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二人立即愣住了。


    哭也哭不出来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长孙无傲望着萧衡坚定的脸,他们心知,此事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陛下心意已决,敏儿无救了。


    当下求饶只会让陛下愈发不满。


    说不定还会加快敏儿被赐死的路!


    长孙无忌当即便停下了动作,死死攥住长孙夫人的手,制止她不要再哭闹了。


    长孙夫人一愣。


    望着当今陛下,她忽然发现,陛下如今已经不再是她们当年看着长大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不是她哭闹几句,说几句软话,他就会轻易放过了


    在他的心里,敏儿已经是这罪大恶极之人,他厌恶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就此轻易的放过她的敏儿?


    他眼神里的冷漠,看的她后背一凉。


    凉薄之人最是帝王家。


    求他无用!


    长孙夫人伸手抹去脸上流下的一颗清泪。


    既然求不了陛下,那她自然就自己想办法,长孙夫人望着身旁的长孙无傲,他平静了下来,不知道在思索一些什么。


    二人身姿立正。


    瘦弱的背脊挺得笔直。


    长孙无傲直挺脖颈,微微低头,声音沉稳有力:“既然如此,陛下心意已决,老臣也无话可说。敏儿犯下滔天大罪,是老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与贤妃娘娘宽宏大量、勿气坏了身子!”


    每一个字每一句,看起来都是他在认命。


    可字里行间又不像是愿意如此轻易揭过。


    萧衡不愿与二人多说废话。


    正欲转身离去。


    长孙夫人忽然猛地上前,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语气微弱、哽咽。


    “陛下,敏儿犯下大错。臣妇不求您饶过敏儿,只求您能可怜一个做母亲的心,臣妇想去冷宫看一眼敏儿,就一眼。”


    长孙夫人抬头看向萧衡。


    她的额角因为刚刚重重的一磕,额头一角一处血肉炸开些许,点滴的血流了下来,定在她的眉眼上方处。


    红血触目惊心。


    而她的眼里更是充满全部的求饶,眼睫轻颤,唇角微微发抖,目光充满恳求的看着萧衡。


    他看着她额头的那一抹鲜血,眉梢微动。


    似乎是有一瞬的纵容。


    长孙无傲与南琼的盐税一事可能有所牵扯,顺利的话,等到杨素然虞世杰找到充足证据回上京,届时便是长孙一家抄家之罪。


    让她们再见上这最后一次,倒是他仁慈。


    再者,改朝换代轮到他上位之时,长孙无傲出力不少。


    就当是他念及过往恩情。


    他终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君王。


    萧衡转过身,背对着二人。


    就在长孙夫人以为陛下连这点人之常情的要求都无法满足她的时候,萧衡突然对着旁边的赵聪挥了挥手。


    长孙夫人大喜。


    再次磕头:“谢陛下,臣妇感激在心。”


    赵聪领路。


    带着二位至皇宫最西边。


    西边最里,这里居住的帝妃鲜少,宫婢也少。


    因为偏僻,又很少有人过来。


    所以宫道的地面上铺了层层枯黄的枫叶。


    马上就要十二月。  叶子全部都已经从枯黄开始变成灰黄色。


    一步一走。


    赵贞搀扶着长孙夫人,眼角也是不自觉的流泪。


    她与长孙敏儿情同姐妹,虽不是长孙氏家族的大小姐,但长孙氏养育她长大,教她举世的功夫,她早就将她们视为家人。


    曾经风光无限的姐姐,如今沦落至此。


    她如何能不伤心。


    她搀扶着长孙夫人走在后面,长孙大人走在中间,面容也是一筹莫展,眉眼低沉,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而引路的赵聪更是一路无言。


    最终停留在一处有些荒废的宫苑前。


    赵聪低声嘱咐:“长孙大人,陛下只给您半炷香的时辰探望。”


    “谢过陛下。”长孙无傲作揖。


    三人前后踏入宫门。


    走至最里。


    长孙敏儿此时此刻卧在卧榻上,身边没有一个人伺候。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在长孙夫人率先推开殿门的那一刻。


    外面初冬的阳光闯入她的房间。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去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声息无力:“谁?”


    “要来索我的命了吗?”她喃喃自语,也有些疯癫。


    从进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她认命了。


    谁知道,在她认命的前一刻,她的亲生父母来了。


    长孙敏儿看了好久,直到长孙夫人焦急且心疼的喊着她的名字第三遍的时候,她好似才有了些温度。


    几乎是踉跄着下床。


    “爹,娘?贞儿?”


    她不敢相信,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很害怕这一刻是她饿的太久了的幻想。


    但当母亲跟妹妹真实且温暖的怀抱将她拥入的那一刻。


    又或者是看见自己那一向不可一世沉稳的父亲头发冒出一丝银发的瞬间。


    长孙敏儿终于爆哭!


    是她的爹娘,是她的妹妹。


    长孙夫人哽咽的不行,喉咙里夹杂着颤音跟眼泪:“我的儿啊,你真的受苦了,陛下他,他怎么忍心啊?你跟陛下可是从小就有婚约的,长孙府更是从未对不起他!”


    早知如此,她何必将敏儿嫁过来?


    若不是先皇,她宁可她嫁一个普通人家。


    赵贞也哭,本来就难受,再看见长孙敏儿这副模样的时候哭的更厉害,脑海里闪过无数次杀念。


    “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拼了命将虞晚柔给解决了!”


    她气自己不争气,要是当初解决了,何来的现在?


    现在她的姐姐就应该风光无限!


    长孙敏儿抬起头,伸手去抚平她的眼泪。


    “好妹妹,我不怪你。”


    “只怪我们太仁慈。”


    早在东宫的时候,在先皇病逝的那一晚,她就应该在她出宫的时候亦或者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彻底将她抓起来要了她的命。


    一步错,步步错。


    “真的吗?真的是你仁慈?还是本宫福大命大?命不该绝呢?”


    突然,殿门外传来一阵带着讽刺笑意的女声。


    随后虞晚柔便在长孙敏儿一家人充满惊愕的脸色中,缓缓踏入宫殿大门,侧目扫视众人,似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