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帐中话
作品:《三春雁》 戌时末,后院空无一人,前院寂静一片。
芳菲殿里灯火薄弱,跟着雁翎进宫侍奉的宫女乃静水,四名女侍其一,原本应在殿内值夜的她也挪到殿外长廊下值守,只因景世子也在殿里。
殿内雁翎朝外侧躺在床榻上,隔着一层薄纱帐,景南归打地铺平躺着,在后院时,雁翎问他“大男人怕什么。”
他说“怕给不了她想要的一切”。
继而久久不言,回殿梳洗过后,也是她让景南归留下的,她这世想要什么呢,反正跟记忆里想要的东西相悖,她侧身坐起,任由乌发散落。
“景南归,许是在灵华寺那八年,让我对事情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我不尽然是前世我。”
隔着薄绿纱,孱弱地烛火轻轻摇晃,像是在薄纱上镀了层残霞,里头的人端直坐着,梳洗过后的人素雅清丽,隙光透绿,浅浅落在她那一袭白衣上,似白日犹照菩提树,端坐金光十二楼。
就是在听了小唯话后,景南归侧头一转,心中忽而冒出这么一句诗,小唯身子轻倚着一个引枕,身子侧坐着,好似看到了天上白玉菩萨。
“什么意思。”他有些没听懂小唯话意,什么叫做她不尽然是她呢。
小唯不是小唯,还能是谁。
雁翎抬手将薄纱挑至一边,身子微微往前俯身,头从薄纱缝隙中钻出,“我比你多活了八载年头,在灵华寺里,我骨痛难忍,一心只想活着,又期盼自由地活着,像天上大雁,像水中鱼儿,无病症,无灾难,一颗心里再无旁的想法。
也像我过来,一心一意只想自由地活着,恢复记忆后,我记得前世我为北殇百姓鞠躬尽瘁,甘之如饴,记得我嫁衣着身,车马行驶出城门时,百姓哭泣,她们遥祝我此生安平,那时我知身后是阖家百姓,不知身前是万劫不复。
来路不可逆,前路虚无缥缈,我时常想了又想,我该怎么活这一世,是一路向东西南北,永不回头在各国辗转,活到何时算何时,还是别的活法,后来我想我的身份固有尊意,即便想走也不能走,还不如留下来担起北殇公主应尽之职,不上位,也是我最后的妥协。
前世我活的也好,可我不想那么活了,我想洒脱一些,任性一些,在做好该做之事之余,尽情享受这片明朗的天。”
雁翎一口气说完,舒缓笑笑,压在她心里的话,突而空了,真的很舒坦,她知道景南归定然会顺着她,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内心,一个从前世天之骄女,瞬然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云端掉落的向来都是走到云端的人。
不过她都接受了,也接受自己变得平庸。生为世人其一,她无法预料来日事如何,只愿今日事今日解。
上苍待她也不薄,最起码百姓安然,爱的人也在身侧。
“想来也是上苍看北殇太可怜缘故,不知不觉换了北殇。”
雁翎自幼饱读诗书和《佛经》,既知天下事不可幻天可解,也知世间百情皆有天定。
原本她双手放在床畔处,身子依托双臂之力俯着,恍然间她躲回薄帐中,身子朝里侧躺,该说的她都说完了,话若点的太过透彻,不好。
景南归坐姿并不潇洒,他一腿曲着,搭在膝盖处的手松松握着,目视着薄帐里的人躺下,不再作声,他心里说不上何等滋味,反正很不好受。
今夜他明知道小唯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但在听到她一番话时,心揪得痛,听她说一句骨痛,他心便跟着痛上几分,仔仔细细听完小唯字里行间,他眉间蹙着,不曾展开。
小唯没变,心境变了,他知是好事,他在乎的是这些事若非今夜听得,是不是他永远都不会听得,就在小唯心底默默存放呢,那些纠结辗转的夜里,她也会难过吧,难过前世那个神气的小唯,再也回不来了。
殿内寂静,少女的傲娇声尤为清晰。
“我可是北殇公主,未来北殇君主,谁优秀能优秀得过我。”
“我人虽然还小,但功夫不差的,你别小瞧我。”
“你别哼,我说真的,等我父王母后回来,我一定要在她们跟前大秀拳脚,告诉她们,我是她们的骄傲。”
……
他明白小唯的话,自也明白前世小唯也是快乐的,人沉静有思,都是不错的。
可是他也不明白一件事。
景南归起身进帐,跪在床榻边上,将人扶坐起来,提拎着人腋下,又将人转到他这边,“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没有质问,也不是生气,就是他觉得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之间,应该是坦诚相待的。
“我不在你那八年里,但我也不想比你少八载。”
说白了,景南归在害怕,她比他多了八载,她还不告诉他,一直将此事藏在心里,还有那句“我不尽然是前世我”,这什么意思,意思是小唯不全是小唯吗?
景南归心中落下去的谜团儿,再度浮现,甚至让他无法理智思考。
雁翎抬手拂去他眼尾泪花,相比景南归不理智,眉头紧锁,她理智得过分,“其实我们谁也有那八年,你那八年在战场,我那八年在灵华寺,没有谁比谁多八载一说。”
她只是想及时行乐,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引得人跪在她跟前哭,欲张口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刚跟景南归说了什么。
雁翎自责一叹,垂头抬手揉了揉自个鬓角,忽而她双脸被捧起,沾咸的吻落在她唇畔,肆意掠夺,久到她喘息困难,景南归将她狠狠搂在怀中。
“我只是太害怕,害怕再次失去,你不知道,当时我活过来第一次见到你不是你,是那般承受不住。”
雁翎下巴搭在他左肩,似能感觉到景南归强烈有力的心跳声,她目光忽而空了几拍,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脑海在想什么,几滴泪顺着她眼角滑落在他肩头。
恍然清醒过来后,她抬手拍着他的后背,“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她就知道了,就在刚刚,景南归失去理智得一刹那,雁翎只知其一,自己的话说错了,其二却不知,人说出来,她才得知,原来他是怕再次失去。
这么说也是,她记忆回拢,眼前的人就是景南归,但他却不是,“对不起啊,我没考虑到。”
景南归在她耳畔抽噎了声,缓缓将人放开,四目相对,他哭得像个小孩子,小唯眼角泪痕未散。
忽而二人相视一笑,一笑泯前话。
不知不觉,殿内烛光熄灭,床畔月色笼罩,薄帐内二人平躺,都无睡意,那躺在外侧的男子神色不大自然,莫名拢着一层不知所措,里侧女子身躯被男子挡着,一点看不到。
此男子率先开口,“在你我这世前去乌花巷吃糕点时,我也有看到过那位算命先生,也是从那时起,我隐隐察觉自己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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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重回,而是重活,因算命先生身旁写着‘卦象算尽,反伤命里象’,前世没这话的。”
雁翎挪身侧转,看着景南归道:“依百里小姐而言,这位算命先生有问题,究竟是何哪方国土勾结,才会常言公主失德呢,或者也有官员与其相勾结。”
一开始她和景南归都猜测,是有官员作祟,毕竟能接触她的人只有官员家眷,旁人也进不得宫中,这世官员行事和前世也不同,她无法用前世目光看待今生北殇官员,她也从不临朝,是以孰好孰坏,她无法评判。
但可以确定的是,初始传言,一定是官眷,有意无意不能确定,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也情有可原。
景南归见她下意识欲抬手揉鬓,抢先一步,给小唯揉上,这毛病从前世带到今生,小唯思索过度,便会有此动作。
“我有查阅过算命先生家世,就是北殇人,家中父母以算命为生,正如那牌子上的话意,英年早逝,我看算命先生今之龄,和其父母死时年纪只差不满一载,他父母死在三月春日,活之二八载,算命先生今岁二十有七。”
“你是说,算命先生算的都准,所以英年早逝,那人双亲都死在二十八岁的春日。”雁翎稍作理之,“你猜测算命先生传我失德,是算出了什么?”
此话一出,窗外姣姣月色被流云遮挡,床帐内抬手不见五指,景南归点点头,窸窸窣窣之声落在雁翎耳廓。
“这世北殇如何来的,北殇人都清楚,算命先生的年纪更加清楚,绝非像是出卖国土之意,倘算不准,算命先生双亲先后死在二十八岁春,岂非很怪异,怎能有一对夫妻如此死法呢。
就说二人情投意合,爱到无法自拔,成婚有子,其一人突然死去,留下另一人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另一人没当时嘴碎,想必是为了孩子,那无论如何另一人也会将孩童抚养成人,才与世长辞追随那人,可是偏偏另一人到了二十八岁也死了,留下的孩子不过八岁。
只剩下这个孩子继承了双亲衣钵,却算出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会是什么事呢,雁翎在心中思忖半天,前世今生依然不一,那么前世之痛断然不会重演的,那会不会上演呢,比如大周朝的狼子野心。
她不确定,也不能断定一定会上演。
“明日再去一趟乌花巷,那人不是能算吗,让他——”雁翎本想让算命先生给她算一算,她是北殇君主,若算出她的,也就知道算命先生散言她失德到底为何了,却半脚止了步。
想起灵华寺住持曾说,天下众人之路是走出来的,不是神仙挥手一指便有的,人间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还不是事在人为。
若算出来的命,不尽人意,该如何自处呢,算不如不算,不算不如人提前预设。
雁翎鼻息轻叹,“要不明日你去算上一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既然百姓告诉她算命先生算得非常准,她也有些摇摆,自然可以让旁人一试。
黑暗里,她听得景南归轻笑一声,“小唯还真是——”
“真是什么。”雁翎趁机在他腰际拧了一把,“你说呀,真是什么?”接着就开始挠他痒痒。
“没,没什么,我去我去。”景南归抓着她手不让她挠,对方反倒变本加厉,帐内声音不断,在外守着的静水困得只打盹,听见动静,立马清醒,这是她们殿下成功了?