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偷闲

作品:《笼中燕出逃后

    11


    燕枝听得出陛下的声音,也感觉得到陛下的气息。


    他知道,是陛下回来了。


    所以他挣扎着要醒过来,想把准备了一晚上的话说给陛下听。


    可是他才说了一句,就被陛下捂住了嘴。


    “呜呜……”


    燕枝摇晃脑袋,挥舞双手,试图挣扎,却被陛下抱得更紧。


    铁铸一般的手臂横在他的腰上,陛下用铜筋铁骨铸成一道牢笼,牢牢地将他锢在怀里。


    “别吵,睡觉。”


    帝王冷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燕枝顿了一下,然后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行,他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陛下欺负。


    燕枝面上软和,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犟种。


    他打定主意要说的话,就一定要说。


    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阻止。


    萧篡察觉到了他的抗拒,不但没松开他,反倒将他抱得更紧。


    一手仍旧锢着他的腰,一手落在他的后脑上,压着他的脑袋,让他把脸埋进自己的胸膛里。


    眼前一片黑暗,周遭一片威压。


    燕枝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他只觉得自己被一头野兽压在身下,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所以这是噩梦。


    这一定是噩梦……


    燕枝胡乱挣扎了两下,最后蹬了一下脚,身子绷直,就这样睡过去了。


    黑暗里,萧篡稍稍放松了抱着他的力度,低头看去。


    燕枝绷着身子,趴在他怀里,两只手还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做出抗拒和防御的姿态。


    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萧篡一根一根地掰开燕枝的手指,又抓着他的手,让他把手搭在自己身上。


    感觉到燕枝袒露出柔软的心口和肚皮,温温热热地贴上来,毫无保留地依偎着自己,萧篡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就是要这样才对。


    *


    ——“陛下,救我!”


    天色破晓的时候,燕枝惊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他抱着被子,从榻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他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陛下带他去山上打猎,陛下非说他要虎皮,带着他去猎猛虎。


    猛虎出现的时候,林子里忽然狂风大作,把他刮下马背。


    下一瞬,陛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猛虎。


    他吓坏了,在梦里一边哭一边跑,好几次都被猛虎扑在身下。


    燕枝低着头,喘着气,脸上的汗珠滑下来,凝在鼻尖,最后滴落在被子上。


    他缓了缓神,抹了把脸,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平常这个时候,陛下早该笑话他了,可是这回,他身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燕枝连忙抬起头,环顾四周,只见榻上空空荡荡,帐篷里也空空荡荡。


    陛下不在,一个人也没有。


    他……他真的被陛下丢下了!


    燕枝忙不迭丢开被子,连鞋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就跑出去。


    他掀开帐子,迎面正撞上两个随行宫人。


    燕枝愣了一下,看着营地里来来往往的士兵宫人,不由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被丢在这里。


    宫人向他行礼:“燕枝公子。”


    “陛下……”燕枝问,“陛下呢?”


    “陛下一早就带着几位将军,上山去了。陛下说,燕枝公子昨日疲累,今日就不必跟随了。”


    “好。”燕枝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不想去思索,陛下不准他跟随,究竟是真的想让他休息,还是为了昨夜的事情,故意冷落他,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只觉得松快。


    不上山,就不会遇见老虎。


    不遇见老虎,他就不会被老虎追。


    不被老虎追,他的噩梦就不会成真。


    真好。


    燕枝又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营帐,把自己身上因为噩梦汗湿的衣裳换下来。


    宫人们为他送来热水和早饭,他简单洗漱一番,吃了一大碗肉羹、一块肉饼,还有一块豆沙饼。


    他心情好,吃的东西比昨夜多多了。


    吃完早饭,宫人们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


    燕枝一个人待在帐篷里,拿出自己带来的小包袱,从里面翻出两册话本。


    平日里,他总跟在陛下身后,服侍陛下,也没空闲看这些。


    这两册话本,还是他前两年买的。


    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回来,他窝在榻上,一页一页,认认真真地看。


    看到惊险的地方,他没忍住用手捂着脸,不敢再往下看。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声欢呼——


    “彩!”


    燕枝下意识扭过头,放下话本,朝外面走去。


    他掀开帘子,循声望去。


    原来是十来个没有上山打猎的年轻公子,在空地上玩乐。


    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往百步之外的树上系一根布条,轮流射箭。


    方才有人射中,所以他们喝彩。


    燕枝不自觉朝玩乐的方向迈了一步,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赶忙停下脚步。


    这些都是朝中官员家的儿郎,是陛下选秀的备选公子。


    他只是陛下的贴身侍从,陛下昨夜才教训过他,让他不许乱跑。


    他不该过去凑热闹。


    燕枝放下帘子,回到帐篷里,躲回榻上,继续看他的话本。


    他低下头,用手指着话本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和这些公子儿郎,本就不是一路人。


    要是被陛下发现,他就完蛋了,陛下是真的会把他锁起来的。


    可他越是让自己不要听、不要想,外面的交谈声、喝彩声,还有喝倒彩的声音,就越发大声响亮。


    声音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将他包围,无孔不入,他的思绪也如同鸟儿一般,飞到了外面。


    其实……


    时辰还早,陛下应该要傍晚才会回来。


    燕枝心里钻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这个念头甫一落地,瞬间就生根发芽,越长越大。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跳下床榻,抓起披风,给自己披上。


    他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会被任何人认出来的。


    他就躲在旁边,躲在隐蔽的地方,偷偷地看一眼。


    他会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陛下一回来,他就赶紧跑回来。


    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


    最后,燕枝戴上兜帽,像偷鱼干的小猫一样,悄悄摸摸出了门。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躲在帐篷后面,好奇地看着射箭的人,盯着飞出去的箭尖。


    旁人射中了,他就跟着小声喝彩。


    旁人没射中,他也不跟着喝倒彩。


    分明是很简单的游戏,一群人聚在一块儿,竟也玩得津津有味的。


    就在他看得入迷的时候,忽然,有人双手端着茶杯,将东西递到他面前。


    燕枝被吓了一跳,拽了拽兜帽,用衣袖掩着脸,转身要跑:“得罪……”


    下一瞬,他的身后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声轻唤——


    “燕枝公子?”


    燕枝回过头,对上谢仪温和友善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自从多年前一别,这还是燕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他。


    谢仪长开了,眉目清隽,神色温柔。


    他温声道:“你可以过来坐着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燕枝犹豫着,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这就要回去……”


    “我父亲跟随陛下打猎去了。我认得出他的马蹄声,若是他随陛下一同回来,我会知道。”


    “真的吗?”燕枝下意识问。


    “嗯。”谢仪颔首,垂眼看见他不自觉在地上磨蹭的脚,“你站累了?过来坐吧。那些公子哥儿从来不敢抬头看你,都不认得你,你只说你是我的远房表亲,跟着我爹过来的就好。”


    燕枝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低着头,藏在谢仪身后,小心翼翼地朝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谢仪带着他,在空地上一截倒塌的枯树树干上坐下。


    燕枝拽紧了身上的披风,小声说:“谢仪,多谢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仪轻声道,“况且,是我要多谢你才对。若是没有你帮忙请太医,我父亲早就命丧沙场了。”


    “那时我以为,你和我一样,也是世家旁支子弟,想找你道谢。结果刚开始打听,就被陛下身边的亲卫警告了。”


    “所以一直没能找你道谢,实在是失礼,对不住。”


    “没关系……”燕枝想了想,叮嘱他,“要是……等会儿被发现了,你就假装不认识我。”


    谢仪抿起唇角,没有应“好”,也没有应“不好”。


    他只说:“快看,卞家五兄弟要射箭了,他们五兄弟都可有意思了。”


    燕枝抬头看去。


    只见卞明玉和卞起、卞承、卞转、卞合站成一排,五个人齐齐引弓搭箭。


    卞明玉自信道:“我就不信了,我们家五个人,总不能一个都射不中……”


    话还没完,“嗖嗖”五声,五支箭全部落空。


    众人哄堂大笑,卞明玉黑了脸,带着四个兄弟,转身离开。


    “我们走!”


    好巧不巧,五个兄弟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坐在燕枝旁边。


    不知道是卞什么,拿起水囊,递给卞明玉。


    “大哥,下回你别说话了。”


    卞明玉恼怒:“这能赖我吗?”


    “当然赖你,你一说话我们就憋不住笑。”


    “早知道我们就跟着陛下去打猎了,不留下来陪你了。”


    “平时我们练骑射,不说百发百中,那也是‘百发五十中’。偏偏和大哥你一起,‘百发零中’。”


    “滚滚滚!”卞明玉大声道,“你们四个一人一句,吵得我头都大了!”


    兄弟之间说话好有意思,燕枝捧着脸,看向他们,眼里带笑。


    “大哥,我都还没说话呢。我也要说,说不定跟着陛下上山,陛下就看上我们了。”


    “得了吧。”卞明玉皱起脸,表情复杂,“陛下连我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你们几个草包?”


    “怎么不会?万一呢?”


    卞明玉嗤了一声:“我爹早就提点过我了,我们是绝对绝对会落选的,不要异想天开了。难得的机会,我们在这儿玩几天就回去了。”


    “伯父怎么断定?”


    “哼,因为陛下喜欢那个燕枝。”


    燕枝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由地坐直起来,想要离开。


    谢仪见他紧张,便率先站起身来,坐到他和卞明玉中间,隔开他们两个,将燕枝挡在身后。


    只听卞明玉压低声音,继续道:“你们看不出来啊?陛下就喜欢那个燕枝,去哪里都要揣着,跟揣着钱袋子似的,生怕弄丢了。”


    “我爹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那晚庆功宴,他一回来,就让我不要掺和选秀。你们也不要想了,不要往陛下身边凑。要是惹出祸事,可别赖我没有提醒你们啊。”


    “知道了。”四兄弟郑重地抱了抱拳,“谢大哥提点。”


    燕枝垂了垂眼睛,忍不住小声反驳:“陛下不喜欢燕枝。”


    这是陛下亲口说过的。


    卞大人和卞公子实在是多虑了。


    毕竟是陛下和他的男宠的事情,卞明玉再胆大,也不敢过分议论。


    一群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些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事情。


    “别说,我真有点儿饿了。想杨家铺子的糖糕了。”


    “我也有点儿想。炙肉太咸,吃得有点腻味。”


    “没出息。等我爹的俸禄下来了,我带你们去南边玩儿,那边的点心更好吃。”


    “好啊好啊,谢谢大哥。”


    燕枝捧着脸,小声道:“南边不好玩的。”


    卞明玉耳朵尖,听见了,猛地转头看他:“胡说,南边可好玩儿了!”


    “不好玩。”燕枝道,“南边不是山就是河,没有糖糕吃,只有干粮吃。”


    “那是你去的地方不对,吃的东西也不对。”


    “我去的时候……”


    燕枝刚想说自己去过,但是转念一想——


    他是去过南边没错,但是……


    是好多年前,跟着陛下打仗的时候去的。


    那个时候,南边的山水,对他来说,都是战场,是抱着武器,跟在陛下身后,一步一步走过去的地方。


    他在战场上,看见的是鲜血和尸体。


    他住在军营里,吃的也是北边梁都运来的军粮。


    直到现在,南边的安国、陈国早就被陛下攻克,百姓休养生息,应当是另一番景象了。


    燕枝反应过来,忙不迭赔礼道歉:“对不住,是我错了。”


    他认错认得这样干脆,卞明玉哽了一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没事儿。”


    他看着这人,忽然觉得有些眼熟,皱起眉头,想要凑近看看。


    “你……”


    谢仪挡在燕枝身前,清了清嗓子:“卞公子,请不要失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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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卞明玉瘪了瘪嘴,安分坐回去。


    燕枝捧着脸,思绪又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南边好玩儿吗?


    ——宫外好玩儿吗?


    ——他们说的那个杨家铺子的糖糕,好吃吗?


    谢仪转回头,轻声道:“燕枝公子,你若想吃,我现在骑马去买,大概下午就能回来。”


    燕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摆了摆手:“不不不,不必麻烦。”


    “公子想出宫去玩儿,只怕我无法满足,不过一块糖糕,还是可以的。救父之恩,恩重如山,便是公子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不用了,不用了。”燕枝道,“我……我也不是没出过宫啊。”


    他挺起胸脯,自信满满:“我八岁才被卖进宫里,八岁以前,我都住在宫外。这些年陛下南征北战,我也跟着陛下到处闯荡。”


    燕枝笑着说:“我可不是被关在宫里的,我一直都在宫外玩呢。”


    谢仪点了点头:“嗯。”


    扭过头去,燕枝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


    其实……


    他八岁以前,生活在家乡那个偏远贫穷的小山村里,每日不是背着竹篓上山捡蘑菇,就是上树摘野果。


    后来跟着陛下四处征战,见到的也是烽火狼烟,尸横遍野。


    说是玩耍,实在是算不上。


    不过没关系啦,宫外也没什么好的!


    他这么笨,又不会赚钱,只会伺候陛下,出了宫也活不下去。


    就这样留在宫里就很好了。


    *


    燕枝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看别人射箭,和谢仪聊天,问谢仪最近在读什么书。


    谢仪不仅认真答了,还把书上的东西讲给他听。


    燕枝听得一知半解,最后安慰他,陛下不喜欢他,选秀应该不会选他,他只要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这样等来年考试,他就可以去考试了。


    谢仪道:“托公子吉言,那就最好不过了。”


    燕枝最后说:“你一定会当上大官,造福百姓的。”


    谢仪颔首:“多谢。”


    没多久,日头高挂,眼看着要到午膳时辰了,燕枝便起身向他道别。


    燕枝拽着披风,快步走在前面。


    为了掩人耳目,谢仪远远地跟在后面,送他回去,看着他进了帝王营帐,才转身离开。


    午膳时候,陛下还没有回来。


    燕枝仍旧一个人在帐篷里吃午饭,吃完了就犯困。


    睡了一会儿起来,没敢再出门,就拿起话本继续看。


    这回没被发现,是他运气好。他不能再冒着被陛下发现的风险,溜出去玩。


    能有一上午的玩乐,他已经很满足了。


    燕枝坐在榻上,乖乖看书。


    一直到了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他没等到陛下回来,却等到了谢仪。


    陛下不在,帐篷外面没有亲卫看守。


    谢仪鬓发微乱,衣上沾着尘土,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路过帝王营帐前面的时候,不经意间弯腰放下。


    他又故意对着远处,喊了一声“卞公子”,提醒燕枝。


    卞明玉不明所以:“谁喊我?喊我干嘛?”


    燕枝认出他的声音,跑到帐前,捡起荷叶。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白花花、亮晶晶的糖糕。


    杨家铺子的糖糕。


    他真的骑马去买了。


    燕枝捧着糖糕,跑回帐篷里,躲进榻上,掰着糖糕,小口小口地吃掉。


    好甜!好吃!


    难怪那些公子哥儿都喜欢吃,他也喜欢吃。


    吃完糖糕,燕枝仔仔细细地漱了口,把甜味冲掉,最后把荷叶揉得碎碎的,丢到外面,让荷叶碎片随风散去。


    好了,这下就不会被陛下发现了。


    可是陛下……


    一直到天都黑了,月亮都出来了,陛下还没回来。


    晚上还要打猎吗?


    陛下不会真的遇到老虎了吧?


    燕枝忽然有点担心,去问宫人侍卫,他们也说不知道。


    他一个人待在帐篷里,忐忑不安地守着烛火,等着陛下回来。


    一更天、二更天、三更天……


    天太晚了,燕枝趴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梦见了老虎。


    这回老虎没再追着他跑,而是追着陛下跑。


    陛下一面骑着战马,一面搭弓射箭,一箭射中老虎的眼睛。


    他想喊陛下快跑,他不要虎皮了,他从来就不想要虎皮。


    可是他根本喊不出声音来,只能在梦里干着急,看着陛下惹怒猛虎,朝猛虎射箭。


    ——“陛下!”


    燕枝再次从梦中惊醒,倏地睁开眼睛。


    ——一块黄黑白相间的猛兽皮毛,猛地撞进他的眼里。


    “啊!”


    燕枝惊叫一声,抱着被子,蹬着双脚,连连后退。


    他还在做梦!他还在做噩梦!


    “救命……救命啊!救命……”


    ——“蠢货,是死的。”


    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燕枝抬头看去,只见案上点着一支蜡烛,烛光幽幽,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披着盔甲,坐在小榻上。


    盔甲上带着干涸的鲜血,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野兽气息。


    而萧篡正一手端着肉羹,一手拿着肉饼,悠哉悠哉地吃宵夜。


    燕枝这才发现,他看见的不是老虎,而是虎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一块巨大的虎皮上边。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陛下。


    陛下白日里去猎了一只猛虎?


    陛下还把猛虎的皮剥了下来,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抱到虎皮上,让他睡在上面。


    燕枝捂着自己的心口,只感觉自己的小心脏狂跳不停。


    吓死他了……吓死他了……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毯子底下,似乎盖着什么活物。


    毯子轻轻动了动,燕枝一激灵,连忙又躲到床榻角落。


    萧篡喝了口肉羹,目光淡淡地看了过来。


    下一刻,一个黑漆漆、圆溜溜的小脑袋,摇摇晃晃地从毯子里钻了出来。


    像是一只小狗。


    燕枝愣住了。


    这是什么?榻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它是自己爬进来的吗?他怎么都没有察觉?


    燕枝想不明白。


    萧篡见他呆在原地不动,便放下碗,起身上前,捏着“小狗”的后颈,把它提起来。


    “啧,朕出去打了一天猎,你就在家里给朕生了个‘儿子’。”


    “生得不错,父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