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墙角点着头打瞌睡的弟子突然惊醒，拔剑指着角落，警惕四望：“谁？谁在那？！”


    等了许久，黑暗中并无动静，他慢慢放松下来，又把剑插回剑鞘，墙角阴影笼罩下，一道黑影嗖地闪过。


    黑影怀抱一个木盒，里面应当装了很重的重物，随着黑影的手一沉一沉，走到结界口时他熟练地运起灵力，闭合的结界裂开一条缝，黑影灵活地钻了出去。


    他似乎不知自己一切行为已经被他人尽收眼底，梅三寒扯了扯打结的胡须，感慨道：“还是动手了，妖王那边催的紧了，已经让他没有思考的余地了。”


    “听说这两日有修士目睹众多妖往魔域聚集，妖王怕是有意要开战了。”


    “仙尊，此番我们任他拿走镇派玉玺，当真使得吗？”


    石青还是有些犹豫。


    他身后一道白影略微点头，声音平静：“镇派玉玺也只是块石头，他为这石头殚精竭虑，苦苦算计，不惜搭上如此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喜欢就给他拿着吧。”


    “往后几日，众人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即可，差不多也该把藏在树里的蛀虫拔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虽语调平平，却自含一派威严，令人信服，身后众人皆低头称是，商时序暗自捏紧手心，遥遥眺望那道奔离结界远去的背影——师父，您还是不肯回头吗？


    黑影奔到林中，依靠树荫遮蔽自身，随后抱紧怀中的盒子，低沉的，卡顿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无极仙尊在秘境一战被苍舒骸骨消耗太多力量，现今正是虚弱期，你要动手就快点！”


    这黑影身形轻薄，不似人，像是掌控者为了避人耳目做的替身——也确实是，纸傀儡术，天玄门入门的初级术法。


    只是他的灵力更强些，注入后能使纸人开口说话，但也仅此而已。


    商时序听的喉咙发紧，这是他们散布出去的假消息，无极仙尊力量耗费过多，要闭关修炼，消息只有门派高层的长老们和心腹弟子知晓，他不知道师父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仙尊说的很是，他已经被权力和名誉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要掌门之位，竟连其他人的死活也不顾了。


    将妖族大军放进来，会死多少百姓和门派弟子，师父，不松云落他是一点也不关心了。


    黑沉的夜色也难掩他眉间的失望和痛苦，商时序多想现在就将那个纸人打散，可这样打草惊蛇，仙尊的计划就失败了。


    他忍了又忍，耐下心中的焦躁，深呼吸看着纸傀儡与莫邪汇报，莫邪听起来半信半疑，他嘴角嘲讽一笑，还真是，两头不是人。


    ……


    房内静谧和谐，薛素笙正在教萧慕折千纸鹤。


    “你看，这个角折上去，这个再翻下来……”


    素手如飞，一只栩栩如生的千纸鹤很快翘着翅膀出现在她手心，萧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学的很认真，像个好学的稚子。


    轻微脚步声踏响，萧慕顺着声音转头，感受到一股十分熟悉的灵力在靠近——是原浮。


    原浮站在门外，纠结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又抓抓后脖颈，好像有多动症一般走来走去，就是没下定决心推开这扇轻巧的木门。


    “你去看看吧，他都站一早上了。”


    薛素笙朝他眨眨眼，萧慕沉吟几秒，一点头推门而出。


    差点和踱来踱去，心不在焉的原浮撞上。


    他皱起眉：“你来做什么？”


    原浮一时不知该说他是见色忘友还是没良心，人是自己帮忙追的，现在倒好，出现在他面前都不乐意了，他想了想，又往里张望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咽回肚子里。


    “没事，我就来看看。”


    萧慕拦住他：“有话就快说。”


    他伸头扒望里面，薛素笙依旧兴致勃勃地折着纸鹤，随后拉着萧慕的胳膊走下台阶，直到远离了房间才靠近他耳旁小声说：“刚才我接到集结令了，老东西要和人族开战了。”


    萧慕顿时脸色大变。


    集结令，美梦做的太久了，他都快忘了，他究竟是谁，只是不想，梦醒的这天来的这么快。


    “你确定是集结令吗？”


    “肯定的，别的我不敢说，集结令这玩意儿我还会感应错？”


    集结令，妖族之王号令众妖的一种术法，能从魔域传出数道特殊的音浪，此令一出就意味着——妖族和人界，即将要开战了。


    萧慕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原浮看他心神不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拍着他的肩膀：“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要怎么做还看你自己。”


    “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让素笙姑娘担心。”


    清风掠过，原浮消失在原地，只留片叶飘摇，萧慕站在阴影处，眼神忽明忽暗闪烁着一点湖上映射的光，他抬起头，那点光便从眼睛移开，轻轻落在地上。


    “啪啦。”


    雕花窗纸响了一声，灯影一晃，窗户缓缓打开，萧慕踏在窗沿之上，抬头却见里面昏黑一片，床帘吊下。


    已经睡了吗？


    等他翻下来，一只手忽然从黑暗中横伸出来，轻松拽掉了他飘舞的发带，乌发随风张扬，如花一般散开。


    萧慕在那只手伸出来的一瞬便绷紧全身，几乎用了全力没下狠手，因为那股清新的香气，与今早帮他束发时如出一辙。


    他松了口气：“怎么还没睡？”


    薛素笙没有回答，月光下她的裙裾一张一合，她说：“你要走了吗？”


    萧慕僵住了，伸手挽了挽她耳边的碎发，声音闷闷的：“去睡吧，很晚了。”


    “妖族和人界要开战了，你也要走了吧。”


    她的语气平静却笃定。


    原著这段她记得很清楚，莫邪召集军队与人界开战，男女主和仙门百家应战，那场战争双方都死伤惨重，萧慕更是因生死契约为女主战死沙场，战争打了一半，闭关的无极仙尊姗姗来迟，与莫邪大战一场，最终将他斩于魔域。


    “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不，算了，你大抵很高兴吧。”


    萧慕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笑自己荒唐的想法，他强迫她成婚，等他死了，也许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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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笙连想都不愿想起，是他自欺欺人太久，都忘了这段情始于一个错误。


    “我走以后，你就自由了，照顾好自已。”


    他的唇张张合合，最终只是低着头吐出这句话。


    “我会等你。”


    萧慕自顾自沉浸在苦涩的情绪中，愕然抬头。


    薛素笙尽力平复着呼吸，她虽然面上很镇静却仍能看出一丝紧张，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温暖的掌心紧贴着皮肤，认真注视着他，一字一顿：“萧慕，你听好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攻略任务，因为是你，只是你。”


    “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萧慕沉声，像是一个庄重的誓言：“我愿意。”


    “不，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为你自己活着。”


    她摇头，却坚定道：“我心悦你不是因你完美的皮囊和强大的力量，我喜欢的是你那带着裂痕面具下掩埋的真实的灵魂。”


    “你是妖是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的胸口：“你总说，在这乱世，你唯一给得起的就是你的真心，可对我来说，那偏偏是我最要不起的东西，我得回家啊，我回去了，你怎么办呢？”


    “所以，你要活下去，学会为你自己而活。”


    萧慕沉默半晌，眼角的殷红越发鲜艳，他问：““妖都是该死吗？”


    薛素笙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不是这里的原住民，没有和他们感同身受，所以没有权利替他们说不是，她盯着那双盈满她身影的眼瞳，说道：“在我眼里，你不是。”


    “我从前助纣为虐，杀了很多人。”


    “那就去赎罪，就像那只狐妖一样，唐婉罗会等他，我也会等你。”


    她不假思索，萧慕眸中凝聚起水汽，弯下腰将薛素笙紧紧抱入怀中：“我后悔了，我应该更早遇到你，和你成亲……”


    他们相遇的还是太迟，连这温存的片刻都难得。


    薛素笙心如擂鼓，手指在他衣衫上颤动，萧慕将头埋在她肩窝，深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忽然叼住她的耳廓，薛素笙一颤，耳朵又酥又麻，听到他含糊却坚决的声音：“我们，私奔吧。”


    ……


    莫邪披肩戴甲站在烽火台之上，往下望去是一片乌泱泱的的军队，如一条黑线直直深入远方边际，妖族战旗高高竖起，迎风飘扬。


    他伸手，一点火苗落入烽火台，接连便是一串的火焰在高耸的城墙上亮起，妖兵们如同被滚沸的水面，呐喊嘶吼声此起彼伏，高高低低连大地也被震彻地发抖。


    “杀！杀！杀！”


    莫邪并未阻止，抬头遥望远处，伸出一只手，狠狠一握，将整片暗红的天空握进手心，就快了，马上这个天下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不论无极仙尊有没有闭关，这次，他定要踏平修仙界！


    阴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莫邪震袖凌空跃起，手中长枪横立，那枪在空中划过一个圆满的弧线，他手腕向前，枪尖直对正前方，眼神一丝一毫也没有往下看过，聚气大喝：


    “给我杀光那帮修仙界的废物！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