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只听骂骂咧咧的声音最为突兀。


    宋宁晚单手将艾伦抱起来，右手轻轻按住孩童的耳朵。


    进来的人们全都灰头土脸，神志不清地低声呢喃，仿佛经历一生最恐惧的事情。


    又见新人被丢进来，除了怜悯，就是可悲。


    随意一瞥就对上视线，宋宁晚看到普兰也在队伍中，虽然惊讶却没说什么。


    “你，你抱着孩子想要做什么？！”枯瘦女人第一个上前想要把艾伦抢过来，看到孩童不哭不闹，没有呼吸的模样，脸色煞白，“他没有呼吸了……”


    宋宁晚不解，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我醒来就发现这个孩子在地上躺着，也不知道谁家的，只知道叫爸爸……”


    “你们谁的孩子？”见无人说话，宋宁晚有些难为情，叹了口气：“算了，他睡着了。我还是继续抱着吧。”


    “对了，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幼小的普兰被淹没在人群中，她拼尽全力挤出来，仰起头：“先生，那是我的弟弟。给您惹麻烦，我很抱歉。”她怔了怔，似乎想表达歉意。


    开始解释：“我们刚才打算去地上挖东西，弟弟太小了，又受了伤，所以才把他留下来。”


    地上？


    接收到宋宁晚的眼神示意，普兰继续解释，“被关在这里的人，都需要乘坐飞车去地上找东西，如果无法完成每日业绩，就回不来了。”


    原来是这样。


    牢笼被藏在地下隧道的更深处，如果安置炸药，即救不了人，可能会导致大幅度坍塌。


    首先排除此法。


    要不然，趁城管局防卫薄弱，带着这群被抓来的人杀出一条血路，硬闯出去。


    宋宁晚将众人巡视一圈，想找到领头羊。


    见人们除了警惕与防备，纷纷露出不善的眼神。


    伪装中，可以看到恐惧，痛苦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总感觉无人可用。


    只能先放弃心之所想，按兵不动。


    在上河且有人造天空可以区分日夜，如今深入地底，一片灯火昏暗，模糊了人对于时间的概念。


    按理来说，虽说蝼蚁的命不算命，但好歹是免费劳动力，不至于让饿死。


    今日不知为何，明明干完活回来就应该到了吃饭的时候。


    可营养膏迟迟未送来，人们饿的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宋宁晚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看到普兰好几次晕到站不稳，才想起孩子们在挨饿。


    “唔……”


    “醒了？饿吗？”


    怀中的艾伦揉了揉肚子，垂眼将头靠在宋宁晚肩膀上，摇头。


    “今晚回家。”宋宁晚抚摸着艾伦的金发，始终不愿意让孩子自己走路，在众人眼中，这根本不像是一对刚认识的“父子”。


    不过，没人在意这样的小插曲。


    因为比饥饿更可怕的是，死亡即将来临。


    轰隆隆——


    头顶传来闷声巨响，随即脚下震动起来，身体也无法保持平衡。


    “怎么回事？！”


    “救命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宁晚想，时机到了，卡里尔选择在此时出手，破开城管局向下的隧道入口。


    “艾伦，一会出去以后，找你的哥哥。”


    “爸爸？”虽然不懂即将发生的危机，艾伦依旧选择听话点头。


    与普兰对上眼，宋宁晚率先走到牢笼面前，看到上面的密码锁。


    普通加密程序而已，只需要掌握ip地址，用精神力传给世人。


    手指刚要触碰到密码锁，就被如雷贯耳的惊呼声打断：“不要！你在做什么？！”


    “请冷静！”普兰用弱小的身躯挡住发疯老人，“先生在救你们，他会带你们离开这里，过新的人生！”


    “狗屁新人生！我们就要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震动越来越激荡，老人摔倒被磕的头破血流，他好像不知疼痛，从地上爬起来面目狰狞地朝宋宁晚跑去，“快！他要违背规则，我们杀了他！”


    “你……敢挡我的路，去死吧！”


    普兰被突如其来的巨力一把推倒在地，“唔！”


    她的脖子被一只手掐住，提起来，身体在空中左右摇摆。


    “先生……不要管我，”眼中光点模糊，她似是看到宋宁晚回头了，于是扬起嘴角。


    咯吱一下，铁牢笼被打开。


    宋宁晚放下艾伦，用大拇指抹开眼角那滴泪，“快跑出去！如果有人要杀你，就说你叫艾伦·简。”


    “爸爸……”


    “快走！”说完后，一脚踹向老人的手腕，普兰像只没有灵魂玩偶，被肆意丢开。


    宋宁晚一把接住瘦弱的女孩，才惊觉骨头有多硌人。


    “普兰，你挡在我面前做什么？”


    普兰听到有人在叫她，用力睁开眼，喉咙被鲜血淹没，说话不清不楚：“先……生，我也可以保护您了……”就像第一次，在烟火爆炸中您毫不犹豫的护住我。


    “你们别想跑，不可以，上河规则至上！”人群逐渐苏醒，随着大地颤抖，越来越多人开始阻挠宋宁晚。


    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违背规则。


    没时间伤感，宋宁晚站起来欲离开，肩膀被人捏住向后拉拽。


    “不准走！”


    “拉住……”


    宋宁晚蹙眉，发现有人趴在地上抓住他的脚，不肯放开。


    这里可以堪称地动山摇，绝对要塌。


    如果不快点离开，都将被淹没在泥土之下。


    宋宁晚眼看灰尘从空中簌簌飘扬，颗粒四起，眼神阴冷下来。


    “简家！简家会庇佑我们！规则至上……”


    既然无法救赎，那就毁灭。


    要知道，你永远都不能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快走……”


    听到微弱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宋宁晚感受到自己脚腕上没有了束缚，一鼓作气冲到铁门旁。


    打开被卡住的地方，向外冲去。


    回头一瞬间，牢笼内的蝼蚁们衣冠不整，互相撕咬对方的血肉。


    那个枯瘦女人被踩在脚下，牙齿早已脱落干净，满脸污血。


    随然离得远，那还是能看清那句唇语。


    “你是个好人。”


    隧道由宽到窄，越往前走空间越小，只能趴着向前爬。


    由于怀里的普兰气息微弱，宋宁晚身上没有药品，只能一遍遍重复，“你弟弟在等你，不要睡。”


    见效果不大，只能加快爬行的速度，尽早出去，才好治疗。


    爬出直通大厅的隧道，中途没有人看守，想必都被卡里尔引出去了。


    宋宁晚抱起普兰，没有浪费时间，直接用精神力破开一间门，走进去。


    眼前大大小小的屏幕上展示出街道，房屋等各种各样的景色。


    像是监控室。


    只是看了一眼，宋宁晚拿起椅子直接摔到屏幕上。


    滋滋——


    出现雪花屏幕后，警报声响起，扫射红光。


    「警告！警告！不明物体入侵！」


    宋宁晚立刻离开监控室，从二楼上去，按照标识走到医疗室。


    发现里面有个医护工作者正在电子屏上操作内容。


    “回来了？楼下怎么回事……”医生说到一半，转头目瞪口呆，“你，你是……”


    话未说完，就被宋宁晚扔东西砸晕。


    眼前的医疗设备十分高级，比宋宁晚来到末世见过的任何设备都要先进。


    先从冷箱里拿出止痛药喂下去，宋宁晚二话不说把普兰方进疗愈舱里。


    看舱内液体渗入肌肤中，丝丝缕缕白线缠绕进血肉里，逐渐自愈。


    宋宁晚这才松了口气，一不留神跪倒在地上，他掀开粘住血肉的衣角，皮肉外翻。


    啧。


    光顾着别人，忘了自己。


    “嘶！”宋宁晚翻出纱布，坐在皮椅简单包扎好伤口，看向眼昏迷的医务人员。


    夺过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还有那身白大衣。


    文质彬彬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伤重之人。


    如果有人进来，还可以暂时伪装为普兰治疗拖延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楼下警报声停止，整齐脚步越来越靠近二楼。


    直到病房门被推开。


    “先生，快给艾伦小少爷看看！”


    宋宁晚带上白色口罩，与标配眼镜，常人很难看出异样。


    听到有关艾伦，宋宁晚立刻从皮椅上站起来，从城管队手里接过昏迷不醒的孩童。


    不能暴露身份，宋宁晚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都出去，人太多，影响治疗。”


    “这……大少爷？”


    人群向左右两边散开，走来神明般矜贵的因伦，只是抬眼扫过宋宁晚，开口吩咐：“都出去。”


    “您的伤很重……因伦少爷。”有人提醒。


    因伦一个眼神，无人敢多言。


    在所有人打算退出去的时候，又有一小队上来，跪地磕头，“大少爷，是属下眼拙，不小心伤到艾伦小少爷！我愿意以死谢罪，求您饶恕！！！”


    因伦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看人时犹如冰锥刺进骨缝里，让人如履薄冰，痛不欲生。


    “骨头拆了，喂狗。”冷冷一句话，绝望到无法呼吸。


    “求您……”这队人面色惨白，不知在哀求什么，就被全部拖出去，凄惨叫声响彻整个楼内。


    “对了，底下都炸了。这栋楼……”因伦顿了顿，随口一说，“灰飞烟灭吧。”


    炸城管局？！


    虽然艾伦差点死在地下，可……


    这是千百年来极富盛名的城管局啊！


    即使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但没有人敢违背简的意思。


    毕竟，上河规则至上。


    宋宁晚明知结局，却还是不由为因伦的冷漠感到恶从胆边生。


    他抱起艾伦，推开医疗内室，打开另一个医疗舱，设置好数据，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孩童的脸颊。


    软软的。


    “以后怕是再也不见。”宋宁晚笑着将艾伦放进舱内，还是忍不住摸了摸柔软金发。


    刚收回手，身后传来因伦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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