倒不是说他们反悔了，而是已经和大部队汇合。


    联军已经攻破青铜要塞！


    几个小时前，霸王宫和修联同时下令联军在五小时内撤离青铜要塞，理由是这个魔族老巢很快就会被彻底毁灭。


    这个命令让总参谋部大吃一惊，大家不愿意功亏一篑，也不愿意抗命。


    权衡之下，李桃当机立断下令全面总攻。


    只要在五个小时内彻底消灭棱嘉族，也不算抗命了对不对。


    总攻的命令下达，全军不计损伤的猛攻，不仅普通的士兵，就连施云总参谋长和六柱军大统领琴山楼也身先士卒亲自下场作战。


    这样的战力摧枯拉朽，棱嘉的抵抗被山洪般的力量摧毁。


    霸王号主炮齐发，轰塌了青铜要塞的半面城墙，数万联军席卷而入。


    陆远等人就是这时候和大部队汇合到一起，他惊讶的发现李桃也在，两把弯刀杀的风云雷动，好久没有看到李桃砍人了吖！


    “桃桃！什么情况！”


    “啊咧，远远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简要沟通后，再次并肩作战。


    此时外面的棱嘉战士已经全灭，剩余的二十多名棱嘉战士聚集在升天殿的石阶前，做最后的抵抗。他们的身后，是数万病患，因为黄昏症末期，这些病患几乎无法站起来。


    “杀！”


    棱嘉古海全身血液飞溅，状若疯魔，他的武器没有了，拳头崩裂，依旧一拳将一位战修打退。


    李桃心中一动，立刻抽刀上前。


    “陆远你不要过来，这是我的对手。”


    还不忘把陆远赶走。


    棱嘉古海抬头看到眼前的人类女性，本已疯狂的眼神忽然再度明亮，两人语言不通，但只确认了一秒眼神，就确定是那个人。


    “杀！”


    两位绝世将领战作一团。


    剩余棱嘉战士中最厉害的莫过于大祭司，尽管他周身贯穿伤口，左半边身体已经被炸成模糊一片。但他的魔力就像无穷无尽，每一次挥洒，几十发炎爆连珠般的射出，让围攻他的高阶战修苦不堪言。


    “把他交给我！”


    一道白虹闪过，施云将军参战！


    最后的战士正在浴血奋战，他们身后的病患们目光悲哀，这一刻他们忘记了身体的痛苦，忽然再一次唱起了棱嘉的悲歌。


    棱嘉的战士们在悲歌中，一个一个倒下。


    嘭！


    施云将军一记崩云掌，将大祭司前胸轰碎。


    这位活了数万年的棱嘉老者，滚落石阶没了声息。


    施云将军落到石阶上，落到那些正在吟唱悲歌的病患面前。


    这些病患尽管已经无法站起来，但还是努力拿起武器指着人类。


    施云面色铁青，拳头捏的紧紧。


    “翻译！”她大喊，会棱嘉语的参谋赶紧跑上来。


    “放下武器，允许投降！翻译给他们听！”


    参谋照着翻译，他喊了三遍。


    但没有棱嘉人放下武器。


    施云点点头，挥手道：


    “杀！”


    ……


    杀戮从阶梯下方一直持续到石阶的尽头，最后数百棱嘉族人拿着武器，在升天殿前的一处庭院中失去生命。


    战士们放下武器喘息片刻时，才发现这处庭院有些特别。


    庭院中枯草萋萋，院墙倾塌，微风拂过，两株枯树摇曳，如同悲歌的余音。


    一具干尸跪在两株枯树之间，一颗金色的种子冉冉升起，就像太阳一样升起，越来越亮。


    “这是什么……”


    还没等问完，耀眼的金光迸发炸裂，短暂的失明后，人们看到一双翅膀。


    一对金色的光翼。


    一位少女出现在庭院中，她手持莲花，绝美的容颜带着纯真甜美的笑容。


    她漫步向惊呆了的众人走来，她光着脚，珍珠和五彩的宝石从她的足迹中涌出。


    众人惊惧戒备，女孩挥洒莲花。金色如雨下坠，战士们身上的伤口瞬间愈合。


    “那么，谁能告诉我。”女孩歪着脑袋，礼貌的问道，“我是谁？有谁知道吗？”


    女孩问问题的样子很可爱，但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除了陆远。


    他本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恰好看到棱嘉永毅的干尸倒在地上，干尸的手指恰好指向背生光翼的女孩。陆远忽然想起他和永毅长老的交易，他答应过永毅长老要庇护一位棱嘉，他现在明白到“庇护”二字的含义。


    陆远站了出来。


    “你好。”


    “你好，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的名字叫棱嘉。”


    “棱嘉？真是好听的名字！那你是谁呢？”


    “我是陆远。”


    “陆远，谢谢你！”女孩表达感激，但很快又问道，“这些又是谁呢？”


    她指的是满地破碎的尸体，棱嘉一族的尸体，漆黑扭曲恶臭的尸体。


    陆远停了几秒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一直欢愉微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丝的苦恼，“但是我觉得他们好熟悉啊，好像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我都应该认识，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这里发生过一次战争，他们都是勇敢的战士，为了一个……美好的梦想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陆远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我深深的敬佩他们。”


    “他们的梦想实现了没有？”女孩问。


    “实现了。”陆远回答。


    “那就好。”棱嘉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忽然好想给他们唱首歌，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赞美那手持莲花神情欢愉之人】


    【背生光翼，足迹长出宝石】


    【健康幸福，纯美无暇，赞美那人】


    女孩的声线甜美悠扬，歌声抚慰心灵。


    众人低头不语，满地的尸体不再狰狞，两株枯树缓缓摇曳。


    歌声回荡在青铜要塞的上空，逐渐飘向远方。


    在她的歌声中，黄昏消散，太阳下坠，久违夜幕再次笼罩天渊。


    “谢谢你陆远，我该走了。”女孩停下歌声。


    “你要去哪里？”


    女孩抬眼看天，此时漫天繁星。


    “我要去看看星空。再见了！”


    光翼展开，翅展遮天蔽星，如极光般温润流淌。


    最后看了看满地凝固的尸体，女孩目光带着一丝不舍和留恋。


    ”再见。“


    名为棱嘉的女孩就这么消失在星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