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市’。


    地下三层。


    许尽欢已经被送进这里七天了。


    在落入西城主手中后，她先是与奚仰峰和陈让分开，没有姜南的帮助，她又被新的‘无极’束缚住。


    那群人仿佛是害怕他们再次挣脱，所以给她调用的‘无极’也异常多。


    甚至还给她带上厚重的头环，让她一度连正常抬头都做不到。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被辗转送往各处进行实验。


    许尽欢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基地里被困的那些异能者时，他们那一双双麻木又呆滞眼睛是怎么来的了。


    一次又一次不明目的的实验，被无数次注射进身体的药剂，随着血流，像虫蚁似的啃噬灼烧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在恍惚中，许尽欢感受到了灵魂和身体好像在逐渐分离。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许尽欢觉得自己时而痛苦时而舒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她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感知着□□的痛苦，一个在高空中俯瞰着一切。


    她‘看见’了躺在实验台上抽搐的自己。


    随着视角的升高，她逐渐飘出这个小房间，也看见了其他房间内放置的各类稀奇珍宝，药剂装备……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在基地内？


    许尽欢头疼欲裂，难道是之前被转移过来的？


    那奚仰峰和陈让又在哪里?


    她集中精神，刚想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排查，就猛然被一股吸力往回拉扯。


    而后铺天盖地的痛苦撕扯着她。


    许尽欢睁眼，入眼是实验台上刺眼的灯光。


    “检测合格，三日后可交付。”


    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


    许尽欢艰难扭头，却见旁边站着的人不似第二基地的那些研究员一样覆面。


    他的面部是袒露出来的。


    但让许尽欢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黑黝黝的洞。


    他没有眼睛！


    回想起这个无眼人之前记录数据的熟练模样，许尽欢汗毛倒立。


    他怎么看见的？


    无眼人察觉到许尽欢的视线，僵硬地扭过头。漆黑的眼洞中好像发出了诡异的光，甚至还眨巴了两下眼。


    天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眼珠子，眨这两下眼也只是眼皮松松垮垮机械地做着上下运动。


    许尽欢恍惚间好像还看见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货物已苏醒，苏醒时间五十三分二十七秒，评级:优秀。”


    平静的嗓音逐渐尖锐，音调也拔高。


    “可加价。”


    “可加价！”


    “可加价！”


    许尽欢难耐地忍受着这尖锐的嗓音，她能感受到有鲜血缓缓从耳朵里里流出。


    “妈的，闭嘴！”


    许尽欢用尽全力吼道。


    这一嗓子仿佛吓到了无眼人，他骤然停下，那张没有眼睛的脸慢慢靠近实验台上的许尽欢。


    “嗬嗬……嘿……哈哈哈哈”无眼人突然闷闷地笑起来，那张嘴也咧开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


    真·物理意义上·嘴咧到耳朵根。


    这还是人吗？


    许尽欢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异种之外，就没见过这么像人又不像人的物种。


    “嘻嘻……加价……赚钱，嘻嘻嘻……”


    无眼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脸却越来越贴近许尽欢，漆黑的眼眶就快要抵着许尽欢的眼皮了。


    许尽欢甚至能闻到这无眼人身上类似血肉腐烂的味道。


    “赚钱……买……我要，买你的眼睛……嘻嘻嘻！”


    许尽欢心一沉，刚想侧耳再仔细听听他说的话，眼前这个无眼人却像是突然接收到什么指令似的，骤然起身去研究台上调配药剂。


    而后空气沉默了很久。


    无眼人又恢复之前的沉稳，不管许尽欢的挣扎，再次木着一张脸朝她注射药剂。


    在一层之隔的地下四层，一个浑身雪白的男人睁开眼。


    那是一双翠绿的，如宝石般眸子，但此刻却危险地眯了起来。


    “啧。”男人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翠玉扳指。


    他慢悠悠转身，有条无紊地在面前一堆小山似的书本堆里轻轻抽出一本。


    封皮已经有些泛黄，散发着潮湿腐败的阴冷味道。


    男人玉似的手指拾起一旁的笔，在书页上重重地划上了一把叉。


    “失败品。”


    密闭黑暗的房间内幽幽传来他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般，带着些阴狠的味道。


    而就在他往书页上画上叉的同时，给许尽欢注入完药剂，呆立在走廊上的无眼人毫无预兆地爆炸开来，形成一团浓重的血雾。


    而后周围的房间被挨个打开，一个个和他一般的无眼人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猛兽，发了疯似的朝血雾飞扑归来。


    不一会儿，走廊上半点血的踪迹都找不到了。


    而男人桌上小山似的书本堆中却有几本正散发出莹莹血光……


    男人捻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血色珠子，自顾自喃喃着。


    “哎呀，小十七成养料了呢。”


    他的声音沙哑，喉咙仿佛干涸已久的沙漠般，说话艰涩的要命。


    突然，男人翠绿的眸子里寒光一闪，血色珠子应声而破。


    血一般的液体染红了男人的手指。


    他将手指置于唇边，比血更殷红的舌头轻舔。


    “那就把‘货物’做成小十七好了……”


    他摆摆手，一个眼上覆有黑色轻纱的无眼人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将手册中的十七号货物划去，这个货物我自用，贵宾场不卖了。”


    男人那随意的语气，好像丝毫不管‘贵宾’们的感受。


    “是。”无眼人领命而去。


    *


    另一边，姜南一行在北城区休整了三日，等到第四日傍晚‘雪市’开市，这才出发前往。


    其实休整的这几日，姜南不信邪地带着伍姚姚和以安，把这北城区各个角落都找了个遍，都不见许尽欢或者奚仰峰半点踪影。


    以安把每个地方都闻了又闻，仍是摇头。


    他们不在城内。


    事情已经去到了最坏的方向。


    许尽欢或者奚仰峰多半是在‘雪市’，且大概率是以货物的身份。


    而以西城主对奚仰峰的态度来看，被送往‘雪市’的人应该是许尽欢了。


    姜南不认为她能在外场或者内场中找到许尽欢。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在这外面两场先找找。


    至少等以安闻闻再说。


    “到了。”以安看着眼前这块巨石上的‘雪市’二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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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动了动鼻子，好看的眉瞬间皱到一起。


    以安站在原地，轻轻拽住姜南的袖子。


    姜南回头看他。


    “危险。”他认真道。


    怕姜南没听清楚，他顿了顿，慢慢凑近姜南耳边。


    “我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其实不用以安提醒，姜南能猜到这样一个大型的拍卖会，不可能没有一点脏污。


    “我知道。”姜南点头，他拍了拍以安的肩膀“如果害怕就去客栈等我。”


    姜南猜测以安可能想起了以前在基地的日子，她不想激起他不好的回忆。


    “你也是哦。”姜南转头对伍姚姚说。


    姜南身上有陈松给的保命传送阵，再加上她这卡bug一样的异能，就算没有以安和姚姚，孤身救出许尽欢她也是挺有信心的。


    “不要！”


    以安和伍姚姚难得默契，异口同声地回绝。


    两人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姜南。


    姜南求生欲极强的摆摆手，“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们害怕……”


    “一起走一起走，咱们一个团队当然得整整齐齐的。”


    姜南一边牵一个，领着他们往‘雪市’走。


    队里这两个，都是从小在不正常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说实话，姜南这几天感觉自己是幼师，又是当爹又是当妈的。


    他们从小没有树立正确的世界观。


    姜南起初还害怕他们以后长成反社会人格，有段时间天天教他们学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励志将这俩培养成有正常三观的新时代青年。


    可事实是，他们俩能把二十四字倒背如流，却始终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姜南也放弃了这个做法。


    毕竟这个社会弱肉强食，她不能以对自己的要求去强求他们。


    好在他们很听话，姜南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于是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好巧！姜南姐姐。”宁锦书看见姜南三人，蹦蹦跳跳地打着招呼，“你们也是今天来这里呀。”


    姜南也朝她招手“本来打算去找你们一起的，但去的时候你们不在，我们就先走了。”


    这几日两队相处的还不错，姜南发觉这宁家姐弟都是抱着出来涨涨见识的心态，而跟着他们说曹月和林墨影则是明显的保护者姿态。


    他们俩的异能品阶姜南看不透，但粗略估计，至少有七阶。


    如此年轻的七阶，也足以看出宁家的实力了。


    要知道姜南自己拼死拼活现在也才刚刚升至五阶而已。


    曹月笑着摸了摸宁锦书的头，“锦书今天吵着要去城主府看看，就回来的晚了点。”


    “好歹能赶上，一起走吧。”


    曹月觉得姜南此人值得结交，虽只与她交往了几天，但细节处见品性。


    一个对待普通人和异能者都是一个样的实在不多见。


    要知道绝大多数异能者，包括她自己，在面对普通人人多少都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而这个世界上人几乎人人都有的劣根性，在这个少女身上居然一点都看不到。


    曹月便撺掇着宁家姐弟与姜南多接触。


    毕竟脱离了家族的保护，外面很少有像眼前这个少女一般良善之人了。


    “好。”姜南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