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表面陡然掀起层层涟漪，一道道水波微微震颤。


    不等陆汐有任何动作，就见湖泊中央，几只赫栾公民突然被透明的水牢笼束缚住，从水底被推送了出来。


    那些水牢由凝胶态的粘稠液体构成，在波动之间微微泛着淡淡的荧绿光辉，将其中的个体牢牢封锁。


    陆汐眉梢微挑，抬眼看向围绕在四周的赫栾公民。


    “这是……？”


    湖泊深处，一道道光点微微闪烁，汇聚在一起的赫栾公民如同潮汐般轻轻起伏。


    片刻后，站在最前方的几只赫栾公民触须轻轻摆动，生物电信号在水波间跃动，模拟出近似人类的声音，整齐而冰冷地说道——


    “祂们，想要背叛您。”


    陆汐的眸色微微一变。


    【忠诚】印记没有覆盖到这几只赫栾文明种？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四周的赫栾公民便再次震颤起来。


    湖泊表面，生物电信号交错，赫栾公民的触须缓缓摆动，汇聚成更加清晰的“人声”——


    “背叛者，毁灭，毁灭！”


    “晒成条，晒成条！”


    陆汐：“……”


    她的嘴角微微一抽。


    这群赫栾公民对自己的同族恶意也这么大吗？


    而且逻辑实在直截了当，甚至可以说是……暴力？


    她抬手，微微示意它们冷静。


    “先等等。”


    声音落下，赫栾公民的光点微微闪烁了一瞬，似乎在计算她的意图，随即，那些叫嚣着“晒成条”的声音戛然而止。


    湖泊上，顿时恢复了一种奇异的静谧。


    陆汐的视线重新落回到被水牢囚禁的几只赫栾公民身上。


    “告诉我，为什么认定它们是背叛者？”


    前方，领头的赫栾公民微微震颤，光点交错闪烁，随即，一道更加连贯的意识信息流传出来。


    ——赫栾公民的交流方式，决定了它们的思想在信息交换过程中无法隐瞒。


    它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谎言。


    在【忠诚】印记的作用下，绝大多数赫栾公民都对陆汐抱有绝对的归顺意志。


    然而，这几只被囚禁的赫栾公民，在交流过程中，却显露出了明显的异样。


    ——它们在质疑。


    它们在怀疑自身的归属，质疑自身的“忠诚”，甚至，对陆汐的掌控产生了排斥。


    而这种怀疑，在赫栾公民的信息交互网络中，毫无遮掩地暴露了出来。


    于是，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其余的赫栾公民便自发地将它们囚禁，并当作“叛徒”上交。


    陆汐的眉心微微一跳。


    在了解询问期间，湖泊深处的水波陡然间再次震颤。


    ——又有一只赫栾公民，被周围的同族突兀地关入水下囚禁，推到了陆汐面前！


    显然，在刚才的交谈过程中，又有一只赫栾公民的思想出现了动摇。


    而它的变化，在信息交互之下，被同族瞬间察觉，并立刻“上缴”了。


    短短几分钟时间，就已经有六只赫栾公民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这已经不是没有覆盖到的问题了。


    陆汐的眸色一深，干涉力悄然运转。


    下一刻，她的意识顺着【星门】印记，直接进入了那片庞大的——


    意识体海洋。


    在这片精神构造的世界里，她的视野被无数光团点亮。


    不同文明种的意识体在这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形态。


    此刻，陆汐的目光，被赫栾文明种的意识体光团牢牢吸引。


    它们的意识光团比人类个体的小了近三分之二，显得脆弱而渺小。


    但最不同寻常的是，这些光团内部的光点构造变化极其剧烈。


    在人类和雅尔岚文明的意识体中，内部的光点图案虽然也会变化，但大多固定，即便有变动，也缓慢而微小。


    然而，赫栾文明种的光团，却如同风暴中的潮水，光点不断游移，时刻变幻着。


    更诡异的是，赫栾文明种的意识体光团之间，存在丝丝缕缕的意识连接。


    这些意识线缠绕交织，彼此相互纠缠，最终构成了一片混乱的意识云！


    陆汐目光微凝。


    ——这些意识连接，正是赫栾文明种个体间信息交互的桥梁。


    赫栾文明种的意识体光团每时每刻都在接收并处理着其他个体的信息，这些意识线的交汇导致它们的思维始终处于剧烈震荡之中。


    而就在这不断变幻的意识流动间，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那些被她刻印下【忠诚】印记的赫栾个体，其光团上的标记，竟然在快速消磨！


    那本应铭刻在意识体上的【忠诚】图案，被那些混乱的信息流冲刷、撕裂、吞噬……


    短短片刻间，便有几只赫栾文明种，彻底摆脱了【忠诚】印记的控制！


    陆汐的瞳孔微缩。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赫栾文明种的意识体运作方式，完全不同于其他意识体。


    ——【忠诚】并不能让她彻底掌控这个种族。


    意识体海洋之中，陆汐沉思片刻，随后，意识迅速脱离，回归现实。


    湖泊依旧平静，但她的神色却多了一丝深思。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囚禁的赫栾公民，缓缓开口：“告诉我，你们的族群，到底是什么样的？”


    被【忠诚】暂时覆盖的赫栾公民，光点微微颤动。


    片刻后，水波荡漾，生物电信号震荡在空气中交错。


    ——赫栾文明种的历史，传递到了陆汐的脑海中。


    一幅幅画面闪烁，最终勾勒出一个极为混乱的文明史。


    赫栾文明种的星球，曾经辉煌，但最终毁灭。


    它们的文明结构极为特殊，由无数个个体组成，每一个赫栾个体都能自由交互信息。


    但正因如此，它们的思维模式极端混乱——


    族群之间信息共享，但个体处理信息的能力有限，导致它们难以形成稳定的统治阶级。


    每一个赫栾个体，既是信息的接收者，也是信息的传播者。


    然而，它们的思维天生缺乏过滤和稳定性。


    ——它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接受海量的信息，却无法完全消化。


    这直接导致了赫栾文明种族群内部，永远处于分裂状态。


    小族群与小族群之间，个体与个体之间，随时可能因为信息交互的不同步，发生激烈的冲突。


    甚至，有时候仅仅因为“理解方式不同”，他们便会爆发战争。


    更讽刺的是，赫栾文明种之间的矛盾，往往不是基于资源、利益或信仰，而是单纯的信息矛盾。


    他们可能上一刻还是盟友，下一刻却因为对同一条信息的不同理解，刀剑相向。


    甚至，一些小族群在战斗到一半时，忽然因为“信息的再度匹配”，立刻停战，并融合为新的小族群。


    如此反复，赫栾文明种的社会体系，从未稳定过。


    ——他们像是一个没有统领意志的集群。


    分裂、战争、融合、再分裂……


    无休无止。


    赫栾文明种的母星，便是在这样的循环中，被祂们给“作”没了。


    陆汐沉默地听完这些信息，心中泛起一丝无奈。


    她终于明白了。


    ——只要它们的信息交互不停，哪怕一开始被强制刻印了【忠诚】，只要信息的交汇方式稍微发生变化，它们就会产生“信息异变”，进而推翻自身的认知。


    就像之前那些赫栾公民一样。


    它们本来是忠诚的。


    可当其他个体开始怀疑时，它们的信息交互网也随之改变，最终导致信仰动摇，并被族群当作背叛者“上缴”。


    她的控制力，无法在这种混乱的信息构造中维持稳定。


    赫栾文明种……


    是一个天生混乱，内战不休的文明。


    陆汐指尖轻叩着手臂，眼神微微闪烁。


    湖泊依旧幽深，赫栾公民的光点在水中浮沉。


    ——既然单纯的【忠诚】印记无法彻底掌控这个种族，那么……


    她需要换一种方式。


    她的目光渐渐锐利。


    赫栾文明种的问题，不是忠诚度，而是它们个体间的信息矛盾。


    如果她想真正掌控这个文明，就必须找到一种办法，让它们的思维稳定下来。


    或许，真正的关键，并不是“控制”。


    而是——


    “统合。”


    湖面幽深，微光流转，赫栾公民依旧在水波间闪烁起伏。


    【忠诚】印记被不断冲刷，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泰拉闪耀靴的效果让穿戴者能在水面上自由行走，她轻轻踏步，踩在湖面之上，仿佛凌波微步，稳稳地悬停在湖面。


    片刻后，她干脆就地坐下，盘膝端坐于水面之上，缓缓闭上双眼。


    星灵体迅速沉入游戏世界。


    陆汐的意念在游戏世界中飞速运转，构思着她所需的特殊道具。


    ——【金箍圈】。


    这是她专门为赫栾文明量身打造的意识统合装置。


    【效果：专为赫栾文明种定制的信息统合装置。


    佩戴此装置的赫栾文明种，将成为整个族群的指导意识。】


    【该个体可统一整个族群的意识网络，发出指令，并确保族群绝对服从。】


    【该赫栾文明种可接收并处理所有信息，使族群意识不再陷入混乱。】


    【佩戴此装置的赫栾文明种，将无条件忠诚于陆汐。】


    【该装置无法被强制取下。】


    【制造消耗：5000天星火】


    制造【金箍圈】的过程比她预想的更为艰难。


    赫栾文明种的意识体结构极为复杂，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细节。


    因此，为了填补这个空缺，她不得不耗费大量星火进行推演和完善。


    一道金光骤然从虚空浮现。


    一枚精巧而充满压制气息的金色环状装置，在陆汐的手心缓缓凝聚。


    造型上，她特意参考了前世《西游记》中孙悟空头上的金箍圈”。


    陆汐睁开眼睛，微微勾唇。


    下一刻，她的意识重新回归现实。


    再次投入了3000点干涉力，将【金箍圈】彻底固化为现实物品。


    当游戏世界中的道具完全凝实，一抹金色的光辉在现实世界浮现。


    下一秒，湖面之上，一只熠熠生辉的金色环状物，静静悬浮在她的掌心。


    ——金箍圈，降临现实！


    陆汐环顾四周，很快便注意到其中一些个体的颜色略有不同。


    那些赫栾公民的光团在幽绿的水波间微微泛着奇异的色彩，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一只紫色的赫栾公民。


    “就是你了。”


    陆汐看中了紫色的那个，挥手将祂招来，将金色的【金箍圈】按在了对方的“头”上。


    瞬间，一道细微的金色纹路蔓延开来。


    原本漂浮不定的信息流，如同被某种强力磁场所吸引，开始迅速向紫色赫栾公民的意识光团汇聚。


    那些混乱的信息线条不再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稳定的节奏交织融合，最终被紫色赫栾公民彻底吸纳。


    一刹那，整个赫栾族群的信息交互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湖泊上空，那些漂浮的赫栾公民顿时安静下来，光点整齐闪烁，形成了极为协调的律动。


    紫色赫栾文明种微微颤动，透明的胶质身躯泛起粼粼波光，触须微微舒展。


    下一刻，它低下触须，生物电信号在空气中交错，最终化作清晰的语言。


    【您的意志，即赫栾的命运。】


    陆汐抬起手，轻轻捏了捏紫色赫栾公民那半透明的触须。


    触感柔软而略带些许黏滑，淡紫色的凝胶状多触手身躯在水波间泛着莹莹光泽，仿佛呼吸般轻微起伏。


    她略作沉吟，随后轻轻启唇：“你的名字……就叫【涅柔斯】吧。”


    那是古老神话中的海神，是深渊知识与智慧的象征。


    紫色赫栾公民的触须微微摆动，生物电信号流转，语调肃穆而恭敬。


    湖面之上，所有赫栾公民的光点几乎在同一刻律动，宛如潮汐般朝着陆汐的方向微微倾斜。


    【涅柔斯，铭记此名。】


    接下来，陆汐接着将‘虚拟之眼’连接入了赫栾信息网络，设置了最高权限。


    吩咐了涅柔斯一些她对于赫栾后续的安排之后，陆汐将其放入湖中。


    随后，衣袂翻飞，身影骤然化作一道流光，瞬息间消失在湖泊上空。


    赫栾公民静静地悬浮在水中，宛如朝圣一般，目送着她的离去。


    ……


    日光之下，陆汐的身影如流光掠过苍茫大地，直奔下一个目的地。


    ——这个星球的“囚笼”边缘。


    但陆汐很想知道……


    这个囚笼，是否能拦得住她。


    毕竟，现在她所控制的身体，仅仅是意识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