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长老来后，接替红英位置进行问诊，红英同青梅反而成为打下手的“药童”。


    问诊桌前轮到了一位大汉，“大夫，帮我瞧瞧，我这伤口最近这几天奇痛难耐，莫不是又恶化了？”，他左手一伸，撑在桌上，将左边衣袖尽数撩起，好让大夫看清他受伤的伤口。


    古铜色的肌肉线条清晰，刀伤从上臂延续至下臂，刀口早已被缝合，缝合线条纤细且匀称。


    他眉头时不时皱起，左臂五指紧扣，能让一个大汉露出如此面容，的确是疼痛难捱。


    那大汉道：“这伤口我前些天在南边那大树下一个摆摊的大夫那看的，他把刀口给我缝了缝。”


    十三长老俯身凑近，从上至下依次查看伤口缝合位置，无论是从下针位置还是缝合距离来看都挑不出任何差错，十三长老面对如此生出的不是欣赏而是惊喜，因为如此缝合手法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大汉见大夫查验伤口如此细致，心中不禁怀疑：“是否是那位大夫缝合不好导致的？”


    十三长老连笑两声，“并非如此。先前这位大夫缝合很到位，只不过是这伤口还未长好，疼痛在所难免。我给你开两张止痛的方子。”


    她将写好的药方交给身后红英，问面前人道：“敢问这位为你缝合伤口的大夫在何处？”


    “就出了这条街，直走拐个弯之后最大的那棵树下。只不过他今日未出摊……您今日恐怕寻不到他了。”


    红英将包好的药材交给大汉，大汉这才离开。


    在大树下摆摊，以及前些日子为这位大汉缝针之人正是苏子恒，他今日的确并未出摊。


    ——为解决在白鹤镇的开销，这才让苏大夫外出摆摊，收取诊金以用。可接连半月，即使是街边小摊，前来看诊的病患仍旧是络绎不绝。王安忧苏子恒劳累，故换人前来摆摊赚钱。


    第二位前来摆摊的人乃是周子，他木工一流，外出摆放的木制物什更是精妙绝伦。


    不会熄灭的滚灯、会飞的木鸟、可射箭的小人、小巧的机关锁……


    漫游埏音二人前来，一人双手扣着一张木桌，另一人手中抱着一个木箱，在周子摊贩前停了下来。


    埏音问：“生意如何？”


    周子道：“只卖出一件。”


    王安：“卖出的是那件是……肚子裂开有小人的。”


    ——前一日晚，埏音提议或许可以加上这一她幼年时的玩具。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有人和我一样是喜欢这个玩具的。”，漫游比埏音高两个头，从他的视角来看，小脸上满是得意。


    “好好好。”，漫游将实木桌放在小摊一侧。


    埏音就这将箱子放在上面，“我们的荷包也要告罄了，所以我们打算也出来摆摊。”


    王安问：“摆何物件？”


    埏音道：“卖艺。”


    这边，漫游将木箱打开，从木箱之中掏出一张小琴。


    其长度可以说是正常，目前的一半，但宽度不变，琴弦数目不变。


    棕木做琴身，黑木桌格外显眼。琴身上并无雕花，有的只是树木本身交错的花纹。青弦与正常一般无二。


    ——该琴本身被包裹在布做的装袋中，由于二人不慎将不带丢失，故如今放于木箱之中。


    漫游正坐于桌前，将琴摆放在正中正对于自己处，指尖轻勾琴弦，听音色来调试琴弦。埏音则在于侧同王安交谈


    她道：“木雕生意不好很正常。玄机阁的手艺闻名遐迩，大家自然争相购买，留作纪念。旁的生意自是一落千丈。”


    ——玄机阁虽是大宗门之一，并且是为数不多富裕的宗门。每每参加舞象大会，宗门弟子皆会翻箱倒柜将各种木雕物什掏出带来售卖。并非贫困，而是物件实属过多宗门仓库爆满。舞象大会正是他们清理仓库之际


    不仅价格便宜，而且每一个务实上皆会篆刻着玄机阁的标志徽章。许多人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将其购入。


    埏音继续道：“苏大夫可行医，小周可做木工，胡一首又可做厨子，我们二人能拼凑出来的只有卖艺这条路。”


    “幸亏当年诘问师父深谋远虑，眼光长远。让漫游跟随一位师傅学习琴艺，好让有朝一日他没饭吃时可卖艺存活。”


    身侧传来几个流利的音符。埏音道：“好了好了，我去帮忙啦。”


    她小跑到漫游身前，双手撑在桌上，自上而下俯视：“那我开始？”


    漫游抬眼，仰视她的双眸，“嗯。”


    双手离开桌面，她起身，背对漫游站立于桌前。


    琴声响起，先是足尖轻点湖水泛起层层涟漪，接着微风过境吹遍漫山遍野，再然后如同林间小鹿穿梭在起伏的碧绿之中。


    埏音双手组合成圆筒状，扣盖在嘴前使声音传播更远。


    “六星门漫游在此弹奏，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话音刚落，不少人围了上来。先是十几人，然后是几十人。


    他们被吸引来的并不是这优美的琴声，而是漫游这个名号。


    有些人因来的晚些，挤不上前排位置，便拥挤在王安几人摊前。


    整整半日来此摊前的人都比不上眼前这围观而来的人数。另有几人因遮挡住他人售卖而感觉有所不妥，故在小摊上随意挑选两个物件以表歉意。


    周子的小摊一下子卖出去十几个摆件，也算是沾了漫游的光。


    王安侧身对苏子恒道：“我也会弹琴，要不咱们也摆个摊？”，隔壁人海之中，虽看不见但钱币撞击在木箱底的声音不绝于耳。


    ——程老爹是一位严父，琴棋书画皆是请了名师前来教导她。虽不至远近闻名，所幸也小有所成。


    王安抬眼。


    面前的人肤色如白玉，不似冰雪般冷冽刺骨，而是常年泛着淡淡的暖意。连曦光都偏爱于他，只是轻拂过他的面庞，便美的不像话。


    他身形修长挺拔比我安高了一个个头，举手投足间带着不急不慢地从容，不疾不徐，如竹如松，既有松的青翠，又有兰的雅香。


    发丝乌黑如墨，规整地半束起，余下在身后垂落，衬得侧颜越发清隽，仿佛古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不染尘俗。


    她道：“或许你比我更适合来做着弹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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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游靠的是名号，咱们就靠脸。


    事后埏音听闻王安感想，捧腹大笑。问其缘由，缓缓道来。早年间漫游初入江湖靠的也是脸皮，只是近些年武艺更加出众罢了。


    .


    三日后。


    夜雨如注，黄豆大的雨点砸白鹤镇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冰冷的水花，青石板因被雨水浸透而变成更深的灰色。


    本就黑的夜空黑地能滴出水来，星宿、星子全都被遮盖住，瞧不见一点。


    一整条长街空荡荡的，唯有檐下灯笼在外遭受着大风大雨的侵蚀，内里的灯烛早已熄灭。


    一姑娘突然闯入这瓢泼大雨当中，刚开始还可以勉励奔跑，后来只得踉跄着扶墙而行。


    她浑身滚烫发红，眼前阵阵发黑。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此人正是金环。


    她记得十三长老的嘱托，若是发热，立即来寻她。


    雨水浇灌在她身上，她呼吸越来越重，喉咙像是吞了炭火一般火辣辣的疼，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尽力仰头朝前望，客栈的轮廓在雨幕中模糊不清，但同样也意味着近了。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一步，又一步……终于摸到了熟悉的客栈大门。


    她一手撑在墙上，将全身的力气尽数压在其中，另一只手得以抬起，她拼尽力气叩响门扉。指节敲在木板上的声音被雨声吞没，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


    她的膝盖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滑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


    终于，在她倒下之前门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尽量发出完整的语句，道：“我找……二楼甲字三号房……十三长老。


    话音刚落，黑暗便以潮水般涌来，她昏倒在地。


    店家也同样迅速，一人将金环扶进客栈，另一人火速跑向二楼。


    “客官，客官。楼下来了一位姑娘，说是要见十三长老。”


    十三长老披了件外衣下楼，几人将金环合力抬进客房中。


    手掌接触金环皮肤，无需多言便已知晓。


    十三长老道：“红英，照着这个药方煎了药来给她灌下。青梅，将我金针拿来。”


    窗外的大雨雨势逐渐收敛，顺着檐角而小的水珠越来越慢，从连线的珠串到零星几滴，轻轻敲在青石阶上，发出空灵声响。


    潮湿的风从半开的窗子中偷跑进来，带着雨后清新的草木香，它想要缠绕在人身上，可无人顾得上理会它。


    屋内烛火摇曳，三两个人影拉得摇晃而细长，时而交错时而站立的是黑影投射在白墙上。


    床榻上的女子面色潮红，额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眉头紧蹙，呼吸急促而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施针的人接连放下手中金针，床榻上的女子面色恢复，屋外星子展露面容。


    金环一早离开客栈。


    午时，青梅跑进客栈，颤抖着抱住红英。


    “十三长老去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