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045
作品:《禁欢》 沐雨汐却沉默了,只看着绾筠。
绾筠大概意识到什么,转头吩咐紫竹,“起风了,帮我取件外衣。”
紫竹应下离开,亭子里只有绾筠和沐雨汐二人。
沐雨汐这会儿终于开头,“那日落水,是你托举的我,让我免遭落水。”
沐雨汐非常清楚,绾筠只道,“但我没有将你救上岸,算两清你此前对我的折辱。”
“对。两清。”沐雨汐苦笑了一声,缓了片刻才到,“那日其实你想离开国公府是不是。”
绾筠顿住,诧异看着沐雨汐。
“你没名没分地被拘在大哥身边,如同玩物,你想离开他。”沐雨汐话语说得直白。
这会儿绾筠并没有觉得冒犯,即便沐雨汐的话并不是绾筠的真正想法,名分之事对绾筠来说就像丰都里那些迂腐在意的名声,她等着沐雨汐的后话。
“但我从未见大哥对谁这般在意过。从我十年前虽母亲进国公府,那时候是国公府最落魄的时候,先公爷病重,侯爷遭了刺杀心惊未愈,是当时还是少年的大哥支撑起国公府,靠着一手狠戾和果断镇住了府上,再凭着一杆枪杀穿了逼宫的乱臣贼子,才有如今的国公府,他对谁都狠,对府里、对上对下、对自己都是这般,我从未见他这么温和。”
绾筠神色很淡的看着沐雨汐说着霍挚,她不知沐雨汐是在让她留在国公府可怜霍挚还是什么,她很平静地出声打断沐雨汐,“那是霍挚的来时路,你若是心里还有他,便该去他面前诉说,又或者在当时就站在他身边,陪他登到如今地位,而不是荣光之后在感念他从前不易。”
沐雨汐呆住,她没有想到绾筠会这般点她,好像将她之前引以为豪的幻象撕开了,心头好想有了答案,她看着这些又如何,还不是袖手旁观,还不是待人荣光后靠近,与外面趋炎附势之辈毫无差别。
刹那间,沐雨汐心头的念想好似碎了。
绾筠到底不想过于直白,只道,“佑二爷本质还是良善的,愿你以后顺遂。”
听出绾筠谢客的意图,沐雨汐顿了顿,最后问了一句,“那你呢,明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哥很喜欢你,为什么千方百计想离开?”
绾筠重复着“喜欢”二字,在沐雨汐诧异中很确定的说“我知道。”
可绾筠神色很淡,只低声道,“那以后呢……我不信……”
不信他会长长久久的喜欢她,不信她年老色衰后还会这么黏着她,不信十年二十年后他还会这么无条件包容宽和待她。
大概“不信”二字过于杀伤,又过于真实,连沐雨汐都生出动容。
她终于说了她今日来此的真实目的,“你救了我,我该报答你。三日后,我变回动身离开丰都,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城。”
直至此刻绾筠才认真看向沐雨汐,些许不可置信。
沐雨汐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你避开大哥,你藏在车里,没有人知道你离开了。”
比借着老夫人寿宴的热闹离开国公府,这样由沐雨汐遮掩光明正大离开丰都,才是真正万无一失的机会。
绾筠张了张嘴,话却许久都没有说出来。
这时,紫竹将外衣取来,两人目光错开,紫竹将外衣披在绾筠身上,低声说着,“姑娘不如回屋里吧。”
绾筠稍稍点头,她起身,沐雨汐知道绾筠不会直接给她答案,只临走时深深看了一眼,依礼离开了。
沐雨汐离开后,绾筠回到屋里,侧倚在贵妃榻上安静着。
但二人都不知道,在沐雨汐离开后,一封记录着两人交谈的密信在半个时辰后呈递在了郊外营中霍挚的手上。
营里商议的将领都熄了声,不知霍挚手上是什么内容,只看着正座上的霍挚罕见的脸色变了,揉卷了密信,缓了片刻后才像是强行克制下来。
他挥手让将领们继续,只是神色再也没有变好,手上一直紧握着圈,里面是几乎捏碎了的密信。
直至商议到天色昏黄,他才落下决断,“近来必有祸端,祸端一起,伏兵尽出,只待三皇子动,便是一举向内之时。”
霎那间,所有将领皆齐声领命,誓死效忠之声犹如将上战场。
霍挚几乎是快马疾奔会国公府,只是到了溯明苑,他的步子反而缓了过啦。
密信早已烧成了灰,他缓步走到寝屋门口,丫鬟已恭敬打开门,霍挚走进去,瞧见背身侧卧的绾筠,却格外的冷静。
密信是留在溯明苑内的暗卫呈报,是特意护着绾筠安全,也是那日意识到绾筠逃跑意图刻意留下的,只交代着绾筠出苑跟着,并无监盯绾筠的意图,只是沐雨汐此次来,本就与绾筠有嫌隙,暗卫自然不敢远离,于是便听见了这些交流,涉及逃脱之时,暗卫不敢隐藏,哪怕受到上级责罚说窥探主子交谈,也得如实呈报到霍挚手边。
霍挚一步步走近,想着绾筠说“我不信”时的神态,她必定是平静的,眸子澄澈的,绾筠总是这样,她好像看什么都是通透清醒的,以至于霍挚都会因为她这一点而生了惧。
但绾筠有什么错了,这本就是绾筠该担心的。
霍挚走到贵妃榻边,绾筠听着声音,迷糊侧身转过来,还带着睡醒的迟疑唤着“你回来了。”
霍挚抱起她,像往常一眼亲吻她的唇,只是比以往更加的小心柔和。
是他的错,他没有给绾筠足够的安全感。
再过两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乞巧日,整个丰都都热闹不已,平日里居在后院深闺里的夫人小姐也趁着节日上街玩闹。
绾筠也同霍挚出了国公府,刚入夜,丰都里的热闹才刚刚兴起,各色灯笼点亮了整个街头,吆喝声、嬉闹声、笑谈声织起最真实的乞巧闹市。
绾筠从未见过丰都里的节会,比江南小城的庙会热闹不知几何,她满眼都是好奇与喜悦,瞧着沿街摊贩售卖的各种玩意,无论精巧的、拙劣的都能从其中得了趣味。
霍挚就跟在她身边,由着她没有目的的逛着停着。
丰都庙会最不缺的就是雅集,绾筠停在一处诗会人群外,只见前头架起的台子上,挂着几幅上联,都空着下联等着底下围观的书生小姐们猜。
绾筠看时,正有一名模样俊俏的书生上了台子,接过东家手里的毛笔,洋洋洒洒地在一副空白联上,对上上联内容,书生最后一笔落下,围观人已跟着读完,只觉平仄押韵,甚是合理,霎那间就引起台下连声欢呼,更有不少夫人小姐夸耀书生好风采,惹得书生红了脸。
绾筠瞧着台上台下的互动颇觉有趣,多看了一会儿,霍挚已然贴在她身后,含笑说着,“你若是再多看那书生两眼,爷可是要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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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得绾筠一臊,嗔怪地推了推他。
这时台上又起热闹,只见一娇小姐气势不若的上台,神采洋溢的说着书生的联对仗有余,韵味欠缺,说着便掀了空白联换上新的,提笔又潇洒写下自己的下联,一有同台竞技之势,台下的看官更热闹了,齐声跟着小姐落笔一字一顿的念,念到最后又回味,从上联重新读到下联,便更觉才情诗意,开始的书生甘拜下风,台下更是激烈鼓掌。
绾筠也跟着拍手庆贺,霍挚笑着,“可想上去玩玩,绾绾的才情远胜他们。”
绾筠只贪热闹,不贪脱颖而出,拉着他去其他地方,嗔怪说着“才不”。
瞧着路边果脯甜软,霍挚便让人去买,只是不同于之前,这次下人试了毒才敢呈给绾筠,绾筠没在意,吃着甜软适中,很是开怀,甚至还亲手喂了一颗给霍挚,霍挚张口咬着,毫不避讳的舔了她指腹,绾筠生怕被路人瞧见了,不满瞪了他一眼,却让霍挚比吃了果脯还开怀。
两人又走到一处灯谜铺子,老板娘手艺格外精巧,挂着的花灯并不华贵繁复,但满满都是细节寓意,是对乞巧娘娘的祈愿,因着这手艺,铺前聚了很多猜灯谜的人。
见绾筠与霍挚,老板娘笑迎上来,“夫人可要猜灯谜,猜中了便送花灯,任选一盏。”
绾筠自想体验其中趣味,随手便取了挂在最近处的灯笼,翻开挂着的牙牌,见上面写着谜面,正要细看,却听见不远处喧哗声,她奇怪看去,这会也才注意到,霍挚好像早便关注了。
“怎么了?”绾筠低声问。
霍挚抚着她的侧腰,安抚道,“无妨,只是路人小闹罢了。”
绾筠应了一声便没再管,又回头去看谜面,谜面写着“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老板娘说着,“谜底猜一字,夫人只有一次机会。”
听着老板娘说话,绾筠心头有了答案,开口便道“日月的日。”
老板娘惊叹,“夫人当真聪慧。”说着便将花灯奉上。
绾筠取过花灯,本想去放水边投放,退后半步便撞在霍挚怀里,将霍挚神色微冷还等着之前的骚动处,绾筠琢磨出不对劲,便在这时,突然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直射而来,幸而霍挚反应迅速,揽着绾筠侧身一避。
绾筠甚至能察觉从耳后擦过的箭矢风声,心上泛起惊惧,再侧身去看那箭矢,已经插进了花灯铺子后的木柱上,这一片也骚动起来,老板娘也吓坏了。
霍挚护着绾筠离开,几个手下从人群中聚上来,护着在两侧,余下几人安抚路人和受惊的老板娘了。
才走出没多远,河边树下,绾筠还心有余悸,已有属下赶来回禀,“主子,街上暗伏的刺客已经全部抓到了。让主子和夫人受惊,属下罪该万死。”
霍挚神色平淡,只摆手让他们好生处理。
再低头问绾筠,“还想逛吗?”
绾筠迟疑片刻,“我将花灯放进河里再离开。”
霍挚自是应了,他护着绾筠站在岸边,这时又有手下来禀,“主子,这箭头似有异。”
绾筠已顿下身点亮河灯,推着河灯送入水流,这时有一艘客船恰巧驶过,绾筠瞧了一眼,客船张灯结彩,灯红酒绿,像极了江南的花船,便在这时,绾筠瞧见花船二楼窗边有一熟悉身影,绾筠顿住,瞧着竟是兰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