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关不住的雌鹰

作品:《女配正在造反

    当晚,舒瑜、顾楚月、宁鹤、许如霜等人照常带着枪支去巡视街道——谢微山已经提前告知她们不必忧心任何监控了。刘莹留下来组织着几十号人。程雪也没有出门。在几个星期之前,她已经递交了自己的离婚申请,直到今天,法院才正式开庭——由于近日离婚申请数量剧增,法院决定线上开庭以提高效率。


    程雪的丈夫、女儿和儿子都出席了。季语桐并不在家里,因此只有程雪丈夫和儿子两个人出现在了一个窗口里。


    程雪受到了严重的家庭暴力,且因为婚姻而出现了轻度抑郁的症状,加之程雪坚称两人情感破裂,按照法律应当允与离婚。但是程雪的丈夫认为两人只是出现了情感纠纷,两个人彼此还相爱,家庭暴力只是他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


    “法官,我和小雪只是出现了一些误会,我们还深深地爱着彼此。我们结婚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我们动手就这么一次。我那次是真的昏了头,喝了酒,脑子不清醒才会打人的,我一清醒过来就后悔极了。小雪,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男人有些胡子拉碴的脸上流露出深切的悲痛,“我这些天很想你。”


    程雪冷笑了一下。在男人的背景里,沙发上飘散着动物的毛发,衣服和玩具随意堆积,男人的衣服皱巴巴的,儿子的手臂也到处都是磕碰的青紫色。“你只是怀念拥有倒贴钱的保姆的日子罢了。”


    男人愣了愣,震惊地打量了程雪上下,伤心地发问:“小雪,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你啊,而且你不要儿子了吗?他很想他的妈妈。”儿子配合地放声大哭。


    法官注意到了程雪的语气和表情坚定不移,决定按照流程继续走下去,免得浪费口舌。“小朋友,如果你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你想要跟着谁生活呢?”


    程雪儿子抽抽噎噎地,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说:“我想要妈妈回到爸爸身边,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听闻此话,法官和书记员面露不忍,法官开口,“程女士,您的孩子还这么小,家庭破裂对他的伤害难以估量,我们建议您慎重考虑。”


    原本因泪水而产生了一丝怜惜的程雪面色彻底冷了下去。他是她的儿子,但是他也是一个男性,哪怕被她捧在手心里长大,他仍然是压迫她的性别,他天然擅长算计得失和压迫女人。


    程雪意识到,虽然有了“好女人”们闹出来的乱子,但是城市仍然不认可女人所拥有的独立权益,离婚依旧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她如此,其她女人们亦如此。保守估计,这几天全城离婚的女人数量可能低于丧夫的女人。对程雪而言,离婚与否已经不再重要,明日她就将离开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人际关系都会重塑。可是其她女人不是,对她们而言,每一场成功的离婚官司都是一份希望,也是一份信心。只要今日她成功离婚,明日的女人们就可以主张参照她的案例进行判决。


    程雪沉默了。程雪的丈夫以为自己拿捏了程雪的死穴,开始继续输出:“儿子很想很想你,你真的好狠的心啊,不管我们两个人。但是只要你回来,我们什么都不会计较的,我们还是一家人。”旁边的法官和书记也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你瞧,明明是加害者,却能如此理所当然地做出受害者的姿态来博取同情。


    程雪从桌上拿起一把刀,对准笔记本的摄像头。


    “这么想要我回来?如果不能离异的话,丧夫丧子我也能接受,只要结果是一样的,过程我并不在乎。”程雪学着谢微山冷淡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法官,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您确定我还适合婚姻生活吗?”


    季语桐惊讶地捂住了嘴,几日不见,她的妈妈似乎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不再唯唯诺诺,而是闪闪发光。程雪的丈夫和儿子则是忽然呆住了:他们那任劳任怨的保姆忽然站了起来,这种冲击力不亚于家里的猫学会开车。事实上,他们并不害怕精神病,他们害怕的是有能力反抗的所有女人。一想到这样的女人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程雪的丈夫就浑身发抖,“法官,法官,我要申请人身保护令!她她她,她公然威胁我。”


    “在婚姻存续期间,哪怕你死了,我们也只是情感纠纷。”程雪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刀柄,“如果可以换你的一条命,或者半条,我很乐意。”


    法官刚想辩驳,却忽然想起一天前他判决的家暴案。在他所接受的长久的教育中,离婚本身不利于社会稳定,因为离婚之后的男方失去了发泄的途径,更有可能对社会造成威胁。而婚姻和女人,是男人最好的稳定剂。可是现在,受威胁者变成了男人,他的想法和立场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这样的女疯子,理应被抓进监狱、或者地下室,谁遇到了这样的疯子都是倒霉的事情。


    “法官,我们能离婚吗?”等不到回答,程雪就重新询问了一遍。


    法官皱着眉头,思索如何才能将程雪送进监狱,程雪的丈夫却忍不住了,“离!我们离!抚养费,抚养费我们也不要了。”


    当事人都松口了,法官再没有拖延的理由,只好宣判了离婚判决。最后法官还想再多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却在与程雪目光相接的时候闭上了嘴——那是一双见过死人的眼睛。


    程雪捂着乱跳的心脏退出直播的时候,刘莹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警局。


    今天只有岳宛白一个人值班。白天业务甚是繁忙,夜晚的警局又危险重重,男警察们借口巡逻城市前去酒吧喝酒,还私自带上了枪支来“保护城市安全”,只留下她一个实习生。


    危险重重的主要原因是,监狱的接受流程复杂,且大部分自首的人达不到法律的判刑标准,所以此刻的拘留室人满为患。岳宛白谢过店员,拎起食物正准备进拘留室,忽然注意到了自己桌子上的一瓶透明物品。


    这是什么?岳宛白看着这瓶粉红色的格格不入的小瓶子,疑惑地思考。噢,她想起来了,今天傍晚她出门的时候,对门读医的小姑娘给她递了一瓶子药水,“最近老师让我们做实验,我和我的同学一起研究出了化学阉割药剂!老师真是一点学术敏感性都没有,居然只夸赞了制作壮阳药的不夸赞我们,难不成是他自己不行?不过,这个东西我没什么用,送给你啦。它的起效时间要好几天呢,但是放心,效果特别好!我保证!”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情绪高涨。


    所以,是不是应该……岳宛白打开所有的盒饭,将其端了进去,饿极了的囚犯们大口地吃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时,一个一身黑的女人站在了警局窗前,而警局的所有防卫系统静悄悄的。


    岳宛白拿起了警棍——她还没有权限接触枪支:“擅闯警局,我有权攻击你。”


    黑衣人歪着头看了岳宛白一眼,“警官小姐认识我吗?别误会,我没打算做什么。”说着,黑衣人抡起空椅子就往墙壁上砸,停手的时候已经一片狼藉。岳宛白就坐在原位上,毫发无伤。


    “警官小姐,合作愉快。”黑衣人收起枪转身离开,带着笑意。


    想了想,岳宛白还是对着黑衣人的背影轻声说:“他们会受到惩罚的。”


    黑衣人挥了挥手,宽大的袖袍在晚风中飘荡。


    黑衣人消失后,岳宛白立刻拨打了警局中心的电话,“你好,我们警局被袭击了。”


    转正、升职,原本遥不可及的事情一下子变得轻而易举、理所当然。岳宛白并不为此感到愧疚,她的大学射击搏斗课程都是高分,理论实操样样全能,连高考的分数都是比警局里的同年正式工高了五十分。相比欺软怕硬的不清醒不强大的酒囊饭袋,一个女人理应站在更高的位置上。


    一大任务解决,黑衣人靠在巷口自言自语:“女娲,她干了什么?”


    “她下了药。一种由医学生研发的不明用途的药。”


    “希望这个药性子烈一些。”


    “为什么不杀进去?她拦不住你,也不会拦你。”女娲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会拦,我也不会强闯。一个也许可以接触到权力的女人,比那些烂人的命要重要许多。”谢微山摘下兜帽,抬头看向星空,“她有了权力,可以救更多人。”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默契和信任,鱼死网破是选择,虚与委蛇也是选择。


    “哥哥,哥哥你怎么今天来接我了?”远处,一个女生跑过来,直直撞进了谢微山的怀抱。


    谢微山连忙带上兜帽,“你……”


    女生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也跟了过来,“辛夜,你跑不掉的……这是……你哥?”


    辛夜一个劲地揪着谢微山的袖口,浑身轻微打颤。“姐姐,帮帮我。”她以几不可闻地声音祈求。


    “咳,不好意思,哥哥今晚值班晚了,没及时来接你。”谢微山压低了声音含糊地回道,右手下意识地按上了扳机。


    路边车灯一闪,金属质地的枪支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一下子刺破了男人的底气,“小夜啊,你有个当警察的哥哥也不早说,免得我担心你一个人走夜路。咳,那我先走了,有缘再会。”


    “王总,有缘再会。”辛夜躲在谢微山身后,怯生生地告别。


    “你要去哪里?”谢微山定睛看向身后,一个穿着裙子的美少女,在这里的夜路上和香甜的饭菜没有区别。


    “广播电视大楼。”辛夜劫后余生般牵起了谢微山的手,“姐姐,你是网上的‘好女人’吗?你一定是,除了你,不会有人半夜还在巷口,还带着枪,真是酷极了。”


    谢微山仔细听着女娲的导航,在迷宫一样的巷子里绕道,敷衍地回了一声“嗯”。她有点后悔给自己取了这样中二的名字了。


    “姐姐……”辛夜犹疑地停顿了一下,“姐姐,你们是不是从地下室里逃出来的?”


    “你知道?”谢微山偏过头,看了一眼懵懂的少女,“那你不害怕?”


    “他们说你们是疯子,但是我不这样想。你们一定是有苦衷的!姐姐,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吗?”辛夜是个很活泼的姑娘,讲起话来谢微山根本插不上嘴,“姐姐,我可是很有名的演员,我待会要去录一个实时的广播,如果你要传递什么信息的话,我可以帮忙。”


    “确定了!转运的临时休息点就在通往韧川城的铁路旁,列车预计于凌晨0:00到达附近,步行路程10分钟。”女娲的播报几乎同时响起。


    要相信她吗?几乎先于理智,谢微山开口了,“凌晨零点,会有火车经过转运的休息站,如果那个时候逃进列车的话,也许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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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姐姐。”


    “你想要离开吗?”谢微山正色道。


    “姐姐,我有我的路要走。如果有很多人可以看到我的一些抉择,是不是就会改变很多?我是抱着这样的心选择的职业。谢谢姐姐今天的帮助,我应该能清净好一段时间了。”


    “祝你好运,”谢微山说完最后一句,挥挥手,“再见。”


    “再见姐姐,记得听广播。”


    那确实是一个十分出名的广播。十分钟后,谢微山蹲在了草丛边,草丛中的蘑菇头开始播送辛夜的声音。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童话故事要分享。以前有一群小兔子,她们特别特别喜欢出去玩,但是总是被锁在家里。有一天,有一只鸟告诉她们,在零点的时候,一辆列车会停靠在太阳升起的方向,乘上那辆列车,它们就可以去往自由的远方。小兔子告诉小鸟,‘可是我们逃不出去。’小鸟回答,‘自由的动物是关不住的。我原是笼中鸟,但是我挣脱了,所以现在我自由了。我希望你们也可以自由,也许哪一天,我们会在远方相遇。’”


    主持人笑道:“看来辛夜虽然长大了,但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这样的童话啊。”


    辛夜意有所指地微笑:“可能是因为我今天遇到了一只小鸟吧,所以忽然就想到了这个故事。”


    “那恐怕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鸟,所以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不,那只鸟特别凶,嘴巴冷冰冰的,像枪一样令人害怕。”


    “这可真是说笑了,世界上哪里有带着枪的鸟儿啊。”主持人不明所以地圆场,心里寻思着今天辛夜是发哪门子疯。


    “世界上没有会用枪的鸟,但是有刚刚自由的带着枪的女人。”被关在库房里的女人抬起头看向广播,“世界上也没有被锁在库房里的兔子,只有被锁在库房里的女人。”


    远郊,夜晚8点整,转运点的上百个女人听到了这则故事。她们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武器,只是被绑住了双手,可以聊天也可以移动。


    “这是暗示我们,要逃吗?”一个女人低声问。“我不知道,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吧。”另一个女人回答。


    被带到地下室的女人,大多桀骜。在压迫之下,桀骜的动物只会更加桀骜,绝无顺从可言。


    十一点半,一个女人蹭到一位安保人员旁边,娇滴滴地说道:“保安大哥,现在几点了呀。”昏昏欲睡的保安没好气地回答道:“十一点半。”“大哥,今儿的天色真好。”女人的手指从男人的胸膛上开始往下滑。保安们都是男人,男人素来是管不住自己的原始欲望的,于是不一会儿,所有保安的身边都围住了女人。男人的眼睛里只有女人的身体,根本没有看到地上一条条脱落的麻绳,一个个重新站起来的女人。


    “吁——”在一声响亮的口哨声里,女人们整齐划一地攻击男人的下半身。痛到失语的男人们在一拳又一拳的攻击中昏迷过去。个高的女人套上了保安服,又用剪刀剪去了长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她们就和这群保安分别不出了。


    门外的保安听到内门传来轻叩声,和低哑的问句:“要进来一起吗?”虽然没有明说他们转运的是谁,但是这么多女人一起出现了,保安们对她们的真实身份心照不宣。即使有着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还是被原始的欲望战胜了。他打开了门,然后被一棍子敲晕。


    外门的保安们意识到情况有变,纷纷举起手枪,但是在女人们身后追赶的保安让他们束手束脚。更何况,跑了又能如何呢,等到了尽头,她们自然会知道,这个仓库就是一个瓮中捉鳖,完全独立的网络系统让任何黑客都不能打开这扇大门。


    与此同时,门外的旷野里,一群女人们在狂奔。


    “我们现在开始投票表决,是否要去救人。”“同意救人的,请举手。”一只,两只,三只……所有女人都举起了手。“请一定保重。”她们说。


    23:45,舒瑜带人赶到门前。


    23:47,牢笼里的女人们看到了紧闭的大门。


    那扇铁门,堵住了里面人的求生路,自然也就堵住了外面人的援助路。在仓库的角落里,谢微山正费劲地把数据线插入手表接口。“真是的,这么垃圾的一个小东西,偏偏要我亲自来解决……那你就再也别想被重复利用了。”女娲念叨着,开始飞速破解。


    23:48,大门开启。里面的女人和外面的女人撞了个满怀。


    “东边,快跑!”宁鹤高喝一声,率先带路。舒瑜、顾楚月、许如霜等人断后,一时枪声四起。眼见对方有枪,保安们便踌躇起来,为了三瓜两枣的工作而丢了性命,无论如何都是不划算的事情。于是他们转身向仓库内跑去。


    24:00,轰鸣着启动的火车广播里响起辛夜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希望我的小鸟喜欢我的故事,也希望小兔子们终获自由。”


    谢微山坐上返程的汽车,手指搭在车载广播上。她很喜欢这个故事,但是小鸟叫醒的,不是一群小兔子,而是一群折断翅膀的雌鹰。她们本该翱翔蓝天,是贪婪的猎人折断她们的翅膀、绑上她们的双脚,企图驯养雌鹰。可是,雌鹰是关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