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奥尔科特公爵问道。


    “我很喜欢。”艾希兴致勃勃地回应，“这里的人很有意思，景色很新奇，总之，我很满意。”


    “你喜欢就好。”公爵松了口气，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你来之前那么抗拒，让我一直很担心。”


    “我看你还挺喜欢卡罗尔的？”他小心试探，“你表现的很喜欢他，艾希。”


    “父亲，你希望我带卡罗尔去北境的吧？”艾希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玩，狡黠地笑，“我可以留着他，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毕竟是国王推荐来的人。


    听起来真是奇怪，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他们的相处，听见艾希如此得寸进尺的提条件，大概会觉得公爵实在是过于骄纵这个孩子。


    “你说。”奥尔科特公爵点点头，并不恼怒。


    他想艾希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一个聪明心中有计较的孩子，他相信她的想法。


    “我要一起带走伊西斯·洛威尔。”艾希说。


    公爵回忆了一下，“是洛威尔的女儿啊，她答应了吗？”


    “她答不答应有什么要紧，我想她父亲都不会在乎。”艾希不屑地笑，“我可是一位奥尔科特，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放心，”艾希看到公爵似乎要说些什么，补充道，“她也想去北境。倒是她的父亲，我猜不到他的态度，但凭着奥尔科特的名字，他也不敢拦我。”


    “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作为一个成熟的继承人，我应该表现的更收敛知礼。”艾希轻声说，“但我的年龄会是我最好的掩护。我可以自由的表达我最真实的性格，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轻视我。等到必要的时刻来临，我会成为您希望的那种人。”


    公爵沉默了片刻。


    “不要想太多了，艾希。”


    “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他揉了揉艾希的脑袋，柔软的白色发丝有着很好的手感。


    “我永远在你身后。”


    奉教皇敕令，艾瑞卡·艾斯特莱雅将前往北部教区稳定局势，以异端审判之名斩杀异端分子，震慑宵小。


    艾瑞卡·艾斯特莱雅执掌异端审判庭多年，是如今审判庭的最高审判长。


    金色的长发飞舞在空中，湛蓝色的双眼温柔冷酷。从这样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很难看出温柔的神色。她出身成谜，曾经是教皇亲封的圣女，在教廷中有特殊的地位。


    但那更多只是把她当做一个花瓶，圣女对于教会来说本来就只是一个好看又好用的花瓶。直到被察觉到她妄图颠覆现有制度的阴谋后，教皇毅然决然的让这位圣女下放到北地，也许暗中期望她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北境是块难啃的骨头，所有人都知道。圣女既有名望又有实力，看起来确实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不二选择。


    连圣女都愿意下放北境，更说明了教皇要加强在北境控制力的决心。


    艾斯特莱雅抱着佩剑望着远方的地平线，这一路也并非太平无事，斩除异端是一份永远压在肩上的职责。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见过太多异端的痛斥怒吼，故作无辜者的扭曲神态，还有无关紧要者的鲜血。


    “艾斯特莱雅大人，”一位骑士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前面出事了。”


    距离王都越远，行走的道路便越是曲折泥泞。审判庭的队伍浩浩荡荡，艾斯特莱雅便将队伍分批前行，还能更有效率的顺路“处决”一些悬而未决的案件。


    “穿过前方的不冻河，我们就要正式进入北境地界了。但是唯一的桥就在前日被烧毁了。如今我们前方的队伍已经控制住纵火者，后续一切还需要您来裁决，艾斯特莱雅大人。”


    “纵火者有纹章？”


    “是的。”骑士开始讲述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普通人中也会有人有机会拥有纹章，但诞生纹章的概率微乎其微，出现强力纹章的概率更是极其低下。但如今的王国多年无战事，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拥有纹章的人也相对多了起来，只是强力纹章的数量依然稀少。


    “纹章是神的恩赐”这一理念深入人心，加上贵族们牢牢把控着授勋和土地的权力，大部分觉醒纹章的人都会选择投身教廷。


    教廷不在乎他们的出身，只需要他们向教廷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这位“纵火者”，就是一个幸运又不幸的纹章持有者。因为没有经过教廷的觉醒仪式，他的力量暴烈又难以控制，在不冻河畔这种荒野之地，也很难寻觅到能举行仪式的主教。


    一开始只是会出现不知来源的火花，意外烧毁了田地中的秸秆。后来这种诡异的火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以至于当地人误以为这是一种来自神的警告，只能敬畏地祈求着神能平息怒火。


    直到艾斯特莱雅的队伍到来的前一日，火光冲天，熊熊烈火从村落中滚落河岸，沿着赖以为生的道路烧毁了跨越不冻河的桥。


    火光无情的吞噬了村落，人们尖叫着从人群中抓出了那个身上还流淌着火焰的罪犯，用尖石驱赶他，将他摔进冰冷的不冻河中，将这个被诅咒的恶人捆在受刑架上，请求路过的审判庭队伍处罚这个用火焰伤害全村人的恶鬼。


    “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管不顾的烧死了！”他们接过教廷赐予他们的黑面包，跪在地上仰望着骑士们，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大人……他太难被杀死了，我们只能请求教廷的帮助，请帮助我们杀死这个罪无可恕的魔鬼！”


    因为纹章酿出的过错，太过普通的案件。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这一个失控的纹章者产生的影响如此之大，恰好阻拦了教廷骑士们前进的步伐。


    修桥还要几日，艾斯特莱雅听着转述，产生了一点兴趣。


    也许她可以去看一看那个失控的纹章持有者，她想到。一个未经觉醒，听起来未来可期的纹章者，除了性格坏了些。


    不过教廷也有一些修复手段，不论是对他失控的力量还是他糟糕的性格。


    前任圣女快马加鞭的赶到的时候，骑士们已经驱赶走了那些嘈杂的难民。艾斯特莱雅走下马，她的背后背着专属她的裁决之剑，在光芒中洁白耀眼。


    她看到犯人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粗粝的木桩上。他身上的衣物早就被火焰和撕扯蹂躏的破破烂烂，脸上身上都混着泥沙，不像是纹章者，更像是谁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破烂。他半低着头，在听到陌生的脚步声的时候才茫然的想要向上看，又被艾斯特莱雅背上的那把剑晃晕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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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


    泪水从他赤铜色的双眸中细细滴落，砸在地上却变成了一朵小小的火苗，很快就因为无物可烧而熄灭。


    他的眼中不是杀人后的快意残忍，也没有寻常人该有的懊悔怨恨，他身上满是愈合的伤口，干涸的血凝结在皮肤上，但他好像感觉不到一般，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无法燃烧的土地。


    锁骨处的纹章像树的枝丫一般攀爬，鲜红的纹路像一把扼住咽喉的锁，让他的脸色也涨出一种异常的红。他再次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艾斯特莱雅，这种眼神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了早餐时桌上清甜的蜂蜜，她在行刑时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眼神。


    她用手点在他的脸颊上，感受到他的身体烫得惊人。艾斯特莱雅拿出一小瓶圣水从他的额心浇下，又拿出一支药灌进他的嘴里。


    艾斯特莱雅听着他乖巧的吞咽声，感觉他很像在路边被捡到的小动物。她原本还以为他会死命挣扎，毕竟她怎么看都像是来给他送终的审判骑士。


    审判庭的骑士们可是家喻户晓的可怖，小儿止啼都是看轻了他们。也就是都知道他们这支队伍的目标是北境，领头的还是前任圣女艾斯特莱雅，才没有让沿途的普通人闻风而逃。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变好，显露在外纹章也缓缓消退后，艾斯特莱雅问道。


    “菲利克斯·曼宁。”感受到身体慢慢正常，他仿佛从某种状态回了神，下意识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艾斯特莱雅回想着自己的北境之行，看了看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一个继承人。虽然她确实“不死”，但她做出来的成果还需要有人继续维持。而现在，自己面前掉落了一个潜力无穷，适合战斗的纹章者，她想谁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要跟着我走吗？我是艾瑞卡·艾斯特莱雅，审判庭庭长。”


    当然，她只是礼貌的问一下。如果菲利克斯执意拒绝，那她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斩于剑下。毕竟，他杀了不少人，如果不能带走的话，这种不可控因素还是处决掉最方便。


    “是要审判我的罪行吗？”


    “不，我觉得你很有潜力，想要你来做我的继承人。”


    菲利克斯惊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她说的话听起来非常没道理，“您不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烧毁了村庄，杀死了父母？这样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大罪，是可以这样轻飘飘地揭过的吗？


    没有谁会轻易信任一个连父母都会杀死的人吧。虽然他对于这种错误深感惋惜，但这确实不是他主观上故意想要杀人的。


    “纹章失控的误伤，再正常不过了。反正你心里也知道是误伤，并且你对此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这很好，说明你是个很出色的审判庭苗子。”


    那双温柔悲悯的赤铜色眸子在她的记忆里闪过，她觉得说不定未来的菲利克斯会是个比她看起来更像圣女的家伙。


    即使是觉醒后看起来有点蠢也不要紧，反正他年龄还小，这次北境之行，也很适合培养他。


    与此同时，另一支车队也在前往北境的路上。


    “你发烧了。”艾希伸手探了探伊西斯的额头，“好奇怪，是不习惯旅行吗？”


    拥有纹章的人，也会有这样才脆弱的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